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钮枯禄.逢春当然要压轴出场!
一瞬间的愣神,堕种与面容惊愕的女人只相隔毫米之差,她的皮肤甚至能感触到对面怪物表层火焰传过来的灼烧感。
皮肤上的刺痛唤醒了耿蝶的神智,眼花缭乱间,她喉咙间蕴含的尖锐啸声顷刻间即将喷发。
然而还没有惊慌失措的女人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哀鸣,又是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打断了她的动作。
一道快出残影的箭矢眨眼刺穿了怪物的头颅,耿蝶清晰看见那道长条黑影横穿了那张丑陋扭曲的五官,巨大的冲击力直直将它的身体往旁边歪去。
怪物先耿蝶一步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身体被利箭射中后又如烛油般融化,在地上化为一滩燃烧的火焰油脂。
耿蝶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怪物残骸,半响,她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隔着凌乱的刘海,她看见了——面色素白、神色淡然的女人笔直捏着一柄弓,上面的利箭依旧对准自己的方向,箭矢冒出的雪白寒光让人心一停。
巫青禾的身姿笔挺,如劲草般柔韧,一双姣美的狐狸眼即使隔着厚重的镜片也遮不住她眼里的清亮之色。
在一片火焰中,她宛如从天而降的天神。
其他人的反应也没有比耿蝶好到哪里去,他们亲眼见到耿蝶被人推出去,然后在所有人都以为耿蝶死定的时候。
巫青禾有了动作。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吓,她手里隔空出现了一把弓箭,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巫青禾速度极快地对准了耿蝶的方向,手一松弦,弓箭如飒踏流星般飞驰而去。
站在巫青禾旁边的苏砚清冷的神情也罕见地愣神片刻,他看着那箭射中堕种,堕种瞬间融化。
没有人注意,他捏着通讯机的手指蓦地松开,不再动作。
看着被巫青禾轻松解决的怪物,现场突兀地一片死寂。
这是什么情况啊?
不约而同的,众人失语片刻,心里的震撼无法言语。
他们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下的一切如电影场景般荒谬,他们的大脑根本过载处理不了这么多的信息。
但巫青禾并没有因为解决了堕种而放松警惕,她听到了耳边传来的细碎咳嗽声。
巫青禾的眸光一凝,表情陡然严肃起来。
看着越来越高涨的火焰,巫青禾感觉喉咙一紧,通常除火灾引起的高温外,那些能导致人窒息的浓烟才是导致人类死亡的真正凶手。
可偏偏这些火焰是由堕种产生,根本不能通过正常手段解决。
巫青禾想起了怀孕的张薇薇,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能坚持多久。
巫青禾立马返头,在人群里找到了脸色惨白,紧张捂着肚子的张薇薇。
她走了过去,抓住了张薇薇的手,冷静对她说道:“走!”
而与此同时,巫青禾的另外一只手突然也被紧紧攀附着,如菟丝花般缠绕不松手。
巫青禾扭头一看,刚好闯入一张彷徨失措的娇艳脸庞,汗水打湿了她脸庞的发丝,一双棕瞳含着水光看着她。
原是耿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巫青禾的身旁。
哪怕这个时候了,耿蝶依旧如同高傲的小蝴蝶一般,如同高中指示着巫青禾做事般,她神色脆弱却理直气壮地说道:“救、救我!我、我出去会给你很、很多报酬的!”
可结结巴巴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的色茬内厉,她紧张地抓紧巫青禾的手臂,生怕面前的人甩开她。
暗地里有人默默磨了磨牙齿。
众人的视线随着巫青禾的动作而转动,俨然,她此刻成为了众人的核心骨。
巫青禾撕扯下桌面上的一块布,用水瓶里的水沾湿布巾,撕成几块递给身边的人,示意他们捂住口鼻。
其他人也恍然般模仿着巫青禾,有样学样地扯下一块布来。
“可现在怎么办?”人群里,有人仓惶发问道。
即使他们用湿布捂住口鼻,可满走廊的熊熊火焰在他们眼瞳里迸发着,他们根本无法忍受火焰的高温前进。
恐怕还没有穿过走廊,他们就会被烧成焦炭,更不用说抵达一楼。
他们如同被困在火海里的蚂蚁,前也不得,退也不得。
有些人甚至因为面对如此的生死困境而恐惧彷徨地哭了出来。
巫青禾面不改色地说道:“走出去。”
或许是巫青禾的冷静语气感染了众人,如清泉般扑灭了众人内心的焦灼,他们稍微减少了对死亡的恐惧。
可还是有人望着不停跳跃的火焰,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可是……这里我们根本走不出去……”
那人的语音刚落,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又让他愕然失神。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只见原本熊熊燃烧着烈火的走廊生出了无数青翠的草木,它们从细小的裂缝中钻出,然后繁茂生长着,扭曲盘结,形成一个坚固的保护罩。
草木画圈占地般,将所有燃烧的火焰隔绝在外。
巫青禾站在所有人前面,她返头的一瞬间,似乎有苍苍青绿之色在她黑瞳里一闪而过。
她斩钉截铁道:“快走!”
说完这一句的她便匆匆走在前头,其他人如梦初醒般提起脚步,紧随而上。
可是巫青禾知道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草木碰火即燃,那些火焰在不断吞噬着草木,最外围的草木已经烧焦成黑炭了,只有内圈的草木在不断生长。
高温灼热着里面行走的人,硕大的汗水染湿了她额前的刘海,巫青禾呼吸急促起来。
偏逢屋漏连夜雨。
伴随着众人此起彼伏的惊惧尖叫,巫青禾望向众人看向的方向。
只见草木不知何时被烈火烧出一个偌大的破洞,橙红色的火焰中,一双暗红的血眸突然显现。
面容狰狞的女人身形畸形地趴在破口处,身上的火焰滴落在草木上,草木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块。
是之前的那个堕种!
巫青禾的眼瞳紧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堕种快速钻了进来。
它猩红的眼瞳垂涎地看着众人,口中滴落的涎水发出恶臭的味道。
耿蝶脸色苍白地突然抓紧了巫青禾的手臂,指尖惨白到几乎看不见血色。
因为那只怪物好像只锁定了她,它的视线在惊慌的人群里转了一圈后,直直落在耿蝶身上。
这个时候,堕种又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动静。
这次的距离够近,巫青禾终于听清了它说话的内容。
它说:“给我!”
眨眼间,它如炮弹般朝耿蝶冲了过来。
巫青禾抬起手里凝聚的弓箭,毫不犹豫地对着堕种的方向射去。
“嗖!”
利箭轻易刺穿了女人的头颅,如刀刃划过厚重的油脂,在所有人恐惧中隐隐含着期待的目光中,堕种的动作一滞,头颅好似化为了烹油的软烛。
可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箭矢穿过它的身体,残缺的地方被软化的油脂填满,堕种呼吸间便恢复了原型。
甚至它的动作更快了!
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了巫青禾身旁。
也是这个瞬间,苏砚眼也不眨地按下了通讯器的求救按钮。
茵茵草木也几乎是眨眼来到巫青禾面前,挡在了堕种和她们的面前。
堕种身上掉落的烈油焰火在不断侵蚀着努力抵挡的草木,烧完这些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
与此同时,巫青禾的大脑高速运转着,试图弄清堕种话里的含义。
当她注意到堕种血红的眼瞳死死落在耿蝶的手臂上不放时,巫青禾脑内灵光一闪,厉声对耿蝶说道:“手链!将手链丢掉!”
耿蝶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眼睛惊惧慌乱望向巫青禾。
等她的大脑好不容易地消化了巫青禾话里的内容,她表情又有一瞬间的犹豫,很快,她的犹豫转化为坚定。
几百万也换不回她的命。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链扯了下来,由于她本人粗暴的动作,手链划过手背,雪白的肌肤上,一条条红痕格外显眼。
巫青禾接过耿蝶手里的手链,远远朝远处抛去,殷红璀璨的红宝石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草木自动开了一个大洞,手链利落精准地朝外面丢去。
如同巫青禾的预想,堕种追着手链而跑了出去。
耿蝶看着眼下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惊失语,她从未想到是手链吸引了怪物。
巫青禾只是匆匆看了那里一眼,草木瞬间合拢,她立马提起脚步往前赶去。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逃出酒店!
可是巫青禾似乎猜错了堕种的意图,没过几分钟,堕种竟然折回来了!
它如同撕碎一张薄纸般轻而易举地撕碎了巫青禾所设置的草木屏障,如一头蛮兽般横冲直撞闯入里面。
草木被撕出一个大洞,黑色浓烟滚滚涌入。
巫青禾喉间猝不及防地猛吸了一口浓烟,她剧烈咳嗽起来,泪花四溢。
视线模糊间,她看见堕种的身体在逐渐凝实,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比之前的还要恐怖。
在粲然火光中,她看着堕种骤然奔着自己而来。
巫青禾眼瞳倒映出堕种那双充斥着贪婪欲望的血瞳,她捏紧手里的弓箭,陡然高喊出那个名字。
“迟逢春!”
时间宛如定格般,众人仓惶逃窜的动作被无限放慢,脸上惊惧的神色也一点点略过。
草木与火海交织着,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就像是惊雷劈开了混沌的天地,草木火海被一股无形的温柔力量一分为二。
一道如清风月灵般的轻叹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众人愣愣直视着前方。
只见前方缓缓踏出一道身影,墨发垂地,身姿挺拔如明月,身披神华纱袍,周身气度如仙人般清冷绝尘,光风霁月般不染半分尘埃。
可当众人看见男人的容貌时,竟是连呼吸都屏住。
无他,墨发雪肤,凤眸微敛,面如青莲,挺拔眉宇间的清俊之气又冲刷了那股靡艳姝气,美甚似仙,却更绝艳出彩。
当他出现,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痴痴望向他。
时间流速转回正常,堕种嘶吼着来到巫青禾面前,抬起如蜡油般的手臂直直朝巫青禾面中袭去。
迟逢春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巫青禾身旁,修长如竹的手指搭在它的肩膀上。
只是一个眨眼,堕种毫无抵抗地被用力砸向墙壁。
浑身火焰在迟逢春的一个挥袖下全然熄灭,连带着周围的熊熊烈火也一并熄灭。
众人呆呆看着男人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在他们看来无力抗衡的怪物,生死危机就这样轻松解决了,大脑惊愕下,他们只能本能地咽下一口唾沫。
这就是巫青禾所说的没有工作的男朋友?!
在他们看来十分神秘的男人悄然一散高不可攀的气息,一脸委屈站在巫青禾身边,亲昵朝她抱怨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喊我?”
在迟逢春凤眸高高在上的睥睨下,耿蝶讪讪松开了紧紧抓住巫青禾的手臂。
她清晰看到凤眸透出的冰冷寒气,宛如千年寒冰般刺骨,转眼间,他又朝着脸色微白的女人撒娇着,像条黏人小狗般凑在她身边,全然看不出他威胁她的高傲神色。
苏砚站在两人身后,镜片下的黑眸微动,因为他也看到了男人不经意间瞥过来的寒眸。
是错觉吗?
苏砚下一秒便知道不是,因为迟逢春背着巫青禾,用一种几乎直白的敌意眼神冷冷盯着他。
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尖锐敌意,苏砚无声笑了,清冷如雪。
苏砚是故意的。
他一向喜欢权衡利弊,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莫名的,他挑衅了迟逢春一下。
可能是因为男人的表情过于欠揍,苏砚漫不经心地想着,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明明男人才是那个受到宠爱的人,可他又似乎不满足这一切,完全排斥着所有人,直至女人的眼里只能装满他。
他在嫉妒警惕自己?
为什么?
明明他才是那个胜利者。
巫青禾全然不知道迟逢春所做的一切,她看着迟逢春此刻不同于以往的繁丽打扮,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和陌生。
先不管迟逢春的异常,巫青禾注意到张薇薇的脸色越发惨白,她立马拉住张薇薇往外走。
十分钟后……
等巫青禾一行人走出,才全然发现外面围堵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警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到了消息,好几辆警车在外面围着,警官拉出一条泾渭分明的警戒线,挡住了吃瓜群众的热情。
外面还停着几辆医疗车,医生和护士在外面焦急等待着。
见有人从酒店大楼里出来,人群瞬间激动起来,如潮水般涌动着。
所幸,警员维持住了秩序。
巫青禾先是将状态不对的张薇薇送上医疗车,迟逢春寸步不离她的身边。
巫青禾回头,刚好看见苏砚正在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交流着,男人穿着白色大褂,神色焦急。
苏砚的神色冷淡,对白大褂寥寥交代几句,在那人面前,他显然是一个绝对的上位者。
然后又有一个穿着军装的士兵来到苏砚面前,先是对苏砚行了一个礼,然后再表情恭敬地对他询问着一些事情。
“看什么?”
巫青禾的视线陡然塞满了迟逢春那张殊丽且充满醋意的脸,他不满巫青禾的出神。
迟逢春充满占有欲地指责道:“青禾不能三心二意哦~”
巫青禾看着他漆黑幽深的凤眸,心里清楚知道迟逢春的状态又不对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涉及到苏砚,迟逢春便极敏感。
她熟练地给黑化小狗顺毛,巫青禾先是捋了捋他的长发,如丝绸般的长发在她指尖划过。
手感居然不错,女人微微出神想着,手指又搭了上去。
然后她的语气充满安抚地说道:“没什么,你今天怎么来的那么快?”
