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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补偿


    闻姝从前觉得定都?已经十分繁华, 直到她来了舒城,才知什么叫兴盛,光是城门, 竟然有定都?城门两个大, 看?的闻姝有些?汗颜,怪不得古人常说不能坐井观天, 要不是来了舒城,永远也不知道?。


    临近仲秋节, 城内已经张灯结彩,众人面上洋溢着喜悦,点心铺子里飘出月饼的酥香,茶楼饭馆人声鼎沸, 街头还有卖艺耍猴的路岐人。


    沈翊从掀起的车帘往外?瞧,“游学时来过一次舒城,比起几年前, 现在更加繁盛, 道?路旁的宅子都?是新修的, 看?来楚国的国力的确一年强过一年。”


    “四哥, 你注意到没有, 城门口没有流民,街边我也没瞧见乞讨者, ”百姓过的好不好,也能从其中窥见一星半点儿,闻姝摇了摇头, “我可离开定都?时, 城外?有不少难民,一路上也经常遇到千里迢迢赶往定都?的流民。”


    这一点上, 顺安帝比不得摄政王。


    “他一心都?放在如何?稳固自己?的帝位上,眼里没有天下苍生,哪里知民生疾苦,”沈翊轻讽道?:“反观摄政王,虽被人传言心狠手辣,可对百姓实打实的上心。”


    “或许这就是为何?他以下犯上,囚禁楚兴帝,独掌楚国,却?仍旧能让楚国国泰民安,大多数百姓并不在意谁做皇帝,谁能让他吃饱饭,穿暖衣,就支持谁。”


    闻姝赞同地点头,“的确,魏家也想?做摄政王第二,可魏家心里仍旧只有自己?,没有百姓,摄政王倒是个好人,若是没有龙崖山,只怕顺安帝早就让贤了。”


    “即便有龙崖山,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连忠心他的永平侯都?被他下了毒,河还没过,他把桥给拆了。”沈翊看?向闻姝,若是没有姝儿,顺安帝注定要做亡国帝王,而他也未必有把握能逆转局势,一人之力,到底难敌楚国上下齐心。


    算是便宜他了。


    摄政王府闹中取静,在城西圈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闻姝下了马车,这边已经完全见不着闲人,倒是有鸟鸣灵动悦耳。


    “赶了几日路,姝儿先去?歇息,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和余重说。”萧稷找回了女儿,气色看?起来年轻了十岁,精神抖擞。


    余重带着闻姝和沈翊去?了落脚的院子,从大门口进来,闻姝就没瞧见一个丫鬟婆子,全是小厮,直到进了一处华贵的庭院,才在里边见着一群丫鬟婆子。


    余重介绍道?:“府里没有女子,属下临时让管家安排了一些?丫鬟婆子,若是用的不趁手,郡主尽可告知在下,另外?挑选人入府伺候。”


    “有劳了,我不喜奢靡,无?需这么多人伺候。”两人是悄悄到舒城,连凌盛都?留在了洛城,一路上也没觉得不便,毕竟从前在兰苑没有人伺候的日子也过来了。


    “是属下考虑不周,这么多人也会打扰郡主歇息。”余重便遣了一些?去?外?院,留下几个伶俐的伺候。


    郡主回来了,往后府里自然要多安排丫鬟婆子,方?便伺候郡主。


    车马劳顿,婆子提了热水来,两人进屋先沐浴一番,屋里头什么都?有,衣裳也准备好了,不过楚国的衣裳和大周的有些?不同。


    楚国地处南边,一年里头大半年天气炎热,因而衣裳料子也少一些?,民风更为开放,方?才闻姝路过闹市,瞧见不少买菜的妇人身着比齐胸襦裙更低一些?的裙衫,外?边披着的大袖衫薄如蝉翼,能瞧见白?皙的肩膀与精致的锁骨,婀娜多姿。


    闻姝披上大袖衫,摩挲着上头凤穿牡丹的纹样,“在定都?我若穿这身衣裳出门,得被人当猴看?吧。”


    沈翊盯着她瞧,眼底漾出笑意,“很美,回定都?后也照着做一些?,以前会被人当成异样,以后就不会了。”


    闻姝扬起唇角,“我方?才发觉楚国这边很多妇人做生意,可见在楚国,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沈翊弯腰给她整理着裙摆,“两国风俗是有些?差距,楚国的女子地位更高一些?,和离再嫁是常事,还有和离过的女子入宫为妃的先例。”


    “真好,希望以后大周也能这样。”闻姝眼中流露出艳羡,如此,绮云和如黛也不会被人议论了。


    摄政王府来了位娇客,为此王府的管家还挑选了不少侍女入府伺候,这一消息,如风一般在舒城传开了。


    谁不晓得摄政王不好女色,无?论多美的女子,摄政王都?不会抬一下眼皮,曾有人戏言,摄政王府里连只母蚊子都?飞不进去?。


    进不了母蚊子的摄政王府,却?入住了一个娇娘,引得众人纷纷打听消息,尤其是楚兴帝,急的眉头着火。


    他虽是帝王,却?名不副实,有着帝王的锦衣玉食,却?没有帝王的权力,还要处处受摄政王掣肘,摄政王一个不高兴了,罚他是家常便饭,摄政王府的家奴过的都比他痛快。


    谁叫他做错了事,余生注定活在恐惧与痛苦中。


    这也就罢了,摄政王一直未曾娶妻,没有子嗣,楚兴帝还是高兴的,盼着摄政王去?世?的那?一日,帝王的权力能收归到楚兴帝或者他的皇子手中。


    可若是摄政王娶妻生子,那?这个皇位,就彻底和楚兴帝无?缘了,他如何?能不急。


    摄政王知道?他们急,也不想?叫人胡乱揣测,索性放出消息,吩咐余重:“本?王喜获明珠,多年夙愿成真,仲秋将至,本?王要大赦天下,今年的课税免了。”


    楚国的课税本?就不重,直接减免,对于?老百姓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金子,这好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王爷恩德感动上苍,才叫郡主平安回到王爷身边。”


    “原来那?是王爷的女儿,真是老天有眼,我家那?口子摔了腿,我正发愁年尾交粮,现下不用愁了。”


    “好啊,太好了,王爷有血脉了,是件大喜事啊!”


    闻姝和沈翊出来逛逛舒城,顺便买点食材,一路上都?听见有人议论这事,多数都?是看?好的。


    “王爷民心还不错,和传闻中不太一样。”闻姝听见的是暴虐,狠辣,无?情,可百姓却?会喜悦于?他找回了女儿。


    沈翊:“据传摄政王执政后,杀了好些?贪官污吏,舒城那?段时日血流成河,官员们自然不会说他的好话,再者他囚禁帝王,楚兴帝想?要保住自己?的帝位,只能对外?宣扬摄政王的暴行。”


    “他为何?不取代了楚兴帝?”闻姝一直不懂,既然摄政王已经执政,何?必再屈居人下。


    “不知,你若问他,定会告诉你。”沈翊没说笑,相处这些?日子,摄政王对闻姝的爱护做不得假。


    “以后有机会问问,到了,咱们下去?。”闻姝带上面纱,沈翊则是易容过,毕竟两人已经“失踪”,出现在舒城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今日是八月十四,沈翊的生辰,异国他乡,闻姝什么都?没准备,打算给他做长寿面,下厨做顿晚饭,初到楚国,也不知道?有什么食材,这才亲自出来,顺便看?看?楚国民俗。


    买齐了东西,两人略转了转,瞧见了不少新奇的玩意。


    回到王府,闻姝让管家转告摄政王,邀请他来院子里用晚膳,她下厨的话,摄政王应当会想?尝尝她的手艺吧,虽然还没有改口,但闻姝心里已经拿他当父亲了。


    果然,摄政王很早就来了,闻姝还在厨房忙碌,摄政王人生头一次进了厨房,把厨娘侍女都?吓了一跳,连身后跟着的余重也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拦着,但还是没拦。


    王爷遇到郡主,就没什么不能屈就的。


    摄政王府的厨房自然不会脏乱,只是比起书房这样的地方?,会杂乱一些?,闻姝见他穿着一席华服站在这里,格格不入,“王爷到外?边坐吧,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好。”


    “不碍事,我瞧着。”萧稷探头看?沈翊手里拿着的火钳,似乎想?要学一下怎么烧火。


    一个小小的厨房,装着三位主子,管家生怕热着哪位,又搬了两个冰鉴进来。


    萧稷一点谱没摆,还有些?小心翼翼地凑到闻姝跟前,问闻姝要活干,将余重看?的目瞪口呆,果然是王爷千盼万盼的心肝,几时见过王爷这副面孔,这要是被楚兴帝瞧见,只怕要气吐血。


    闻姝先前与永平侯也不算亲昵,因此不大知道?该如何?和父亲相处,但她能察觉到摄政王是在顺着她,好似怕惹她不开心,还真没有长辈这样待她,心里头缺失的那?一块突然补齐了。


    也就没有和摄政王客气,安排了一些?简便的活,萧稷一边学着做,一边说:“你的厨艺比你娘亲好,你娘亲做的饭菜勉强能下咽。”


    可就是那?样勉强能下咽的饭菜,也是他多年来求不得的佳肴。


    闻姝笑了笑,“娘亲生来尊贵,不会下厨实属正常。”


    灵兰族的圣女,哪里会有人需要她下厨。


    这句话让萧稷心里泛酸,愧疚愈深,“怪我,没照顾好你们娘俩,让你受苦了。”


    若是他能早些?找到兰泱,也不至于?让她们受苦,自从见到闻姝后,他就让余重收罗了闻姝所有的过往,看?一遍心里就难受一遍,他视如珠玉的女儿,却?只能以庶女的身份长大,饱受嫡女欺凌,不知受了多少明枪暗箭,他百年之后,无?颜再见兰泱。


    “都?过去?了。”闻姝也没说从前不苦,幼时侯府求生,是苦的,后来和沈翊历经磨难,也是艰苦,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她这一生,或许真的是苦尽甘来吧。


    “父王以后加倍补偿你,定然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萧稷说着,心里就已经想?着该如何?补偿。


    不知道?一个国够不够?


