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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v25(黄道吉日)


    温宁盲从地又一次踏入婚姻。


    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是, 整个民政局都相当冷情,没有别的新婚夫妻,离婚的男女经?过漫长的冷静期, 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面露不悦;而真正来结婚的人却很少,所以他?们几乎一取票,下一步就直接上柜台了。


    没有任何后悔、商量的余地。


    原本不欢而?散、关系濒临破裂的两人突然聚在了这里, 实属和喜气洋洋这?几个字不沾边。


    尤其是周寅初深邃的眼神紧盯着自己?, 生怕自己?连在民政局也能想起前任来。


    拜他?所赐, 她真不记得上次同李远哲领证的情形了。


    只记得周遭的人比现在要多得多。


    合照时,两人笑得很僵硬, 一点也不自然,要不是他?俩各自明确是来“结婚”的, 怕是摄影师一度误以为是来办离婚手续的了。


    随着硬章落下, 两人正式宣告了夫妻关系。


    而?年轻的办事人员,贴心地?送上了今天还没有发完的伴手礼, 是份红红火火的八方礼盒,上面?写着巨大的“囍”字。


    里面?各个格子依次摆着喜柿、瓜子、爱心笔、印泥以及红色剪纸。


    人拿着也觉得沉甸甸的。


    周寅初顺势从她手中接过这?个包裹,然后顺手扔到?了车后座上。


    “想吃什么??”他?忙不迭地?问。


    “等会?我随便买几个菜,你?去我家吃吧。”


    瞒肯定也是瞒不住了。


    不过,不再否认这?段关系的温宁也认为没有理由高调地?大肆宣扬。比起高档的视野开阔的可以发朋友圈的场所,她只想吃一顿寻常的晚饭。


    她不了解如周寅初一类人真实的需求, 以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通常就不会?对家常菜感冒了, 于?是难得悉心地?问了回:“你?可以接受吗?”


    周寅初面?上不露喜乐:“那?就那?样吧。”


    面?对讲究的男人,迫不得已委屈和将就, 温宁有所妥协:“或许,我和隔壁酒楼的老板娘说一声, 请她过来也帮忙烧两个菜。”


    “不用麻烦,”周寅初难得教?养十足地?讲,“我对吃什么?并不在意。”


    她是可以说“不在意”,但他?自己?假模假样的看上去有多矜贵,他?自己?不知道么?。


    万一吃坏了,还不是她的责任?


    “这?附近就有菜场,”鲜少有新婚夫妻还不那?么?熟悉地?站在大厅外,尴尬地?彼此对视着,默不作声的温宁无奈只能作出了安排,“你?可以先回你?的公司忙,等会?儿到?饭点,我给你?发信息。”


    “好。”


    “你?有什么?忌口吗?”她突然想起他?大少爷的习惯来,“还是吃不了辣吗?”


    “现在能吃。”


    他?绝口不提他?吃白人饭的那?几年,却还是因?为她的询问、关切,以及对过往的记性而?无法抑制他?内在的雀跃,一手慵懒随意地?撑在他?的车门上,倚靠而?立,“没有什么?忌口了。”


    “一会?儿,要让我司机去菜场接你?吗?”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其实,温宁还打算去水产店看看,总不能真随便买两个小菜吧。


    好歹也算是个可以纪念的日子。


    他?们重新在一起——温宁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日期了,原来是6月14日,14(幺四)在他?们既定的文化里并不吉利,又扫了一眼阴历,果然也不是什么?好数字,难怪今天的民政局人出其不意的少。


    不提翻黄历,哪有出门日期也不看,直接结婚的道理?


    困惑的温宁扫了一眼周寅初。


    如实讲出了自己?对这?个登记日子的不满意:“不挑挑日子,还真是……”


    “我以为和你?结婚的这?一天,就是我人生的‘黄道吉日’。”


    早知道就不吐露,温宁的人走到?菜场,脑子却还嗡嗡作响,“黄道吉日”的四个大字还盘旋于?她脑壳儿上方。


    都一把年纪了,说这?些又是干什么?。


    温宁素来是不信这?些的,认定了周寅初一时兴起,或者是为了那?点男人无法克制的欲望,草率地?结了这?个婚。


    琳琅满目的海鲜市场里,温宁挑了几头不小的鲍鱼,又配了点蒜蓉。


    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温宁决心无论如何都不再问他?,免得又听到?些不堪入耳的小情侣才会?说的胡话-


    急忙急促回来的温宁立马喊上了香满楼的老板娘,她的做饭水准和专业的总是相差甚远。


    而?对方,早早开了二?十年饭馆,一听说温宁这?边需要帮忙,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穿着围裙就从自己?家餐厅厨房过来了,小洋也是早早地?关了店面?,过来帮她洗菜、捡菜。


    起初,香满园的秦老板娘不过拿她打了个趣:“哟,温宁,今朝是有什么?大客来人吗?”


    “这?么?隆重,这?鲍鱼的个头不便宜啊。”


    女人低喃细语,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格外清晰:“我……又结了回婚。”


    小洋突然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眼前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宁姐又结了婚。


    她原以为,她们就会?这?样相互扶持过一辈子的。


    总想着,自己?更?年轻些,未来也能多照顾些宁姐,可谁知,一夜之间,宁宁姐又变成了有夫之妇。


    这?么?些天来,她可是一点也没有看出猫腻来:“宁姐,你?同谁结的婚啊?”


    “那?男人可不可靠,”忠厚老实的小洋都为此隐隐约约产生了不满,认为全世界的男人就连死去的李远哲也未必配得上温宁,“宁姐,我觉得你?人那?么?好,完全可以再挑挑的……”


    香满园老板娘发了话:“小女孩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


    “男女之间的事情,同别的都没有关系,只要两个人感觉到?了,看对眼了,那?么?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秦虹作为街坊邻居,又是一片做生意的老朋友,第一时间了解了这?八卦激动不已,替她撑腰道,“宁宁,你?前头的老公死了一年快了,你?老早就应该出去寻了,这?回你?登记结婚,虹姐我第一个支持你?!”


    温宁一时间无言以对,知道爽朗明快的虹姐是好人,是真心为她高兴才这?么?说的。


    或许,是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曲折的变故让生活里的每一个人都猝不及防——


    温宁竟然真在旁人再度提及死去的李远哲的时候,心绪没了太大的起伏。


    没有因?为死亡而?将人遗忘。


    是人,在忙碌不歇于?当下,无法时刻将过去谨记。公平与否,她并不知情,只知道她不会?对那?一场官司不闻不问。


    她宽慰了几句小洋,小洋却始终没有得到?开解,闷着头,一言不发。


    就好像自己?是个渣女。


    毫无预兆地?将人抛弃一样——


    认识小洋以来,还没有见过她的手劲如此之大,抓握的长豆被她迅速地?噶断,看来之前是她对小洋了解还不够了。


    温宁没有对周寅初进行特殊介绍,只是说:“你?之前也见过他?。”


    “我想起来了,”小洋掐完了长豆,目光空洞地?遥想起不久前的过去,“是不是在江城大饭店那?男的?”


    见宁姐没有否认,小洋更?加确信了这?个事实:“我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不对劲了。”


    温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洋如此慧眼如炬了,亦或是,周寅初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表现得太过明显。


    “他?一直盯着你?,”小洋抬眼望天,窗外以前从不觉得单调的景色此刻没了夏季的生机盎然,处处都是落败枯干的树叶,沉思了片刻,她凭着直觉讲,“而?且,我觉得他?跟李远哲不一样。”


    很不一样。


    小洋对温宁的前任丈夫没有半点流露出的敌意,尽管见到?周寅初夸赞他?面?容英俊帅气的同时,她也同样释放着善意。


    那?时候她误以为他?不会?闯入他?们的生活。


    而?小洋格外清楚,如果这?样的人一旦和温宁扯上了关系,那?宁姐之后估摸着匀不出半点时间来陪她了。


    是宁姐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依赖着宁姐,认为她永远是她最好的小跟班。


    那?个男人和李远哲不同,如果说李远哲只是占据着温宁丈夫的名义,但不会?做限制温宁的事情——


    她感觉到?男人强大的威慑的气场,以及决不允许任何人挤占到?温宁的身边。


    愁苦万分?的小洋埋下头去,边叹气边接着干活。


    她怪不了温宁,笃信着一切的罪恶来源一定是那?个坏男人。


    温宁也搞不懂小洋为什么?作出这?样的猜测的,但她实属找不到?借口去反驳。


    小洋心性单纯,看人却很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见解。


    周寅初确实和李远哲天差地?别,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小洋嘴中说出来格分?外令人印象深刻。


    “安啦,小洋,我们日后还是一样过活啊。”


    小洋当然也希望如此。


    可是,谁又说得准呢,那?男人看上去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正当小洋烦恼之际,一抬头,澈澈回来了,可能是意识到?澈澈未来的生活远比自己?更?艰难,她眼底不由多了两分?怜惜。


    澈澈却看似全然不知,沉浸在今天游园会?的快乐中。大家下意识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将温宁再婚的事情在一个孩童面?前吐露而?出。


    菜还没上齐。


    鲈鱼的餐具底下还亮着明火。


    男人却已经?先来一步了。


    这?大概是周寅初第一次正式来这?里,那?满香楼的老板娘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说是个“极品”:“你?早些把握好、结婚,是对咾。”


    说这?话意犹未尽,却已经?顾及温宁脸上的不好意思了。


    也没接着往下讲。


    而?令所有人紧张的,毕竟就连小洋身上或多或少都充斥着对周寅初这?一位不速之客的排斥,人们总以为小孩会?敏感地?察觉到?不安。


    新的家庭成员,小孩们通常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小洋的表现与大多数人的猜测恰恰相反,他?对周寅初似乎并不见外,大大方方地?和周寅初打了个招呼。


    “周叔叔,谢谢你?今天安排司机接我放学回家。”


    他?仰着下巴,年少无知的眼神里充满着感激:“你?也一起来家里吃晚饭吗?”


    周寅初淡淡应了声。


    男孩主?动招待:“你?要什么?饮料,我去店里给你?拿。”


    温宁馄饨馆的冰柜里,摆放着不少各大品牌的冷饮,平常多多少少也能创点营收。


    “可乐。”


    小孩又问:“那?你?喜欢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


    “可口可乐。”


    小孩子一溜烟似的跑下了楼,引得众人反而?松了口气。


    秦虹却注意到?这?眼前的男人绝非池中之物,非但长相极具有男性魅力,但竟然家里还有司机。


    那?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另外一个方面?了。


    原本是想憋着一路不讲的,直至她帮忙烧完这?一桌子的菜,温宁三番五次地?想要留人一起吃。


    秦虹拒绝:“我不得回到?店里的收银台啊,要是错了账,我这?几天几晚都睡不着觉了。”


    “你?现在可倒是命好,有了新男人,”秦老板娘凑到?温宁的耳边,这?一代人实在不会?说什么?窃窃私语,那?声音虽然不响,却刚好能让全场的人都听得见,“就是不知道那?方面?行不行了?”


    伴随着屋内男人冷咳了两声,温宁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她不知所措地?目送着香满楼老板娘的离开,又看见澈澈捧着周寅初所要的一大瓶“可口可乐”上来。


    夕阳的余光平等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这?个点原以为不热了,所以才打开百叶窗,怕光线刺眼,温宁又半合上,又手忙脚乱地?给室内的芭蕉叶也浇了点水。


    “小洋姐,你?今天怎么?都不讲话?”


    “是店里有人给了差评吗?”


    小洋木讷地?摇着头,严谨地?埋头摆着餐盘。


    蒜蓉小青龙、炒蛏子、白灼花螺、粉丝鲜虾堡、清炖鲈鱼列成一排,菜色悦目、引人垂涎。


    温宁妈见状,原本想安慰小洋两句,却又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当着澈澈的面?说比较好。


    她在招待女婿一件事上算有过经?验,但她之前的那?位女婿和周寅初大有不同。


    见着身价不菲、来头不小的女婿坐在她的身侧,她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听对方说要“敬一杯酒”,她直连连举起酒杯——


    却被温宁制止了。


    “妈,你?忘记你?的身体状况了,你?不能喝酒的。”温宁扯住母亲的衣袖,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周寅初一来,为了不落别人的脸面?,她就也对自己?的健康不管不顾了。


    “今朝情况特殊,难得喝一回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温母不愿扫兴,尤其扫新女婿的兴。


    周寅初闻言,格外重视地?放下了执在半空的酒杯:“阿姨,抱歉,是我不够了解您的身体状况。


    他?顿了顿:“之后,我会?联系私人医院尽快帮您再安排一次体检。”


    “这?……会?不会?太劳烦你?了啊?”