几乎是在她喊的那一个瞬间,迟逢春便现身了。
迟逢春先是心虚了片刻,然后理所当然地仰起脑袋求表扬道:“我哪一次不快?只要青禾喊我,我随时都能来到你身边。”
还没有等迟逢春乘胜追击再一次黏黏糊糊表白自己的爱意,他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询问声。
“巫青禾,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不知道何时跟士兵聊完的苏砚挺拔站在巫青禾不远处,透过银丝镜框,他的视线平静落在两人亲密的动作上。
迟逢春的眼眸暗了暗。
第92章 少年们的约定
不远处响起消防车拉长的轰鸣声,蓝天白云下,乌黑的浓烟从高大的建筑里滚滚飞出。
所有人在踏出酒店门的那一刻,眼神陡然变得清澈起来。
因为规则的力量,所有人对于酒店里发生的一切在他们踏出酒店门后全部烟消云散,他们只是隐隐记得自己参加同学聚会,倒霉遭遇了酒店大火。
再加上官方一些特殊工作人员似是非是的引导,那些人更是全然忘记了自己所遇到了一系列三观崩塌的事件。
除了苏砚。
看他的样子,他显然记得一切。
巫青禾对于苏砚还记得这一切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在当初遇到堕种的时候,他可是能一眼便说出它的来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苏砚应该是官方的人。
官方能知道这些东西当然不奇怪,毕竟这些东西都在他们的地盘上为非作歹。
可无论是身份不明的白大褂还是严肃笔挺的士兵,对待苏砚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的,这就说明了苏砚在官方那边的地位不低。
而此时,这人来到她面前,礼貌询问她是否能跟他聊一聊。
巫青禾想,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她也应该跟他聊一聊。
巫青禾推了推迟逢春,他却纹丝不动,像是没有听到身后人传来的请求。
巫青禾能感受到迟逢春抱着自己的力度在逐渐缩紧,就像是藤蔓缓缓缠上了高木。
面前的苏砚还在火上添油,他平静说道:“我希望这次的谈话内容保密,所以其他无关人员最好不要跟过来。”
他就差直接将迟逢春的大名给点出来了。
火药味在一瞬间点燃。
迟逢春身上的黑气一瞬间浓重了不少,他也不回头跟苏砚对峙,只是委屈巴巴地抱紧巫青禾,试图要她为自己求个公道。
两边为难的巫青禾无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苏砚的聊天可能会涉及一些官方秘密,即使自己清楚迟逢春不会泄露出去,但苏砚又不是她,人家为了确保信息的保密性,当然要谨慎点。
经验丰富的顺毛巫大师正式上线,她好声好气地对迟逢春说了好几句好话。
等她好不容易将迟逢春的毛捋顺,说服好他不要跟上来。
苏砚面色平淡,语气似是无意感慨道:“你们两人的感情真好。”
巫青禾的表情一顿,她眼眸无声落在面前这个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高中同学身上。
几秒后,面色温憨的女人重新抬起头,她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般,弯着唇轻声道:“嗯,毕竟他一向比较黏人。”
在清楚看见苏砚的睫毛一颤,巫青禾表情不变,只是跟上他的脚步。
迟逢春全然不知两人之间无形的交锋,他默默看着两人并肩离去,身上的黑气瞬间藏不住了,如洪流般倾泻出来。
偶然路过的路人本被迟逢春的美貌所惊艳,在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后,竟下意识加快脚步竟匆匆逃去。
*
微风吹过行人脸颊的发丝,落日黄昏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出一片灿金。
巫青禾和苏砚此时正缓缓行走在宽阔的大桥人行道上,这里距离酒店没有多远,且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附近游荡。
巫青禾将手随意插在口袋上,一路上她都没有出声,镜片后的狐狸眼似是发呆般落在桥下的湖面。
苏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上也是沉默走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就像是无数次高中放学后那并肩行走一样,他们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微妙且平衡的气氛,一直走到大桥中段。
苏砚偏头看向身旁女人白净温秀的侧脸,橙金的夕阳横穿在她秀挺的鼻骨间,就连长睫都渡上了一层灿灿金光。
她似乎跟高中没有什么区别。
可苏砚也清楚一切都变了,不仅仅是巫青禾,自己亦是如此。
桥总有尽头,苏砚知道这一点,巫青禾也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她停下了脚步,面向大桥栏杆,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宽阔湖面平静说道:“问吧,我知道你肯定有许多想问的东西。”
苏砚看着神色波澜不惊的女人,突然开口道。
“巫青禾,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高中那个教导主任。”
高中的教导主任常年拉着个脸,老气横秋的形态跟此刻的巫青禾倒有几分神似。
突如其来的题外话让巫青禾的表情一愣,她抬头看向身旁忍不住笑的男人,他眉眼如雪山消融般柔和,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少年。
巫青禾的嘴角弯出一道要笑不笑的弧度:“谢谢啊,你嘴还是那么的欠。”
苏砚没有反驳巫青禾的话,他只低着眉眼理所当然道:“谢谢夸奖。”
巫青禾嘴角扯平:“没夸你。”
苏砚笑道:“就当你夸我了。”
“呵呵。”巫青禾冷笑。
短短几句斗嘴来回,无形之中,两人有些生疏的气场悄然无存,他们好像短暂回到了高中同桌的那一刻。
最终还是巫青禾结束了这幼稚的对话,她感受到微风带起脸颊边上的细发,迎着耀目的落日,她眯眼轻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对于堕种有多少了解,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你身边还有多少跟你一样的存在?”
“你目前所在的公司是什么情况?上次游乐园你们干了什么?”
没有任何委婉的询问,他就这样直白问了出来,似乎笃定了巫青禾绝对不会对他撒谎。
巫青禾早就预料到苏砚一系列的问题,她并没有洋洋洒洒地跟苏砚解释着什么,相反,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张名片递给了苏砚。
苏砚看着名片头像上陌生的白发蓝眸男人,表情微愣。
巫青禾轻声道:“或许,你可以通过他得到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她知道官方现在还不清楚公司存在的真正意义,或许说是还没有查清楚公司的具体情况。
可是巫青禾也知道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笃定,在她暴露的那一刻,苏砚已经准备让手下的人彻查公司了。
巫青禾了解苏砚,他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而且在官方的行事效率下,他们恐怕就会发现公司的异常。
于是,巫青禾决定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加百列。
对,她递过去的名片是加百列。
作为她的上司,她一直都相信大天使的能力。【憨厚老实脸.jpg】
如果公司打算继续隐藏下去,那么他们也一定有办法将这次事件糊弄过去的。
可巫青禾不知道的是,就是她这么一个无意的举动,就如同彼岸的蝴蝶掀起了翅膀,形成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后来的后来,经过公司高层的讨论,撒旦宣布公司将与官方合作。
就算没有巫青禾这次的露馅,官方也早早注意到了这家公司的异常,暴露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然,加百列他们并没有将公司的全部告诉官方,他们选择性的保留了一部分真相,像公司的老板是撒旦和耶和华这种爆炸消息他们绝对是不会告诉官方的。
官方只知道了这家公司的员工都不是正常人,或者说公司里面根本就没有人类,这也足够官方他们消化一阵子了。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交谈,两方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清理堕种。
堕种是两方合作的真正原因,他们为此签下协议。
官方忍受不了堕种的犯罪率,它严重威胁到了公民的安全和社会的秩序。
而耶和华和撒旦考虑得更远,他们还在思考命运女神预言里的那个末日,堕种数量的增多似乎已经预兆了什么,他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无论如何,两方达成了合作,堕种的数量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飞快减少,甚至一度销声匿迹。
为此,官方还给了公司不少政策上面的优惠,公司一度快速发展起来。
【撒旦:哈哈,我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些优惠政策而同意跟官方合作的。】
【耶和华:哈哈,我当然也不是因为在人界官方走了明路后再也不用为那些小崽子擦屁股后而同意合作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的苏砚望着巫青禾平静的黑瞳,他抓紧了手里的名片,轻声说了声“好”。
巫青禾自认为自己全部交代清楚,她打算就这样返身回去。
灵动清美的狐狸眼透过镜片,流露出几分心不在焉,巫青禾想,自己离开了这么久,按照迟逢春那个醋坛子的尿性,她这次一定要哄好久去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苏砚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苏砚清冷矜贵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他涩然道:“比如……高考后那天我为什么没有出现?”
听见苏砚主动提起那天,巫青禾转身的动作一顿,落日的金光直直落在她微眯的眼眸里,呈现一片耀金。
她依稀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午后。
高考前,少年询问着少女要考到哪个大学。
少女看着少年故作不在意的模样,可他略微飘浮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思。
少女如实回答,少年狐疑她不会是提前知道自己要报哪所学校,不然她怎么跟自己选填的学校是一样的。
少女面无表情地将手里厚重的书本给拍了过去,少年歪头轻松躲开。
在一片打闹中,少年突然认真看着少女一字一句道:“考完试后,我们在老地方见面,我、我有些话想要你说。”
少女看见了少年眼底的期待与紧张,她抬起书本的动作顿了顿,或许那时的少女隐隐猜到了少年要说什么,亦或许是为了迷惑当时灵活走位的少年。
在少女点头答应的一瞬间,一本书如愿重重拍上了他的肩头。
少年被书本敲得嗷嗷叫,可是脸上的笑容做不得半分假。
少女是个老实孩子,她去赴约了。
可少女从来没有想到那天少年根本没有出现,她从清晨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黄昏。
直至落日,少女踏着黄昏的影子孤寂站在路边,路上人来人往,可街口依旧没有出现那道肆意的身影。
少年失约了。
少女清楚少年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她给少年发过去的消息皆如泥牛入海般没了回应,担忧少年或许是出了意外,凭着三年的同桌情谊,她理应注意几分。
于是她问遍了熟悉的人,却发现他这个人宛如人间失踪般,全然没了踪影。
直至班主任见到了少女的执着,隐晦朝她透露了几句。
少年他啊,有了更好的出路了。
巫青禾清晰记得班主任当时脸上的表情,慈祥的眼瞳里透露出对她的一丝无奈与怜悯,似乎在说;“你不是第一个问我的人。”
她在无奈什么,又在怜悯什么。
巫青禾皱眉,怔然,后大悟。
本该如此,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少年如天上明月般高高在上且遥不可及,注定是受万众瞩目的。
而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默默无闻、随波逐流的过路人。
他们都在怜悯一个路人居然想要摘下天上的明月,这不是水中捞月、痴心妄想吗?
可笑的是,巫青禾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么想过,她只是想短暂借明月的光赶一段艰难的夜路。
但也是从那一天,她认识到了自己和苏砚之间的差距,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素来有壁,而她早就不是那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的年纪了。
于是,她将明月重新安放回了上空,自己默默赶自己的路。
眼前的苏砚在努力解释道:“我被研究院破格录取了,那天我被提前带走了。”
而在研究院里,信号全部封锁,他根本看不到巫青禾发过来的所有消息。
等研究院放假,他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想要回复,却赫然看见一条赤红的感叹号。
手机屏幕倒映出他错愕的面庞,巫青禾拉黑了他。
其实那天他也去找过巫青禾,他向那些带走他的人求来了短暂的十五分钟时间。
他抵达了约定的地点,想要迅速将一切跟少女交代完。
苏砚在人群里搜索着少女的身影,可一无所获,他没有在人群里找到她。
而那个时候的巫青禾在干什么呢?
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勾走了她背包上的灵偶,她匆匆追了上去,跟那个路人交涉了一番才领回自己的灵偶。
少年静静站在咖啡厅门前,彼时拿回灵偶的少女似有心灵感应般,朝马路对面遥遥望了一眼。
红绿灯颜色变化,四个路口的人流开始涌动,无数的人挤在他们之间,视线在这一刻混杂。
少女毫无察觉地收回视线,静静等待下一个红绿灯亮起。
而在苏砚背后,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只淡声宣布道:“时间到了。”
后面的发展大家都清楚,一切都回归正轨,少年成为了研究院顶尖的人才,少女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段平静且祥和的普通大学生活。
只是他们之间再无任何交集。
第93章 桂花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苏砚还在努力解释着,仿佛这样就能消除他们这多年间的误会。
可他哪知这根本不是误会的事情。
巫青禾突然出声打断了苏砚的说话,她转过身来面对苏砚,温温和和地弯眼道。
“苏砚,我记得我高中似乎抄了你好多次作业。”
明明才是几年前的事情,巫青禾回忆起来却像是上辈子。
苏砚愣了愣,不明白巫青禾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面前的女人浅浅笑着,眉眼舒展如清风溪流般柔和,桥上的大风破开她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她秀白的脸蛋。
也就是这一眼,眼前的女人隐隐与高中那个稚嫩的少女隔着时光的距离重叠在一块。
她说:“每次抄作业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感叹,妈的,怎么会存在这样降维打击的天才。”
“可是,我同时又无比庆幸身边坐的是你。”
只有苏砚,能毫无芥蒂地将作业借给她,能在逃课的时候还能给自己带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能迎着众人质疑的眼神骄傲说出巫青禾就是我的朋友。
这是高中的苏砚,也是巫青禾的同桌。
“所以,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我并没有因为那天你没来而生气。”巫青禾语气平和极了,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半分芥蒂,甚至黑瞳里还流露出几分轻松。
苏砚清俊的眉眼松怔,他像是不理解般皱起了眉头,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拉黑我?”
巫青禾唔了一声,然后面不改色改口道:“好吧,那个我确实是生气。”
没办法嘛,毕竟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过去,对面跟个死尸一样没有任何动静,是谁都要上头一下。
“但除此外,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巫青禾视线放空,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在班主任未尽的目光下,她突然意识到她始终和苏砚有一层壁,那层壁名曰普通人和天才。
说巫青禾对苏砚没有羡慕是不可能的。
她见过苏砚的世界,那是一个无比开阔的灿烂世界,少年能肆意在他的世界里奔跑,他能做他想要的一切。
那是连作业都要赶到凌晨的少女所遥遥相望而触不可及的世界。
说实在的,在没有遭遇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离奇事件,巫青禾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个普通人。
她身怀最大的秘密也不过是穿越,可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一直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
穿越前,她是作为一名辛苦干活的社畜而过劳猝死的,生前碌碌无为。
可穿越后,她也没有点亮金手指,没有超凡脱俗的外貌,亦没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智商。
如果没有那些事故,她依旧只是一个上班只会坐地铁,早餐会纠结吃包子豆浆油条,每月等待公司发薪的普通社畜。
这样的巫青禾当然羡慕苏砚,甚至还有一些阴暗的嫉妒。
天杀的,明明苏砚那样才是她想象中的人生。
可羡慕过后,巫青禾又十分适应地接受了现状,打算就这样庸庸碌碌活下去也算不错。
可究竟是从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巫青禾神色恍惚了一下,啊,她记起来了。
是那一个夜晚,故事的开端得从一个叫迟逢春的男人开始。
毫无意外,巫青禾二十年前的人生轨迹都是平凡且正常的,直至迟逢春的出现。
他如同一抹含着绿意的春风,破开了巫青禾枯燥无味的人生,带给了她不一样的生机。
说到迟逢春,巫青禾突然想起离开前迟逢春那一双可怜兮兮的凤眸,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他是不是跟自己说过要早点回去?不然今天晚上会没有她最爱的可乐鸡翅?