    第112章 公主


    十五仲秋月圆日, 闻姝早起推开窗,就闻到了丹桂的香气,她转头和沈翊说, “昨日我多做了些荷花酥, 一会摆上祭台。”


    沈翊系好衣扣,走到她身侧, “不必费心张罗,母亲能?体谅。”


    闻姝:“也不费心啊, 就是摆张祭台的事,等回了家,再告诉母亲一声。”


    的确无需闻姝费心,她吩咐一声, 管家很快便安排好了,摆了张香案,上头放着时兴的瓜果点心, 闻姝和沈翊跪在?蒲团上香。


    祭拜完后, 闻姝有些怅然地说:“我还不知道娘亲的忌日, 也不知道娘亲的生?辰, 我这个女儿, 做的挺失败。”


    “兰嬷嬷没和你说吗?”沈翊扶起她。


    “没有,兰嬷嬷走的太?急了, ”闻姝抿了抿唇,“等再见到侯爷,问问他?吧。”


    此前兰嬷嬷很少提及兰泱, 不仅仅是她, 整个侯府好似都将兰泱遗忘了。


    而这也正是兰泱所希望的,越少人知道她, 闻姝的身世也就越安全。


    闻姝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幼时永平侯不亲近自己?是对的,要不然她怕是早就死在?章氏的手中了,毕竟永平侯经常不在?府里?,有时候鞭长莫及,忽视也是一种保护。


    等等……闻姝愣了下?。


    “怎么了?”沈翊看她好似出了神,脸色也不对劲。


    闻姝恍然大悟,“四哥,皇上对荣郡王的多年忽视,是不是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呢?”


    如果不是这种忽视,荣郡王早就死了,因为魏皇后不会容许他?有机会争夺储君之位,就像沈翊出现之后,魏皇后几次三番要沈翊的命。


    沈翊颔首,“或许吧。”


    原来顺安帝不是无情?,也不是只有自己?的利益,他?亦是在?为荣郡王铺路。


    如此,闻姝愈发心疼沈翊,望着他?的眸子透出水盈盈的光亮。


    沈翊低笑了一声,抬手覆住她的眼眸,“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想亲你。”


    “四哥,你还有我。”闻姝攥住他?的手指,在?他?手心亲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触感像是蝴蝶翅膀扫过心尖,沈翊展臂抱住她,“好。”


    楚国的宫宴在?设在?午时,摄政王着管家送了一套精致宫装过来给闻姝,她今日要以摄政王之女的身份参加宫宴,至于沈翊,易容后作为她的护卫伴随左右。


    沈翊穿上剪裁合身的黑色劲装,身形高?挑,宽肩窄腰,挺拔俊逸,腰间悬着一把?剑,飒爽绝伦。


    闻姝忍不住笑,“你哪里?像护卫,这么好看的护卫,别人还不得和我抢。”


    “易容了,你夸的可不是我。”沈翊摸了下?自己?的面皮,陌生?的触感。


    闻姝摇头:“不,易容改变的是你的面相?,却不是骨相?,美人在?骨不在?皮。”


    沈翊揉了一把?她的耳廓,“没有你美。”


    闻姝傲娇的挑唇,“那必须的,我娘亲长的好看,摄政王也是美男子,要是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不敢想幼时会过的多开心。”


    被父亲母亲捧在?掌心长大的女儿,定然比公主还要幸福。


    沈翊:“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你会成为别人的妻吗?”


    “不会,我们有缘分的,天作之合,谁也拆不散。”闻姝莞尔一笑,嫣然生?花。


    沈翊深邃的眉眼噙着笑,“嗯,佳偶天成。”


    是吧,若非上天注定,她怎么会在?锡州救他?,隔着千万里?,就那么恰好的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犹如神助,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一次,又是姝儿救了他?。


    他?这条命,早就是她的了。


    这是闻姝第一次这么晚去参加宫宴,出门时,几乎到了开宴的时辰,摄政王仍旧不紧不慢。


    两?辆马车快到宫门口了,闻姝还以为要下?马车步行?入内,但宫门口的守卫看见是摄政王府的马车,连拦都没拦,直接放他?们进去了,马车一直驶到举办宫宴的殿宇门口才?停下?。


    闻姝下?了马车一看,这宫里?还不如摄政王府气派呢,守卫也不森严,也就是摆个样子了。


    “姝儿,一会跟着父王,无需对任何?人行?礼。”萧稷叮嘱道。


    闻姝点点头,戴着的面纱随风摇曳。


    她跟在?萧稷身后,沈翊守在?她身侧,沈翊身后还跟着余重等人,更甚至,闻姝注意到,沈翊包括余重等人都带着佩剑,没有一个人让他?们取下?佩剑,从前入宫参加宫宴,是绝无可能?带刀剑入内。


    “摄政王到——”随着内侍的一声唱和,萧稷迈入了殿内,所有人都到齐了,只等摄政王开席。


    “参见摄政王!”百官皆俯首跪地,就连皇子妃嫔也屈身行?礼,唯独上首坐着的楚兴帝,一脸尴尬,却也无可奈何?。


    闻姝抬眸看向楚兴帝,比自己?想象中差距极大,楚兴帝身为一个帝王,却瘦骨嶙峋,双颊病态的凹陷进去,好似七八十岁的老者,身上没二两?肉,就一把?骨头支撑着,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一双眼睛看着精明,实则浑浊,眼里?有着恐惧与愤怒,这不像一位帝王,哪怕是从前顺安帝仍旧被魏家掣肘的时候,顺安帝也没有这样。


    看起来,顺安帝还是过的太顺了。


    摄政王的座位在?百官之首,虽在?楚兴帝之下?,可桌案及佳肴和楚兴帝无二,并且这两?人一对比,摄政王身上凛然的气势,足以将楚兴帝比的逊色几分。


    萧稷先让闻姝在他身侧入座,才?随意道:“起来吧。”


    “谢摄政王!”众人起身后,视线无一不落在?闻姝身上,或好奇,或打量。


    即便闻姝带着面纱,依旧能?窥见其仙姿玉色,单是那双盈盈杏眸,就足以令人倾倒,不少家中有适龄子孙的官员蠢蠢欲动,若是能?娶到摄政王之女,那当真要平步青云了。


    楚兴帝略带阴鸷的眼神落在?闻姝身上,“这就是摄政王流落在?外的女儿吗?”


    一开口,就把?闻姝给惊着了,楚兴帝这把?嗓子,比兰嬷嬷还要差,说话时,就好似砂砾摩擦着石板,粗糙暗哑。


    萧稷察觉到她的吃惊,转头解释道:“我给他?灌了哑药,后边觉得哑巴多有不便,又让太?医给他?治了几日。”


    闻姝面纱下?的唇角微抿,终于明白为何?旁人要传摄政王暴虐了,给皇上灌哑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楚兴帝的话问出去半晌,萧稷才?不慌不忙地回,“正是,本王这把?年纪才?寻回女儿,若是往后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诸位多担待。”


    众人纷纷推说:“不敢,不敢。”


    摄政王这哪里?说的是多担待,分明是在?威胁——眼睛放利一点,敢惹着她,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楚兴帝咳嗽了几声,双手撑在?膝上,说:“既是摄政王爱女,那理当册封为郡主,朕这就是下?旨册封,让礼部?选个好封号。”


    萧稷:“不必劳烦皇上,本王已经安排了礼部?挑选好日子,册封她为姝玉公主。”


    姝玉,亦如珠玉,是萧稷心中至宝。


    轻飘飘一句话,成功让满殿哗然,百官倒还好,他?们都已认同了摄政王为楚国无冕之王,可楚兴帝的脸色就难以形容了。


    公主之尊,向来是帝王之女,摄政王这是何?意?封他?的女儿做公主,那他?这是要彻底取代楚兴帝,成为大楚的帝王吗?


    如今能?在?官位上坐稳当的,都是心向摄政王,或者两?头不靠,认真办差的,并不介意龙椅上换个人坐。


    但妃嫔皇子却不一样,他?们还盼着什么时候楚兴帝夺回皇权,重塑辉煌,尤其是几个皇子,也盼着做太?子呢,连忙看像楚兴帝,期待楚兴帝能?拒绝。


    可楚兴帝能?拒绝吗?


    他?僵硬的面容缓了一会,深吸了口气,硬生?生?扬起笑,“也好,摄政王劳苦功高?,朕理当赏赐,就册其为公主。”


    什么赏赐,这话说出来都叫人发笑,楚兴帝也只剩下?这可笑的“朕”了。


    “那便谢皇上了。”萧稷不咸不淡地说,连眼皮子都没抬。


    闻姝看了眼楚兴帝,又看向摄政王,没见摄政王让自己?谢恩,索性低头当没听见。


    她这公主当的可真容易啊,她就这么成为公主了?闻姝还有些茫然。


    在?定都时步步谨慎,哪怕憎恨魏皇后,仍旧要请安行?礼,从来没有体验过这般嚣张的感觉,就好似皇宫是她的家,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摄政王向来不怎么掺和宫宴,没意思,今日不过是想带闻姝出来走个场面,让大家知道他?找回了女儿,因此不一会就带着闻姝退席了。


    出了殿宇,萧稷说:“我带你去见一见太?后。”


    “太?后还健在?吗?”闻姝吃惊,往常没听过和楚太?后有关?的事,仲秋宫宴也没见着,她还以为楚𝔀.𝓵国太?后已经薨逝了呢。


    萧稷:“太?后深居简出,不理外事,甚少露面。”


    几人一同上了轿撵,偌大的皇宫,没叫闻姝走上几步路,绣鞋上都没沾到灰。


    比起对楚兴帝轻视的态度,萧稷对楚太?后还算是尊敬,带着闻姝行?了礼,“母后近来可好?”