    温母可不敢兴师动众,免得被对方亲家当做得陇望蜀的小人,但对于?小周的关心,她受宠若惊,又害怕露馅,在一众人面?前支支吾吾,一味地?叫周寅初“多吃点菜”。


    小洋已经?感觉到?这?位岳母对新女婿的偏爱了,倒是暂时从宁姐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她心理稍稍平衡些。


    最后,她的目光投向了那?一桌上的小青龙。


    温宁剥虾,剥完发觉这?一桌的人或许都在等她的投喂,平常最勤快的小洋这?会?儿也不会?剥虾了,而?是心有所盼地?屡屡望向自己?,她给谁都会?有失偏颇、一不小心就引起了不满。于?是。温宁决定日后只给自己?剥虾吃。


    做出这?一决定,她如释重负。


    看透了的男人对她很是宽容,歪头,故作狷狂的一笑,她去了趟洗手间,回头却发觉自己?的碗碟中饱满的虾肉堆叠得如小山一样。


    第42章 v26(撑腰)


    温宁没有当着众人的面, 去问虾是谁剥的,她为此感到十足的羞耻,虽然已经做足了要承认的准备, 可真?正面临这一切的时候, 犹如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但他的视线却围绕着那普通陶瓷碗,因为没有如愿得?到夸奖而挑了挑眉。


    暗示没能奏效,温宁大口地吃着, 绝口不问剥虾人。


    这时候, 手机疯狂地传来“嘟嘟”声, 平常大多时候安静的班级群瞬间热闹了起来。


    起因,有男同学在大肆宣传着“周寅初已?婚”的消息, 薛正尧则出?面“真?的假的”,一连串不知道发了多少?问号。


    除非他本人?是个“傻子”, 不然, 很难不令人?联想,他是故意在群里起哄的。


    如果不是得?到周寅初本人?的授意, 她想人?家?是万万不敢的。


    明知她所纠结的为何物,还要让这群人?来议论,这不是摆明了要叫人?难堪么?。


    别指望这一碗虾肉就能让她原谅他。


    也不知道这会儿就放出?来人?尽皆知有什么?好?处?


    周寅初耸肩,似乎也发觉了这波班级群里的动态:“不是我。”


    他解释得?言简意赅,犹如完全没解释。


    温宁头皮发麻,其实那么?无关紧要的人?当?看了场笑话, 倒也无妨, 主要自己的闺蜜何玫已?经三申五令,喊自己小心提防——


    要是被她察觉自己和周寅初早就重新走到了一起, 说不定要生气了。


    温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哄。


    但她当?时该怎么?说呢,那会儿虽然他们已?经重逢, 可关系却?又无法明说。


    说修复,又在破裂的边缘;说破裂,两人?却?又闯入无人?的阳台。


    而且,这会儿她要还是和周寅初的关系再暴露了出?来,这群可能就不止是热闹了,怕是要炸了锅。


    温宁气得?直跺脚。


    不过,这一回,周寅初略显无辜,他还真?没和薛正尧打过招呼,只不过民政局的以为领导认出?了他,同时又和法律的那批人?走得?近,一来二?去,江城总共就这么?大,班级同学年纪又都不小,恰好?许多在中层任职,也总有几个混迹在圈中的高管。


    也就知道了这件事?,但可惜,民政局的人?不认识温宁,只报了“周寅初”一个人?的名头。


    所以,这件事?算是曝光了,但又不算完全曝光。


    饭桌上,一家?人?围绕着周寅初的到来紧张不已?,而另一边,桌肚底下的手机页面上俨然也是和周寅初相关的信息。


    温宁想之后他们或许会有机会了解全貌的,但不是当?下。


    消息的滞后、延迟保全了她的脸面,让她不至于这一刻就在何玫那里抬不起头来做人?。


    可逐渐画风的走向有了一点偏颇。


    这个班级大多时候没有什么?风浪,得?益于长期的风平浪静,岁月静好?,所以也让大家?单方面记得?学生时代的美?好?。


    社会到底是个大染缸,没有人?会一层不变的。


    叶姝莫名地冒了出?来——


    【@温宁:你可是当?事?人?的初恋女友,没有邀请你去参加婚宴吗?】


    班级群顿时缄默无声,毕竟,他们当?时的恋爱比不得?电视剧里轰轰烈烈,至少?也蛮高调的。


    一度,人?们都不敢相信她和周寅初之间的谣言。


    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目睹当?中确信了这段恋情。


    那些和周寅初在一起的日子,她记得?叶姝也与她分外亲近,好?似无话不说的闺蜜,那个年龄段,人?们不会对凑上来热情的人?有任何别样的看法,现在想来很多人?并不是真?心想结交她这样一位普通的女同学,而是在于周寅初。


    江城这地方的人?,总是和精明、与市侩沾边的,许多外来人?都深有感触。


    如果没有被cue到的话,饭桌上,温宁的脸色还不至于瞬间沉郁了下来。


    眼见周寅初跳转到同一微信聊天页面,正当?他有所回应,温宁大抵明白他即将?说什么?,看破不说破,及时劝退了他。


    无疑,这落到她一个人?头上。


    大不了说声“会参加”也就得?了,谁又知道参加婚宴的身份是什么?。


    可何玫,比她更早一步跳了出?来,以往也都是如此,凡是和自己相关的负面的绯闻,何玫总赶在第一线为她说明。


    她总是维系着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虽然在某些方面,她同样也被蒙在鼓里,一概不知情。


    何玫为她开口辩驳:【@叶姝:和你没有关系吧。】


    【这大夏天的,人?本来热得?就燥,奉劝有些人?最好?不要无事?生事?。】


    【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没想到都2024了,还会有人?翻旧账【无语】jpg.】


    在有关陆忱的事?情上,还不见得?何玫如此大的热忱,可如果谈及维护她,那么?,何玫永远都会站在第一线,为她冲锋陷阵。


    眼见这件事?就告一段落,温宁顿时也没了出?场的必要,等热度退却?了下来,人?们各自有生活区奔波,也就无暇顾及群里发生的这么?点小插曲了。


    然而,今日的叶姝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哦,我忘了,温宁有个闺蜜在外企当?主管了。】


    她与陆忱分手近三个月了,而这一次,陆忱反常地没过来找她,没有卑微地求得?她的原谅。


    而是同何玫那个外地人?相互联系,听说还一起吃饭来着。


    想到这些离谱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就烦,是的,她不至于针对一个温宁,温宁虽然貌美?,却?从来不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不将?其当?做向上爬的梯子,听说她之前嫁的老公?,也是从苏北来的。


    区区一个温宁不足为据,更何况,她早年就和周寅初闹掰了。


    更是无人?仰仗,谁愿意当?她的靠山啊。


    为的不过就是引蛇出?洞,叫温宁的闺蜜何玫出?来对线而已?,她对温吞的女人?没有兴趣,却?十分厌恶何玫。


    早年,陆忱对她就有几分特殊之处。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陪着陆忱受苦,遭家?族亲眷白眼的人?是她,结果到头来一无所获,受益人?反而变成了他们共通的老同学何玫。


    温宁到底也想照顾何玫一二?,出?场调节一下气氛。


    但这时,她收到何玫的消息。


    【她针对的人?是我,别怕,宁宁,她敢这么?说话,我就敢怼她。】


    至于温宁,是否继续呆在温暖舒适的蜗牛壳里,这就另谈了。


    “我怎么?被议论,你看上去都不着急,”周寅初紧握茶杯,眸色晦涩难辨,眼底那嫉妒的意味有意收敛,“你的闺蜜一被人?调侃,你就这么?想为她出?头了?”


    旁人?都是重色轻友,可偏偏温宁这里重友轻色,他必须无数次地容忍她将?自己排在无数人?之后,可就算是如此,只要能占据她身边最重要的位置,周寅初虽然介意,也时不时表露,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男人?打退堂鼓。


    饭桌上,温宁终于也意识到自己对周寅初的忽略。


    他最近唯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同她结婚了,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就算想做,也及时在中场打消了念头。


    按理说,她的确应该在今天这样的“黄道吉日”,把更大一部?分的注意力安在男人?身上——


    于是,温宁连着给他夹了两筷子的菜,堵上他的嘴。


    有段时间不看手机,直至这饭即将?吃完,温母的云吞面下得?滚烫、沸腾,而澈澈也跑到老厨房从旁协助。


    温宁的视线又一次地落在了高中班级群聊页面上。


    断断续续竟然有四百多条。


    期间,不乏叶姝各种傲慢的、对于何玫与自己一类人?的贬低,社会阶层的分化是固然存在的,但鲜少?会有人?直接摆到明面上——


    大家?总是通过穿着,出?行的车辆,就已?经区分各自的不同,可有些人?竟然会把这些挂在嘴边。


    【出?了教室,才会知道人?有三六九等,自然接触不到一些人?了,也绝不可能和这些人?谈恋爱呢。】


    一来看不起何玫的朋友温宁,二?来又想刺激下前任陆忱。


    陆忱也不是没劝她:【有什么?气可以冲着我来发。】


    叶姝如鲠在喉:【你倒是绅士呢。】


    叶姝显然气急败坏,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要落入和何玫抢男人?的境地,要知道,她在网络上最看不起那一类女人?。


    【我没讲你。】叶姝到底是心里还想和好?,于是把自己的前男友撇清了出?去。


    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句话讽刺的是何玫的闺蜜,也正是今日主角周寅初的初恋,温宁。


    不少?同学也是和温宁一样的普通人?,了解她的境遇,得?知她丧夫的事?实。


    所以从中劝了几句。


    可相互攻讦的氛围却?越演越烈。


    叶姝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何玫,你的朋友恐怕这辈子也拿不到邀请函吧,你就别在那保全她的面子了。】


    【你不也一样么?,老大不小了,说是说当?“女强人?”,说到底不就是想嫁个有钱人?么??】


    【这样说不定也能拉上你的闺蜜去参加周总的婚宴了哦。】


    是的,温宁或许能够忍耐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端的窥探和嘲讽,可却?没办法原谅别人?无底线地伤害自己的朋友。


    或许,周寅初在这一点上认知是正确的。


    皱紧眉头的女人?犹豫再三,为了自己的朋友出?头道:


    【@周寅初:叶姝应该不在邀请名单上吧。】


    在所有人?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惊天大八卦的时候,周寅初瞬间秒回了这一条消息:【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话音刚落,整个班级群的其他同学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宁没同叶姝回应一句,懒得?理睬,而是直接@了周寅初。


    如果人?们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同周寅初结婚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叶姝今日特意拿出?来说的“初恋女友”温宁。


    彼时,班级群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


    难得?愠恼的温宁心有余悸,她素来不爱出?面,也不愿意过多与无关的人?交谈,更别提驳回人?家?的脸面了。


    不过,比起群里其他人?的纷扰,她在意的始终是自己好?友的看法与感受。她给何玫用?心发了很长一段话去解释,但言语到底是苍白的,比不得?近在咫尺时当?面的解释。


    她一路想着如何与何玫会面,如何使她相信自己并非坠入猎人?陷阱,期间,和周寅初发生的种种一度令她难以形容解释。


    最怕的莫过于何玫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了自己。


    Ning:【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


    她有所忧虑,又有所保留。


    饭桌下,他轻易地触碰到她柔软细腻的手、并且有力地握紧了她。


    第43章 v27(黑卡)


    何玫没有立即回应她, 显然是生气的,良久,但她对温宁的冷遇持续不了半分钟。


    【行?吧, 到时?候时间、地点地听我的安排。】


    【可不许在我们姐妹见面的时候带男人。】


    如果不是意识到周寅初或许就在自己姐妹的身边, 那何玫绝对不会有留余地,多半会在男人之间加个“狗”字。


    思及温宁的处境,她才愿意不把对周寅初的敌意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温宁会心一笑, 终于?舍得抛开手机, 越过男人的身侧, 对方才为与她同声共气的男人视而不见,“我去厨房帮忙。”


    小洋自是不愿意一人面?对对桌的周寅初, 对着那张过分冷峻的面?孔,她快咽不下菜了, 着急起身:“我也去。”


    饭桌上?, 唯独剩下了个周寅初。


    尽管他今天走漏任何动静,但发生在温宁身上?的转变, 哪怕是因?为给何玫出头?,事实上?她都已经开诚布公地将他们的关系讲了出来——


    好像比以前聪明了一点。


    或许,他其实并不那样反感她的利用。


    晃动着酒杯中的雄黄酒,按掉手机屏幕的光,屏蔽薛正尧发来的百无聊赖的追问消息,他的视线落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上?。


    分明狭小的厨房很?拥挤, 涌动着好几个人, 可他眼?里却唯有她。


    西方文化里不曾窥见的圣光,此刻化作黄昏, 不偏不倚地普照在她的肩头?。


    一碗普通的阳春面?就那样静置在他的眼?下。


    几片绿叶在汤面?上?漂浮,金黄的荷包蛋过一分则焦了, 欠缺一分则不熟。


    “够了吗?”