她胸腔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立马见到迟逢春,这样想着的巫青禾转身走回去,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苏砚匆匆跟上来,他抬起手想要拦住巫青禾的肩膀,却突兀地停在半空中。
“那个……”
巫青禾被他的声音所吸引,返头不解地看向他,看似耐心等待着苏砚的下言,实则皱起的眉头已经暴露了她飘忽的心思。
苏砚想问如果那天自己去找她,他们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那年的红绿灯晚一秒亮起,如果那年的少女等到了少年,如果那年的少年将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现在会不会是另一个故事?
迎着巫青禾一片清明的瞳孔,他却蓦地失笑,像是明白了什么,将喉间的疑问咽了下去。
没有如果。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将我从列表黑名单里拉出来?”苏砚将手插回了口袋里,他腿长,悠悠跟上了巫青禾的步伐。
巫青禾被苏砚这么一提醒,表情才恍然,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啊,都忘了这事了,我现在给你拉回来。”
“对了,你谈恋爱了?”苏砚似是平常问道。
“对啊,没谈多久,就刚刚你看见的那个,黏人的很。”巫青禾抱怨着,可眉眼柔和极了。
“哦——”苏砚似是不经意间说道:“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刚刚还瞪了我一眼,是不是我哪里不小心冒犯到他了?”
苏砚故意的,他就是想莫名给迟逢春上点眼药水,作为失败者最后送上来的祝福大礼包。
女人脸上的神色一僵,她回忆着脑海里迟逢春可怜不舍的模样,眼里闪过几分不确定。
她没有怀疑苏砚话语内容的真实性,因为迟逢春那人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一想到迟逢春这样对待了苏砚,她默默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就像是自家熊孩子突然跑到别人家耀武扬威,她突然感觉手有些痒痒的。
巫青禾含糊回复着苏砚,但语气还是偏向了迟逢春。
“唔,他可能是心情不好吧,不好意思哈,我向他替你道歉。”
苏砚认真看着女人饱含歉意的面容,他好像在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抿唇道:“不用,你我之间从来不用说道歉。”
再后来,苏砚也不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了,因为他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两人就如同来时一样并肩走了回去,他们一来一回地聊着天,就像是以往一个平平无奇的放学午后。
可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都回不到了过去那个时间里。
正如那场高考后,每个人都奔向了自己的未来,明月高悬,行人逢春。
巫青禾遥遥便看见迟逢春的身影,她眼瞳瞬间亮了起来,快步朝那边走去。
迟逢春看见了大桥上走回来的巫青禾,他下意识屏蔽了女人身边的男人,只凤眸锁定人群里的她,飞快地朝她飞奔而去。
巫青禾落入一个炽热且急切的怀抱里,她的身体被男人紧紧抱住,生怕她跑掉。
巫青禾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塞入一个密不通风的罐子里,口鼻呼吸间塞满了迟逢春身上那股独特的草木气息,草木清香中还带有股甜甜的奶油味。
嗯……他今天肯定吃了很多抹茶冰淇淋。
迟逢春今天就像是拥有皮肤饥渴症一样,一见面就抱她,明明之前还挺正常的。
巫青禾尝试推了推他,纹丝不动。
她无语:“你不要抱这么紧,搞得我像是要跟别人跑了一样。”
迟逢春的眼神晦暗,他声音却如鸿羽般轻盈飘渺。
“我害怕啊。”
其实,迟逢春有一件事从来没有告诉过巫青禾。
在巫青禾和苏砚约好的那天,灵偶是故意勾到其他路人的背包上。
迟逢春本来就不是一个光正伟大的好人。
他十分清晰意识到苏砚对于他的威胁,哪怕即使清楚知道巫青禾不可能跟苏砚在一起,可他还是下意识做出了最符合自己本心的选择。
因为他害怕。
哪怕他都那么强大了,他对巫青禾的一切都还是小心且谨慎的。
女人从来都不了解她恋人所隐藏的黑暗一面,那面是能将人溺毙的致命爱意,如黑泥般塞满了怪物的整个胸腔。
巫青禾只听到迟逢春在自己耳边一阵嘟囔,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所以她还在一脸懵然地询问道:“你说什么?”
迟逢春松开了她,弯起眼如同平常没心没肺一样,他哼哼道:“我说,青禾是个大笨蛋!”
巫青禾的眼神瞬间变成死鱼眼,她手下毫不留情地捏住他叭叭的嘴。
苏砚在身后默默看着两人渐渐走远,风声将那一对小情侣的对话传了过来。
“好嘛!我还没有跟你算账,说!你是不是瞪了别人一眼?”
“什么,那个人怎么还告状啊?!”
“只有做了的人才心虚,你眨眼干什么,是不是还背着我做了其他什么事情?”
“没、没有啊。”
苏砚收回视线,半响,他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利落离去。
巫青禾似是有感应般回头,却也只能看见一道清瘦的背影徐徐朝着远处离去。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迟逢春也十分警惕地回头,见巫青禾还在回头看苏砚,他一张脸黑下来,语气凶巴巴:“看什么?你叹气干什么?”
巫青禾迎着凶神恶煞也遮不住委屈的迟逢春,她又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微微泛红的眼角。
迟逢春被巫青禾成功安抚下来,可瞳孔还是有些漆黑,仿佛有些东西快要按耐不住了,在阴暗的角落里蠢蠢欲动。
幸运的是,巫青禾直觉性避开了危险的话题。
她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大家都变了好多。”
无论是怀孕的张薇薇还是许久未见的苏砚,甚至是她自己,时间的可怕就在于记忆里的恣肆少年终究都变成了陌生成熟的大人。
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迟逢春不明所以,眼神清澈:“什么,可是我又没变。”
他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抹洋洋得意的骄傲,无论过了多久,迟逢春爱巫青禾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
巫青禾听到他直白的回答,蓦地被他逗笑,她迎着迟逢春疑惑的目光,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感叹一下。”女人温柔牵起男人身侧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两人踏着落日的余晖缓缓前行着,他们的对话在风中时不时响起。
“对了,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我给你剪的刘海怎么不见了,头发也变长了,这一身衣服哪来的?”
“啊哈,我现在这个样子说来话长呢,帅不帅?”
“帅……那就长话短说。”
男人满意了,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哈,因为这个是我的灵体。”
“话说,你袖子里怎么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哪来的玻璃瓶子?醋?”
“……”
男人的身体陡然僵住,下一秒,女人恐怖的低吟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迟逢春……解释一下?”
“哈、哈,这个我说是在便利店买抹茶冰淇淋顺手拿的你信吗?”
“呵呵。”
第94章 讨厌,人家是逢春,不是青禾啦
又是一天新的早晨。
持续不断的闹铃吵醒了床上睡着的人,一张修长如玉的手指探向床头柜,在指尖触碰到闹钟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用力一按,闹钟的金属壳如同薄纸般就这样轻飘飘给捏皱了。
“零、零零……”闹钟坚强发出生命中最后的一声,铃声截然而止,它亦完成了它的使命。
床上的身影突然有了动静,如尸体惊变般直通通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见男人顶着一头凌乱如鸟窝的黑发,还有几根顽强的呆毛竖立在鸟窝中,可即使是这样糟糕的造型也遮掩不了他惊人的美貌。
狗啃的刘海下是一双内勾外翘、黑白分明的凤眸,可能是因为男人刚睡醒,他黑瞳生理性漫起一股水雾,看起来似春风吹皱的湖水,潋滟多情。
他的五官没有一处不完美,鼻子挺而翘,唇不染而红,肤若新雪,因为他长时间侧着身子睡,雪白的侧脸压出一道绯红的印子,似胭脂般,更衬出一种无言的娇态。
男人因为才刚醒来,大脑正处于加载状态中,就连行为举止间透出一股缓慢的迟钝僵硬感。
他先是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尸体,眼睛无神,眉头微皱。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个报废的闹钟了……
再这样下去,家里的钱都不够买闹钟了。
他下意识将手伸向床头柜,手无序随意地在床头柜上摸了良久,始终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
方才,男人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手,他潦草地抹了一把脸,顶着一头乱发疲惫地起身下床。
等他拉开卧室的大门,外面俨然是一副生机勃勃的烟火气息。
晨光、餐桌上的花束,以及冒着热气的早餐,男人鼻尖敏锐嗅到空气里传来鲜肉粥的香气。
秀丽的黑发女人正在此时穿着熟悉的粉色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看见紧闭的卧室门被里面的人打开,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黑瞳亮了亮,脸上浮现温婉秀气的笑容。
她说:“醒了?洗漱完来吃早餐吧。”
男人眼皮抬也不抬,只是喉咙简单地共震了一下,他轻应了一声。
转头,他奔向洗漱间。
刷牙、洗脸……一系列流程他都熟练于心。
终于到了最后的上厕所环节,他清晰感受到下面急需泄洪的迫切感,可已经逐渐清醒的大脑来到了日常的崩溃环节。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两眼一闭,似是视死如归般将手塞到了下方。
——和谐的生命线——
男人打开了厕所的门,女人此时正贤惠拿着拖把路过,见男人出来,她勾着唇笑而不语,狐狸眼狭促眯起。
男人……男人直接无视了她,走到餐桌前拿起盛好鲜肉粥的碗,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又过十几分钟,男人终于吃完了早餐,他随手拿起桌边的公文包,起身来到门口。
女人明明背对着男人在拖地,可她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道:“要去上班了?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在男人推开门的那一刻,女人突然拥了上来,温柔抱住男人的腰身,踮脚在他侧脸落上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她轻声细语道:“对了,回来的时候不要沾上其他人的气味,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男人似是不被这温柔乡所动容,他面不改色地温吞推开女人,胡乱应了一声后开门离去,女人温柔目送着男人离开。
而彼时的男人来到了地铁站,顶着一路行人惊艳的眼神,他熟练地拒绝了无数扑上来想要联系方式的羞涩路人,一路颇经波折,终于在上班时间前一秒成功打卡。
他面无表情地路过了正在跟女友甜甜蜜蜜聊着天、尾巴都快要甩飞到天上、某位不务正业的保安。
“小月,今天下班我们去哪里玩?”
“小月小月,你现在干什么?浇花吗?”
“小月小月小月,我好想你啊。”
将狼人堪比痴汉的一大串话遥遥甩到脑后,男人顺利挤进了拥挤的电梯。
因为临近上班的点,电梯里挤满了许多压点的公司员工。
明明电梯的空间都不够了,可在男人走入电梯后,那些员工眼里都下意识流露出丝丝惧色,哪怕是硬往旁边凑也要给男人凑出足够宽敞的空间。
男人来到工位上后,终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坐在男人旁边的暗精灵本来想要跟男人搭话,可看见男人的模样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男人已见怪不怪了,他打开电脑工作没多久,头顶黑影压下。
男人抬眸,刚好闯入一双娇媚魅惑的紫眸。
莉莉丝看着男人,表情流露出几分怪异,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罕见地正色道:“青禾啊,你怎么还没有跟迟逢春换回来?这都过去好几天了。”
魅魔不着调地想着,对着这张脸,她甚至连平时的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口。
总感觉自己下一秒说出口,这张脸的主人就能瞬间杀到她面前。
听到莉莉丝这句话,巫青禾终于绷不住了,五官都狰狞了几分,身上散发出的怨气不得让魅魔都退避三舍。
顶着迟逢春壳子的巫青禾幽幽道:“我也想知道啊……”
所以,这见鬼的情况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啊!!!
巫青禾心里呐喊着。
故事的一切还得从他们两人从同学聚会遭遇意外回来后说起,将时间调回到火灾的第二天。
……
“大人,我捡到了一个小人!”
巫青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塞入了一个盒子里,全身不得动弹。
耳边时不时传来对话声,巫青禾眼前一片漆黑,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于是,梦中的她努力睁开眼睛。
一瞬间,天光通明,如盘古开天辟地般,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众多色彩。
首先,她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后颈被一个人轻松捏住,巫青禾这时都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她先是低眸,只见自己短小黢黑的四肢以及衣不蔽体的穿着。
然后,一股极其空荡的灼烧扭曲痛感从腹中传来,她亦是感受到四肢传递到大脑的软绵无力感。
巫青禾知道这是什么——饥饿。
强烈的饥饿感在折磨着她这副身躯。
到现在为止,巫青禾都感觉这个梦很神奇,她第一次在梦里意识这么清醒,也是第一次在梦里感知如此清晰。
彼时,伴随着身后人爽朗欢快的声音,巫青禾被猝不及防地拎入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她一脸懵逼地抬头,却看见空间里正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对于巫青禾现在所身处的豆丁大小的附身对象来说,那道身影巍巍如高山般极具压迫感。
可当她看清那道身影的真实相貌,她的心神竟是一震。
原因无他,那人带着一个堪比鬼神般狰狞神秘的傩木面据,漆红柳绿的未知颜料涂满整个木面,扭曲晦涩的咒文布满在面具上,面具上雕刻而成龙珠般大小的瞪大双眼充满震慑压力。
青面獠牙,金刚怒目,只消一眼便能吓哭小孩的那种。
车厢里的光线很暗,就连巫青禾都骤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那人的声音经过厚重的面具而闷厚含糊了几分,听不出男女的嗓音从面具后传来。
他似是有几分疑惑:“哪来的孩子?”
将她拎进来的女人坐在车外面,听到里面人的疑问,她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刚刚在路上捡到的,我看他趴在地上,本以为是一块石头,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个小人。”
她的语气就像是遇到了一个稀奇的把戏,全然不顾小孩的意愿,充斥着一股近乎天真的残忍。
“想着大人赶了这一路,我捡了他给大人解解闷也好。”
“大人,你要是不喜欢,我再丢出去就好了。”
听到这里,巫青禾这个时候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与其说她没有动静,还不如说她根本动不了。
她的灵魂就像是被塞入盒子一样塞入了这个小孩的躯体里,只有一双眼睛能看能动,其余半分动不了,但还是能感知身体传来的痛楚。
她静静躺在车厢地板上,等待车里那个大人的宣判。
半响,那个大人似是轻叹了一口气,温吞喃喃道:“不用,一个孩子而已……还是养得起的。”
那位大人的声音倒是极小,如柳絮般飘渺,巫青禾甚至有时听不清他的声音。
紧接着,巫青禾感觉自己被车厢里的那个大人拎了起来。
她看见那个大人的手从繁复厚重的衣角里伸了出来,他的那双手倒是极美秀灵,削尖修长如象玉,就连指甲盖都透出一股清透的薄粉。
头顶上传来他模糊不清的声音:“嗯……怎么这么瘦?体藏热疾,鱼丽说是在路边捡到你的,是因为饿到走不动路了吗?”