    楚太?后已过古稀之年,满头华发,脑后只别了一枚银簪固定,十分简便,身上穿的用的也并不奢华,只除了手上握着的一串紫檀佛珠价值不菲。


    “你来了。”楚太?后眼神无光地看了一眼闻姝,“这就是你的女儿?”


    “正是,这是兰泱为我生?下?的女儿,”萧稷拍了一下?闻姝的肩,“姝儿,这是你祖母。”


    闻姝福了福身问安,“祖母安好。”


    楚太?后看着闻姝,半晌没说什么,最后叹了一句,“阿弥陀佛,造孽啊,到底还是让你如愿以偿了,既然如此,多年恩怨,能?否就此放下??怎么说他?也是你兄长。”


    萧稷轻嗤,“我没有抢夺我妻子,又害死我妻子的兄长,若非所谓的兄长,兰泱不会死,我和兰泱原本有美满的家庭,姝儿也不会流落在?外多年,受尽苦楚。”


    楚太?后语重心长道:“他?是帝王,有自己?的考量,你何?不体谅他?一二,你折磨了他?十几年,也够了,弄的家不家,国不国,你就满意了吗?”


    “不够!我一日过的不好,他?就别想过好一日,母后久不理外事,何?来家不家,国不国一说,如今大楚上下?兴盛,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比当初兄长执政时好上不知多少,可母后眼里?却只有兄长,难道我不是您的儿子吗?”萧稷年过不惑,可母子关?系仍旧没有释怀。


    萧稷与楚兴帝萧启同为皇后所出,皆是嫡子,当初先帝对于立储,更属意于还是景王的萧稷,可楚太?后却更为偏爱萧启这个长子,劝萧稷放弃储君之位,让给兄长萧启。


    那时兄弟两?人的关?系尚可,萧稷心里?对储君的执念也不深,既然母后开了口,他?便求了先帝,戍守洛城边境,离开舒城之后,先帝才?封了萧启为太?子。


    可谁也没想到,萧启登基后,却将萧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只想拔除,更不惜用那般下?作的手段,夺走兰泱,并加以谋害。


    兰泱失踪后,萧稷才?后知后觉,带兵闯入皇宫,对萧启一番逼问,得知来龙去脉,知道兰泱腹中怀的是他?的孩子,萧稷彻底疯了。


    这才?囚禁帝王,犯上作乱,自封摄政王,执掌楚国。


    正因为此事,楚太?后觉得萧稷忤逆不孝,多番训诫,可萧稷不听,兄弟两?人彻底反目成仇,楚太?后被气的大病一场,知道自己?无力回天,索性关?起门来礼佛,眼不见为净。


    过了这么当年,楚太?后仍旧觉得萧稷不该谋夺楚兴帝的帝位,想要兄弟化干戈为玉帛,“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兄弟都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哀家怎么会不疼你,可你看看你兄长,也就比你大上几岁,眼见着却没几年好活了,你何?不放他?一马。”


    萧稷沉下?脸,“当初他?亦没有放过兰泱!兰泱怀着我的骨血,他?先是下?毒,后是追杀,母后,他?从未将我当成手足。”


    楚太?后手里?的佛珠叮当响,“那是因为兰泱偷走了玉玺,那是诛九族的死罪,你大哥哪里?做错了?”


    “倘若不是他?先骗了兰泱,毒害兰泱,兰泱又怎么会带走玉玺?万事先问缘由,少怪旁人,”萧稷冷嗤一声,无意和楚太?后争辩,“母后身子无恙,我便先告辞了。”


    萧稷拉着闻姝转身就走,不顾身后楚太?后的挽留,出了殿,萧稷情?绪缓和几分,压下?了脾气,才?温和地问:“没吓着你吧?”


    闻姝摇头,宽慰道:“没有,您别伤心。”


    萧稷笑了下?,“不碍事,过去了,往后父王只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走吧,我带你去见皇上。”萧稷吩咐了余重先去安排。


    闻姝回头看沈翊,原来父母这么难端平一碗水,同为亲生?儿子,顺安帝不爱沈翊,楚太?后偏爱楚兴帝。


    既然端不平,又何?必生?这么多呢。


    沈翊上前一步,碰了碰闻姝的手背,犹如无声的安慰。


    沈翊知道闻姝想要亲人,有父亲,有祖母是好事,可这祖母不爱父亲,自然也不会爱她。


    闻姝弯了弯唇,没关?系的,对她来说,楚太?后不过是个陌生?人。


    再度坐上轿撵,来到了崇德殿,是楚兴帝从前议政的地方,但如今百官有事都是找摄政王,崇德殿也就变得寂寥了,可楚兴帝还是常常来这里?待着,好似回味从前他?仍旧是九五之尊的时候。


    进入殿内 ,这里?没有外人,楚兴帝便卸下?了伪装,看着摄政王眼里?带着无尽的恨意,“你来做什么?”


    萧稷嘴角噙着笑,“带女儿来给大哥瞧瞧。”


    楚兴帝冷哼,“方才?不是见过了吗?要封公主朕也封了,你还想如何??”


    萧稷回头说:“姝儿,把?面纱摘了。”


    闻姝抬手取下?面纱,露出白皙光洁的面庞。


    楚兴帝看见她的脸,却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攥着龙椅把?手,喃喃道:“……兰泱……”


    “不,你不是兰泱……兰泱死了,你是鬼,你是鬼!”


    “兰泱的鬼魂来寻朕报仇了,离、离朕远点!”


    第113章 弱小


    自从先帝驾崩, 兄长?继位,萧稷便不大回舒城,因为母后见着他, 除了?催促他成家便没有旁的话可说, 但?他并?未遇到心仪的女子,不想草草成亲。


    加之?兄长?成为帝王后, 与?他也不似从前亲近,有了?君臣之?分, 好似隔着什么,萧稷顿觉得舒城无趣,但?过年不回不行?。


    舒城比洛城更加靠南,出了?城便是山峰林立, 曲涧幽深,冬日里仍旧一派繁盛景象,萧稷在宫里待腻了?, 懒得听母后的安排相看贵女, 便带着几个?护卫出城去狩猎。


    那?时他与?兄长?关系尚可, 也没经历过夺嫡的凶险, 从未想过自己敬爱的兄长?会?要?自己的命, 当他在山中遭到追杀时,他还在想是自己得罪了?谁, 还是周国潜入的细作。


    箭矢上有毒,几个?护卫根本无法抵挡,用命护着他冲出包围, 可惜萧稷腹部也中了?一箭, 最终意?识昏迷,从山头?滚了?下去。


    萧稷以为自己将命丧于此, 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救他,睁开眼时,兰泱背对着他在煎药,夕阳余晖洒入,在兰泱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好似仙子下凡。


    萧稷的心跳陡然加速,尘封多?年的心裂了?一道口子,汩汩的荡漾着心动。


    连脸都没看清,萧稷却倾了?心。


    若问?萧稷爱是什么,那?是命运与?缘分。


    “你醒了??”兰泱听见动静回头?,“药还要?再煎一会?。”


    萧稷起身,在石床上坐着看她,因为背着光,起初并?没有发觉兰泱的眼睛有问?题,直到她伸手去拿碗,却险些将手碰上菜刀,萧稷连忙起身挡了?一下,却牵动了?伤口,疼的倒吸了?口凉气?,萧稷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了?。


    兰泱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眸望向虚空,“怎么了??我的眼睛失明了?,看不见,你怎么了??”


    “本……”萧稷把菜刀挪到里边,清了?清嗓子,“我的嗓子坏了?。”


    兰泱笑着摇摇头?,“不碍事,你是中毒了?,我能解,过段时日就好了?。”


    “是你救了?我?”萧稷有些犹豫,因为她看不见,这得多?艰难才能救他。


    兰泱点头?,“嗯,我上山采药遇到了?你,我虽然看不见,但?这片山我很熟。”


    萧稷拱手向兰泱行?了?礼,郑重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一定?竭力报答。”


    “不碍事,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兰泱眼睛看不见,心性却很开阔,语气?温和柔软,就像是对待害怕看大夫吃苦药的孩童。


    兰泱问?:“对了?,你叫什么?我叫兰泱。”


    “萧子益。”


    子益,是萧稷的字。


    下意?识的,他选择了?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不想让兰泱知?道他是王爷,与?他生份,像旁人?一样畏他惧他,这是他初次对一个?姑娘起了?别样的心思,他想凭借自己这个?人?打动她,而非用身份权势。


    他以养病为由留了?下来,想着等伤好了?,就和兰泱坦白,若是她愿意?,就带她回舒城见母后,与?她成亲。


    兰泱失明,多?一个?人?留下来对她而言是好的,起码能搭把手,帮点忙,也就默许了?。


    可兰泱要?是知?道自己会?心仪上他,或许一开始不会?答应他留下来。


    但?哪里有或许,她不仅仅将人?留下来,还在日渐相处中动了?情,她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声音也没听清,偏偏就这么心动了?。