    女人将筷子放在面?碗上?,“不够的话,我让我妈再煮一筷子。”


    常人会因?为彼此的具象化的付出而感到餍足,可只?有周寅初他自己内心最?为清楚,他内在的匮乏似乎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永远不够了。


    往后,他就愈发不能忍受没有她的生活。


    “不用麻烦了。”


    温宁:“你且将就一下吧。”


    她依然固执地将周寅初认为不满于?家常小炒的男人,可她也必须得照顾在场的他人的感受,她想?,他们已经很?不自在了。


    当?然,日后的事,来不及思量,她的眼?光没有放得那样长远。要是知道这一大家子胡吃海喝的本事不亚于?常人,那温宁恨不得从这一刻开始日夜不分地提醒。


    此刻,身为母亲,能让温宁最?惶惑、不安、整日萦绕在心头?的事情自然与她的孩子息息相关。


    家中的变故接连不断的发生,她不得不深思熟虑——


    她另嫁他人的事是否会对澈澈的心理?形成负面?的影响。


    见周寅初愈发在这个家的姿态就像自己家,她就对他急躁冒进的决定?更憎恶一层。


    他甚至不需要听一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客气。


    俨然一副毫无拘束的做派。


    彼时?,澈澈拿出了又一道应用题,周寅初几乎立刻心算,就得出了答案,在孩子无知的崇拜声中,他随后写下两则公式。


    铅笔在草稿纸上?发出熟悉的沙沙声。


    温宁却始终静不下心来,令她更着急的还在后头?,万一男人就在今夜要带走她,她又以怎么的借口离开这个小家。


    难不成日后就抛下母亲和澈澈,为了让自己过上?流的生活,弃他们于?不顾?


    依照温宁的个性,她断然做不出这种自私自利的选择。


    可难不成真?如周寅初所言,让他留下,可这个家总共就这点大小,一有动静,便闹得全?家人都知道,楼上?楼下也未必全?无耳闻。


    那张一米五的床压根儿经不起他的折腾,要是到时?候连带着定?做的木板断裂,她简直无法抬头?做人了。


    温宁迫不及待要谈晚上?的安排,男人却有意拖延,拉扯着讲练温宁记得大学才讲过的洛必达法则。


    几个数字公式,名词性的解释,按照平常而言,温宁估计是想?夸两句周寅初表现出的非比寻常的耐心。


    可周寅初是故意的,他故意不理?会自己的焦急,却和她的孩子讲解着深奥的微积分。


    以往,他这种人也和“诲人不倦”完全?不沾边。


    学生时?代,对于?与他不相干的人提问,也总是拿出自己的解题思路,唯一“好为人师”针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教着教着……教导的内容就和书本传授的背道而驰了。


    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华灯初上?,黑幕降临。


    澈澈解完了这一册习题集中难解的数学题,豁然开朗,不再如书呆子继续啃着他的书本,也不继续向着男人虚心求教,而是问些周寅初一些和习题不搭边的。


    温宁便支开他,喊他自己回房间捎上?睡衣和浴巾,去浴室洗澡。


    小洋见状,依依不舍地拎起了她的帆布包;而温母,早早地收拾了碗筷,说社区的麻将馆“三缺一”,也没打搅他们的意思,其实她原本打算将澈澈一并带走,要不是澈澈今天出了汗,着急洗澡,估摸着也不会在这屋内留下。


    “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找我?”


    李澈进了浴室,小洋和温母一前一后相继离开,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以及弥散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芝麻油的清香。


    “不夸我?”周寅初看这架势显然在邀功,“为你的小孩辅导功课……”


    他迈开长腿,将客厅的木头?椅推进餐桌底下,有意为他们腾出更大的空间来。


    温宁明显感到他们之间气氛的微妙变化,自从办理?结婚登记以后,他们便还没来得及单独相处过,事不宜迟,她不得不与他商讨:“周寅初,我再和你商量你今晚的去处。”


    板着张小脸毫无意趣的女人,却越是令人着迷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些在酒店的大床中央听见的娇柔的喘息才更令人心驰神往。


    周寅初很?快听出了温宁的言外之意:“你这是要赶我走?”


    “新婚第?一晚就被自己的太太赶走,”周寅初肉眼?可见地眸色暗沉了下去,“你认为我的情绪会很?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家太小了,的确不合适……”


    温宁百口莫辩。


    “那你也完全?可以跟我走,”他这简直存心逗弄她,“你应该之前和我在一起的夜晚,都不在家吧。”


    “周寅初!”他这种人怎么好意思提过去的啊?


    难道他们之间重逢的种种是可以歌颂的伟大爱情吗?


    正常人都会跳过少?儿不宜的部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只?描述相对来说正面?的那些么?


    “还不是你害的我?”


    “温宁,其实有的时?候,你也不能怪我一个人,”他说这句话是无疑是以性感低沉的嗓音,诘问着她同等的罪责,“人的自制力总是有限的。”


    他怪罪于?她的美貌。


    可她却真?的在自省,就连去结婚这件事,她并非是受到操控的傀儡,他是给出了两个令人同样望而却步的选项。


    可是她本人在这两者之间做出的决断。


    温宁的睫毛微颤了一下:“或许,我也和你一样……”


    承认罪责的女人似真?在赎罪。


    周寅初:“还是怪我吧。”


    “无所谓,不过是对于?恶人而言增添一些新的罪责,”他无法不直视她的难受,“温宁,把问题推给我,不要有什么没必要的愧疚。”


    “走了。”


    她内耗、纠结的模样令他食不甘味,周寅初宁愿自己充当?十恶不赦的坏人,却也不曾以世俗的论断施加于?她身。


    “这把钥匙通往一座经开区别墅,那里很?清幽、雅致,应该会是你喜欢的地方,”周寅初掏出了一把准备已久的钥匙。“里面?还没来得及装修,你可以完全?依照你的喜好去装。”


    随即,又递出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这是装修的钱,我不知道按照你的预算够不够,不够的话,和我知会一声就好。”


    “等你装修好了,晾半年左右,你和澈澈再搬进去吧。”


    仁慈的男人留下了半年之余的可供适应的时?长,可女人的注意点却全?落在了这张黑卡上?。


    温宁没有再矫情于?是否接过这张储蓄卡,而是盘问起具体的数额:


    “里面?有多少?钱?”


    “还以为我们宁宁这辈子都不会过问有关钱的事情了。”他这话分明是在讽刺自己。


    她蹙着眉,自认为没多大见识的女人对装修费用总归有些概念:“可我听说别墅的装修特别贵,我总不至于?自己贴钱给你装修吧。”


    依旧是“精于?算计”的女人。


    “四百个。”


    温宁平静地收了那张卡:“那行?,我等过两天先去看看具体的户型。”


    既然都接了这个婚,未来总不能真?居无定?所,又或者直接让周寅初来她这里,这和引狼入室又有什么区别?


    “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好。”


    她明知故问:“那这半年多的时?间里……”


    “温宁,我等得起。”


    周寅初说这话时?不见得多大的深情。


    毕竟,他都已经等了十五年,等待俨然成了他骨子里恪守的习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可这话刚说完,周寅初就下意识感到后悔了。


    “不过,你大可在这装修期间也来找我。”


    不安好心、露骨的笑,总是词不达意。


    温宁适时?松了一口气,好似周寅初不这么说,不直接而又猛烈的进攻、侵占,她反倒不那么习惯了。


    “那你回去吧。”


    她赶人的时?候是生硬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变成了“欲拒还羞”,澈澈在洗澡,马上?就要出浴了。


    可不想?要让澈澈直观地看见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走吧。”事不宜迟。


    甚至为了安抚男人,又凑上?去吻一次,因?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回还不会直接触碰冷硬的眉骨,而是准确地凑到他的唇边,而一旦亲上?,她就知道自己占有不了主导权了。


    这是一个旖旎的、蒙上?水蒸气的吻。


    如果不是澈澈结束推开移门的动作,他们或许也根本不懂得暂定?。


    “走了。”


    男人说。


    这一次,似乎真?有在保全?她作为母亲的颜面?,而没有多余的引人误会和遐想?的举动。


    ……


    “澈澈。”


    “妈妈。”


    “今天的游园会怎么样?”温宁坐在孩子的床头?,屋内的卡通人物小灯在她头?上?发出暖黄色的光,“抱歉,妈妈没来得及参加完整场,没来得及炫耀澈澈妈妈的厨艺。”


    “妈妈,这没有什么可抱歉的。”


    李澈真?真?切切地望向她的眼?睛:“你是妈妈,但你首先是你自己。”


    或许,真?的是浴室出来的水蒸气氤氲了温宁的眼?眸,才会在孩子面?前如此不争气流出眼?泪来。


    “妈妈,我不需要解释,我是一个大孩子,你不在的任何情况下,我都可以照顾好自己,”他老实本分地坐在那张儿童床的正中央,背板挺直,对着未来无限憧憬道,“以后,我也希望我有能力去照顾你、照料外婆、陪伴小洋姐姐。”


    温宁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了。


    澈澈身上?总是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他擅长共情,总在设身处地体谅别人的难处。


    “你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那当?然是我妈妈的言传身教啦!”李澈扬起一抹笑脸,目光澄澈、明亮,不见旧日阴霾。


    “澈澈。”温宁总是犹豫着是否要将大人之间的事全?盘托出,可就算是她不说,敏锐如澈澈,早也看出了她和周寅初之间的不同吧。


    他熟稔地为自己盖上?空调被,看出了她眼?底的这丝犹豫:“妈妈,如果你想?和我说什么的话,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如果现在不方便,也没有关系。”


    “我永远都愿意聆听妈妈的话。”


    第44章 v28(“男人”之间的谈话)


    缓冲的半年似乎令这位母亲不想要直接挑明, 更期待以漫长的时间,叫澈澈学会接受周寅初的存在。


    可假装睡意惺忪的小孩其实在妈妈关门以后却没立马入睡。


    而是又悄悄开了盏床前的台灯,倚靠着卡通软垫, 悄悄给周叔叔发了条消息。


    李澈:【叔叔, 明天下午我放学,你能来接我吗?】


    Yin:【可以。】


    李澈:【你别告诉我妈妈,我想单独和你见面。】


    Yin:【行。】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必须有意地保护好?李澈, 儿童心?理的承受能力在一部分时间内总是有限的。


    丧父的经?历确实让李澈变得愈发敏感, 一度在父亲的话题上他很抗拒。


    可是, 人们也同样忽视了小孩是对新鲜事物接受最快的群体之一,早在那一次他去做心?理咨询, 探出医生办公?室的那一霎那,其实李澈已?经?瞬间明白了周叔叔和妈妈之间的关?系。


    母亲总是在苛责自己, 分明父亲的死?与她全无关?系。


    又埋怨身为母亲的她时常忽视了自己, 没能使他得到优渥的环境、受到最好?的教育。


    可是,妈妈明明是这个家付出最多的人, 世界上没有比妈妈更尽善尽美的人了。


    那天他被问了很多问题,人们总试图透过这些心?理学的术语去区分不同的疾病和未来潜在的风险——


    其实,他一直在想怎么更快让医生认为自己没病,更快地走出那一扇门。


    可医生叔叔说,这是严重的心?理防御。


    在此?之前,他不觉得这么做会有什么的, 假装快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之所以一味的迫使自己那么做,是因?为希望妈妈能为自己少?操两分心?。


    妈妈太累了, 她有她经?营的店面,又有父亲一波三?折的官司……还有自己令人困扰的学业。


    可他目前阶段似乎什么也分摊不了。


    他能感觉到周叔叔的存在或多或少?可以托住一部分的母亲, 好?让不再?悲观地陷入重复无望的生活。


    所以,在看见母亲并不抵触地抱了下另一个男人以后,李澈的第?一反应不是他即将被抛弃了,而?是或许母亲日后也或许也拥有了新的朋友。


    会有人因?为她的喜悦而?喜悦,也会有人在她痛楚的时候感到痛苦。


    其实,那天他们的车子发生故障,他第?一时间就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联系了周叔叔。


    看得出来,母亲嘴上不愿意叨扰别人,在周叔叔一经?出现,母亲瞬间不再?为眼前的坎坷而?烦恼,她眼底流露出的不为人知的喜悦,是他从前在任何时候都?不曾见过的。


    他想,他的父亲是不会怪罪这一切的。


    人们总是相互扶持过完这一生的。


    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需要并且依赖妈妈,就决不允许妈妈开始她自己的新生活吧。


    李澈也隐约感受到今天的晚饭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像是一顿正式的饭,虽然大人们没有明说,但他也心?知肚明,或许,日后周叔叔也就成为他们家庭中的一部分了。


    不过,在他正式成为他的家庭成员之前,他决心?要和周叔叔说些什么-


    次日,滂沱大雨。


    “游园会”的好?天气是短促的,江南的这个时令,实属梅雨季,不断纷扰人前行的雨才是常态。


    校门口五十开米外,混入车流中迈巴赫也未能幸免,车前的雨刷不断地来回晃动,以保证前方的视野不受波及。


    眼尖的李澈一下子从许多车辆中明确看见周叔叔驾驶的那辆,手脚迅速地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依旧是他熟悉的儿童座椅。


    “我们可以去新建的澄心?大桥转一转吗?”李澈早为他们男人之间的谈话找了片空旷的场地,于?是,落座的他鼓足勇气和周叔叔提议,“我听班级的好?多同学说去过那里……”


    周寅初迅速地在前一个十字路口调转车头。


    接受了男孩的提议。


    周寅初这时候还以为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想要玩乐一二?,看在温宁的面子上,他不至于?拒绝他的请求。


    他们饶江而?行,最后在一处人工搭建的车篷停了车。


    “想看这景色,”周寅初并无指责之意,只不过看路过的行人匆忙,似乎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天欣赏车窗外的美景,“或许,我们找个晴天再?过来。”


    安全座椅上的男孩摇着头:“周叔叔,我不是来看风景的,我过来是有话要和你说。”


    “你说。”


    周寅初在此?之前也不认为小屁孩有什么可说的。


    “我都?知道了。”


    结果,李澈冷不防一开口就直接打破他对小孩的认知,好?在,商场沉浮的男人对于?面对小孩总该游刃有余。


    既然李澈已?经?熟知,他也没有和他兜圈子、讲故事、哄小孩的必要,直白地问:


    “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你妈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妈妈没有和我明说过,”李澈摇头,告诉了周寅初一个确切的比他设想更早的答案,“在你们带我去做心?理问询的那一天,我走出何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就知道了。”


    周寅初不动声色:“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


    “叔叔,你想要得到我的祝福,必须满足我的一个条件。”


    那张小脸好?像是真挚地和他谈判,周寅初突然之间升腾起了些许兴趣,要知道,他对大多数的小孩都?没有好?感,认为他们就是吵闹的玩物,总是为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流眼泪。


    可看样子,温宁的小孩还不至于?这么蠢。


    有的时候他也会心?存幻想,如果他们不曾分开过,他们的孩子是否会比眼下的李澈更聪明、果敢。


    “什么条件?”