到这时,巫青禾才发现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大人其实有些话痨。
巫青禾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登板上的鱼,被这位大人翻来覆去地检查着。
“那就……先给你吃……这个。”
一股清甜的香味传至她的鼻尖,还没有等她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巫青禾又骤然瞪大了双眼。
原因无他,只因她附身的这个小孩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上了递过来的玉白手指。
“!”
巫青禾蓦地睁大双眼,胸膛不停颤抖着,双目无神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半响,她才愣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从梦里面醒过来了。
梦里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一层薄纱般朦朦胧胧,她只记得是一个好荒诞离奇的梦。
还没有等她记起梦里的一切,她便感觉周身似是有些许不对劲,自己像是长高了不少,感觉床缩水了不少,自己的脚有一小节空落落垂在床的边沿。
她翻了身,差点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不知道怎么了,巫青禾感觉今天起床后,四肢格外不听使唤。
等她艰难从床上爬起,她下意识摸向床头柜寻找自己的眼镜,她在半空中摸了半天。
直至意识到不对劲时,她猛然抬头一看,才发现床边哪有什么床头柜,她骤然睁大双眼,大脑清醒过来的她才发现周围环境的变化。
这不是迟逢春的房间吗?
当她走到厕所,看见镜子里一张清风霁月的俊脸,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黑发男人顺势流露出惊恐的表情,一声高昂清朗的叫声响入云霄。
“欸?欸!”
巫青禾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般推开了自己的卧室门,她急忙求证一些东西,看看房间里的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直至她与房间里的女人四目相对,巫青禾的视线落在了女人捏着“包子”的手,伴随着巫青禾错愕的目光,女人的手还不自觉地又捏了捏……
顾不得惊恐,巫青禾的眼里赫然充满了残暴冰冷的杀意。
“迟!逢!春!”
第95章 谈恋爱嘛,当然要用力地鞭挞他们
经过了混乱的几分钟后,巫青禾终于搞清楚了一个残酷的事情,那就是——她和迟逢春灵魂互换了!
虽然还没有搞清楚灵魂互换的原因是什么,但巫青禾已经感受到问题的棘手,其中感到棘手的最主要原因都是来源于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娇小的女人。
“人家只是刚刚醒来,感觉身体有些奇怪嘛……”已经受到一顿收拾的黑发女人老老实实站在墙角,只是一双狐狸眼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看起来狡黠且灵动。
不同于巫青禾发现时的惊恐,迟逢春倒是一副接受良好的表现,甚至还散发出一种蠢蠢欲动的兴奋?
见迟逢春这副样子,巫青禾面无表情地警告他:“住脑,你不要试图用我的身体干一些危险的事情。”
迟逢春张大眼睛,懵懂歪头问道:“什么是危险的事情?”
“刚刚那种就是。”巫青禾看见他又试图悄咪咪掀起衣领,低头往下看去,男人一个箭步上去制止了他的行为。
巫青禾眼露杀气:“你想干什么?”
迟逢春一脸无辜:“我刚刚摸了青禾的,总感觉小小的,好像还没有我的大,我想要再确认一下。”
暴击!绝对的暴击!
巫青禾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下意识露出甜美致命的微笑:“你再说一遍?”
迟逢春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他见情势不对,有眼力见闭上了嘴。
可没多几秒,他又忍不住开口,一脸振振有词道:“可是我现在用的是青禾的身体,手也是青禾的,四舍五入我就是青禾了,自己摸自己有什么错呢?”
巫青禾差点要被迟逢春这一套歪理绕晕了,直至她看见黑发女人露出期待的亮晶晶眼神,似乎在期待她松口。
巫青禾斩钉截铁道:“绝对没门!”
很快,她便看见黑发女人皱起眉,立马举手提问道:“可是……青禾这样说的话,那我们上厕所怎么办?”
迟逢春不提醒还好,被他这么一说,巫青禾立马清晰感受到下半身传来的肿胀感,有种想要泄洪的冲动回荡在她脑海里。
巫青禾在面对醒来身体不是自己的时候没有崩溃,在意识到自己和迟逢春身体交换的时候没有崩溃,在阻止迟逢春危险行径的时候也没有崩溃。
但是在这一刻,她,终于崩溃了!
迟逢春心虚移开视线,弱气道:“可能是昨天半夜悄悄偷吃抹茶冰淇淋,吃多了……”
巫青禾两眼一黑,她第一次对抹茶冰淇淋如此深恶痛觉。
“要不,我来帮帮你?”黑发女人亮起眼神,脸上扬起一抹跃跃欲试。
巫青禾现在就处于进退两难的境界,可接触到女人发光的眼神,她陡然熄了火。
巫青禾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厕所。
彼时,迟逢春还在跟着她,言之有理地劝说道:“没关系的,反正我和青禾都是情侣了,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一下的。”
迎接他的是紧闭的厕所门。
又过了一会儿,巫青禾看不出情绪地从厕所走了出来。
“青禾好快欸!”旁边的迟逢春惊讶说道。
巫青禾在经历了生命大和谐后,整个人都麻了,以至于面对迟逢春的语出惊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压着一双漆黑的凤眸看向旁边乖巧站立的女人,再一次发出灵魂提问道:“我们真的不能换回来吗?”
迟逢春摇了摇头:“不行,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况且我现在待在青禾的躯壳里,灵力用不了多少。”
巫青禾感觉人生一片黑暗。
还没有等她黑暗多久,迟逢春在旁边耐心提醒道:“青禾,今天是星期一。”
星期一又怎么了?星期一也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啊!
等等……星期一!上班!
巫青禾倒吸一口凉气,她匆匆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时钟,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由于一早上都在弄明白两人之间的异常,以至于她根本忘记今天还要上班,巫青禾可不想要扣掉这个月的全勤,于是她匆匆开始洗漱起来。
迟逢春就站在她附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行动。
在巫青禾拿起公文包的时候,她的目光匆忙间对上了一旁堪比木偶人的女人。
巫青禾突然想起来公司的打卡是人脸识别,而现在她和迟逢春身体互换……
理清楚其中的逻辑关系后,巫青禾一下子抓住迟逢春的手臂,将他匆匆拉入自己的卧室。
迟逢春还处于懵逼状态,见巫青禾将他拽入卧室,白玉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粉霞,他一脸娇羞道:“大白天的,这样不合适吧?”
巫青禾一言不发地将他推进房间,然后雷厉风行地关上卧室门,隔绝外界的一切视线。
几分钟后,房间里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我给你换衣服,你乱动什么!”
紧接着女音弱弱响起:“可是青禾你手碰到我腰,好痒的。”
沉默了一瞬后,男音更加高昂起来:“闭眼!闭眼不准看!”
经过混乱的早晨,巫青禾和迟逢春终于踏上了地铁。
而就是这个时刻,巫青禾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现在这张脸的杀伤力,情况就是她即使顶着一头狗啃一样的刘海也抵挡不住众人灼热惊艳的眼神。
巫青禾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大的关注,之前的她虽然有一副好皮囊,但远远还没有迟逢春这样祸水,这让她感觉有些许不适。
男人抿紧了唇,眼底浮现的冷光使他看起来多了一份生人勿近的疏冷感。
偶然有大胆的女生上前搭话,巫青禾本身就不是什么善于拒绝的对象,况且对象还是女生。
所以,她下意识柔和着脸,礼貌温吞拒绝了对方要联系方式的请求。
虽然那些女生被拒绝了,可拒绝后的神色都是晕乎乎、满脸通红的,丝毫不为男人的拒绝而感到难过。
以至于,有越来越多的人朝巫青禾搭话。
现在轮到迟逢春黑脸了。
只见黑发女人动作亲密地挽住相貌绝艳的男人,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猝不及防地亲了男人的侧脸一口,耀武扬威地狠狠瞪了其他狂蜂浪蝶。
看见没?他对象!
巫青禾先是感觉侧脸传来柔软的触感,然后她很快意识到是迟逢春亲了自己,她双眼微怔,但也没有阻止迟逢春的动作,默认了他标记的行径。
而其他女人在看见两人的互动后,心立刻碎了一地。
但不得不说,迟逢春这一招效果确实不错,巫青禾立即感觉身边清净了不少。
等两人好不容易来到公司,巫青禾拉着迟逢春一起来到工位上,还没有等她将情况跟自己的上司加百列说清楚。
一道窈窕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角落里冒了出来,然后越过巫青禾,大大咧咧地将手臂搭在娇小的黑发女人身上。
迟逢春先是感觉到鼻尖嗅到一股熏人的媚香,然后他就被人用一根手指挑起下巴,对上一双水润娇媚的紫眸。
魅魔西子捧心般做作说着:“哦!甜心,你怎么就谈恋爱了~明明人家也是那么的喜欢你~”
“而且你这么喜欢他吗,居然连上班都要带着他来!”莉莉丝看向站在旁边的巫青禾,媚眼里浮现一抹沉重的痛楚。
女人恋爱脑要不得啊,明明她的甜心没谈恋爱前是多么理智的一个人啊!是她魅魔都魅惑不了的存在。
难道这个男人的魅惑技术比她这个正宗魅魔还要厉害吗?莉莉丝一本正经地若有所思起来。
迟逢春下意识想要挣脱莉莉丝的手臂,眼底晦暗起来,一想到这个魅魔每天上班都要如此亲密挨着青禾,他心里就莫名浮现一股戾气。
巫青禾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张了张嘴,本想要开口解释,她很快看见迟逢春脸上流露出的一抹冷色。
猜到迟逢春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巫青禾立马紧张开口道:“迟逢春!住手!”
莉莉丝奇怪地看了巫青禾一眼,她疑惑男人怎么突然开口,还喊得是自己的名字。
有了巫青禾的制止,迟逢春虽然焦躁但也堪堪忍住了想要将魅魔按在地下摩擦的动作。
而魅魔这边还是毫无察觉,她从来不在没用的事情上思考太多,转眼便将男人的异常抛之脑后。
莉莉丝轻叹了一口气,再偷瞄了巫青禾一眼后,她立马压低声音对旁边的黑发女人宽慰道:“女人恋爱脑不可怕,重要的是得占据主导地位,让男人离不开你。”
她扬起头,高傲地说出了女王的经典箴言:“谈恋爱嘛,就是要将男人踩在脚下,像对待奴隶般对待他们,鞭挞他们。”
“哦吼吼吼吼。”魅魔的手优雅捂住嘴巴,发出反派的邪魅笑声。
“我现在传授给你一本凝聚了我无数经验的恋爱笔记,上面有许多知识,能帮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要知道那些小兔崽子都抢着要买我的笔记,现在我传授给你。”莉莉丝十分大方地表示道。
迟逢春突然安静下来了,眼神微微闪烁着。
直至魅魔凭空召唤一本泛黄的牛皮笔记本,当着巫青禾的眼皮子下传给了迟逢春。
“什么东西?”巫青禾颇为关注,主要是魅魔那副死样她可太清楚了。
迟逢春看了巫青禾一眼,乖顺地将笔记本递给了她。
莉莉丝看见女人如此听话的样子,紫眸更是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沉痛之意。
巫青禾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魅魔的笔记本,在看见上面小人们奇怪的动作后,她刷一下关上了笔记本,耳朵不自觉染上绯红。
魅魔彼时还在给迟逢春洗脑:“谈恋爱,当然避免不了肢体接触,相信我,这种事情肯定会促进你们的感情,而且照着这上面的姿势来,你肯定也能感到舒服。”
迟逢春表情有几分意动,他都忘记了魅魔的接近,有些意外询问道:“真的嘛?”
见莉莉丝一脸坚定地点头,巫青禾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迟逢春,上。”
在经历了一顿真实后,魅魔终于搞清楚了真相,在听到巫青禾昨天经历的一切后,她凝眸陷入沉思道:“或许你可以问问路易斯,或许他知道怎么处理。”
巫青禾一听到有解决的办法,眼神都亮了几分,她颇为急切地问道:“路易斯有办法解决?”
莉莉丝也不确定,她只道:“你先去问问。”
而此刻的迟逢春,趁着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默默将那本遗落的笔记本捡了起来,然后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巫青禾这边好不容易打通了路易斯的电话。
此时的路易斯还在参加综艺,由于血族的睡眠时间已经过去,路易斯原本的经纪人已经苏醒过来,所以巫青禾与他的临时经纪人协议到此结束,她也没有跟着路易斯上综艺了。
听到巫青禾的来因,路易斯的红眸微微闪烁着,他耳边垂挂着的型红宝石吊坠耳环在灯光的刺激下泛出晶莹璀璨的光芒。
他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手链的问题。”
巫青禾语气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手链,那个手链又有什么问题?”
她知道那条手链有问题,不然堕种为什么会对它死追不放,但这跟他们灵魂互换又有什么关系呢?
路易斯正在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老师给他涂眼睫,他闭眼道:“手链本身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巫青禾清晰记得耿蝶当时炫耀的内容,其中就包括了手链的主人,于是她说道:“德拉库拉伯爵夫人?”
“没错!正是她。”路易斯肯定道。
巫青禾也不是个傻子,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伯爵夫人又有什么问题?”
她当时听耿蝶的语气,还认为这个伯爵夫人应是历史上一个比较有名的贵族夫人。
“有些东西藏在过去的历史里,那些人喜欢将真相美化,你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路易斯示意化妆师老师先出去,他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意有所指道:“你可知道德拉库拉夫人一生都在追求什么?”
巫青禾没有接话,她静静等待路易斯的解答。
“青春,所以她用少女的鲜血灌注自己的身体,来保持自己青春不老的状态。”
听到路易斯的话,巫青禾眼里露出一抹恶寒,那条红宝石手链居然是德拉库拉夫人的最爱,不会是因为那条手链的颜色红如鲜血吧?