    不过萧稷也不知?道她是暂时失明,还说要?一辈子当她的眼睛。


    兰泱在外云游这么久,潇洒肆意?惯了?,倒也没扭捏,彼此确定?心意?之?后,就已想着地久天长?。


    灵兰族中的夫妻都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彼此爱慕就在一块,并?非中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三书六礼这些规矩,男女之?间喜欢就可以搬到一块住,生儿育女,因此兰泱和萧稷在一块,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想着,等自己眼睛好了?,就带着萧子益回灵兰族,给阿娘瞧瞧就算过了?明路。


    可她的眼睛还没好,他就要?先离开了?。


    大楚与?周国开战了?,边境战事焦灼,萧稷得赶回洛城。


    他还没有查清是谁在背后对自己下黑手,因此不敢将兰泱送回舒城王府,他要?上战场,有时候离开营地十天半个?月也不能回来,带兰泱去洛城更危险,相较之?下,萧稷决定?将兰泱留在这里。


    虽说山中简陋,可杳无人?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从而加害兰泱,等他得胜归来,再来接她回府是最安全的。


    因此他留下玉佩,要?兰泱等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兴帝萧启已经知道了兰泱的存在,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了?兰泱是灵兰族圣女。


    萧启用相同的玉佩瞒天过海,哄骗了?兰泱,才有了?后来的事。


    “先帝给我们的玉佩用肉眼难以分辨,只有在光线的照射之?下,才能发觉不同?,这一点,只有皇室之?人?知?道。”


    萧稷拿出两枚看似完全相同的玉佩,在烛光下,印在光洁地板上的名字一个?是“启”,一个?是“稷”,这原本是证明皇子身份的信物,却被萧启利用了?。


    闻姝听完过往怔愣住了?,脚底像是灌了?铅,麻木地站着,眼眶干涩的生疼,娘亲竟然到死都被蒙骗着,只以为满腔爱意?错付,所遇非人?,殊不知?是被萧启破坏了?这一切。


    沈翊垂眸,担忧地扶着闻姝,握住她的胳膊安抚,温热的气?息隔着衣裳抚慰着她。


    “她该死!”萧启突然暴怒,坐在龙椅之?上,怒目圆睁,“她该死,朕给过她选择,只要?她安心待在宫里,为朕所用,朕可以留下她的命,是她非得离开。”


    萧启:“萧稷,你根本就不知?道灵兰族有多?重要?,先帝留有遗诏,灵兰族若不肯归顺大楚,那?就得杀之?而后快,朕没做错!”


    闻姝忍不住高声质问?:“灵兰一族救死扶伤,悬壶行?医,你们为何非得置她们于死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兴帝情绪激动,一张本就凹陷下下去的脸颊几乎扭曲:“灵兰族有精湛的医术,毒术,却不肯为大楚尽忠,若是有一日投靠了?周国,岂不是大楚的损失?”


    “大楚世代帝王死前都对下一任帝王留有密信遗诏,若不能收服灵兰族为大楚所用,必得赶尽杀绝,不留后患,萧稷不是储君,自然不知?道父皇早就告知?了?朕如何辨认灵兰族人?,尤其是灵兰族圣女。”


    说着,楚兴帝报复似的大笑起来:“萧稷,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朕还找不到灵兰族的圣女,灵兰族人?善于隐匿,多?少年来难觅踪迹,你知?道朕发觉兰泱是灵兰族圣女时有多?兴奋吗?”


    萧稷咬住后槽牙,下颌紧绷,忽然大步上前攥紧楚兴帝的衣领把他拖下龙椅,一拳狠狠地揍在他脸上,将楚兴帝砸倒在地。


    原来只有储君才知?道这个?秘辛,若是当初他没有将储君之?位拱手让人?,兰泱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恨了?旁人?一辈子,原来是自己亲手拧断了?和兰泱的缘分。


    “咳咳……”楚兴帝吐出一颗混着血沫的牙齿,狼狈至极。


    他舌尖顶了?下口中松动的牙,不怕死似的继续说:“我本可以将灵兰族全数剿灭,若非你横插一脚,咳咳……要?不是你护着她们,她们早就死了?!”


    “你闭嘴!”萧稷一脚踏上萧启的胸口,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碾压,眸子发红犹如泣血,“帝王本该仁爱苍生,灵兰族人?隐居避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们有什么资格杀害她们?畜生!”


    萧启被踩的喘不上气?来,急促的呼吸,他双手抓着萧稷的靴子,艰难地说:“皇祖父是这样,父皇也是这样,你骂朕畜生,也是骂他们,连母后都支持朕,你有本事也把母后杀了?!”


    “我告诉你,不仅仅是大楚,即便是周国的顺安帝也会?做和朕一样的选择,灵兰族顺则昌,逆则亡!要?不然你以为灵兰古国为什么会?灭国?萧稷,若是将来灵兰族投靠了?周国,你就是大楚的罪人?!”萧启怒骂道。


    “灵兰族不会?投靠周国,”闻姝怒气?冲冲上前,身子都在发抖,“灵兰族也不会?投靠楚国,灵兰族是独立的,是自由的,谁也不会?投靠,你们凭什么把灵兰族当成附庸?”


    “灵兰族人?一生行?医问?药,救苦救难,施善无数,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灵兰族归顺?你们不配!”闻姝气?的小脸发白,胸前起伏不定?,双手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十指连心,心头?沉重的犹如压了?一座高山。


    不是都说行?善积德吗?可灵兰族人?终年行?善,娘亲云游治病救人?,却还是落得这个?下场,苍天何其不公!


    眼见萧启因为呼吸不畅,脸色逐渐发青,萧稷抬脚松开他,回身走到闻姝跟前,拍了?拍她的肩,“他不过是死前的挣扎,切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灵兰族一切都好。”


    “咳咳咳……”萧启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无数的鲜血从嘴角涌出,淌在地板上,好半晌,沙哑难听的嗓音响起,“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即便朕死了?,只要?周、楚存在一日,灵兰族迟早灭族,灵兰族弱小无能,若非躲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早就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闻姝坚定?道:“不会?,灵兰族不会?灭族,我是灵兰族的圣女,我会?带着她们走出深山,和芸芸众生一样活在自由的天光下,我说到做到!”


    她终于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是什么,不是纷扰的恩怨,不是娘亲的血仇,是灵兰一族的长?存与?自由。


    为善者躲躲藏藏,施恶者高高在上。


    凭什么?


    倒行?逆施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


    第114章 打算


    楚兴帝驾崩了?。


    自从萧稷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之后, 时常折磨他,本就身子孱弱,吊着一口气, 今日又?被萧稷打?的咳血, 当晚,太医诊治无?用, 一命呜呼。


    半夜闻姝被嘈杂声吵醒时,得?知?楚兴帝过世, 坐在床沿上?发了?好半晌的呆。


    “你想去看吗?”沈翊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端过来。


    闻姝摇头,接过茶水喝了?一小口,“只?是觉得?他死?的太快了?。”


    “这场闹剧与?娘亲写在信中的完全不同,我为娘亲委屈, 从始至终被人玩弄……”闻姝顿了?顿,低垂眉眼望着微微晃荡的茶水,“即便是摄政王, 我好像也有几?分迁怒, 总是忍不住想, 要不是他, 娘亲也不会卷入这场悲剧。”


    娘亲善良天真, 却跌了?一个天大的跟头,付出了?性命。


    沈翊收了?茶水, 随手搁置在一旁,转而握住她的手心,“卷入天家争夺, 总是要付出鲜血, 你若不想认他这个父亲,就随我回定都。”


    “可他这些年又?保护了?灵兰族, 若非他,灵兰族怕是已经没了?,”闻姝依偎在沈翊肩上?,自嘲一笑,“命运弄人,娘亲用自己的性命换得?灵兰族多年安稳。”


    是因为萧稷,兰泱被算计,早早过世,可也因为萧稷,护住了?兰泱的族人,等待下一任圣女的长大。


    沈翊反手揽住她的肩,将娇小的身姿拥入怀中,薄唇摩挲着她光洁的额头,“难受就哭,别笑,上?天待灵兰族的确不公,但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公平,对你我,不也如此吗?你我都是历经霜雪才走到今日。”


    他们都不是上?天的宠儿。


    “是啊,公平,何其难求。”闻姝湿润了?眼角,她闭上?眼睛,伸手搂住沈翊的脖颈,“四?哥,我能做到吗?我怕让娘亲失望,怕让族人失落,她们一定等了?我很多年。”


    沈翊笃定道:“能,我们一起努力,还灵兰族一个自由的天下。”


    “当初不也觉得?魏家是庞然大物?吗?但如今魏家早已归了?尘土,不见踪迹,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是上?天对你的考验,你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圣女,带领族群重获自由。”


    沈翊从不否认闻姝的优秀,从定都到边境,从洛城到舒城。


    看似闻姝得?到公主之尊毫不费力,可她幼时受的每一点苦,都是为了?现在。


    她本该是最幸福的小姑娘,而不是为了?生存硬生生磕断自己胳膊的卑微庶女。


    “我努力。”闻姝仰头在沈翊下颌蹭了?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原本说好明日去灵兰族,可楚兴帝驾崩,怕是去不了?。”


    沈翊把怀中人搂紧,心跳声不分彼此,“也不急,摄政王说了?她们都好,外祖母身子也健朗,她定是在等你。”


    闻姝抿了?抿唇,有些忐忑,“不知?道外祖母会不会喜欢我。”