    “周叔叔,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小家伙顿时十分严肃,板着脸,“如果你真的打算和我妈妈在一起的话,你不可以伤她的心?。”


    他骄傲地讲起他的母亲:“她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对谁都?仁慈慷慨,对臭水沟旁受伤的小猫咪都?愿意一顿顿地喂药。”


    “李澈。”


    周寅初并非不买账,不愿意设身处地从一个小孩的教育出发,但比起虚构着童话色彩的谎言,他宁愿如实奉告:“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所以,你的这番说教意义其实不大了。”


    “而?且,我很好?奇你的角度是否太偏颇,”对于?小孩,周寅初没有有所保留,而?是衍生出问题的另一角度,他好?奇地观望李澈的看法,“如果是你妈伤我的心?,你会为我出来鸣不平吗?”


    李澈的眼神无辜而?又清澈,仿佛无声信任他的母亲绝对做不出这类事情来,事实上,他的母亲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对待他。


    “这不一样的。”男孩笃定。


    他一句带过,“周叔叔,你有优渥的条件,充沛的资本,你被伤了心?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妈妈不一样。”


    小孩子的逻辑出其不意的清晰。


    “合着就你妈重要,知道你是你妈的亲儿子,”周寅初调整了下车椅的弧度,好?让他与李澈之间的距离稍稍近些,之后,不经?意回眸提点这小孩,“但必要的时候你也应该帮帮周叔叔,你懂吗?”


    “我……”


    “是你要说‘公?平’的。”


    周寅初理直气壮地要求:“总不能纵容着你妈对我施加伤害,却假装视而?不见吧?”


    李澈咬定了:“我妈妈不是那种人。”


    他不解于?周叔叔为什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更难以置信这世界上会有人质疑他的妈妈:“任何人和她相处的时间越久,就容易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


    “不是我充当了我妈妈的说客……”李澈同学面红耳赤,生怕周叔叔误会自己的本意。


    “我知道,”周寅初没有理由去为难小孩,“你妈那种人说不出这种话来。”


    “所以现在已?经?听取了你对周叔叔的指导,我们是去吃一顿还不错的晚饭,还是立即回家?”


    “决定权在你。”


    他看似并未主导,实则却已?经?作出了新的安排:“又或许,我们可以先去看看餐厅的环境。”


    沿着海岸线,周寅初带李澈来到一家以“加勒比海盗”为主题的西餐厅,以往从不会涉足的地方,到底是因?为得知温宁还有一个小孩而?存心?留意。


    很显然,在外表现得如此?成熟的小孩不代表没有男孩子所向往的世界。


    虽然,李澈的第?一反应是这家餐厅的费用会不会很高。


    困惑不解之际,抬头,恰逢周寅初叔叔漫不经?心?地说:“之前朋友送的餐券,一直没机会花出去。”


    “周叔叔,那你的朋友一定是很好?的人。”


    周寅初不忘补充提醒:“首先,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李澈来不及对周寅初叔叔的自恋水准产生怀疑了,他沉浸在每个当海盗的梦想中——


    期待着自己同样为正义而?战。


    “你要过来吗?”男人看似并未主动邀约,却把手机转交给玩得乐不可支的男孩。


    李澈哪里能时时刻刻谨记自己敲打周叔叔的想法,对着电话另一头的母亲:“妈妈,你赶紧也过来吧。”


    听见澈澈心?甘情愿还不像是被支配的声音:“你对他做了什么?”


    温宁百思不得其解,她倒不是说这话去怀疑他的动机,只不过纯粹好?奇,周寅初为什么对着李澈有着如此?强大的吸引力——


    让规矩的、乖巧懂事的孩童一下子放学也可以不回家来。


    “没什么,就带他去小朋友爱去的地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温宁其实早就明白这是周寅初找她一起共进?晚餐的手段,只不过,没想到李澈会那样乖乖配合。


    “等等,妈妈一会儿就过去,六点前一定会赶到——”


    “不急。”男人在电话的另一头宽容和善。


    好?似他自会替她看护周全。


    是的,天底下不会有周寅初这般用心?的人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澈对自己的重要性。


    周寅初当然明白打蛇打七寸,要抓住温宁的命脉。


    眼见沉溺于?这些精心?搭建的游乐场的李澈,周寅初下意识站在了栏杆外,保证他的安全。


    他从不承认“爱屋及乌”的可能,在与老邱的通话中这从来不是他的小孩。


    可眼见李澈差点从滑梯上摔倒,他眼疾手快地冲在了最前端,一把扶住了即将掉落的小孩,对着一旁的安全员冷声道:“希望你们来这里不是玩手机的。”


    ……


    那家的环境很特别,视野辽阔,山海尽在眼前。


    一旁有透明的架高的壁炉灯光,在现代化的高透玻璃上跳动着虚假的火焰,而?另一侧则是海岸线的无尽风光,水不断拍打着岩石。


    李澈一五一十地交代着方才发生的惊险一幕:“妈妈,我刚刚差带摔倒,幸好?周叔叔扶住了我。”


    加勒比海盗主题的攀爬墙上,男孩有惊无险,为周寅初稳稳托住。


    “那你有没有谢谢周叔叔?”温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听澈澈这么说的时候她总是异常神经?紧绷,可如今,澈澈在周寅初身边,她反而?放宽了心?,旋即又叮嘱着吃意大利通心?粉的李澈道,“还有,是不是也应该在玩的同时,多注意些自身的安全?”


    “小孩子爱玩是天性。”周寅初不置可否,又总是在温宁身边不经?意地吐露实情,“再?说,何必谢我,我当然比任何人都?紧张。”


    ——他不可能再?一次失去她。


    他知道李澈置于?她的重要性,如果他想要维持住这段关?系的话,就绝不可能令李澈受到伤害。


    晚霞的余光下,任凭谁看了这长相优渥的三?个人,不觉得是看见一个温馨小家的缩影,认定了他们是一家三?口呢。


    第45章 v29(迟到的礼物)


    “我以为, 收买澈澈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有心者不用教。”


    他鲜少不自以为是。


    雨后,天空澄澈、明净,一切色彩都变得柔和起来, 尤其在这样?的黄昏。


    他们?走出那家?餐厅, 去透气。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芦苇,溅在他们?每个人的腿边,自然也包括女人的裙摆。


    周寅初将她拉至他的身后, 高大挺拔的身躯抵挡在前?, 免得她为海浪冲刷与洗礼。


    “他都知道了??”


    温宁在此之前?的那个夜晚, 不能算作只字不言,但到?底含蓄的她也没有将她和周寅初的关系挑明。


    不过, 她认为就算说什么,也应该轮到?她这个亲妈了?, 没有假以他人之手, 避而?不及的道理。


    周寅初冒出来,又成功地使她摆脱难以言说的羞耻。


    可面对原本?自己的职责, 温宁过意不去。


    周寅初随即点了?点头。


    “你同他怎么讲的?”倒不是同他紧张,就是不知道周寅初具体采取了?怎样?的手段,说了?怎样?令人迷惑的言辞,令她的孩子心甘情愿地接受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周寅初点醒了?她,“李澈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说……在二院那一回么?”


    身为母亲的温宁稍稍加以猜想, 立马就回想起了?李澈出医生办公室时的不对劲, 以及故意瞥向远方时错开的目光。


    大抵也是不愿让她为难。


    “是。”


    “温宁,我知道这件事?权责在我, ”归罪自己的男人眼底却从来没有一丝懊恼、悔过的痕迹,“但我也希望你了?解, 你永远无法把孩子放在医院的保温箱里,有的时候小?孩的承受能力,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和理解能力,远比你想象中的强得多。”


    讲究的男人历经?风浪,深蓝色的西服上残留着海浪拍打的水渍,却毫不在乎,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不是因为澈澈不是我的孩子,我才这么说的。”


    “我知道。”


    温宁怎么会不清楚,如果这是周寅初的小?孩,他肯定?比当?下更严厉。


    碍于澈澈是她的孩子,他才稍显宽容。


    他在家?庭关系当?中充当?什么角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那你,之后也用不着特别?和澈澈再说些?什么,”温宁娓娓道来,“时日一长,我想他总能接受他的生活多一个人的。”


    “怕我说错话?”


    既然周寅初已经?有了?所谓的认知,温宁也并不介意当?面直说,“我怎么知道你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男人依旧挂着半是愉快,半不经?心的笑,“万一不是我胡说,是澈澈想要个弟弟妹妹?”


    “这里是公共场合!”澈澈如何说得出这种话来。


    温宁如今的目光简直可以当?场将周寅初表面斯文的面具给彻底撕碎,尽管他们?走出了?餐厅,室外的风是空旷的,但也并不代表没有晚饭后散步的人群,她不得不告诫眼前?的男人,“请你注意你的个人言辞!”


    这种提醒总是毫无分量的,反而?容易诱导着男人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来。


    他凑到?温宁的脸庞,毫无顾忌地吻了?吻她眼尾。


    男人的吻裹挟着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退至另一块礁石之上,稳稳地站好了?,他却仍踩着底下的砂石,平稳地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会和孩童一样?随时摔倒似的。


    吻后,男人分明已没有进一步的打算了?,不是说有头有脸的自尊在周寅初这里占据了?上风,而?是为了?一次,还是日后的许多次,他这心里还是有数的。


    原本?,他们?之间也顿时如眼前?退潮的海水风平浪静起来了?。


    不过,犹如塞万提斯所说,口直所吐无非心之所藏,周寅初对昨日新婚夜的遗憾、不甘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来:“不明白。”


    “什么意思?”女人一头雾水。


    听男人一本?正经?在讲:“婚前?,性生活正常;婚后,反而?直接变成柏拉图了?。”


    温宁被他气笑了?。


    “你这一天到?晚净想这些?玩意,是怎么做到?正常上班的?”她的眸光又旋即紧张地在四周徘徊,生怕为路过的外人所听见。


    “我不上班,明天不去总裁办了?,”他一脸有恃无恐,完全没了?后顾之忧,将她用入怀中,夏季衣裙的布料也总是单薄的,这就让她随时都会产生紧贴着他的错觉,她在潮湿与闷热的感觉里只听见他说,“让我太太养我。”


    如果自己的意识再混沌些?,说不定?开口便是“答应”。


    理智清醒的女人可不会给男人所想要的答案,她毫不委婉地拒绝,“我可养不起。”


    “很好养活的。”屡屡主动凑上来的周寅初总让她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他们?总无忧无虑地赖在一起。


    天生的生理性的依赖,总让她无法抵御,哪怕提醒自己尽可能的收敛,却还是无济于事?。


    “一碗小?馄饨,就可以打发你么?”她困惑不解,兴许她是明白他的话毫无真实的地方可言,却仍然忍不住去探知虚实。


    假使他真这么容易得到?满足,那偶尔闲暇之余,她似乎也不能是能接受他的到?来。


    馄饨馆子里别?的没有,但现包的馄饨总是绰绰有余的。


    以往的她总将他视为不速之客,现在想来,兴许是有些?过犹不及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呢——


    也不至于令小?洋她们?现今如此难以接受。


    “养他”一辈子的事?难,“管饱”一顿饭却不见得麻烦。


    可男人却得寸进尺:“吃不吃小?馄饨无所谓。”


    男人不在意吃她这顿小?馄饨,包藏着祸心欲图吃什么,温宁又怎会不立即反应过来呢,她瞪了?他一眼,恨不得这个晚上不再搭理他了?。


    讳莫如深的话经?由他之口,不显孟浪,反而?游刃有余。


    女人的脸红透了?,就算是新婚的夫妻,她也不认为常年在外每日之间,彼此就说这些?。


    她们?总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去高考进场之前?,也不见得她要如此严阵以待,一遍一遍重复调整自己的心理,以免自己又那些?话而?产生心绪的起伏。


    温宁未能幸免,好在她不止面对周寅初一人,她看着窗内的澈澈,她也不至于头脑发昏,分不清今日的主次。


    她脚步匆匆地回到?了?餐厅。


    再也不想继续留在海边与男人周旋了?。


    澈澈还在那一海盗为主题搭建的游乐场之中,一旁依照着模型的画纸,以餐厅公用的乐高积木组装一个mini的手办。


    小?孩子发光透亮的眼睛总不会说谎,澈澈对于模型的喜欢、热爱,温宁不难察觉。


    “男孩子都喜欢那些?吗?”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室内,距离却仍在咫尺之间,心脏的共颤呼之欲出,温宁早知也根本?犯不着走那么急了?,因为用不了?多久,男人总是会追上自己,她努力岔开话题,“周寅初,你小?时候也喜欢吗?”