“当初德拉库拉夫人为了自己,杀害了无数无辜少女,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你可知道她怎么处理那些少女的尸体嘛?”
巫青禾回忆起当时火灾里的堕种模样,脑海里升起一抹不可思议的想法,她强忍着恶心说出了那个变态的猜想:“用蜡油封存,做成蜡像?”
“聪明。”路易斯肯定了巫青禾的猜想,他继续说道:“我估计那个堕种应该是当年德拉库拉夫人杀害的少女之一,她的怨灵在人间徘徊,久久不得安息,所以才会盯上那副手链。”
“而你和迟先生,一个身体触碰到了手链,一个灵魂触碰到了堕种,自然而然地触发了德拉库拉夫人的诅咒。”
巫青禾蓦地瞪大双眼:“诅咒?”
“放心,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再加上迟先生本身的压制,其实这个诅咒的威力并不大,对你们造不成多大的影响。”路易斯安慰着。
巫青禾死鱼眼,她真的很想大声对路易斯说其实影响很大。
“现在看来,你们也就灵魂互换了一下。”路易斯终于说到了重点。
巫青禾急切问道:“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换回来?”
路易斯沉吟了一秒,然后开口利落道:“没有,但是你们不用太急,诅咒的时效应该没多久,过段时间你们应该就能主动换回来,在这段时间里就当作一次有趣的经历吧。”
巫青禾两眼一黑,她没想到这问了跟没问没多少区别。
在路易斯挂断电话前,巫青禾还是多提了一嘴:“话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路易斯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有些失真的磁性声音在话筒响起,他眼也不眨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条手链是我前段时间拍卖出去的呢?”
听到那头传来的嘟嘟声,路易斯红眸漾开狭促的笑意。
不仅如此,吸血鬼没有告诉巫青禾的是,所谓的德拉库拉夫人也是他一手处理的。
当为了保持青春而不择手段的夫人看见长生不老的吸血鬼,她眼里充满渴望与贪婪,疯疯癫癫地跪下请求吸血鬼赐予她长生,最后却在吸血鬼漠然的血眸里不甘结束了自己肮脏的一生。
黑发红瞳的吸血鬼举起火把,一把烈火无情烧毁了这座充满恶臭血腥味的古堡,无数尸骨也一并埋在火焰里,连带着这段黑暗的过去消失在风里。
傲慢的吸血鬼不愿意让这种污秽的人类成为自己的血仆,她甚至连最低等级的血仆都不够格,即使她手里握着无数的财富与滔天的权力。
巫青禾还是没有得到解决的办法,于是她只能跟迟逢春形影不离地上了一天的班。
到了晚上,巫青禾洗漱完躺在床上。
回忆起今日的混乱,男人妖美的凤眸流露出一股沉重的沧桑感,造孽啊……
她脑海里突然冲出迟逢春的一句话,她静止了几秒,眼里闪烁着不确定的光。
几秒后,她将手迟疑地放在胸前,捏了捏。
淦!他的真的比自己的大!
第96章 模糊的他
又过了好几日,巫青禾和迟逢春还是没有换回来。
在这些时段里,两人竟也渐渐适应了对方的身体。当然,前提是不提上厕所以及报废的闹钟数量。
巫青禾经常顶着迟逢春的壳子去上班,如今的她也学会了无视那些惊艳醒目的路人视线。
这是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皮囊过于好看其实是一种累赘。
而每当巫青禾下班回家,黑发女人总会套着粉色围裙站在门口等候她。
在她打开大门时,迟逢春会先给她一个拥抱,然后鼻尖凑在她的脖颈间,像小狗一样嗅来嗅去。
巫青禾有些无奈地推开他,认真解释道:“今天我拒绝了所有前来要联系方式的人,而且我也没有让其他人碰到我,你弄得我好痒啊。”
迟逢春也确实没有在巫青禾身上嗅到其他杂七杂八的味道,他满意地吸了吸鼻子,踮脚凑到巫青禾面前亲了亲她的侧脸。
听到巫青禾的解释,他黑白分明的狐狸眼闪过一丝哀怨,小声嘟囔道:“没办法,青禾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我得谨慎一点。”
巫青禾槽多无口:“难道不应该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吗?”
巫青禾自认为自己以前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搭讪,那些人如同浪花般层出不穷,她都有些招架不过来。
迟逢春却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他以前走在大街上也没有巫青禾顶着这张脸招人注目。
以前的迟逢春美则美已,但身上散发的疏离之气让人望之生畏,遥遥避之。
而巫青禾不一样,她顶着这张皮囊犹如商人怀揣着珠宝招摇逛市,一眼看过去,她身上散发的内敛温和之气不自觉让人驻目。
如果将迟逢春比作巍巍高山那一抹雪尖,那么巫青禾便是一捧化开的白开。
白开看似普通,可世人皆知白开水解渴清甜,它干净亦不含任何杂质,没有任何攻击性,方为饮用上选。
这也是迟逢春最为苦恼的地方,青禾似乎意识不到自己的特殊,若是放在以前倒也还好,毕竟她之前喜低调行事,只有极少数聪明人才发现了她的光华。
可现如今,换上了他壳子的巫青禾一下子如同擦去蒙尘的宝石,骤然三四分光彩被他这张脸点成了十分华彩,直直叫人移不开视线。
迟逢春还是不放心地再一次嘱托道:“青禾要是遇到那些扰人的东西,一定凶狠点,最好是直接用眼神逼退她们,不要给她们任何可趁之机。”
可恶,要是放在以前,迟逢春早就会选择悄悄在暗地里下黑手了。
可是现在,没有灵力的他如同普通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而青禾本人是个情感迟缓的笨蛋,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招蜂引蝶。
好烦好烦好烦,那些扰人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识相点,或者说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他的主权。
巫青禾看着黑发女人温秀面容蔓延上的醋意,她哑然失笑,迎上那双似有不满的清亮黑瞳,她压着胸腔里回荡的柔软笑意,猝不及防地亲昵在他气鼓起的软白脸庞上亲了一口,顺口还咬了一下。
看见迟逢春骤然放大的瞳孔,她含笑温柔道:“好的,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顶着一口牙印的迟逢春晕晕乎乎的,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上一秒还在吃醋。
后面的几日一如之前,仿佛一切都回归了平静的日常生活,除了巫青禾。
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穿到迟逢春的身体后,她时常做梦。
梦里的一切总是断断续续的,梦里的她是清醒无比的,可醒来后她又记不得梦里的一切,脑子宛如被薄纱蒙住了,全然模糊。
她隐隐约约记得梦里的自己是一个小孩,然后……有个时常带着狰狞面具的大人跟在自己身边。
她跟那位大人应该很亲密。
巫青禾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她只知道那位大人的脾气很温和,就算自己故意挑衅他,他也不生气。
当然,巫青禾本人肯定不乐意去挑衅那位大人,可是她梦里附身的小孩就像是一只过分警惕的猫猫,随时随地都会给靠近他的人来上一记爪子。
而巫青禾为什么会觉得那位大人脾气好呢?
因为每当她都觉得小孩有些过分的时候,那位大人总是包容地摸摸小孩的头顶,身上透露出一股近乎神性的淡然。
今晚若不出意外的话,巫青禾感觉自己应该又得入梦。
心里倒数三个数,巫青禾再一睁眼,她便看见了在自己眼前放大的鬼神面具。
虽然那张面具巫青禾已经见惯不怪了,可每当一睁眼看见放大的它,她的心脏还是会下意识一停。
“嗯,醒了?”带着面具的大人有搭没搭地捋了捋她头上的呆毛,被模糊过的嗓音透过厚重的面具传出来,温柔的语气亦如耳旁吹拂过的春风。
巫青禾记起来了,这段时间里,那位大人很喜欢揉她的脑袋,就像是对待一只毛发未长齐的小兽。
但小孩似乎很不喜欢大人这样对待他,所以巫青禾清晰感应到这副躯体的小孩猛然摇了摇头,试图将脑袋上的手给晃下去。
可头上的手就宛如大山般岿然不动,头顶上还传来那位含糊不清、藏在风里的闷笑声。
巫青禾其实早就发现这位清风明月的大人本身也带点恶劣因子,就像白皮软面下包着芝麻馅,他明明知道小孩的不喜,却装作一无所知地继续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等那位大人玩够了,他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然后站起身来,牵住小孩的手往前方走去,这个时候的小孩倒是乖觉,安安静静跟着那位大人走着。
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平坦无际的草原里,蓝天如洗,海浪般起伏的青草渐渐掩住了两人的脚印。
视线再一转,巫青禾眼前陡然一黑。
她本人倒是早就适应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视线转换,再过几秒,她视线又陡然出现了明亮灼目的色彩——是火篝。
眼前俨然是一副热闹的景象,人,许多人围在火篝旁形成一个圈,他们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亦欢呼亦歌舞,他们双手举起似乎在庆祝着什么的到来,口里吟唱的歌文亦是晦涩难懂。
烈火燃烧木柴,木柴在空气中爆裂的星火在黑夜的背景下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哪怕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喧闹,可巫青禾的目光最先落在高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不同于以往的随意,他穿着庄重繁复的宽大衣袍,身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玉石,伴随着他羽衣蹁跹间,身上的玉石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灵动的撞击声。
哪怕他脸上带着醒目恐怖的傩木面具,也遮掩不住他此刻散发出的仙灵之气,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所有人都在仰视着台上的那位大人,眼也不眨,表情虔诚。
巫青禾亦如周围人一样,眼也舍不得眨,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舞蹈,它神秘古朴且恢弘飘逸,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便让人见之难忘。
那位大人跳了很久,久到巫青禾几乎都快要忘却时间,篝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着。
直至高台上的那个人将手叠在了他的面具上,似欲将面具摘下来。
巫青禾陡然来了精神,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高台上那个人的相貌。
“!”
巫青禾看着面前骤然放大的熟悉面孔,她呼吸一停,反应过来后的她面无表情推开了迟逢春关心的大脸。
迟逢春这厮毫无察觉,他又凑在巫青禾身旁担忧问道:“青禾,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迟逢春知道巫青禾这段时间睡不太安稳,似是多梦。
但巫青禾并没有告诉迟逢春自己做梦的内容,一是她醒过来后便不太记得梦的内容,二是她怀疑她做梦跟迟逢春有关。
不然怎得她之前都没有这么经常性做梦,怎得跟迟逢春交换了身体后梦境便接连不断。
更甚,她怀疑……这些梦都跟迟逢春有关。
可当她望向迟逢春那双清澈毫无杂质的大眼,巫青禾又怀疑起自己猜想的准确性,他看起来也不像那位啊……
迟逢春可不知道巫青禾内心所想,他屁颠屁颠地端来了安神助眠的汤饮,一脸期待地看着巫青禾喝下去。
然而,巫青禾知道这些汤药都没用——因为她又做梦了。
不过,这次她真的做噩梦了。
水,铺天盖地的水覆盖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天地宛如洪水倒灌,天崩地陷。
巫青禾来不及惊讶于自己的身躯怎么长高了许多,她便看见前方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亦如蝼蚁般挡在浩瀚巍峨的水截面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还没等巫青禾来得及奔向前去,原本静止的洪水悍然汹涌起来,只是眨眼间便遮天蔽日淹没了一切。
……
疾风骤雨急厉拍打在伞面上,巫青禾举起伞柄行走在大路上,天空是阴沉的灰色,偌大的雨滴无情落下来,微寒的空气刺激着她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凉意激起一块鸡皮疙瘩。
直至这时,巫青禾才发现酷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已入深秋,连带着天气都开始转凉了。
按照往年,她肯定能敏锐察觉到天气的变化,因为她身体耐不住寒,一点温度的变化都清晰可知。
可是今年的她刚好与迟逢春交换了身体,迟逢春的身体倍好,吃嘛嘛香,根本不惧这点温度的变化。
许是换季,最近,帝都已经持续了好几天的阴雨天了。
巫青禾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收伞进入公司里面。
还没有等她将工位坐热,她便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公司又要团建?”
过来传消息的莉莉丝漫不经心地对着灯光比对着新染的粉色卷发,她敛眸道:“什么叫又,距离上次团建已经过去很久了,大家最近这段时间很忙的。”
巫青禾想了想公司里的人最近在干什么。
撒旦老板常年神龙不见尾,耶和华天天拉着众神在楼顶打麻将。
矮人最近流窜在公司内部到处听八卦,狼人忙着和他的亲亲女友讲歪腻语录,暗精灵依旧在网上与各大种族激情对线。
金朵朵最近缩在他那个黑暗的财务室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木乃伊作为公司的第一大金主爸爸,自然被各个部门好生供着。
加百列依旧是公司劳模,整个公司能有这么安闲舒适,全靠可靠的天使长在撑着。
倒是人鱼和吸血鬼偷不了懒,他们最近通告挺多,整日在工作地点来回转。
巫青禾嘴角微微抽搐,就算公司员工有些很忙,但其中绝对不会包括在各个部门游荡的魅魔。
“况且,帝都最近的天气着实烦人,阴沉沉的老下雨,都有些破坏我狩猎的心情,还不如换个地方,说不定会遇见我的爱情。”莉莉丝双眼亮晶晶的,紫眸里充满了迫不及待。
所以,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的重点吧!
第97章 天堂岛,男人的天堂,女人的乐园。
天空碧洗,万里无云,白沙绿水,白鸟徘徊,远处是低矮的木屋,近处是高大的椰树,明媚的阳光投射下来,找出连片的树影,有时一阵沿岸的海风吹过,树影婆娑。
纯白细软的沙滩延接着碧绿清澈的海水,徐徐海风吹皱海波,白色浪涛卷着贝壳上岸,海面折射出波光粼粼的微光。
再遥遥望去,蓝天与碧水化为一线,分不出天地。
这里是天堂岛,也被称为与天堂最近的地方,有人说能在这里听到上帝的教诲。
【然而,上帝只会在酒店里跟其他人打麻将。】
事实上,天堂岛是距离天堂最近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有一点小小的误差,理论上来说,它是距离三界最近的地方。
“什么?这是三界最近的地方?”