    楚兴帝一死?,只?怕楚太后会更加厌恶摄政王,从而厌恶她,有时候闻姝想,她是不是没有亲人缘,不得?亲缘的欢心。


    沈翊宽慰她,笑着说:“定然喜欢,将来我们有了?女儿,怕是要将外孙女当成眼珠子宠爱。”


    闻姝弯了?弯唇,“四?哥,我们要多生几?个孩子,这样我就有很多亲人。”


    “你不怕疼啊,生一个孩子都够你疼了?,生这么多四?哥心疼。”沈翊弯曲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痒……”闻姝努了?努唇,“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如果很疼的话就算了?。”


    “嗯,睡吧,等事?情了?结后,我们就生个孩子。”沈翊抱起闻姝,跪在床沿,将她放在拔步床的内侧。


    闻姝把被子踢开,屋子里摆着两个冰鉴,实在用不上?被子,“舒城挺繁华的,就是热,余重说要热到九十月呢。”


    “再往南边走,没有严寒,一年四?季都是酷暑。”沈翊上?了?床榻,伸手搂住她。


    闻姝靠在他胳膊上?闭上?眼,嘟囔了?句:“那灵兰族生活在深山得?多辛苦啊。”


    沈翊捋了?捋闻姝颊边的发丝,“会好起来的。”


    *


    皇帝驾崩在楚国是件有点尴尬的事?。


    若是一般帝王驾崩,那是举国哀痛,偏偏楚兴帝并无?实权,别说摄政王不上?心,就是百官也是松了?口气,巴不得?楚兴帝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帝早点殡天,好给摄政王让位。


    要说谁最上?心,那定然是楚太后及其后宫妃嫔皇子,楚太后严令摄政王,需得?好生操持楚兴帝的丧仪,并且挑选出下一任帝王。


    萧稷听了?这话都气笑了?,“母后,我看您是礼佛礼糊涂了?,您还指望我把大楚还给大哥那几个废物皇子吗?”


    楚太后气的不轻,指着萧稷说:“你、你这是大逆不道,自古皇位父死?子继,皇帝留下好几?个皇子,哪有兄终弟及的道理,你让天下人如何耻笑皇室!”


    “他们想做皇帝可以,要么拿出玉玺,要么打?的过我,否则您凭什么以为我会将天下拱手让人?”萧稷从没想过当什么帝王,但他也不可能把皇位让给萧启的儿子。


    楚太后怒道:“你混账!玉玺是被兰泱偷走了?,若不是你引来那个孽障,大楚又?怎么会丢失玉玺?”


    “您说谁是孽障?”萧稷的脸色瞬间便冷酷下来,他背着双手,凉声道:“母后,您最好谨言慎行?,免得?我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把大哥留下的几?个血脉都送去见他。”


    “您知?道的,我向来狠辣无情,您好自为之。”


    说完,萧稷转身离去,楚太后连连拍案,想把萧稷喊回来,但母子情分已断,破镜难重圆。


    即便这样,楚太后还是撑着身子,亲自主持楚兴帝的丧仪,可到底她年纪大了?,又?不问事?世多年,她威逼着礼部,可礼部也没放在心上?,最终楚兴帝的帝王丧仪,办的还不如当初魏太后的隆重。


    并且,摄政王不许楚兴帝入帝王陵墓,生前?没给他好脸色,死?后也没保全他的哀荣。


    萧稷恨萧启,直到死也不能消散。


    为此,楚太后又?与?萧稷大吵一架,气得?病倒了?,这还不肯罢休,病中还闹着要见萧稷。


    正好萧稷想带闻姝入宫看看各宫殿宇,就带着她一同入宫,可又?不想她听见楚太后那些话,就让闻姝先去了?御花园走走。


    楚国皇宫的御花园比周国的更为秀丽,奇花瑞草,青松劲柏,闻姝回眸看沈翊说:“这都快九月了?,花园里仍旧百花齐放,南边更适合这些花草生长。”


    沈翊腰间悬着柄剑,易容过后,眉眼依旧深邃,“南边温暖,等咱们回定都,都该下雪了?。”


    “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去。”闻姝也说不上?来想不想回,如今她是楚国公主,四?哥是周国太子,两人看起来好像没办法在一起了?,可她不想和四?哥分开。


    “好巧,在这遇到姝玉公主。”


    闻姝转头看向来人,嘴角牵动了?一下,和沈翊对视了?一眼。


    来的不是别人,是慧祥公主魏慧珊。


    闻姝出现在人前?一直戴着面纱,慧祥公主没认出来,她一上?来就对闻姝行?个诚意十足的礼,“姝玉公主怎么独自在这?摄政王没陪着公主啊?”


    闻姝淡淡地看着她,也没说话,大半年没见,慧祥公主瘦了?许多,面上?不似从前?跋扈嚣张,像是变了?一个人,对着闻姝各种奉承讨好。


    慧祥公主说了?半天,却没得?到姝玉公主一个字的回复,心里怨气冲天,却又?不敢发怒,她现在是整个皇宫最尴尬的一个人。


    从周国和亲而来,说好嫁给皇子,可摄政王却并没有将她许配给皇子,她还当摄政王瞧上?自个了?,可摄政王又?从来不见她,偶尔遇到眼里也没她,以致于她的处境十分难堪。


    咬咬牙,慧祥公主继续笑道:“公主初来乍到,对宫里不熟,不如我带着公主各处转转吧。”


    闻姝冷眼看着慧祥公主叨叨半晌,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轻蔑嘲弄的眼神。


    风水真是往死?里转。


    闻姝懒得?再和慧祥公主拉扯,索性扯下了?戴着的面纱,轻哂道:“好久不见。”


    慧祥公主的笑容僵在嘴角,瞪大了?双眼,“你、你……闻姝!”


    *


    泰平殿,顺安帝正批着折子,傍晚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引得?他咳嗽了?几?声。


    康德成连忙吩咐小太监去关窗,递上?了?热茶,“皇上?要小心龙体。”


    顺安帝放下御笔,抿了?口茶,叹气道:“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康德成奉承道:“皇上?万岁无?忧,只?是近来换季,昼夜温差大。”


    有太监通报荣郡王求见,顺安帝放下茶盏:“宣。”


    荣郡王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问安,一改往昔在人前?表现的唯唯诺诺,而是进退有度,大方得?体。


    瑞王死?了?,沈翊失踪了?,好似压在他头顶的山都崩塌了?。


    顺安帝向他招了?招手,温和道:“你来的正好,方才边境递了?折子来,楚兴帝驾崩,丧事?办的差不多了?,摄政王怕是要登基为帝。”


    荣郡王上?前?:“儿臣也听说了?,许是因为楚兴帝一事?,边境这些日子倒还安静,父皇可有太子的消息?”


    顺安帝语气平稳:“不会有了?,连太子妃都失踪了?,储君关乎一国生计,你的事?,也该提起来办了?。”


    “一切听父皇安排,”荣郡王扬起笑,“那边境战事?该如何处置?”


    顺安帝双手撑在膝头:“战事?到底是让百姓受苦,朕想着,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再定和平盟约。”


    荣郡王不解:“父皇意下如何?”


    顺安帝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朕打?算以边境十城作聘礼,为你求娶摄政王之女姝玉公主。”


    第115章 去留


    “不……不可能。”慧祥公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不敢相?信眼前自己奉承了半天的姝玉公主是闻姝。


    “你只是侯府一个卑贱的庶出,不可能是摄政王的女儿,”慧祥公主面?色惨白?, 好似自我安慰一般, 大声道:“贱人!一定是你欺瞒摄政王,我要告诉摄政王!”


    “放肆!”闻姝还没说什么, 身后?余重安排的护卫握住刀柄上前震慑慧祥公主,目露凶光, 犹如罗刹。


    慧祥公主摇头,她声音尖利道:“她是假的!她不是摄政王的女儿,是假冒的!”


    闻姝淡然地看着?她发?疯,发?髻上戴着?的步摇晃荡, 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犹如刀剑相?撞。


    “魏慧珊,你的公主才是假的。”闻姝不紧不慢把面?纱戴了回去, 遮住了秀丽的容颜。


    “都怪你!”魏慧珊反应过来, 确定眼前人当真是闻姝后?, 一双手攥成?了拳头, 修长的指甲掐红了掌心, 瞪着?闻姝,“若不是你, 我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贱人!”


    当初就是被燕王府算计了,她才会被封为公主, 送到?楚国来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滔天的恨意从眼底迸发?。


    闻姝抬手摸了下耳廓,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应该感谢我, 魏家已被抄家,女眷沦落为奴,你还能当着?这个公主,知足吧。”


    听到?这个,魏慧珊就更恨了,双目通红,恨不得生吞了闻姝,“是你,是燕王谋害魏家,你们这对奸夫□□!摄政王还不知道你已经嫁人了吧?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大周的细作!”


    说完,魏慧珊转身就跑,边跑边喊。


    闻姝抬了抬手,“抓住她。”


    还没跑出两丈远,魏慧珊就被护卫抓了回来,摁跪在闻姝身前。


    “放开我!放开我!”魏慧珊拼命挣扎,破口大骂,“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闻姝走过去,伸手扼住她的下颌,让她无?法动弹,“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毕竟我现在要你的命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魏慧珊死死地瞪着?闻姝,双颊滚出泪来,不肯相?信从前自己不放在眼里的卑微庶女,如今成?了摄政王的女儿,楚兴帝驾崩,摄政王即将?登基,闻姝很快就会是楚国唯一的公主。


    魏慧珊不甘心,她恨的眼里都要泣出血来,她凭什么要臣服在闻姝的脚下?