    男性之间的共性是一种常态,当?然,温宁并非纯属是因为好奇才那么问。


    “喜欢。”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的目光似也陷入了?久久的过去,不过留给那段时光的只剩下只言片语,“有段时间,父母常年在外出差,自己一个人还蛮喜欢玩的。”


    周寅初在有关他的原生家?庭话题上戛然而?止,既没有提及那位给了?她“十万块”的母亲,也没有不经?意地透露半点他与他父亲相处的细节。


    “喜欢的事?物可以有很多,不过是对于外在事?物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兴趣,”他从另一个出口直奔同样?他们?相关的主题,“但人们?的梦想往往只有一个。”


    而?他倏地一笑,对他了?解颇深的温宁就知道他信手捏来的话绝非难事?,差点就要将“和你这样?的女人结婚才是终极梦想”脱口而?出。


    她及时捂上了?他的嘴。


    也许,认识十五年是有好处的,不单单可以从男人身边旁敲侧击打听到?些?东西,借助于他的肢体语言,她几?乎就能断定?他即将说出口的话了?。


    她撇下他,只身一人走向了?餐厅的服务台:“你好,请问你是餐厅经?理吗?”


    女人的长发随意而?不加刻意地搭拢在肩上,任凭中央空调的吹拂,不减各个视角的美?貌,她说话的声音细柔温和,如海风略过地平面,“我想请问一下,小?孩玩的海盗船乐高可以单独购买吗?”


    前?台经?理耐心地给出了?答复:“您好,女士,我们?餐厅的玩具都是可以购买的,这边都是经?过授权的正版模型,可接受第三方验证的。”


    “海盗船创意百变三合一这边的价格是1288.”


    温宁展示出了?自己的付款二维码:“我要两盒,谢谢。”


    “怎么,也要买给我吗?”


    男人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不可置信。


    “不可以吗,”温宁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对眼前?耀眼的男人不闻不问,只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她不至于这点也不情愿为他付出,“你不是也说喜欢吗?”


    “温宁。”


    他低唤了?一声,情绪外露得厉害。


    她本?来也不乐于伪装成稳重自持的模样?,但从她手中接过那一份年少时无限购买、却无人亲手赠予的礼物,这便和他满屋子堆叠的乐高都截然不同。


    这海盗船是独一无二的。


    命运的属意已经?章写完成,本?就借由她之手,赠予他。


    他再一次也不顾得他人异样?的视线,迫切地强势地拥吻了?上去。


    一旁打包的服务员轻笑出了?声,原以为这位美?丽优雅的太太只会给小?朋友购买呢,没想到?就连她的先?生也一并没有被忽略和遗忘。


    第46章 v30(迷信)


    海天一色。


    澈澈玩脱了, 一直躺在周寅初的臂弯睡觉,以往并不黏人的小孩今天看上去对周寅初真?有几分?特殊的情感上的依赖。周寅初看似并不轻松地托举着他,温宁时不时地问他累不累, 他说, “明知?故问。”


    不知是他手臂真的很酸,亦或是,只是为?了惹得?女人心疼。


    “要不, 我喊醒澈澈?”温宁放缓了脚步, 似真?要去喊醒李澈、破坏他此时的美梦。


    三人并排而行。


    周寅初的脚步却没有停顿在原地, 相反,他已然稳当地怀抱着她的孩子。


    “马上就走到停车场了, 都怪黄彬,把?停车场建得?这?么远。”


    黄彬是这?家主题餐厅的老板, 听说周寅初过来, 连连打了好几通电话来致意,相反, 周寅初对他不冷不热。


    他对这?间店今天还在出差的老板设计嗤之以鼻,认为?他的布局一点也高明。


    却始终没有将怀抱的孩子放了下来:“犯不着这?会儿去吵小孩。”


    嘴上又是一声寻常的低咒,实?则看上去他并不抵触这?一段漫长的旅程。


    他们?彼此间说话都静悄悄的,好比澈澈真?是他们?的孩子,周寅初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有时候,不提旁人, 就连温宁本人恍惚也会有种陷入家庭生?活的错觉。


    在将澈澈扔进了车子的后排之后, 男人邪笑,“怎么这?会儿不关?心我‘辛不辛苦’了?”


    “势利”的女人眼见自己的孩子已经安全抵达了车辆, 留了半扇车窗,合上车门, 与站在车外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讲清楚:“周寅初,我让你放下来的,你非要当这?个好人。”


    “你要是真?的困了累了,”温宁坐上主驾驶的位置,朝着车外的男人平静从容地招了招手,“那?就早点回去休息,我来帮你开车好了。”


    周寅初从窗外探出半个身子,朝着里面的她吹吐热气,“温宁,以前?看不出来,你利用我的时候,还挺得?心应手的?”


    他压低了他的嗓音,那?是一种容易让耳朵痒又觉得?上瘾的响动?:


    “就没有想过给什么回报么?”


    “走么?”


    女人努力克制住心头浮动?的燥热感:“不走的话,我先?出发了。”


    车前?的大灯忽而闪了一下。


    光线刺眼。


    男人及时收敛,没有再这?个时刻继续挑战她的底线,而是徐徐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温宁坐了周寅初惯常坐的位置,反客为?主的她侧过身去,给男人系安全带,不忘扯过来的那?部分?安全带相对短一些,好让周寅初严严实?实?地躺在副驾驶,动?弹不得?。


    “你生?气了?”


    “孩子面前?,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温宁不愿对他多加理?睬。


    李澈这?时候缓缓醒过来。


    “我什么也听不见,我是全世界最乖的小孩。”无疑,是听见前?两句话的代名词。


    温宁素日从来不舍得?怪罪小孩的,主要是小孩确实?也没有做过任性妄为?的事情来。


    但今天是个例外。


    他不该让眼前?的男人有机可乘,借此机会又来拿来当索取的资本,温宁忍不住说了他两句,“下回可不能这?样,不然,害你的周叔叔背了你一路,心怀怨言。”


    李澈揉着眼睛:“妈妈,是我没有把?握好玩的尺度,太困了。”


    “不过,周叔叔好像没有骂我,妈妈你别这?么想他。”他小声嘀咕,期间,还碰上周寅初欣赏的目光,似是有意为?男人说情。


    温宁显然低估了周寅初的谈判能力,不知?道他到底和他讲了什么,以至于平常最维护她的澈澈偶然竟然会站在周寅初这?一边。


    小孩子天真?而不懂得?,就仅仅有劳眼前?的男人一会,就可以变成男人拿来要挟自己的借口?了。


    他只知?道,周叔叔好心背了他一路,而十岁的他体重已经算不得?轻。


    李澈很早的时候就学会独立自主,鲜少用得?着妈妈抱,是因为?他很早之前?就明白,妈妈经常抱他的话,会很辛苦的。


    今日以来,他只不过和周叔叔打了个照面,周叔叔对他提出的要求没有明确的答案……


    而他,也一下子被海盗的梦想支配。


    所以,这?才在半路上装睡的,他想,一个愿意替别人照顾小孩一路的大人,对妈妈应该是真?心的吧——


    他既然无法从周寅初口?中得?到保障,那?他能做的也就是继续考察了。


    ……


    温宁发动?了车辆。


    却发现副驾除了有那?丰神俊朗的男人,还多了个他握在掌心的海盗船乐高,明明年岁渐长,却似乎和李澈一样,为?同样的玩具而着迷-


    碍于她那?家实?在是小得?可怜,而她真?无法容忍街坊邻居的审判,这?才没有在这?破旧的居民楼里探讨给予回报的可能。


    站在楼下的男人朝着温宁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好几眼。


    好巧不巧,温宁思?及男人说的有关?“柏拉图”的话来,只能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再等等。


    Ning:【丽思?卡尔顿?】


    温宁有一点其实?有几分?困惑不解,为?什么周寅初这?种有洁癖的人宁可赖在酒店,也不愿意回到他自己的家。


    另外,他明明身处一栋别墅,为?什么还要为?结婚的他们?单独购买另外一套?


    澈澈长大了,连拿沐浴露,总也能自己一步到位的准备好。


    楼上,安顿小孩的温宁其实?也无事可干。


    Ning:【你怎么老不回家?】


    Ning:【是你妈妈的缘故吗?】


    这?是温宁在拿过那?“十万块”以后,第一次还算心平气和地提及他的家长。以往,对于他们?共同的创伤,既得?利益者的温宁只有在刺伤他时才会提及此人此事。


    Yin:【不,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在我回国前?就搬出去了。】


    Ning:【那?你……】


    他们?貌似已经进入了婚姻,至于去他家这?件事纵使?难以启齿,她也不可能始终不闻不问。


    周寅初有自己的固执。


    Yin:【我不是故意不带你来我家。】


    当周寅初真?正涉及他们?之间敏感的、不了解的区域,尤其又和他的女人扯上联系。


    那?个素来果断的男人,对于科技感兴趣,布局于未来人工智能的男人“迷信”了起来:【只不过,我认为?我家并不吉利。】


    Yin:【我父母就是在这?里闹得?天翻地覆的,所以不愿意带你来。】


    Ning:【你是觉得?那?个家里旧有的关?系会影响到我们??】


    Yin:【风水问题,我确实?不认为?这?是个好地方——】


    周寅初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不过,你要是真?的想来的话,也不是不行。】


    一些周寅初不愿意回忆的细节总是在这?个该死的夏季,以一种茂盛的方式生?长了出来。


    Ning:【那?我尊重你的意见,我们?去酒店吧。】


    温宁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也不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探讨他们?家的时机。


    她看着澈澈从浴室出来,“咕噜咕噜”的喝完一整杯牛奶,炸毛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湿漉漉的。


    她指了指吹风机的位置。


    借着康夫吹风机巨大的轰鸣声,温宁诉说着自己的心愿:“一定要健康平安地长大啊。”


    而澈澈突然按动?了吹风机上的开关?,郑重其事地回应:“妈妈,我会的。”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听得?见,她总是把?他当孩子,可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妈妈,我还挺喜欢周叔叔的。”


    “为?什么?”温宁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建立信任的,有几分?困惑不解,“难不成就因为?他请你吃一顿饭?”


    “是因为?——妈妈你也很喜欢他啊。”


    小孩的答案来得?直观,却又莽撞。


    “哪有?”


    澈澈抓住了她的小尾巴:“你以前?告诉我,小孩子要学会诚实?的,可是,你们?做大人的,怎么可以说谎呢?”


    糟糕,被儿子看穿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人,”澈澈在父亲死后有意不去谈他很久,但这?一刻他实?话实?说道,“爸爸生?前?的时候,你也没有那?样的看过他。”


    “妈妈,我说这?些话,没有一丝怪罪你的意思?,我觉得?,爸爸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过得?幸福,他会祝福你的。”


    “我和你的周叔叔……”前?天晚上,倒也不是她故意没有把?话说下去。


    总下意识觉得?,大人开启新生?活对于孩童来说的转变是一波三折的。


    温宁坦白:“我们?确实?重新交往了一段时光。”


    “妈妈,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很早很早以前?,他是我的男朋友。”温宁描述起他们?的关?系总是有些不自然,“后来,我们?分?手了,他去了美国,我又认识了你爸爸……”


    “我明白了,原来周叔叔一直在等你啊。”


    “不是不是。”温宁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他在等你,你也喜欢他,”澈澈扑眨着眼睛,“那?你们?现在能在一起,也不算太晚。”


    大人对于他们?的情感不会有小孩这?样简单明了的判断。


    温宁不知?道如何叙述。


    “是因为?有了我,妈妈才不那?么自信吗?”


    “不是,你是上天给妈妈最好的礼物。”


    “可我也希望妈妈幸福啊,”澈澈目光坚定不移地向着她,“我希望妈妈没有因为?她多了一个孩子,而感到束缚,她依旧可以和斯嘉丽一样勇敢地追求者自己的爱情。”


    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温宁立即张望着回头。


    “妈妈,你怎么还不承认呐?”小孩子或许在那?一段睡眠过后,变得?异常活跃,非要她不承认不可罢休似的,“你就是很喜欢他。”


    第47章 v31(老宅)


    面对?小孩的指控, 温宁并不打算唯命是从。


    有的时候乖巧的小孩拥有自己的主观判断是一件好事,但用来看穿一颗大?人的心?,这就不太美妙了。


    那些隐遁的心思无一不显现。


    尤其是她这位当母亲的所竭力规避, 而不愿让任何人看穿的。


    “你快上床睡觉去吧。”耐心?温和的温宁难得催促。


    懂事的澈澈倒也没有不情不愿地离开, 亦不曾继续说什么来为难他的母亲,但很显然?,他的表情无时无刻不在说, “看吧, 连我都知道了。”


    门外的脚步声?迫近了。


    温宁敞开门, 对?着门外的男人仔细盘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底下抽了根烟, 刚上楼,”周寅初一手撑在她的门框上, 不明白道, “怎么了?”