容貌极盛的黑发男人站在柔软的白沙上,他偏头看向懒散躺在长椅上的粉发女人。
显然,两人正是套着迟逢春壳子的巫青禾以及放飞自我的莉莉丝。
巫青禾从来没有想到公司的效率如此之高,前一天通知了她,今天便抵达了团建地点。
说是团建,巫青禾倒是觉得用度假来形容更加合适。
天堂岛确实是一个度假岛屿,由于风景优美地广人稀,还被评为旅游圣地,不少人慕名来到岛屿上玩耍。
岛屿的天气也极好,不同于帝都的阴雨连绵,这里倒是阳光和煦,温度宜人,来往的人皆穿着清凉的衣物行走在此地。
不同于沙滩上只穿着短裤、露出健壮上身的男人们,巫青禾穿的倒是保守了些,上身套着白色T恤,下身穿了条沙滩裤。
【她总感觉上面不穿怪怪的】
而莉莉丝倒是大方极了,她身穿一套性感清凉的黑色比基尼,黑色完美将她莹白的肤质给衬托出来。
宽大的伞面下,阴影刚好遮住了躺椅那一块领域。
巫青禾回忆起她刚从酒店前台路过时看见的漂亮蛇女,表情还是有些疑惑:“就算这里距离三界最近,可我这一路走来,遇见的人里十个有五个不是普通人。”
这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的比例了,遇到非凡生物的概率比遇见普通人的概率还要大。
莉莉丝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优雅大方地展露自己完美的身材:“正常,这附近有一个三界中转站,最近快要到万圣节了,来人界玩的非凡生物只多不少。”
“况且,根据日历来说,最近这段时间不属于人类的休假时间,他们大多数人需要忙着工作与学习,根本没有什么闲心上岛玩。”
也只有公司里的这些人耐不住性子,一个个急哄哄想要过来度假,其中以莉莉丝为首。
“不过不用担心,普通人类反正是‘看不见’的,他们顶多认为那些人有些奇怪,而非凡生物根据三界协议,不会主动对普通人类出手。”莉莉丝不以为然地说道。
巫青禾了解清楚情况后,她没有忘记自己来找莉莉丝的目的。
她问:“话说,你刚刚有看见迟逢春吗?”
方才,巫青禾和迟逢春抵达酒店没多久,他们的房门就被敲响,迟逢春去开门,却猝不及防地被一道娇小的身影给拉了出去。
巫青禾自然见证了那突然的一幕,她匆匆走到门口,却只能看见一道快出残影的白色拽着迟逢春离开,转眼便消失在转角。
那人的动作倒是极快,等巫青禾追出酒店,两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巫青禾倒是不担心迟逢春的安全问题,她刚好看见了在外面晒太阳的魅魔,于是便有了上面的一段对话。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们应该朝西边走去了。”莉莉丝微微摘下墨镜,紫眸落在前来搭讪的金发碧眼的男人,她露出一个甜腻的热情笑容:“嗨,甜心,很高兴认识你。”
莉莉丝的速度毋庸置疑,没过一会儿她便与那位男士聊得火热,那位男士脸上的爱意几乎都快要具现化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巫青禾也识趣地顺着莉莉丝指的方向离去,不打扰莉莉丝的猎捕。
可还没有巫青禾走多远,柔软的脚板传来一阵硌硬尖锐的疼痛感,貌似是踩到了贝壳之类的东西。
还没有等她低头看去,附近传来一道慢吞吞的声音。
“你踩到我了。”
顺着声源,巫青禾低头看去,猝不及防与一个头颅对视上。
巫青禾的神色一僵,细看下,才发现是阿哈美尼斯埋在沙子里,他整个人除了头颅外都埋在沙滩里,周身鼓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沙包。
乍一下看,只剩下一个脑袋在沙滩上,还有些别样的惊悚。
巫青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脚,她不解阿哈美尼斯为什么要埋在这里。
“我想试试入土为安的感觉。”阿哈美尼斯颇为好心地邀请道:“感觉还不错,你要不要一起?”
巫青禾嘴角微微抽搐,她颇委婉地拒绝了,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后,她赫然看见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细软的白沙下露出森森白骨。
巫青禾有些绷不住了,她想了想阿哈美尼斯此刻的造型。
所以……他只有头颅有皮肉包着,沙包下面都是骨头?
巫青禾将那诡异的画面晃出脑袋,她默默地捧起一堆沙将自己不小心踩出来的坑给补好,并顺手拍实。
巫青禾可不想明天在当地新闻上看见阿哈美尼斯的脸,还是那种打了码的存在。
再往西边走,这边快要接近海域了,沿岸种了一排高大的椰子树,略微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吹得人神清气爽。
椰子树下安静坐着一个清瘦的背影,海风将他头上的白发吹得微微凌乱。
巫青禾好奇地走近了几分。
于是,她便看见了加百列静静握着细长的钓鱼竿,一脸平静地望着宽阔的海平面。
天使长意识到旁边有人来了,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直视着前方。
巫青禾表情似有些一言难尽,她顺着鱼竿的方向看去,杆线没有任何动静。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您在这里钓鱼?”
加百列轻轻颌首,巫青禾沉默看着鱼线垂钓的浅滩区,再往前几步都能看见搁浅的螃蟹和海星了啊!
这里真的能钓到什么东西吗?!
就在巫青禾发出灵魂质问的时候,鱼线有了动静,微微晃动着似是有东西在下面勾着。
加百列不急不慢地悠悠收杆,顶着巫青禾不可思议的眼神下,一团黑影破出水面。
大天使看着钓出来的东西,蓝眸微微透出失望,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将那个长满绿苔与海藻的木头宝箱放在一旁。
而在那一旁,除了大天使刚刚钓出来的木头宝箱外,还有一堆亮晶晶的宝石、叠成小山的古老金币……
“怎么钓不出鱼呢?”加百列疑惑发问,他蓝眸凝视着海面,然后端正姿势,重新将鱼线抛入水面。
巫青禾感觉槽多无口,先不说浅滩成功钓上鱼的概率有多小,他钓上来的东西才更加离谱吧!
暂且不说那堆宝石以及那个貌似深海才有的宝箱,那堆宝石金币里面躺着的人鱼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告诉她这条人鱼也是钓上来的!神经啊!
人鱼有搭没搭地用浅绿色的鱼尾拍打着沙滩,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绿。
注意到巫青禾的视线后,她看了过去,看清巫青禾整个人后,她亮了亮眼,顺手给她抛了个飞吻。
抱歉,打扰了。
巫青禾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她都要中幻觉了。
而在巫青禾走了没多久后,加百列的鱼竿又有了动静。
这次他钓上来了一个人,一个金发蓝眸的男人。
男人或许都没有想到自己能被一个鱼竿给钓上来,他蔚蓝的眸子透出一片空白。
一人一天使四目相对,死寂的气氛里只剩下海浪拍打的声音。
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俊脸下意识流露出抱歉的表情,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他爬上了岸,正打算离开时,加百列叫住了他。
男人回头,加百列示意他的衣领后面还勾着自己的鱼钩。
男人后知后觉才发现,他手忙脚乱地解开了鱼钩,正打算离开这里时,身后又传来加百列淡漠平静的声音。
“不要在这里潜水,危险。”
男人的身体一僵,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头也不回地踉跄走了。
加百列蓝眸无声盯着那个逐渐离远的背影好几秒,天空海鸥一飞而过,他又收回了视线,专注放钩。
而巫青禾这边已经找了迟逢春,看着眼前战意熊熊、蠢蠢欲动的两拨人,她神情放空,感觉事情有些超出她的掌控了。
事情还得从她找到迟逢春说起。
彼时,巫青禾看见了沙滩上黑发女人的身影,与此同时,女人身边还站着一个脸色娇羞的白发少女。
巫青禾一眼就认出了白发少女的身份——奥黛丽,曾经绑架过她的那条白龙。
奥黛丽穿着一条可爱蓬松的蛋糕裙,正时不时往黑发女人身边靠近,神经大条的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只顾着努力和女人贴贴。
迟逢春伸出一只手抵住奥黛丽的龙头,他黑眸凝聚了冰凉的杀气,身上的黑气几乎都快要凝实了。
为了防止血案的发生,巫青禾大步走上前去,却不料被几个热情漂亮的小姐姐给拦住脚步,说是想要认识一下。
彼时,迟逢春也已经看见了巫青禾的身影,还没有等他来得及高兴,转眼便看见巫青禾被一堆人给拦住。
黑发女人的狐狸眼陡然一眯,手上陡然一用力,皮糙肉厚的白龙被猝不及防猛然往旁边歪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银瞳里闪过一丝懵懂的迷茫。
巫青禾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招架这些漂亮小姐姐,她们不似东大陆的人含蓄,行为举止皆奔放。
就在巫青禾举步维艰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含着冷冽的风挤进了人堆里。
只是一个瞬间,黑发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勾着人群中央的男人脖颈,踮着脚狠狠亲了上去。
亲完后的迟逢春冷冰冰看着那一堆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郁气不自觉让其他人倒退几步。
迟逢春的到来解救于水火之中的巫青禾,她松了一口气,而那些小姐姐看见名草有主,即使再遗憾,也不得不离开。
毕竟,那个黑发女人的表情好凶,感觉下一秒就会走过来打她们。
而奥黛丽此时也意识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她银瞳收缩着,眼神狐疑地来回在迟逢春和巫青禾身上来回打转。
好奇怪啊……
奥黛丽明明确认眼前的女人就是巫青禾,可她脸上的表情跟那日杀到她巢穴的那个臭男人一模一样。
反倒是她身旁站立的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觉得无比熟悉,暖暖的就像是阳光照在身上。
奥黛丽更加迷糊了。
还没有等她弄明白,她身旁传来一道张扬嗤笑的男音:“笑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绑错了人吗?”
金朵朵悠悠走了过来,他穿着一条黑色的沙滩裤,露出精壮有力的上身,恶龙张着淬金的龙瞳,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恶劣的趣味。
高傲的奥黛丽当然受不了金龙的嘲讽,她立马转过身去朝金朵朵呲着牙,眼瞳流露出几分凶气。
路易斯带着一顶墨镜,全身包裹得严密,晃晃悠悠来到巫青禾身边看戏。
巫青禾看着快要打起来的两条龙,转过脸去询问一脸悠闲的吸血鬼:“奥黛丽怎么来了?”
吸血鬼笑吟吟说道:“因为她现在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啦,据说是奔着某人来的。”
路易斯也没有明着说某人是谁,但巫青禾已经猜到了,她颇为头疼。
而那边的两条龙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因为之前的旧怨加上现在的新仇,他们开始宣战了。
奥黛丽仰起头叉腰:“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我?凭你空空如也的巢穴吗?”
空空两字直接戳到了负债累累的恶龙心窝里去了,金朵朵的金瞳光芒大盛,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白龙,表情森然:“想打架是吗?”
奥黛丽完全不怂:“打就打,龙族最强者的名头也该换一换了。”
金瞳与银瞳对视上,一路电花带闪电,两人高昂的气势也是针尖对麦芒,不分伯仲。
巫青禾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但她一想到两条龙昏天黑地的打斗画面,眼前一黑,连忙走上去拉架。
她看了迟逢春一眼,他虽然不情愿,但也假情假意地走上前去劝架,但是他心里更希望两条龙打起来,这样那条讨厌的白龙就没有机会缠着青禾了。
然而两条龙一旦动了心思更是十条牛都拉不回来,今日他们势必要分个高低。
“如果这样的话,不如你们换个方式。”看戏的吸血鬼突然出声,他看着不远处玩耍运动的众人,诚恳建议道:“不如就沙滩排球比赛吧,比赛也能分胜负。”
巫青禾细想一下,路易斯这个建议还真比两条龙血拼靠谱许多。
两条龙还有些不情愿,作为好战骁勇的龙族,他们更喜欢肉与肉之间最纯粹的搏击,那种不掺杂任何因素的物理打斗。
巫青禾看出了两条龙的犹豫,她直接一阵见血道:“金朵朵,你想想欠公司的债,你猜在这里打架要赔多少钱?”
恶龙就像是被掐住命运的脖颈,瞬间熄火。
巫青禾转头看向左边的少女,她什么也没说,只道:“如果你执意的话,请参考一下你旁边那位的经历,你也不想欠债吧。”
不得不说,金钱确实是龙族的命脉,刚刚还不情愿的两条龙瞬间没了开口的底气。
“比赛也行,哼,你等着瞧!”
“呵,就你,等着被我打爆吧!”
第98章 我们的口号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蓝天白云,海鸥低旋,海浪汹涌地扑打着沿岸,一张由渔网制成的粗糙球网隔开了气势汹汹的两拨人。
巫青禾面无表情地混在其中,当她刚想要浑水摸鱼趁着所有人不注意退出比赛场地,正在跟金朵朵互放垃圾话的奥黛丽头也不回,伸手拦住巫青禾离去的步伐。
歇了心思的巫青禾看着对面四人,眼里无神。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一场两条龙之间的对抗,为什么到后面会发展成为八个人之间的斗争。
起初,金朵朵和奥黛丽两条龙同意了沙滩排球比赛的建议。
然后,在附近玩耍的狼人先生听到了排球这两个字眼,瞬间耳朵竖了起来,快乐晃着尾巴拉着自己的女朋友冲过来就说要加入。
而原本在看戏的吸血鬼乍一看见秀恩爱甜甜蜜蜜的狼人,红眸一眯,出于一种见不得狼人好的心态,他优雅且不失尖酸地内涵了格鲁几句。
格鲁在小月面前,自然要挺起狼人一族的威严,但是他知道自己嘴笨,一向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吸血鬼。
于是两人赌上了狼人和吸血鬼两族的尊严,也说好参加这场世纪排球大战。
巫青禾沧桑地抹了把脸,什么啊,明知道狼人和吸血鬼两个物种凑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安分的时刻,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地盘啊!硬是要贱兮兮凑过来给对方一爪子吗?!
本来,到此应该也差不多了。
可偏偏莉莉丝千里迢迢听到了这边的消息,基于魅魔与恶龙之前结下的梁子,她甚至为此打发了聊得正上头的猎物,就是要过来凑这个热闹。
结果,恶龙看见了看戏的魅魔,过往仇怨涌上心头,他直接猖狂嘲讽说:“我可不像某些躲在后面的懦夫,你们那边随便来多少人,胜利只会属于我这边。”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掐断了粉色发丝,她也主动请缨加入了这一场混战,就是为了要亲自将恶龙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到此为止,这场沙滩排球的意义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这注定是一场关于各个种族之间的尊严之战。
本来这场比赛根本不关巫青禾的事,直至她弱弱地在争吵不下的众人面前问道:“那我呢?给你们当裁判?”