    可是她又明白?,闻姝没有撒谎,作为摄政王的女儿,就是现在杀了她,也没有人会责怪闻姝一句。


    因此魏慧珊不敢再骂,身子哆嗦着?,咬紧了牙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闻姝松开她的下颌,手指上沾了几滴她的泪水,沈翊及时递上来一条帕子,闻姝擦了擦手上的泪水,随后?把帕子塞进了魏慧珊的嘴里。


    “唔……嗯……”魏慧珊满脸屈辱的神色,想要将?帕子吐出来。


    闻姝没心思搭理她,让护卫将?她找个地方关起来,勾了勾唇,对着?她笑:“魏家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魏九公子了,将?来我会把你送给他。”


    魏鹏锦和魏慧珊多少过节,魏慧珊一想到?和亲之前魏鹏锦那阴狠的神色,就吓的浑身发?抖,她要是落在魏鹏锦手中?,一定会被那个疯子折磨死!


    魏慧珊一个劲的摇头,眼泪如开闸的水,再没有方才的气焰,恨不得跪下来哀求闻姝。


    可惜闻姝没再看她,让护卫将?她拖了下去。


    魏慧珊不肯,却没任何的法子,只能像一条死鱼一样被拖走。


    御花园清净了。


    沈翊轻轻地笑了一声,“是长大了,有公主的威严了。”


    闻姝哪听不出他的揶揄,回眸嗔了他一眼,“我也不过是狐假虎威。”


    沈翊:“你现在可是公主,哪能叫狐假虎威,是有真材实料的。”


    “还是觉得不真实,”闻姝弯腰抚了抚一朵绿菊,“我什么都没做,就成?了公主,德不配位。”


    从兰姝郡主到?姝玉公主,是截然不同的路。


    在周国,她的爵位是各方算计拉扯,沈翊瞅准时机,让她从中?得利,一点点爬上去的。


    可这个公主,什么都不为,只因她是萧稷的女儿,来的全不费功夫。


    “你觉得这世间有多少人德以配位?”沈翊垂首望着?她的侧脸,在绿菊的映衬下眉眼愈发?温柔。


    闻姝想了想,直起身笑了,“还真是,顺安帝都能当皇上,我凭什么不能做公主?我还有玉玺呢。”


    说完,她仰头看沈翊,“你想不想要玉玺?要是有玉玺,十个荣郡王也阻挡不了你的路。”


    有玉玺者,才是正统的帝王,连顺安帝都没办法废黜他的太子身份。


    “没有玉玺,他也挡不了我的路,”沈翊深邃的眼眸含着?笑,“玉玺你自个留着?,这是岳母留给你的大礼。”


    闻姝耸了耸肩,玩笑道:“我要来也没什么用?,我又不能做皇帝。”


    “姝儿。”从楚太后宫里出来的萧稷找了过来。


    两人结束交谈,闻姝走了过去。


    萧稷指了指远处已经不见身影的魏慧珊,“她惹你不开心了?要不要父王了结了她?”


    闻姝哭笑不得,摇摇头,“无?碍,将?来我会安排她的去处。”


    这次魏鹏锦用?命带回来了沈翊的消息,她总得有所表示,魏慧珊当初糟践魏鹏锦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会有风水轮流转的一日。


    既然如此,萧稷也就不坚持,“好,走,我带你转转,你看看喜欢哪个殿宇,我让人修葺一下。”


    “要住到?宫里来吗?”闻姝回头看了眼沈翊,进了宫,多有不便。


    萧稷说:“对,皇城早该易主了,你喜欢哪个宫殿就挑哪个。”


    闻姝缓缓跟在他身后?,手指攥着?袖口微微收拢,心里闪过百八个念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摄政王这般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不忍心扫了兴,可她又没法在这里长住。


    沈翊定然要回定都,她不想和四哥分?开。


    心里纠结拉扯,因此兴致不高,萧稷问她:“是不是没有喜欢的?都不喜欢的话,父王让工部重新修建一座。”


    闻姝眨了眨纤长的眼睫,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低声说:“我、我恐怕没办法长住,不用?这般破费,劳财伤民。”


    萧稷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看了眼沈翊,“就急着?回定都了?”


    闻姝没说话。


    沈翊知道萧稷的意思,开口道:“多待段日子也不碍事。”


    萧稷颔首,“也罢,那明日我就带你们去灵兰族。”


    闻姝眼前一亮,“好!”


    她早就想去了,因为楚兴帝驾崩一事拖延着?,终于可以见到?外祖母了。


    回到?住处,闻姝解下面?纱和沈翊说:“待日后?有机会,将?兰嬷嬷的棺椁葬到?灵兰族去吧。”


    沈翊倒了两杯茶水,递了一杯给她,“好,岳母呢?”


    闻姝捧着?茶杯垂下眼睫,“不知道,还得问外祖母的意思。”


    兰泱葬回族群自然是好的,可摄政王不知道将?来想不想和兰泱同葬。


    两人喝着?茶水,屋内静了片刻,沈翊说:“我看摄政王的意思,想你留下来。”


    “我知道,”闻姝放下茶盏,走到?铜盆前,将?巾帕浸湿,拧干,展开,擦了一下额间渗出的汗,背对着?沈翊问:“四哥,你想我留下来吗?”


    沈翊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留下,我就留下。”


    “那怎么行,”闻姝回头,蹙起了秀眉,很不赞同,“太子之位是你好不容易才夺到?的,怎能拱手让人?”


    沈翊走了过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嘴角扬起笑,“那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能做太子,做你的驸马也不错。”


    闻姝愕然,拍了他一下,“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很正经,”沈翊握住她的手指,贴在胸膛前,眼神认真,“姝儿,我除了你无?牵无?挂,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可你不同,舒城有摄政王,是你的父亲,你们好不容易才团聚,还有灵兰族离定都太远了。”


    沈翊知道闻姝自幼就没感受过亲人的关怀与疼爱,虽然在兰泱这件事上,摄政王也有过错,但他却是真的疼爱闻姝,也想把这些年的遗憾弥补,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沈翊也希望有更多的人疼爱闻姝,她值得更多更好的宠爱。


    闻姝咬着?嘴角,眼眶发?热,帕子扔进铜盆,扑进了沈翊的怀中?,“四哥,只有你最懂我。”


    沈翊抬手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脊背,“咱们是夫妻,是世间最亲密的人。”


    “我说认真的,不是逗你开心,我本?也没想过当什么皇帝,从前是不想让你受委屈,现在你待在舒城,能得到?更好的照顾,那就留下,皇帝谁爱当谁就当去,我不羡慕,我最珍视的,已经在我怀中?。”沈翊亲了下闻姝的眉心。


    回定都,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在舒城,在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闻姝再也不是定都的侯府庶女,而是摄政王之女,金枝玉叶的公主,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尊重与爱护。


    “我知道,”闻姝依偎他在怀里,沈翊从不和她说假话,“让我想想吧。”


    闻姝放不下的不仅仅是太子之位,还有定都的人,如黛,绮云,周羡青,贺随……他们一走了之,留在定都的人该怎么办呢?


    将?来要是荣郡王成?为储君,会放过他们吗?


    闻姝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可此刻胃口却大了起来,她想要四哥做周国的皇帝,保全从前帮助过他们的人,也不想离摄政王、灵兰族太远。


    世间安得两全法?


    翌日一早,摄政王府几辆马车出动,离开舒城,驶向楚国南疆边界。


    越往南走越热,闻姝总算是体会到?了秋日酷暑,进入九月,太阳还是这般毒辣。


    南疆当真是万山齐立,曲涧飞瀑,林木繁茂,花草丛生,越靠近灵兰族所在山林,瘴气就越浓厚,好在提前服了解瘴气的药丸。


    “要是我自个来,怕是没一会就迷路了。”闻姝从马车内探出头,看不见日光,只有斑驳的树影倒映在路面?上,景色倒是极美。


    到?后?边,马车无?法行驶,只能骑马进去,萧稷沿着?标记走在前边,闻姝和沈翊一匹马,在深山老林中?,两人都没有作伪装。


    带了不少护卫沿途保护,毕竟山野中?,猛兽颇多。


    走到?一处山谷,萧稷翻身下马,沈翊也扶着?闻姝下来。


    到?处都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潮湿阴暗,林间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还有溪流飞溅的哗哗声,若非做了标记,极难找到?这里。


    萧稷抬头看了看无?边无?际的林木,“余重带你们上去,我就不去了,你外祖母不想见我。”


    第116章 阿嬷


    余重带路, 闻姝和?沈翊走在中间,身后?还跟着一些扛着大包小包米面粮油这些物品的护卫,都是山中稀缺的东西。


    山路难行, 林中终年萦绕着雾气, 地面湿漉漉,闻姝的裙摆很快沾上?了泥点?, 但谁也?顾不上?,七拐八绕的, 闻姝很快就晕头转向,分不清自己在东南西北。


    走到半山腰时?,终于遇到了灵兰族人?,穿着粗布麻衣, 头戴藤蔓编织而成的草环,发?髻上?还别着几根漂亮的尾翎,不知是什么鸟类身上?的, 一派返璞归真的气息, 眼神纯澈如孩童, 乍一见他?们很是警惕, 直到看见眼熟的余重, 才放下戒心。


    小姑娘的视线后?移,落在闻姝面上?时?, 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岔了, 可闻姝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容。


    闻姝弯唇浅笑?, 正想和?她打个招呼,谁知那小姑娘扭头跌跌撞撞跑了, 好似大白天见着了鬼。


    “咳咳……”闻姝摸了摸鼻尖,小声说:“我有这么吓人?吗?”