    他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事正在发生,且对?于他而言, 有着重要的意义:“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没什么。”


    温宁顿时松了一口?气,想来自己和李澈同学的谈话没有被男人听见,她这也不至于抬不起头来做人。


    不过,见状,一头雾水的周寅初必然?没听见,不然?, 他脸上又?怎会不出现应景的嚣张。


    而错过的男人在那一刻并不知晓孩童眼中的“喜欢”, 但她亲手奉上的一个手办,一份仪仗澈澈而增添的微不足道的人情, 已?经足以让男人顺理成?章开展整个夜晚。


    夜风习习。


    周寅初换了辆双人轿跑,比起之前的那一辆迈巴赫, 掀开的车篷,让她总觉得离自然?、离他也都更近些。


    雨后天?空的气息,夏季旺盛的草木味道,以及与周寅初身上的冷杉融合在了一起,淹没了她的感官。


    抬眸,却发觉他们所去之路,似乎并非固定地开往那家熟悉的酒店。


    “你不是想去我们家吗?”


    周寅初对?于他那算不得多么私密的领域,并没有保留之意,“我没有隐蔽的见不得人的地方——”


    温宁纳闷:“可你说不是说那地方不吉利?”


    “几代不幸的人都生活在里面,确实如此。”


    周寅初对?女?人全?无了解,但他对?温宁有所了解,只知道她是个不会在明面上强求的人,却不代表她内心?可以完全?不在意这种细节:“可不想我太太误解我,误会我外面有别的女?人。”


    温宁试图以一句话轻巧地撇清,“我可没这么说。”


    “你可以去认识一下,难得去,那里的风水影响不到我们,”周寅初单手打转着方向盘,流畅地在十字路口?完整拐弯,在确认车况、前方空无一辆车之后,他全?身心?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目光忽烁,群星罗列,皆落入他眼中,“之后,我们会有我们的新家。”


    “话说,新家我还没去观望一下呢,”温宁提出捎上何玫的计划,“我可以找何玫一起过去看看吗?”


    毕竟,在温宁的朋友圈中,何玫的社会经验丰富些,总能提供些可参考的装修方案。


    “当然?,你是家里的女?主人。”


    温宁揶揄他,“你就不怕她说你的坏话?”


    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变得轻松,谁也没有抓咬着过去不放,谁也默认不会为今晚餐厅的吻浅尝辄止。


    温宁顺道开起了周寅初的玩笑。


    或许,旁观着眼前的男人,过分禁欲难耐的帅,总是也同样让她忍俊不禁。


    然?而,周寅初在这件事上相当的有自知之明,“我在你朋友那里的风评什么时候好过?”


    “问下你的近况,她们都三推四请的,像是我是天?大?的恶人。”


    “你长得确实不像好人。”


    敞篷车,英国出产的只应用于法拉利等豪车的Meridian音响正发出低噪的摇滚,他们相视而笑。


    他没有刻意凸显他的好,反而纵容着成?为他们口?中的“恶人”,但对?于周寅初而言,只要能时时刻刻都处在温宁的身边,名声?在外,哪怕臭名远扬,都无足轻重。


    温宁莞尔:“她们也都只是为了保护好我吧。”


    她拥有很好很有的友谊,也或许,未来还会拥有长足的令人心?驰神往的“感情”。


    ……


    温宁没有做好来周寅初家的准备,想着万一遇见管家和园丁,她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和别人打招呼。


    但夜晚的周宅格外噤若寒蝉,陷入一整片的肃穆之中。他们相继穿过一片灌木,绿植,那栋楼其实就坐落在隔壁区的中心?。


    以前,她记得高中恋爱那会,他也总是骑个山地车往这个方向走。


    始终没有身临其境地到这个家来观摩过,只是在路径隔壁城区、身旁同学起哄说“你男朋友就住那里”的时候,她脸红得要命。


    这个点,佣人们也早早去休息了,无人打扰他们的宁静。


    温宁一进?屋,便四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思及周寅初之前分明抵触却非要带她过来论证的事,她嫣然?一笑:“我得仔细看看,万一这里有别的女?人的蛛丝马迹呢。”


    “说不定,这样一来,我还可以问你敲诈好大?一笔钱。”


    “没有别的女?人,”周寅初神色一如既往,在黑夜的笼罩下深沉却又?充斥着占有的欲.望,无法掩饰,也不再需要借助外物掩饰,“你不用敲诈,就可以有。”


    他直接领着她走向了他的书房——


    这并不是个合格的主人,又?或者,温宁还习惯当个客人,当她意识到周寅初或许不该介绍这一切,而自己有时也需要主动去了解,她的心?神也就不如踏入这栋别墅时那样宁静了。


    他当着她的面按动了保险柜的密码,毫不避讳。


    “一些现钱都在里面,你要多少??”可能是意识到温宁根本不可能会提出要求,这个迫切的想要与她分享一切的男人提出不太会让人有负担的建议,“先拿个一千,两千?”


    以“万”为单位的计算,温宁觉得有几分逆天?,很难不令人想周寅初是用来偿还那份薄礼的。


    总不至于因为得了自己买给他的一个乐高,就散尽家财吧?


    “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温宁承认自己只不过在开玩笑,她并不清楚地了解他的经济状况,总不愿意去影响他的经济,“万一影响你公?司现金流的状况……”


    “这点钱影响不了。”他尤为不低调。


    温宁推辞:“我就算是拿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一张存折是一千万的,”周寅初却恨不得多给她一些,不容拒绝道,“另外一张卡余额也是一千,活期,你随时都可以用,不必另取。”


    他慷慨得不像话,似乎对?于钱的支配毫不在乎:“之后,想用来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不好吧。”


    尽管爱钱是天?性,温宁想起了最初因为那“十万块”走向的分歧,在金钱一事上表现得尤为谨慎。


    她深知,好的关?系是不惮于谈钱的。


    但她其实暂时也没有支配这些的冲动:“还是先放你那里吧,等我之后有用钱的需求,我会主动找你的。”


    温宁纹丝不动地把钱退还过去。


    却又?猛然?发觉周寅初呼吸之间的急促、轻率、那种不被接受时的措手不及,迫不得已?关?切地问了句,“怎么,还不高兴?”


    周寅初松了松他的领口?:“你是我的女?人,用我的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温宁难以置信:“这是什么霸总发言?”


    “我发觉周寅初你平常挺正常一人,一到钱的事情上面,你就挺小心?眼的。”


    “我不愿意用,你还生气,”温宁到底不明白男人的思维逻辑,还得耐心?悉心?地解释,“我这不是也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去掉一些金钱的元素吗?”


    “这不重要。”


    只要他的钱可以笼络到她,可以让她离不开自己,那他每天?都可以赚取源源不断的钱。


    “怎么,新婚第二天?,我们就要因为金钱观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吗?”


    “我怎么会?”


    “我是你的丈夫,你用起我的钱来理应得心?应手,”周寅初固执地坚持己见,“不必借助别的女?人的借口?,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温宁自嘲,“好后悔啊,我当年可是拿了小钱,损失了大?钱哦。”


    “你能反应过来就好。”


    他的双手已?经紧紧环绕着她,陷入柔软得好似云端、令人感到飘渺却又?兴奋的怀抱中,闷声?道,“离开我,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原来,我第一次到你家来,难道是来认错的?”


    “周寅初,我算是看透了你。”


    保守的、传统的女?人已?经全?然?不记得上一次与人撒娇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了。


    她忍不住心?中的几分好奇:“话说,你的这些钱难道不是你家里人辛苦几代赚来的?”


    “不是,”周寅初抬眸,“清清白白”地望向她,“每一分都是我自己赚的。”


    “从去北美那一天?起,我就没有用过这个家半分钱的开销。”


    没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


    当然?,这也是周寅初从不在外人面前流露的、刻意彰显自己的话,只有在她面前说起的时候说起来轻车熟路。


    仿佛和每一个凡夫俗子一样,女?人的认可对?他们来说,或不可缺。


    温宁听出了周寅初的言外之意,“那我这个时候应该夸夸我们周总厉害?”


    “你在床上夸就好。”他言语直白、露骨。


    周寅初还是如此地一言不合就牵扯到那方面。


    “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


    他发出一记闷哼,“难道我不厉害吗?”


    她双手撑在他的书桌上,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本膈应的杂志,而他抱起她,顺势而起,恰巧就坐在那本摊开的杂志之上。


    “那本财经周刊我还没来得及读完。”


    “怎么办?”


    男人迷惑的言语总能让人晕头转向,又?或者,在敞篷车见到他眼眸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印证了澈澈看穿的事实。


    此刻,他好似学会不再过奢靡的生活,决心?不再浪费任意一本周刊的阅览,他读着一排细细密密的小字。


    “有些地方看不见了。”他说。


    她得给他腾腾地方。


    具体怎么腾却又?有无数种的说法。


    “周寅初。”他们还不曾在白炽灯下,在如同高度的白昼下,如此清晰地看穿彼此。


    温宁恍惚觉得以前的两人还算□□住了基本的体面,可现在,遮挡杂志的挪后一寸,通读杂志的人便进?前一尺。


    那杂志中间预留的缝隙似乎越来越窄了。


    “看不清了。”可见他的视野原本也不是全?神贯注于那本杂志之上。


    直至那本杂志滚落在地,他们拥有彼此。


    第48章 v32(危机)


    昨夜, 贪念太甚,隔绝了彼此36小时的人,只有比想象中的更渴求得到对方——


    就连她也一样。


    如?果不曾体验过极致的感受, 那么便从来一直都不会有真正的需求。


    绵软无力的双腿踩在周寅初房间单调的地板上, 殷红的脚指甲多了一分柔媚、艳丽。


    到底是俗人,在黑夜的帘幕下,终于不必刻意压抑, 她像是随时可以做回她自己。


    早餐丰盛, 中式、西式都有, 周寅初请来的私厨以前?就职于五星级餐厅,每道普通的餐食在他手里都做得精巧可口。


    小馄饨比起她店里出锅的, 口感、鲜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拿出一张便利贴, 自己反复通过品尝来推断对方调配的几个比例, 盐、胡椒、黄酒入味的时间……


    “都来我身边了,想的还是赚钱的事。”


    周寅初话虽如?此, 并不讨喜,可这并不妨碍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的视线欣赏着?温宁,正如?欣赏着?他全世界最优秀的太太,骄傲无比。


    厨师并没有开店单干的打算,那种规模的小店,纵使苦心经营, 这收益比起他辗转在富豪家中打工, 连个零头都不如?。


    对方周总家的太太对他的配方有兴趣,他毫无保留, 走前?立刻在便利贴上写下了不同情?况下的配比。


    还精准到关煮沸前?水温的把?控,温宁自然感激不已?。


    她上午赶着?回家尝试不同的配方, 唯一的缺憾大抵是自己对周寅初不如?昨夜的热情?似火。


    温宁承认,有的时候,某种程度上,她的一些?表现和渣女确实相像。


    犹如?周寅初之前?所?言的“下了床就翻脸”。


    她并非那种人,只不过,碍于店里的生意,她才?不得不为?此奔波。


    告别的时候,周寅初的脸色去不如?以往分别那会凝重、暗沉,他好似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说得话也不如?一如?既往的讽刺。


    比如?,你的店没了你会怎样。


    他不再抗拒她短暂的离开,尤其是在温宁为?了安抚他,而?特意说了也是为?了彼此的未来。


    “我出去挣钱,虽然挣不到多少,但总比‘只出不进’要强些?许。日后,我们也不至于过得比当下差。”


    话虽如?此,她以为?,周寅初骨子里会对她的营生,对她的收入能力,嗤之以鼻。


    她解释起来微微有些?不自然。


    男人眼底却并没有流露出自己想象中的任何情?绪,而?是应了一声,仿佛她赚取的那些?对于他们的生活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我送你。”


    她也以为?就此对男人改观,可从地库上来的周寅初却逻辑分明,条理清晰:“你去工作也好,省得时间会被?别的有心的男人所?占用?。”


    “哪来什么男人?”温宁总觉得周寅初的危机感太甚。


    她要真魅力无边,哪里还会和他重新凑在一起?


    “所?以,你支持我的工作,不是因为?你觉得我的工作为?很多人提供了餐食,不觉得有意义,”温宁双手合于胸前?,“只是因为?我这样就不能挤出时间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了?”


    她站在他家的屋檐下,盛怒之下,美丽无害的眼眸添了一分并不好惹的凌厉:“周寅初,我很生气。”


    在车内等待的男人当场抱歉,从方才?提前?打开空调的迈巴赫里出来,起身来到她的身边:“是我不对。”


    “可我都已?经和你结婚了,”温宁不知道周寅初满脑子到底都是什么东西,他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又怎么可能没事和别的男人暗中联系?”


    “而?且,你不觉得过分吗?”


    温宁不知道用?何种方式去说明,喃喃道,“单单一个你,要耗费我多大的精力,我怎么可能去应付别的男人?”