众人顿时停住了争执,齐刷刷看向她,动作统一地让巫青禾感觉一丝不妙。
事实上,她的直觉是准确的。
奥黛丽一把就将她薅过来,莉莉丝一手把持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两人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青禾当然也要一起参加啊。”
迟逢春将在场所有局势默默纳入眼帘,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巫青禾旁边,试图跟巫青禾一队。
可恶龙的大脑是直的,是平坦光滑的,是不含一丝沟壑的。
他一看场上局势,直接一把抓过迟逢春,不假思索道:“我也不占你们那边的便宜,即然你们执意要加一个人类拖后腿,那么我们这边也加一个,不然赢了也没意思。”
被称为后腿的巫青禾错愕指了指自己,她,累赘?
她看着盛气凌人的金朵朵,在那一个瞬间,她瞬间与之前的魅魔思维共频了。
不得不说,金朵朵确实是一位全才,一位将地图炮、火力全部覆盖、拉仇能力集于一体的全才。
从未有一刻,三个女性生物如此同仇敌忾,她们对于这条龙达成高度统一的认知。
碾压他!
瘦弱白皙的黑发女人被强壮高大的恶龙抓住肩膀,如同被母鸡抓住的鸡仔,毫无反抗的余地。
迟逢春阴沉着一张脸,如果不是他现在用的是巫青禾的壳子,否则高低已经跟这个看不清脸色的蠢龙打起来了。
偏偏,他换了身体,力气还真拗不过这个只有四肢、没有大脑的蠢龙。该死!
在错综复杂的矛盾利益下,比赛的阵营也很快分了出来。
红方分别是巫青禾、莉莉丝、奥黛丽、路易斯。
蓝方分别是迟逢春、金朵朵、格鲁和他的女朋友小月。
两拨人各为四人,抛开巫青禾和迟逢春身体交换的事实,在场连性别都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此外,这场比赛还缺了一个裁判。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能当选成为这场比赛的裁判,他们必须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绝对权威的裁判。
此时,正在默默钓鱼的加百列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几分钟后,大天使蓝眸沉默落在两边冒出熊熊战火的八人,虽然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他还是高高举起手里的小红旗,板正工整地将胸前挂着的裁判口哨放在嘴边。
伴随着鲜艳的红旗干脆落下,尖锐的口哨打破了维持良久的平和假象。
金朵朵将幻化出来的金球高高拍向上空,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落在上空那颗在不断上升的金球上。
悬挂在上空的耀眼太阳与璀璨金球重叠的那一刻,金球所散发出的刺眼光芒不得让人眯起眼神。
金球升到一个临界点,那一个瞬间过后,金球陡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猛然下降,身上甚至因为与空气的摩擦而冒出星星火光。
这球砸下来会死人的吧,一定会死人的吧。
巫青禾大脑一片空白,看着以这种恐怖速度下降的金球,她脑海里只呆呆冒出这一个念头。
可奥黛丽又岂是吃素的,她银瞳一缩,迎着下降的金球飞去。
只见娇俏可爱的白发少女呈炮弹般飞过去,她蓬松华丽的蛋糕裙下骤然冒出一根粗壮有力、泛着粼粼银光的银色龙尾。
龙尾逆着风,顶着空气爆裂开来的声音,它用力将金球拍了回去。
金球旋转着,又极快地飞了回去。
蓝方那边是一脸跃跃欲试的狼人接住了金球,宽厚如蒲扇的狼爪猛然将金球扇了过来,他颇为精准且小心眼地对准了对面的吸血鬼。
红方这边路易斯身影骤然化为一只蝙蝠,金球不出意外地砸了个空,黑影闪过间,蝙蝠骤然又化为了人形,路易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金球的后方,优雅且凌厉地将金球又拍了回去。
蓝方的金朵朵冲在最前头,又猛一个俯冲,猝不及防地来了个扣杀。
不好!
红方那边所有人精神一凝,眼瞳缩紧。
此时,红方这边所有队员离球网都有一定的距离,要是用正常速度跑过去肯定是来不及的了。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金朵朵拿下这一局的第一分吗?
奥黛丽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将分数拱手送人,她一咬牙,龙瞳爆发出灿然的银光,周身的空间一瞬扭曲。
要知道,她的天赋可是时空系啊!
再一眨眼,奥黛丽已然出现在金球下方,她双手握成拳,高高将金球锤向上空。
与此同时,她背后出现凌空跃起的魅魔,粉发女人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漆黑螺旋状的恶魔尖角,她红唇勾起,露出一个柔弱漂亮的笑容,而身后的爱心尾巴却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狠狠朝金球鞭打去。
夹在各种法术攻击,生物变化的巫青禾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场比赛了,她麻木且僵直地站在白沙上,眼神放空看着头顶金球如闪电般飞过来——又飞回去……
天杀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啊!
正在巫青禾内心疯狂吐槽的时候,她耳旁突然传来一声紧张凌厉的提醒。
“小心!”
巫青禾抬眼,赫然只见金球以子弹般的速度朝她面前直直飞来。
就在其他人屏息时,巫青禾身体比脑子快一步行动,在金球快要撞上的时候她本能地抬起手,将金球沿着原路拍了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没有感觉到痛觉,她轻而易举地将金球轻飘飘地拍了出去,就如同羽毛球般轻盈。
巫青禾这个时候才记起自己继承了迟逢春的身躯后,自然也一并继承了他的身躯强度。
毋庸置疑的是,迟逢春的身躯强度能比拟得上最顶级的生物。
意识到这一点的巫青禾逐渐加入了比赛里去,红方这边四人倒是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起来。
在无数个来回后,蓝方以一分之差惜败红方。
吸血鬼什么也没说,只是遥遥对狼人露出优雅的嘲讽一笑,狼人耳朵耷拉下来,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他旁边的小月似有所察,走上前去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
看见秀恩爱的狼人,吸血鬼嘴角陡然扯平,他笑不出来了。
奥黛丽和莉莉丝两人泛绿光的尖锐眼神几乎能把对面的金朵朵能灼出一个洞来,恶龙磨了磨犬齿,知道自己输了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他还是强硬着语气倔强道:“不过是一局罢了,还有下一局,下次,我一定打爆你们!”
其实蓝方这边的实力完全不输于红方,主要是蓝方这边的队员三心二意,金朵朵是主力队员,狼人其次,但是他的心思容易被小月给分散,一旦有球抵达小月面前,他就会紧张地扑上去。
所以,小月全局几乎没有什么碰球的机会,她也不在意全程当花瓶,就这样温温柔柔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对象活力满满地全场打转。
但要说划水最严重的还得是迟逢春,他本来就不愿参加这什么鬼比赛,更不用说他老婆还在对面!
说到这里,迟逢春身上的怨气更深了,他恨不得立马结束这比赛。
第二局比赛开始前,双方又互放了一些垃圾话。
巫青禾感慨着要是卡兰希尔也在就好了,对于这种局面,暗精灵向来都是无冕之王。
可惜,卡兰希尔现在正在做美黑,没有时间过来凑热闹。
虽然说作为暗精灵的卡兰希尔已经够黑了,但是暗精灵向来都是以自己的黑色皮肤为荣。
双方放垃圾话的时间过于久了些,就连公正的裁判加百列都看不下去了,铁面无情地出示黄牌警告。
这次轮到奥黛丽发球。
她特意瞄准了方向,朝着小月的位置攻去。
什么?你问她为什么不朝着蓝队最薄弱的地方——迟逢春攻去?
开什么玩笑啊,对面迟逢春用的可是青禾的身体,奥黛丽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肯定不能伤害青禾的身体。
为此,奥黛丽发球还耍了个烟雾弹,虚晃一招,所有人都误以为她会直奔金朵朵袭去。
等蓝队反应过来时,金球已经抵达那个温柔秀气的兔子小姐面前了。
格鲁兽瞳缩紧,他惊惧得连人形都保持不住,身体肌肉暴涨,直奔兔子小姐那边。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兔子小姐接住了金球,用巧劲化解了银龙的蛮劲,并利用身体的柔韧性将金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越过球网。
说实话,兔子本身就以速度敏捷为强,小月作为兔子兽人,自然将敏捷点满了。
她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也只是看起来。
在经历过曾经的深巷遇险后,兔子小姐也会每天坚持锻炼身体,她腹部都有一层薄薄的马甲线了。
金球利落砸在白沙上,它在地面滚了好几圈,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这一下子,就连一向心高气盛的金龙都给了小月一记赞许的眼神。
兔子小姐依旧温温柔柔笑着,白净温婉的脸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力。
可对面红方所有人都升起了一抹危机感,这是他们第一次因为轻敌而吃了一次亏,也从而意识到小月是个难缠的角色。
不,事实上是十分难缠。
小月似乎玩过排球方面的运动,她对于这一项运动的规则熟练于心,每次都能险险擦边,从而赢下比分。
狼人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女友不需要自己的额外关照,她本身就是草原上奔驰的狡兔。
格鲁为此不再分神,撒开腿玩。
蓝队与红队的差距在渐渐缩小,到后面,更是小月凭借刁钻一球险胜,拿下这一局的比赛。
现在轮到蓝队那边的人气势高涨,态度嚣张了,主要是金朵朵和格鲁为主。
他们轮番朝对面嘲讽,欠揍的模样更是让红队这边捏紧了拳头,誓要在下一局打爆龙头与狗头。
现在场上比分是1:1,平局。
很快,他们迎来了决胜局。
在第三局里,双方都咬分很紧,完全不给对方一点可趁之机。
14:15。
终于,他们终于迎来了赛点,双方的尊严就看这一球了。
这一球由奥黛丽发球,金球直直奔着金朵朵袭去。
金朵朵完全不怂,他眼里金光大盛,誓要拿下赛点的他兴奋得身上泛起点点金鳞,五根手指化为锋利的龙爪,用尽全身力气朝金球拍去。
金球有一瞬间承受不住金龙的力道,球身上崩裂出几道裂纹。
紧接着,金球越过了球网,越过了红方边界线,毫不留恋地直直朝着远方奔去。
啊——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着球飞去的方向仰望。
球啊,今天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巫青禾眼神空空仰头看着缩成黑点的金球,她发誓,她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有路过的小孩抬头刚好看见了头顶上一飞而过的金球,他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角,稚嫩快乐的声音在众人耳朵里打转。
“妈妈,看!有流星欸!”
与此同时,岛屿的另一边,男人安安静静坐在海边礁石上,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虔诚祷告着什么。
只不过他温雅俊秀的脸上一片麻木,微湿的金发被剧烈的海风吹得凌乱,蓝眸死寂无神落在不断拍打着礁石的汹涌海浪上。
还没有等他站起身来,一个金球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直直砸落在他的头顶。
倒霉的男人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99章 格兰的救赎
格兰是名医生。
准确来说,是名心理医生。
在他婴儿时期,他被亲生父母遗弃,神父是在教堂座椅上发现了这个被遗弃的孩子。
神父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于是,他收养了他。
格兰从小生活在教堂,他每天唱的最多的是圣歌,念的最多的是圣经,听的最多的是“愿上帝保佑我。”
他是沐浴在圣光里长大的孩子,金发蓝眸宛如最标准的天使长相,见到他的人都会说感觉自己被净化了。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格兰会继承老神父的衣钵,成为新一任神父时,他出乎所有人意料,选择当一名心理医生。
当然,被神父拉扯大的孩子同样信仰着上帝,他从来不会质疑自己主的存在。
只不过他从小看见过无数来教堂祈祷的人们,他们痛苦或幸福,虔诚或虚伪,无数个人有无数个请求,他们向上帝索取着自己的愿望,希望上帝能听到他们的祈祷。
可格兰知道,他的主只有一双耳朵。
于是,他心里便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我能帮助他们就好了,或者说,我能帮我主分担一些就好了。
神父了解到格兰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并没有因为格温没有继承自己的衣钵而感到生气,他只是平静且淡定地支持了他的选择。
作为上帝的孩子,自然有解救世人于水火的责任。
格兰成为了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
自从他成为心理医生后,格兰才发现这个世界原来有这么多在苦海里挣扎的人类,他们都需要自己和上帝的拯救。
格兰凭借过硬的专业能力,成功成为了一名履历优秀的心理医生。
可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格兰从前解救了无数病人,可他不是上帝,又不是万能的,他自然也遇到过拯救失败的案例。
格兰很难受。
当失败的案例越累越多,如积石成山,他越发认识到自己的无能。
他向上帝祷告自己的迷茫,可上方的上帝雕像依旧只会张开双臂,试图拥抱他。
上帝并不能帮他解决心里的困惑,它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当病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自杀时,鲜血溅到了他白皙的侧脸上,长睫恍惚颤抖着,格兰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为什么会对眼前的苦难视而不见?