    “王爷说你长?的像岳母,她许是想起了岳母。”沈翊解释着。


    闻姝一想也?是,起初摄政王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


    继续往上?走,又陆陆续续遇到一些灵兰族人?,看着年纪大些,也?更为沉稳,倒没?有像先前那个小姑娘似的跑掉,可也?是紧紧地盯着闻姝瞧,生怕一眨眼闻姝就不见了。


    但又不好意思?上?前,她们终日待在山里,大多性格腼腆,温和?,只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低声议论着什么,不远不近地跟着闻姝一行人?,好似想证实什么东西。


    “公主,寨子到了。”余重站定。


    走了这么久的山路,闻姝有些气喘吁吁,面色红润,单手撑着腰,仰头看,是一副竹木做的寨子门面,就如府邸的匾额一般,上?头写了两个字,不是周楚的文字,但闻姝认得,是——灵兰。


    兰嬷嬷和?她说过灵兰古国自个的语言文字,后?来古国有中原人?到访,灵兰族人?也?到中原云游,语言传了过去,尤其是灵兰古国灭后?,灵兰族被?迫迁徙到楚国边境,也?就学会了中原的语言文字。


    余重和?寨子里的人?打了招呼,把护卫扛上?来的米面等东西搁进仓库,显然?余重不是第一次来了,灵兰族人?对他?还挺热情。


    余重打听了族长?的所在,才抬手招呼,“公主,这边请。”


    闻姝和?沈翊对视了一眼,无?端生出了几分紧张,马上?就要见到外祖母了。


    沈翊拍了拍她的肩,无?声安抚,两人?往里走。


    整个寨子依山而建,绿意盎然?,宅屋都是用竹子、树木,或者石头搭建而成,虽然?简陋,却有着天然?的生机,还有些竹屋修建在树木上?,野趣十足。


    他?们一路走进去,灵兰族人?便好奇的探出头来看,有些年纪小的还不明所以,可年纪大些,见过兰泱的,在看见闻姝的一刹那,心里就涌起了激动?,跟在后?边,一同前往族长?家。


    越往里走,闻姝的心跳声就越快,她抿着唇角,手指将衣袖攥皱,寨子里修了台阶,用石头填平,哪怕下雨天也?不怕踩脏鞋袜。


    不过闻姝注意到,灵兰族人?大多穿着草鞋,还有不少人?光着脚,这里终年炎热,衣裳倒也?简便。


    哪怕这样,也?没?办法掩藏灵兰族人?的姿色,闻姝只匆匆一瞥,就瞧见好几个颜色出众的小姑娘。


    走到最里面一座竹屋,余重还没?来得及通传,竹屋内就传来吵嚷声,“阿嬷快点?,快来呀!”


    不过片刻,一个小姑娘拽着一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拄着一根黄花梨雕凤头拐杖的老夫人?走了出来。


    这个小姑娘就是闻姝一开始遇到的灵兰族人?,小姑娘看见她,立刻指着她说,“阿嬷,您快看,圣女回来了!”


    老夫人?微微佝偻的身子抬起,浑浊的视线望了过来,她先是看见了余重,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又很快看见了余重身后?的闻姝,顿时?愣住了,惊愕地睁大眼睛,喃喃道:“泱儿……”


    小姑娘拉着老夫人?的手说:“阿嬷,她是不是就是您挂在房中的画像,您说那是圣女,她就是圣女吗?”


    余重上?前几步,说道:“族长?,王爷命属下带兰泱圣女之女回来见您。”


    “公主,这就是灵兰族的族长?,您的外祖母。”余重又转头对闻姝说。


    闻姝望着老夫人?,嘴唇蠕动?几下,“外祖母”几个字就在唇畔,可又说不出口,眼泪比嘴巴先反应过来,替她宣泄着亲人相见的激动?。


    “你是泱儿的女儿?”族长?拄着拐杖下了台阶,走的十分急切,险些绊倒。


    闻姝连忙上?前搀扶了她一把,从香囊中拿出玉哨,捧在掌心递给老族长?,“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


    不等老族长?接过玉哨,一旁守着的族人瞧见玉哨,顿时?欢欣鼓舞,大叫起来,“圣女回来了!圣女回来了!太好了!”


    圣女之女,即为圣女。


    老族长?一把握住闻姝的手,连带着玉哨也包裹进了粗糙的掌心,“好孩子,你竟然?还活着,好,太好了!”


    “天佑灵兰!”泪水淹没?了老族长?的视线。


    “天佑灵兰!天佑灵兰!”


    族人?高兴的又跳又叫,随后?一同跪了下来,高呼:“圣女回归,天佑灵兰!”


    这个消息随着风传遍了整个寨子,闻姝坐在竹椅上?时?,陆陆续续涌进来族人?拜见她,看见那些七八十岁,上?了年纪的族人?,闻姝哪里坐得住,总是忍不住搀扶他?们。


    直到族长?吩咐族人?夜间饮宴,为圣女接风洗尘,众人?才逐渐退下,都去忙碌了,连一直守在族长?身边的小姑娘都被?遣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族长?、闻姝和?沈翊。


    “她阿爹阿娘早早去了,我就留她在身边,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族长?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负担着一族的重任,亲生女儿兼圣女又早早去世,老族长?早就不堪重负。


    闻姝起身顺了顺族长?的后?背,“外祖母,我来迟了。”


    族长?握住闻姝的手,“喊我阿嬷吧,你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阿嬷,”闻姝顺从改口,“我是在周国定都出生的。”


    “这么远?”老族长?大惊,“万里迢迢,你如何来这里的?”


    “说来话长?,我慢慢和?您说。”闻姝在老族长?身侧坐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从定都永平侯府,到燕王府,再到楚国摄政王府,颠沛流离,辗转多方?,竟也?和?天南地北之隔的外祖母见上?了面。


    说的口干舌燥,闻姝喝了几盏茶,说到最后?,天色彻底暗了,屋内点?了油灯,一灯如豆,满室温馨。


    “阿嬷,这就是我的四哥,也?是我夫君。”闻姝拉过沈翊,正式给外祖母介绍。


    沈翊拱手作揖,“晚辈沈丛昀,见过阿嬷。”


    他?随了闻姝的称呼。


    老族长?打量着沈翊,瞧着倒是剑眉星目,龙章凤姿,若做圣女之夫也?不是做不得,可老族长?不满他?的身份,“你是周国太子?”


    沈翊放下手,“正是。”


    “姝儿,你还要离开吗?”老族长?回看闻姝,灵兰族的圣女做了周国的太子妃,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整个灵兰族都在等待圣女的回归,要是他?们知道圣女还会再度离开,只怕今夜不会高兴的太早。


    “阿嬷,”闻姝在老族长?跟前半蹲下来,拉着她枯瘦的手说:“不仅我要离开,我还想带着您,带着族人?一同离开这里,去看看外边的世界。”


    “不行!”老族长?断然?拒绝,严肃道:“外边危险重重,你阿娘就是因为不听我的话才会香消玉殒,灵兰族只剩下这些血脉了,不能毁在我的手中。”


    闻姝知道没?有这么简单,温声劝道:“阿嬷别急,我不会贸然?带族人?出山,将来有万全的把握我才会做,山中清净,可世间之大,族人?各有本事,窝居于此,岂不可惜?”


    “你不懂,灵兰族于外界而言就像是一块肉,狼多肉少,谁都想啃上?几口,以你之力,是没?办法护这么多族人?周全的。”老族长?叹了口气。


    若不是为了保全这点?血脉,谁又想一辈子都待在山里呢?


    “我知道,我会尽力,请您让我试一试,”闻姝眼神诚恳,“阿娘的死是个教训,我绝不会再犯,只有走出大山,让族人?融于中原大地,才能长?久的将灵兰血脉延续下去,否则灵兰族终究会走到尽头。”


    老族长?沉默了,山里只剩下几百口人?了,繁衍生息,血缘关系越来越亲近,这两年,已经有出生的孩子因为父母亲缘过近而先天不足,生下来不久便夭折。


    即便灵兰族擅医,却没?办法改变这个境况,只有与外族通婚,才能保证生下来的孩子健康,可哪里有外族人?愿意一辈子居住在山中。


    走出大山,是灵兰族唯一的办法。


    “唉,你当真是泱儿的孩子,和?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老族长?叹气,“二十年前她就想让族人?离开寨子生活,她擅自下山,也?是想为灵兰族博一个前程,可惜她失败了,我便更不敢让族人?下山。”


    闻姝吃了一惊,心口蓦地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母女血脉相连,这是骨子里传下来的。


    闻姝鼻尖发?酸,她紧紧地握住老族长?的手,“阿嬷,阿娘没?有失败,她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我,世间事没?有一蹴而就的,若是没?有阿娘,也?没?有今日的我,更没?有日后?的灵兰族,这是灵兰族圣女的使命,我会替阿娘走下去。”


    第117章 情蛊


    洗尘宴开始之前, 老族长?带着闻姝去祭拜了神女像,扎破手指,滴了三滴血入祭坛, 闻姝一见血, 身?上的兰花香就浓郁几分,逐渐散开, 与山风融为一体。


    宴席办的十分热闹,点燃篝火, 靠山吃山,席间满是山珍佳肴,闻姝头一次见斗大的灵芝,即便?是宫里, 也难寻这样饱满的仙品。


    闻姝和沈翊坐在老族长?身?侧,族人得知沈翊是圣女的夫君,对其倒也客气, 敬酒总少不了他的, 闻姝不大喝酒, 但族人来敬又不好不喝, 最终大半的酒都被沈翊挡了, 自家?酿的米酒,说?是不易醉, 可沈翊喝着却比烈酒还要浓郁,醉的昏昏沉沉,被余重扶回了竹屋。


    闻姝也喝了些, 头脑有些发胀, 散席后同?老族长?一起回屋。


    老族长?身?侧的小?姑娘兰桃提着个小?灯笼,一直守着, 闻姝先送老族长?回了房间,出来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和她?说?了会话。


    分明?是初见,可兰桃待她?很热情,不仅仅是她?,整个寨子的族人都是如此?,因为她?是圣女,所有人无条件的信任她?,欢迎她?,爱护她?。


    回到灵兰族,闻姝一下?子就多了许多亲朋好友。


    天色不早了,闻姝让兰桃去睡,她?也回了先前兰泱住的屋子。


    屋子全是以山间的竹子做成,无法保存几十年,因此?期间修葺过一次,但屋内兰泱的东西却摆放的整整齐齐,倍加珍视,足以见得兰泱是在一个有爱的族群中长?大的。


    夜间山中晚风凉爽,闻姝洗了把冷水脸,站在窗前吹风,酒气散了一半,这才到床榻间去看沈翊,拧了帕子给他擦洗,倒把睡的正香的沈翊惊醒了。


    他醒来时眼底满是防备的神色,但瞧清是闻姝松了口气,躺了回去,抬手捏了捏鼻梁,“散席了?”