    分明是骂人的话,男人却不怒反笑。


    “我们未来会有无数的时间去检验对方的专一,”或许是意识到已?经久违没有如?愿见到男人低头认错的场景,又或许是青春中的某一幕产生了莫名的关联,温宁的心脏变得异常柔软,“而?不需要借助我们各自的工作的忙碌去证明。”


    “温宁。”


    “别叫我。”


    “我暂时没有打算原谅你,”她嘴上仍然不饶人,“如?果你愿意下了班来我店里帮忙的话,或许我会考虑。”


    “我会过去的。”西装革履的、与馄饨店格格不入的男人立马同意了她的提议-


    温宁一天?走在连转着?轴,调试新的配方,托周寅初的福,说不定?这个月可以推出新的版本,价格当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过,她也算报了今天?早上的仇。


    沉闷的女人原本就做好了去经开区别墅的打算,约好了何玫,也就是说,周寅初下班来她店里的话,压根儿就见不着?她。


    虽然也很想目睹周寅初是如?何在这样一家小店面里干活的,但她觉得有必要给?他一些?微不足道的教训,以免以后还那样想她。


    “恭喜你啊。”说出口的话却并非恭喜的语气。


    “何玫,你怎么不开心啊?”


    “温宁,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和周寅初谈那会,”何玫叨叨絮絮讲起了过去的往事,其实她并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只不过温宁为?她创造过太多来到这个城市后的温暖、憧憬,“你什么都和我讲,现在可好,你们直接奔着?结婚去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温宁推开开放式厨房旁的侧门,这里有一条隐秘的通道,直通露台,“我们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不大方便对外说。”


    “我是什么外人吗?”


    “你不是,”温宁老实承认,“我不好,对待自己的感情?也总是犹豫。”


    “那你这次……该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周寅初手里吧?”何玫这回多留了一个心眼。


    假使是周寅初使了不该使的手段,排除万难,她也要带着?温宁脱困。


    美丽纤细却又柔弱地女人,手段强硬、雷霆万钧的男人,任谁看了,尤其是自己作为?身边人,总不自觉产生那方面“强求”的联想。她本身又从中不得不被?胁迫着?帮忙过,何玫格外担心自己是否就是将温宁推入“火坑”的人。


    可她的闺蜜明明白白地望向她的眼眸,眼神一如?当年纯澈:“我是自愿的。”


    盲从的女人突然站在时代的洪流里,也许她从来也不敢问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但既然有人把?选择的权利交还到她的手中,她想赌一把?。


    她们站在别墅的露台上,那大概是几盆开发?商赠送的不值钱的绿萝,但兴许在这个夏天?所?以又枝繁叶茂了起来。


    她和何玫的误会也告一段落。


    没有什么比温暖的友谊更坚固可靠的了。


    此时,温宁却久违的接到了一则来自顾律师的电话:


    “温小姐。”


    温宁微笑着?,终于对一桩耗费她很大心力、令她辗转反侧、以至于失眠的官司有了新的期许,“是有新的律师团队找上你了吗?”


    “是啊,都是些?资历颇深,在行业内很有威望的大律师呢。”


    “难你们一起联合办案,我这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得到确切回应的温宁也从旁了解到这个男人一直有在推进、而?没袖手旁观的付出,她笃定?道,“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的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那个怯弱的、对着?法院结果毫无胜算的女人突然一夕之间有了十?足的底气。


    “这些?是……”


    顾律师自然也看得出有头有脸的人的手笔。


    “是我的现任丈夫帮忙联系的,他是个很好的人。”温宁趁着?何玫不在场,是这样评价起周寅初的。


    而?何玫一经出现,她便故意躲闪地绕开了那远了一些?,以免又得聆听?闺蜜的各种叮咛。


    顾律师在电话的另一头迟疑了一会。


    “怎么了,顾律师?”温宁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提及自己的现任,但无疑,周寅初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她没理由去否决掉他的功劳——


    如?果仅仅是为?了几分难为?情?的话。


    她想起周寅初喊她结婚时顺理成章地一段话,这怎么可以算作结婚的条件呢。


    分明也可以当成他愿意好心帮助他的妻子。


    于是,她不再规避自己生活中多了的这么个角色,为?他正名。不过,再度关注到有进展的李远哲的案件,温宁总是免不了用?心的,她虽然有了新的婚姻,但着?并不代表她可以去李远哲那场至关重要的官司不闻不问。


    便又谨慎地多问了一句。


    “没事。”


    顾律师明白那样一个坚韧的女人能一路走过来有多么不易,他自然有些?话没有办法和那个女人明说。


    办案,陈情?,原本就是他们律师分内的事情?,没有必要拖拽着?当事人家属继续陷入生活的漩涡吧。


    他说了几句案件变得明朗的话,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王小姐,谢谢你的配合,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证词证据,不妨和我说就行了。”


    彼时,王雪晴正坐在顾律师的办公室里,在如?何劝说下,都不舍得摘下她同样低廉的墨镜。


    “温宁呢,她不过来吗?”


    王雪晴冷笑了一声:“她不是平常对李远哲的事情?最着?急的吗?”


    “我是她的代理律师,”年轻的顾律师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不过前?些?日子主任就把?那间最大的会议室借给?了他,他当然知道温宁身边那位新丈夫的分量,但并非是因为?惧怕对方的权势,更重要的是,他也想要为?困苦中人们稍微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他推了推水晶茶几上的薄荷糖,推往王雪晴的方向,“您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第49章 v33(狼藉)


    冥冥之中, 温宁提早感到了不安、焦灼。


    同样与李远哲相关的,却并非案件本身?,李母突然现身?江城, 说要见她和澈澈。


    “不是说小孩子马上都放暑假了吗?”


    “我这不就凑巧过来……看看自己的大孙子, ”李母不会管唐不唐突,想来便来了,“我现在?儿子没了, 可不就剩这一个指望了么?”


    温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分明有段时日, 她操劳李远哲的后事,母亲的身?子骨一言难尽, 经不起折腾,操办后事已经令她心力憔悴, 那时她想过喊这位婆母过来帮帮忙, 当时她说什么都不肯。


    “我死了儿子,可不伤心么?”


    当时的口吻与如今截然不同, “哪还有精力替你顾得上?孩子?”


    这会儿,老太太又突然从老家过来,事有蹊跷,她这样的人原本可以和不相干的人冷淡至极,故作?推辞地讲,澈澈还在?上?课。


    却又不希望澈澈完全感知?不知?道父亲这方亲戚对他的关?照。


    她同意了。


    “晚上?六点左右见面吧, 我把地址发给你。”


    她本身?并不想动?身?去见李母, 依照对方的秉性,并不是温宁日常愿意去接触的人, 她想着沿原定计划,与何玫在?万象城逛上?一圈, 之后顺道与孩子拜访一下他的长辈,避免太大的交集。


    “怎么用得着去外面吃饭呢?”比起提出诉求,李母的口气?更?像是下达指令,“我就去你馄饨馆吃两碗小馄饨呗,我正好有空也可以搭把手。”


    “你大老远过来,还是别太辛苦了。”


    不是温宁看不上?这位改嫁的婆母,而是个人的卫生习惯大有不同。


    李母不讲究,抓葱花等小料直接用手,别说顾客,就是她瞧见了,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处理细节。


    且李母做生意,能多赚一点事一点,她亲耳听见她算账时故意多算了两块,等顾客喊‘是不是老人家记性不好,算错了’的时候,她又赔着笑脸,说人一老,记性就差了。


    可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发生,原本温宁或许顺着台阶下,真以为她多忘事。


    后来,如果不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那她自己店里的招牌也快没了。


    李远哲早在?婚前就信誓旦旦地同她讲过,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他母亲住在?一块的。


    这也是温宁能够尝试接受的原因。


    偶尔短暂的相处,保持相对的和平不算太难。


    如果真要忍受这种人无休无止的打搅,那生活简直就一团乱麻。


    婆婆没有多大的学识,眼?界并不开?阔,和大多数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一样,她总是试图以包容的眼?光去看她。


    熟知?,这在?婆母看来,何尝不是得寸进尺的机会。


    没过多久,温宁打破原定计划,匆忙告别何玫,回到自己的小店里,就听见她一边吃着生煎馄饨,一边对她妈颐指气?使。


    见自己回来,立马讨巧地换了副嘴脸。


    笑脸相迎。


    “宁宁,这回我可给你带来了不少乡下自己人腌的腊肉。”


    “麻烦你了。”可年头的腊肉放到这个季节,多半也是吃不完、不新鲜的了。


    温宁起初也还算客气?,只是不希望这个女人无法无天闹到周寅初那边去,将?她好不容易积攒的颜面一扫而空。


    “不辛苦了,就是这车费又涨价了呢,”李母见缝插针地讲起自己来时的开?销,“我是坐的老火车,可近两年腰不好了,只能坐卧铺,这不又多花了许多钱么。”


    见温宁一声不吭,她转眼?就连连哀嚎,“以前,远哲活着的时候总会替我这个老母亲报销车费的,这都一把年纪了,我真是命苦啊……”


    她再?这样喊下去,整个店都乌泱泱的。


    温宁和这种人相处过了,自然知?道他们的言外之意,“这次要多少车费,我报销给你。”


    “也就五百块吧。”


    温宁明显愣了一下,不是她有意不给,而是但?凡有点生活概念和常识的人,都知?道这高铁上?北京也才四?、五百块钱,更?何况省内的绿皮火车呢。


    “你把凭证给我看一下?”


    李母的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起来,“怎么,你怀疑谁,怎么能怀疑到婆母身?上?呢?”


    温宁见她急眼?、跳脚,理智告诉她没有发怒的必要,却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您不嫌丢人,我嫌。”


    “瞧瞧,我儿子一死,你就立马露出另外一副嘴脸了吧?”李母神气?得活灵活现,一有事情,就拿地域出来说事,“我就知?道你们江城的,看不上?我们苏北人!”


    莫名其?妙地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温宁的心情实属不太美丽。


    临走前,吃饱喝足的李母又将?她悬挂在?温宁店里的腊肉给取了下来,骂骂咧咧道,“我就知?道没有一个好儿媳,远哲就不该和你这种女人在?一起,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这么有能耐的老婆就和别的男人跑路了呢。”


    温宁是一句话也不想和眼?前的女人多说,多说一句都是她的罪过。


    更?别提,她早就找别的男人了。


    要是被李母发现这事,指不定怎么编排她,生意是肯定做不下去了,名声至于会如何,她更?是难以想象。


    以前,李远哲在?的时候,毕竟有个男人从中调和,这样的矛盾也就不会被无限放大。


    李远哲一走,这家人其?他的臭毛病便变得忍无可忍。


    见状,母亲似是准备掏出这五百了,可这会儿功夫一过,李母立即对这五百也看不上?了。


    “来回得要一千。”


    “好歹咱是做过亲家的人,何必这样在?孩子店门口大声嚷嚷呢。”温母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她想着以这些钱财说不定安抚好李远哲母亲的情绪,免得小题大做,闹得街坊邻里人尽皆知?。


    加之,又有了新的女婿,最怕李母在?小周那丑态百出。


    李母冷呵了一声,眼?白?完完全全露出来,“亲家母,什么叫‘做过亲家的人’,咱们现在?不算了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女儿攀上?了高枝,改嫁了呢。”


    温母生怕脸色叫人看出端倪,便也没再?塞钱,这下可好,两手空空的李母讽刺道,“都下过蛋的鸡了,还当自己女儿十八岁一枝花,人人抢着都要同她困觉呢?”


    温宁意识到她不想再?接待李远哲的母亲了。


    粗鄙不堪的用词令她心烦意乱。


    过去的关?系捆绑、束缚着她,她自以为她还算宽和,能帮衬上?的忙,也不会去找别的理由和借口推脱。


    可这都闹到她门前了,她如果还继续退让,那岂不就是软弱无能的表现了?


    在?煮馄饨的小洋怎么听得下去,以前有人羞辱她的妈妈,现在?还有人欺负她的宁宁姐。


    二话不说,挖了一碗半生的馄饨水就往这女人的身?上?泼。


    她低头认错:“宁姐,算我冲动?。”


    却不料,温宁没有任何要怪罪她的意思,“我也早想那么做了。”


    李远哲的情面,她看得已经足够久了。


    这和她改没改嫁都毫无关?系,但?凡眼?前的泼妇稍稍学会尊重人些,也不至于闹得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温母平常也最心疼女儿的,恨不得豁出去,和眼?前的人拼得鱼死网破。


    但?温宁制止了她,她拉上?了店门,难得大中午的不做这一天的生意,又发了条消息给周寅初:“你今天下班,不用过来帮忙了。”


    周寅初一本正经:“那我怎么赔礼道歉?”


    此?刻的温宁眼?眶却含着难言的、不堪一击的泪,人的下限不同,自然所表现出的样子也不一样。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当跳梁小丑的。


    门外的李母并没有学会适可而止,而是因为那一盆的水恨不得让走过路过的每一个人看看她,了解内情的邻居有好心劝诫的,却没有一个声音大得过她的。


    “怎么了?”