更崩溃的是,格兰发现自己生病了,宛如上帝对他开的玩笑,作为心理医生的他居然患上了抑郁症。
当他发现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严重。
他需要每天吃药来缓解症状,药物带来的生理痛苦让他感到折磨,就连往常朗诵圣经也只会让他感到无比焦躁。
而与此同时,他还需要面对无数有问题的病人。
好不荒谬,一个病人伪装成医生来给另一个病人治病。
格兰好似悬崖上走钢丝,每一步都是在对他的拷打,一不留神就会坠入无边地狱。
有一日,当那个母亲拿刀试图捅他时,格兰终于放弃了。
格兰回到了教堂,在那些时日里,他每日坐在教堂长椅上认真聆听讲台上神父的吟唱,歌声依旧圣洁。
灿烂的阳光穿过教堂高处的彩色玻璃,阳光被折射出斑斓离奇的色彩,有些色彩跳跃在空气里,落在他柔软蓬松的金发上,仿佛上帝对他的偏爱。
神父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念着复杂晦涩的圣经,周围人的表情也是一脸虔诚。
格兰蓝眸静静落在最前方的主神雕像上,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在一个寻常的午后,格兰在给教堂里的信鸽投喂完食物后,默默看着那些信鸽扑腾着纯白的翅膀自由飞向远方后,他心里突然做了决定。
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救赎。
格兰转身去找了神父,向他说明了一切。
当神父听到了格兰的请求后,他苍老略微浑浊的眼珠落在眼前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脸上失去了曾经纯粹开朗的笑容。
老神父现在已经很老了,他白发苍苍,形如槁木,向神明祈祷的声音也不如之前那么洪亮了。
迎着格兰坦然的视线,他并没有为格兰的决定而感到愤怒。
相反,他亦如曾经答应格兰成为心理医生那样,平静且祥和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在格兰离开的时候,神父叫住了快要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格兰,如同以往无数个岁月那样,他对他比了个十字礼,哑着声音虔诚道:“愿上帝保佑你。”
格兰决定前往天堂岛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天堂岛距离天堂最近。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是如此的漫长且离奇。
当他埋在水里面,随着身体与意志往海底下沉时,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逐渐飘出这副躯体。
当他坐在礁石上,蓝眸沉默平视着看不清天空与海面的远方,听着耳边传来汹涌的海涛拍石声,他也想过一跃而下。
第一次自杀,他被一根鱼竿钓了上来。
离谱吧,格兰也觉得这件事很扯。
当他望着那双平静无风的冰蓝眸时,他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在他眼里遁藏无形。
那个白发男人一脸冷淡地提醒着他这边危险,格兰没敢与他多对视,只是匆匆离开了现场。
第二次产生自杀的念头,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产生行动,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个金球给砸晕了。
等他醒来时,他先是听到周围传来了许多叽叽喳喳的声音,声音时而高调时而低沉,时而激动时而心虚,男男女女的声音都有,让他一瞬间恍惚来到了菜市场。
这是天堂吗?天堂怎么会这么吵?
脑子被砸得嗡嗡作响的格温恍惚睁开了眼睛,只见视野里他被一群人乌泱泱围着,他们长得好耀眼啊……
巫青禾夹在一群争执不下的同事里,不要误会,他们并不是在推卸责任。
他们只是在争执那一局关乎尊严的比赛算谁输。
争来争去,竟然只能算是一个平局收尾。
显然,众人对于这个结局并不是很服气。
巫青禾见格兰有了动静,她立马亮起眼,凑到他面前关切询问道:“格温医生,请问你好点了吗?”
本来还争执不下的众人见格兰醒来,也骤然熄了吵架的心思。
见到格兰脸上露出的疑惑之色,巫青禾神情一顿,突然想起自己跟迟逢春换了身体的事情。
这种能崩坏普通人三观的事情当然不能跟格温解释。
格兰迟疑开口道:“你好,我认识你吗?”如果他见了长成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半点印象。
巫青禾的脑筋转得极快:“忘记跟你自我介绍了,我是巫青禾的男朋友。”
她顺便还给了迟逢春一个眼神,迟逢春这才慢吞吞地凑到格温面前。
格兰看着顶着巫青禾壳子的迟逢春,这才恍然,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道:“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巫小姐。”
格兰环视了一周,在人群里,他看见了那道熟悉的白发身影。
格兰的蓝眸一顿,他一动,脑袋上空传来一阵闷疼,他记起来自己昏迷之前的记忆。
格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喃喃道:“怎么会有一个球飞过来呢?”
听到格兰的自言自语,恶龙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但他并没有打算逃避自己的责任。
金朵朵走上前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喂!这球是我不小心拍过来的,你有没有事?如果需要前往医院一趟,我全程陪同,医药费我出。”
一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恶龙几乎咬着牙说出这最后一句。
所幸,金球在漫长的飞翔时间不断与空气摩擦,缓解了不少冲击力。
所以,实际落到人的头上并不能造成很严重的伤害。
巫青禾也在旁边帮忙翻译:“这位是青禾的同事,他对于砸到您非常抱歉,你要是需要什么赔偿,他尽可能满足你,你需要去一趟医院吗?”
格兰晃了晃脑袋,他迎着金朵朵紧张的神色不稳地站起身来,面对对方说的赔偿,格兰并不在意。
他视线绕过这一圈人,好脾气地摇了摇头:“没事,我没有太大的问题。”
巫小姐的同事们倒是一群善良热情的人,不过,今日的巫小姐话好少,都有些不像她了。
作为心理医生的格兰敏锐察觉到了巫青禾的异常,但对今日心事繁多的他来说,这抹异常也只不过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众人视线落在他苍白虚弱的脸色上,表情欲言又止,他……这样真的算没事吗?
但格兰想要离开这里,他想要尽快完成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
于是,在向众人礼貌道别后,格温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其他人看出了他不想要被打扰的心思,所以都没有阻拦。
巫青禾凝视着格兰有些踉跄的背影,而在她身后,加百列的声音平淡响起。
“我看见过他。”
“我曾在那片海域将他钓上来。”
“他想死。”
这三句牛马不相及、言简意赅的话语如同惊雷般落在所有人心间,巫青禾骤然回头迎上加百列波澜不惊的蓝眸。
第100章 我会一直陪你
格兰感觉今天不适合自杀,不,他就不应该今天出来。
今天的运气属实倒霉。
当他被金球砸到的那一刻起,他的周围就变得十分奇怪起来。
他总感觉周围有许多视线围绕着自己。
可每当他突然扭过头去,周围一切又恢复平静,宛如最寻常的海滩风景。
身后的白沙上,红发男子正一脸凶相,睨着金眸低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白发少女,白发少女也丝毫不甘示弱,双手叉腰,气焰高涨地瞪大银眸回望他。
“我都说那球不是我故意的,况且就算那球算我的,也不过平局而已。”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球,是不是怕我们赢,所以你才故意那样做?”
“我都说了!我没有输!”
“不行,有本事我们再来一局。”
“啧,我才不跟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孩计较,无聊。”
“你再说一遍!”
两个人越凑越近,空气里都充斥着他们的火药味,就在格兰担心他们都快要发生冲突的时候,一个白发男人慢吞吞拎着鱼竿挤进气氛焦灼的两人,轻而易举地隔开了两人。
不远处的木伞躺椅下,相貌秾丽的粉发女人悠哉游哉地拿起旁边小桌子上的葡萄酒杯,暗紫色的液体在透明的容器里显得晶莹剔透。
注意到格兰投来的视线,她漫不经心勾起红唇,遥遥举起手里的高脚杯向他示意。
格兰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沿海椰树下,一个看起来有些傻的黑发蓝眸少年正兴冲冲捧起一个掉落的椰子,满脸殷勤地将它举到一个长相温柔秀气的女人面前,女人点了点头。
这两个应该是一对情侣,就连身上穿的都是情侣套装。
得到肯定的黑发少年将手里的椰子放在地上,顶着女人温婉的笑容,他徒手劈开了椰子,动作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椰子厚重的外壳裂开,露出里面清澈的液体和雪白的果肉。
格兰蓦地睁大了双眼,等等,他看见了什么?
一个人徒手劈开了椰子!
上帝啊,这一定是我脑子被砸后出现的幻觉吧!
格兰匆匆转开了视线,然后他就看见了一枚黑炭行走在路上。
美黑完的卡兰希尔行走在沙滩上,注意到人类的视线,他转动着冷灰色的眸子泠泠看向格兰。
格兰意识到是自己冒犯了,他连忙又转开了视线。
下一秒。
他直直迎上了一个头颅,对,还是一个完整的头颅。
呆滞的蓝眸与平静的琥珀眸子两两相望,空气只剩下窒息的安静。
“你踩到我了。”
地上的头颅开口了,格兰捂住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跳,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是躺在地上,身体埋在沙子里,只有一个头颅露在外面。
格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尬尴的红晕,他连忙退后,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先生,我没有注意到您躺在这里。”
其实这件事真的不怪格兰。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一个豪华公主城堡沙堆下居然会埋着个人啊!谁好人会给自己身上堆个城堡啊!
这一下子的冲击力不亚于格兰看见格鲁一下子劈开椰子,他恍恍惚惚,心里过于震惊,甚至连因自杀而阴郁的心情都驱散了不少。
默默堆砌着好友身上堆沙子的塞兰从城堡后面冒出了蓝色头颅,他天蓝色的眸子落在格兰不小心踩出的坑上面。
趁着男人还在震惊中,人鱼举起手里的小铲子,眼疾手快地产出一堆沙子填补上去。
躲在暗处观察的巫青禾默默抹了一把脸,失误了,她也没有想到阿哈美尼斯还躺在那里,而且塞兰还给他盖了一层豪华大城堡。
格兰的眼瞳终于不转动了,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热闹的一切,似是意识到什么,蓝眸透出了纯粹的迷茫。
“……”
所以,之前他身后有这么多人吗?
格兰见过他们,刚刚他被金球砸到醒来的时候,围着他的那群人里有这些人,而且他们大多数是巫青禾的朋友。
格兰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于是,他抬起腿继续向前走去。
好不容易,等他找到一个安静偏僻的海滩角落,这里安静到只剩下海风海浪海鸥的声音。
格兰静静站在浅水边上,平视着正前方的大海,蓝眸倒映出海水的碧蓝。
今日的他因为倒霉的运气而获得许多意外的关注,格兰在思考要不要将自杀的计划再往后推迟。
可就在他大脑之际,他背后传来几声窃窃私语,说话的主人似乎毫不在意他能听见。
“你说,他会不会跳下去啊?”
“不知道欸,这里的水这么浅,跳下去应该也没有事吧。”
“嗯,话说他为什么要跳下去啊?”
“不知道啊,莉莉丝交代要我们看好他,说他指不定会突然跳下去。”
格兰的背影一僵,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后面的那些人讨论的正是他。
“他怎么还不跳啊?”
“等等,他可能在酝酿吧。”
“啧,他不跳我都要上去跳了,怎么磨磨蹭蹭的。”
酝酿什么啊,就算酝酿好情绪也会被你们肆无忌惮的声音给全搞没了啊!
格兰脸上的微笑变得勉强起来,一向温柔平和的眼神里都透出些许崩溃,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正打算转过身跟他们好好聊聊。
却没有想到他的动作倒是让身后的人误会了,他们陡然激动起来。
“嘶,他有动作了!是要跳了吗?”
“快快快,去喊人来!我还从来没有看见有人自杀,拍个照片纪念一下。”
“茄子——个鬼啊,这个时候就不要随便乱拍照了啊。”
格兰终于忍不住了,一向好脾气的他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自己内心涌动的怒火,他转过身去皱起眉,视线在空中搜寻了半天,什么却也没看见。
直至他身下传来一阵微弱的拉扯感,他低下头去,才与几个萝卜丁大小的小孩对视上。
怒火陡然凝滞的蓝眸与七双葡萄大的黑亮眼睛对上,空气里流动着诡异的气氛。
格兰愤怒的大脑就像是被人用凉水一扑,他看着身下的七个小孩,原本准备好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矮人们也没有想到格兰不是去跳海,而是发现了他们,啊啊啊啊,更加恐怖了。
矮人们顿时化为鸟兽群散,各自慌乱奔走,有两个甚至因为逃跑的方向相反而撞了个满怀。
格兰哑然,伸出手试图阻止这场乱象。
“没关系的,反正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格兰身下传来一道清脆的女音。
格兰低下头去,刚好迎上一张雪白可爱的小脸,不同于其他小孩,女孩就静静站在他身旁,刚刚也是她最先抓住自己的衣角。
贝尔丽丝仰着头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甜笑,她知道人类一向都吃她这一套。
显然,格兰也一样。
几分钟后,恢复好秩序的小矮人排排站在格兰面前,手里统一拿着格兰为了安抚而买给他们的冰棒——七个小矮人。
一人一个刚刚好。
而格兰蹲在他们七人面前,平视着他们轻声询问道:“你们是谁?长辈们呢?谁告诉你们要看好我的?”
接二连三的问题砸了过来,小矮人们被嘴里甜滋滋的冰棒所收买,争先恐后地含糊回答道。
“我们是贝尔斯库,贝尔雷加,贝尔德克,贝尔丽丝……”
“我们没有长辈哦,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还要叫我们一声叔叔哦。”
“莉莉丝和青禾交代哒,说是要看好你,欸,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一个肚子圆滚滚,脸蛋红扑扑的矮人老气横秋地晃了晃脑袋,故作深沉道。
格兰听见这些小矮人乱哄哄的回答,刚理清其中逻辑的他眉头刚皱起,还想要问什么,躲在暗处的巫青禾终于走了出来。
她担心自己要是再不走出来,小矮人们就能把他们的底全部泄露完,他们也太不靠谱了,一个冰棒就能收买!
一脸讪讪的巫青禾迎上格兰不解的眼神,她努力解释着,试图将这一切合理化。
“那个,因为我们的失误而导致您受伤,虽然您大方表示没有什么,但是我们还是不放心,所以在背地里悄悄关注您,不好意思,冒犯您了。”
格兰认识他,是青禾小姐那个长相过分瞩目的男朋友。
不过,为什么他一些下意识的动作会跟青禾小姐平时所展现的很像?
格兰不明白,他也没有细想,只是将注意力放在她所解释的内容里。
等巫青禾解释完,他神色温和但却疏离地表示:“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是我并不觉得我需要额外的关注,你们那些行为已经造成我一定程度上的困扰,况且……”
金发蓝眸的男人抿了一下唇,还是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巫青禾只是愣神片刻,格兰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利落的背影。
她张口想要阻拦他的离去,却又想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立场阻止,反而会适得其反引来格兰医生的厌恶。
迟逢春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黑眸透出一种近乎淡然的冷静,看着巫青禾沮丧的表情,他开口安慰道:“没用的,如果他自己已有求死之志的话,我们是拦不住的。”
“可是,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巫青禾扪心自问,她不是一个冷血动物,尚且做不到冷眼旁观其他人在自己眼前死亡。
而且,格兰医生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巫青禾感觉心有些闷,像是阴雨天被淋湿的衣角,缠住她的脖子有些呼吸不过来。
迟逢春迎着那一双迷茫的凤眸,明明比巫青禾还矮一个头的他此时展现出的气场又无比强大,他神色间透出的淡定自若无形中感染了焦灼中的巫青禾。
迟逢春走上前一步,抱住难受的巫青禾温声说道:“总有办法的。”
“不要急,对症下药,找到问题才行动。”
迟逢春伸手温柔拂过她泛红的眼角,就像以往对话那般寻常,他许诺道。
“无论青禾想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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