    周寅初很?快察觉到温宁身?上?的不对劲。


    “如果不开?心的话,你可以打开?你随手拎着的小包看看,或许心情也会变得明朗。”


    那两张红色的存折藏在?小包的暗格里,到底还是来到了她的手上?。


    他的声线、他的钱总是过分使人感到安心。


    温宁浅笑:“如果我就这样收下的话,岂不是显得我昨天晚上?的推辞很?虚伪?”


    “不虚伪,”男人的情话信手捏来,既不轻浮,又因为这份礼而厚重,“你只是因为爱我,才不舍得花我的钱。”


    “谁说的?”


    周寅初言之凿凿,“常有情感博主说,当一个女人开?始为一个男人的经济做打算,那她一定是爱惨了他。”


    她又细致地问,“哪个情感博主?”


    “我。”


    温宁了解周寅初的人,若是他不存心,绝对说不出这种调性的话来。


    “我收下了——”


    毕竟,她得去尝试证明:“可没有那么爱你。”


    谁料到,男人昨夜来得如此?不凑巧,“温宁,李澈都能看见,你有什么必要不承认吗?”


    “你不是说你昨天去抽烟了?”她上?当了。


    他倒是坦诚:“我骗你的。”


    男人慵懒恣意地提及了昨晚的情形,美曰其?名,“不那么说的话,你的脸一路不知?道要红多久。”


    “我……没有,”温宁依稀可以听见门帘以外稀碎、杂乱的骂声,她无法保证周寅初完全听不见,“我这里还有点私事,先不聊了,我先去处理掉。”


    “好。”


    或许,依托于片刻的纾解,亦或者?,她不得不承认周寅初于她而言,早已不同的意义。


    温宁摆明了已经不再?受到过去的重重限制,她面无表情地拉开?了店门,继续做她的生意,而口干舌燥的李母这时候再?跑过来,底气?全无,便只能张口认定了温宁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她咬着后槽牙:“让你妈把五百块钱拿过来了,少是少了点,但?我得收你的。”


    “免得你拿着李远哲留下的遗产,去外面供养小白?脸去——”


    温宁摊手:“不给了。”


    “抱歉,陈女士,你儿子没留下多少,我还要留着打官司呢,”温宁心里莫名升腾出未曾有的勇气?来,以往她多忍让,或许适合周寅初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多多少少从他身?上?学到的乖张,使她不必再?压抑她的本性,“如果你不想民警因为你妨害我做生意而被赶走,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继续赖在?这里不走。”


    那些既往,残留在?美好生活表面下的狼藉,令温宁意识到她原先的婚姻也并没有那样的圆满。


    眼?下,她有重新经营感情、婚姻的机会,对于她而言,亦是新生。


    第50章 v34(少年感)


    薛正尧出?奇地一早来到周寅初的办公室。


    “不解释一下吗?”


    “有事说事, 没?事走人。”


    下午三?点,周寅初从会议厅走出?来,气质凛然, 完全没有在私底下聊天的闲心雅致。


    薛正尧加快脚步, 以求跟上周寅初的步伐:“我这不是关?心我老同学的近况么?”


    周寅初是这样?评价起他俩的近况的:“多?谢关?心,我们很好。”


    “不是,周寅初你这么些年我不结婚, 我一度还以为你是有什么毛病在的……”薛正尧一脸不可置信, 摇头晃脑道, “结果等了半天,你原来眼巴巴守着别人温宁呢。”


    他难以想象周寅初这么高傲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没?有半点屈尊降贵的神色,“要是人家老公没?死——”


    “她的老公是我。”活着的周寅初语气相当不耐。


    “哎, 你可不知道, ”薛正尧属实一时还是不能正视周寅初和温宁重?新在一起的事实,以往何玫一贯的紧张他虽然看在眼里, 总也觉得不至于那样?离谱,“我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会纯情到这副模样?。”


    周寅初赶人的口吻并不客套,“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的建议是你早点回去。”


    “有事。”


    “何玫跟我讲,温宁之前的那位婆婆过来找她了,”薛正尧从何玫那头领命, 直奔老友的办公室, “那种人其实你也明白,就是些井底之蛙, 如同无?赖一样?。”


    周寅初一脸严肃地质问?道:“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直接说这些?”


    “我这不是一心想着先问?候一下我认识的人当中最了不起的周总么?”薛正尧吹捧道。


    “何玫没?为难她吧?”


    对于当心妻子腹背夹攻,薛正尧义正言辞地替何玫说明:“这不至于。”


    “何玫表面上和她置气, 心里早就因为在和叶姝的冲突中,温宁肯为她出?头给乐死了。”


    按理说,也只有温宁前婆婆一事困扰着他的太太,也不知道凭何周寅初突然严阵以待了起来。


    丝毫没?有因为何玫一事危机解除而变得轻松。


    刚从会议室中走出?,沉浸在工作中的男人突然抛下他的一切,“既然如此,我有事现行离开一趟。”


    “不是。”


    薛正尧一时间难以理解,“我跟你说话,你没?空,转眼为了我们的班花,你就立马变成这幅模样?……”


    “你不明白,她刚刚打电话给我了。”


    薛正尧原本觉得他们到了这个年龄段,已然完全沦为了中年人,尤其是周寅初,伴随着他这几桩业内赫赫有名?案件的并购,记忆中的周寅初也更为老练通达,可光是看眼前男人出?走的架势,拽起西装的果决,他总是不由自?主回忆起过去的少年。


    少年感的加持下,周寅初似乎真正意义上变成了完整的人。


    所走向的地方未必是什么适宜他发挥的场合,可他漆黑的眼眸却?无?声在讲,只要她需要的话——


    他随时都在。


    薛正尧说实话,难免有些动容。


    可旋即面对何玫的逼问?,他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倒不是说何玫对他朋友的敌意、偏见,他不知道怎么描绘从中年人身上看见的狂热、以及富有行动力、不再空如纸上谈兵的爱。


    因这对于别人感情的旁观,以至于对自?己的情感状况有了高的不切实际的探索。


    “要不,今天我们一起吃个晚餐?”


    想也不用多?想,一如既往地被何玫拒绝了。


    “下回再说吧,我今天晚上还得加班呢。”要说女人也真是势利的家伙,除非是陆忱出?现,需要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不然,决计不会来找自?己。


    说不定,下一次的见面,估摸着就在他老同学的婚礼上了。


    对于这一点,薛正尧有着清晰的自?知之明,他只算着日子,盼望着他的老友,也就那位不顾一切离开公司的周总能够早日成婚,最好多?办几场,这样?一来,他也就哟你不找处心积虑设想和何玫约会的地点了。


    ……


    “你怎么会来?”


    “帮忙。”


    男人二话不说,拉开了店里的长凳,然而,这正是客人稀少的时候,温宁方才收起来的。


    方便底下的打扫。


    他这没?真做过小生意的男人一时半会也了解不到这么仔细,情有可原,温宁不愿打击他的自?信。


    可没?过多?久,正是因为她的不提醒,他把店里的凳子全都拖拽了出?来。


    温宁忍无?可忍:“我这是晚饭前的洒扫,特?意收凳子的。”


    好心办了坏事的男人一脸无?奈,拖住扫帚的动作有些微微的不自?然:“抱歉。”


    “没?关?系。”


    温宁递给了他一听可乐。


    红罐铝盒握在男人的掌心,很显然,周寅初今日来的目的绝非早上应承的来她店里帮忙,温宁心知肚明。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她又问?。


    “我总觉得我应该出?现在你身边。”


    温宁目光没?有闪烁,没?有以一个更加迷离的谎言去掩盖生活,“倒也没?有柔弱不堪到那种地步,更何况,我们不是刚刚才通过电话吗?”


    她需要他,有的时候,一个电话足以,这么些年的困顿,谁不是饱经风霜一路走来的。


    “温宁,其实你可以依赖我。”


    温宁放下手中算账的笔,突然上前拥抱了上去,抵触至男人的身体,开阔的臂膀总是容纳得下一个微小的她。


    虽然微妙的生物学反应仍在,但?除去那些,她还是愿意相信周寅初的到来不单为了那种事儿?。


    女人在他的怀中抬头,一不小心总是磨蹭到他的下巴:“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温宁想起何玫与薛正尧他们之间的关?系,眼下,也就没?有了隐瞒的必要,如果误会时时刻刻充斥在他们的婚后?生活里,那这样?的一桩婚姻也变成了无?效的契约。


    她没?作过多?的解释,而他,也没?有追问?。


    “信我,我自?己能够处理好。”


    同样?的,不想要让他们为过去困扰,裹挟在那桩官司的,牵扯进去的每一个人,她并不希望他们屡屡出?现。


    “当然。”


    他给出?了十足的诚意。


    但?也要别的要求:“如果有别的什么问?题的话,也随时可以通知我。”


    “那我现在就通知你,等会儿?我们得一起去接澈澈。”尽管李母不知道澈澈已经转学的消息,但?也唯独只有孩子回到她的身边的时候,她才会感到安心。


    “好。”


    小洋一时间还是不能够消化?店里多?出?一个人的事实,可见温母在后?厨那一个劲的乐呵,她至少也没?有办法和以前一样?排斥了。


    “店里有我呢,宁姐你去接澈澈就好。”


    彼时,小洋从后?厨探出?半个身子来,却?见男人拨开宁姐的秀发,此刻正甜心蜜意地吻她。


    她心情一下子又落入了谷底。


    以前,那个李远哲其他万点不好,也不至于贸然敢在店里如此行事,眼前的男人时时刻刻霸占着宁姐不说,还胆大如斯。


    “走了。”


    温宁忍不住多?叮咛两?句,“妈,要是没?生意,你也多?休息,早点回家。”


    母亲看见周寅初眼底就是抑制不住的欣慰,“行,你快去和小周接澈澈吧。”


    ……


    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原本准备上校车的李澈突然被远道而来的奶奶拦住,李母不知从哪儿?打探到李澈转学的消息,几经辗转,竟然追到小孩的学校来,不过,看在学校气派的份上,她不敢闹事,生怕惹恼了有钱人。


    “奶奶,你找我?”


    李母还在一味的埋怨温宁,要读这么好的国际学校干什么,不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么。


    李远哲不是一直都在乡镇读书?,不也照样?成才了吗?


    她看不惯温宁的做派,认为这一定是用了李远哲生前留下来的钱当学费,而这笔钱,原本是可以给自?己留着养老用的。


    “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澈澈。”


    李母开口总是脱离不了“钱”字,她瞅着锃亮光鲜的校园:“这种学校,一年学费也得上万吧?”


    “奶奶,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李母当然不是真心想问?什么,关?心她的大孙子,只不过孙子落入她的手里,她有了澈澈,便可以问?温宁这小妮子要钱了。


    温宁别的兴许不在乎,对她这儿?子自?然宝贵得紧。


    看得再严又有什么用,这不还是被她给赶上了?


    要得到钱,总要稍微掏出?一点,李母这个道理总归是懂得,她挤眉弄眼,关?心澈澈道,“澈澈,你喜欢吃什么炸串,奶奶给你买。”


    “不用了,谢谢你,奶奶。”


    合着跟那群有钱的小孩一起长大,嘴巴能不挑吗?


    李母一时被孙子拒绝,脸上难堪,但?这丝毫不妨碍她与孙子走那么近。


    秦同学跑过来和李澈说放学后?的“拜拜”,不远处,则停靠着她的父亲秦毅的车。


    而眼尖的李澈见状,立马找到了甩开奶奶的办法。


    无?他,他并不喜欢和奶奶的相处,他总觉得自?己在奶奶的眼中,随时沦为要挟母亲和周叔叔的把柄。


    为了使奶奶松懈,他就说要和班级上的女同学打个招呼,李母连连“啧啧”几声,说是李澈也喜欢漂亮小姑娘了,还真松开了他片刻。


    面对放松警惕、不再步步紧追的奶奶,李澈询问?:“秦曦月,我可以上你爸爸的车吗?”


    “可以啊,只要你愿意,随时都欢迎。”


    “那就麻烦了。”


    校车已经错过了,而李澈眼下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上同学家长的车,他没?有给这位年迈却?精神抖擞的奶奶留下思考的空间,二话不说,就上了秦毅叔叔的车。


    “来我们家玩吗?”


    “叔叔,可以吗?”


    李澈望着车外焦急、恨不得冲着别人的车扑过来的老太太,庆幸于这一幕没?有落入她妈妈与周叔叔的眼里。


    秦叔叔一如既往地沉声道:“自?然可以。”


    而堵在车流中的温宁难免着急,她并没?有对周寅初的车技也多?多?少少产生了怀疑。只是觉得在庞大的车流中,她担心她会失去她的孩子,她不希望澈澈沦为大人之间攻讦的工具,更不想澈澈过早见识险恶的人心。


    澈澈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嗓音轻稚:“妈妈,我在秦叔叔的车上,等会儿?再回家。”


    “我看见奶奶了,不过,我们没?怎么说话,我就溜走了。”


    “妈妈,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温宁悬空的心一下子落入了实处,她来不及庆幸于上苍的仁慈、澈澈的机灵。


    只见堵在车流里的周寅初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和不悦,他静静打开一瓶矿泉水的盖子,然后?朝着自?己递过来。


    释然的同样?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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