    “嗯,难受吗?喝了这么多,起来喝杯茶。”闻姝放下?帕子,端了杯茶水过来。


    沈翊翻身?坐了起来,剑眉微蹙,揉了揉额角,“是有些醉,自酿的酒味道不错,就是容易醉。”


    闻姝莞尔,“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喝多少呢,他们太热情了。”


    “他们很喜欢你。”沈翊喝着金银花泡的茶,有些清甜。


    “是啊,我也喜欢这里。”虽然简陋,清苦,可他们待闻姝有着最淳朴的喜爱,才是初见,那些老者待她?慈爱的像是看着她?长?大的。


    让缺少亲缘的闻姝,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沈翊一手端茶,另一只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揉搓,“喜欢就多待几日。”


    “不了,还有很多事要忙呢。”闻姝端过他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砸吧了下?嘴,说?:“甜的。”


    “我才在阿嬷跟前允诺了要带着族人下?山,护着他们,我留在这里无用,得尽快平息山下?的事。”


    沈翊望着她?,轻声说?:“这事急不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一时半会。”


    周国太子妃,楚国公主,灵兰族圣女。


    随便?拉出来一个头衔都要令人惊诧,如今这三个重担全压在闻姝肩上。


    闻姝放下?竹制茶盏,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四哥,好像事情一下?子全压了下?来,我现在千头万绪,不知该先忙哪一件。”


    阿嬷舍不得她?离开族群,摄政王不想她?离开楚国,可周国如今情势又急迫。


    “慢慢来,你急旁人也急,总有人会给出头绪,”沈翊喝多了米酒,嗓子略有些哑,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闻姝纳入怀中,“我看时日差不多,等咱们回去,顺安帝兴许就有动静了。”


    折腾这一场,等下?了山,回舒城差不多就十月了,太子太子妃消失了一个多月,对于?顺安帝来说?,就是默认两人已经死在摄政王手中。


    “顺安帝身?有余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定然急着给荣郡王铺路。”闻姝有时觉得疲惫,但靠在沈翊怀中,便?会舒缓许多。


    她?没法想象,也不过一两年,她?就从一个毫不起眼的侯府庶女,变成了太子妃、公主、圣女,一开始,平淡的日子于?她?而?言就是奢侈。


    她?也庆幸没有嫁给一个普通人家?,否则哪里承担的起今日的担子。


    闻姝仰头看着沈翊,久久没出声,选了他,一切都是正正好,


    除了他,谁能毫不犹豫地说?“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沈翊醉酒头有些疼,反应迟缓,好半晌才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角,退开问:“看着我做什么?”


    闻姝什么都没说?,而?是伸手搂住男人的脖颈,亲上了他的唇。


    难得见她这般主动,沈翊顺从地低头,搂住她?的腰肢,加深了这个吻。


    山中静谧,虫鸣成了悦耳的入眠曲。


    跋山涉水多年,闻姝终于?回到了故乡,带着阿娘与兰嬷嬷的那份期盼,使在外游荡的魂灵,落叶归根。


    闻姝是被鸟叫声吵醒的,布谷鸟嗓音清灵悦耳,就在窗外鸣唱,她?翻了身?,将手搭在沈翊胸前,想再睡会懒觉。


    沈翊也醒了,他的手在闻姝腰间收紧了两分,幸好入夜后山中凉爽,要不然这里没有冰块,还真?是难捱。


    随着鸟叫声,寨子里的族人逐渐醒来,炊烟袅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山间开垦了荒地种植,或者菜药,打猎,虽然远离尘世,也能活下?去。


    又过了一刻钟,闻姝闭着眼睛推了推沈翊,“起床了。”


    宿醉过后沈翊有些头疼,眼睛也睁不开,“再睡会。”


    闻姝忍俊不禁,“一回来就赖床,待会阿嬷说?我们懒。”


    “懒就懒吧,也不需要你勤快,多吃饭多睡觉就很好。”沈翊抱紧了闻姝,山里头实?在适合久眠。


    但还真?不能日上三竿再起,躺了会,闻姝催促着起来,待会就该来喊用早饭了。


    这一日,老族长?带着闻姝走遍了寨子,介绍了族人如今谋生的手段,闻姝发觉了很多名贵的草药与山珍,这些东西若拿出去,能卖个不错的价钱,族人生存的基础就有了,闻姝让他们多准备一些,以待来日下?山。


    闻姝不能久待,摄政王还在山下?等着,她?便?和阿嬷直言了。


    老族长?拄着拐杖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族人欠他的,他常来送东西,尤其是给孩子的衣食,还送了书册与笔墨进山,只是我想到你阿娘,心里总怨他。”


    十几年了,老族长?一面都没再见摄政王,可山外的补给却风雨无阻,老族长?起初不收他的东西,可孩子娇嫩,穿的衣裳,吃的食物要精细一些,书册也是孩子们了解外物必备的东西,可这些都极易损耗,为了族人,老族长?到底是妥协了。


    闻姝理解这种心情,“我也是,知道往事的时候,心里怪过他,可想着他庇护了族人多年,阿娘怕是怨不起来。”


    保护族人是阿娘与生俱来的责任,她?的遗书里愧疚自己不能尽责,这些年,摄政王也算是替阿娘尽到了这份责任。


    老族长?沉默地点点头,“下?次进山,你便?让他一起来吧。”


    “好。”闻姝答应着。


    离开的前一夜,几个族人喊上兰桃去捉山螃蟹,兰桃便?来邀闻姝,她?没见过,便?也兴致冲冲跟着去。


    她?走后不久,阿嬷便?来请沈翊去堂中喝茶。


    “山中清贫,也没什么好茶。”阿嬷提着烧滚的水注入茶碗。


    沈翊抬手护了下?,“阿嬷客气,在外边可喝不到这么香的山野白茶。”


    阿嬷放下?茶壶,“明?日你和姝儿?就要下?山,下?次也不知是何时回来。”


    “晚辈尽快办妥俗事,带她?回来接阿嬷与族人。”沈翊摩挲着发烫的茶杯边缘。


    “出山的事不急,近些年,还不到灭族的时候,我更担心姝儿?。”阿嬷抬眸看着沈翊,浑浊目光中带着对外孙女的呵护。


    沈翊猜也猜得到阿嬷的意?思,即刻表明?态度:“阿嬷放心,姝儿?是晚辈心头至宝,绝不会让她?受一丝风雨,一定将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阿嬷微微点头,“姝儿?说?与你相识多年,按理来说?,你的为人我本该相信,可她?的阿娘就毁在情爱上,我实?在无法安心。”


    茶水散发着氤氲雾气,使屋内的油灯朦朦胧胧,沈翊有些看不清阿嬷的神色,“那您想如何安心?”


    阿嬷从袖中取出一个方正的竹盒,“这里是一味相思蛊。”


    *


    “这雨来的真?急,等阿姐下?次回来,再带阿姐去捉螃蟹。”兰桃提着背篓,里边只有几只螃蟹,两人冒雨回到了竹屋。


    闻姝站在檐下?拍了拍袖子上的水珠,笑着点头,“行啊,我记着了,被雨淋了,你快回屋擦干。”


    “好嘞。”兰桃急急忙忙提着竹篓走了。


    闻姝仰头看了看雨,本想回屋,却瞧见前厅还亮着灯,寻思阿嬷怎么还没入睡,便?想过去瞧瞧。


    才走到门外,正好听见阿嬷那句:“相思蛊又称情蛊,服用此?蛊之人,若背叛心爱之人,便?会穿肠烂肚而?亡,你要是愿意?服下?,我便?相信你对姝儿?的心意?。”


    闻姝心口一跳,疾步迈进了门槛,就看见沈翊手中捏着一枚漆黑的药丸,闻姝不会制蛊,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阿嬷口中的情蛊。


    可她?听兰嬷嬷说?过,蛊就是另类的毒,毒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闻姝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他们没想到闻姝这么快就回来了,阿嬷面上有些慌乱,倒是沈翊不仅没回头,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情蛊扔进嘴里。


    “四哥,别吃!”闻姝跑过去,抓住沈翊的肩,“你做什么啊?快吐出来!那是毒!”


    沈翊喉结微滚,咽了下?去,他看向阿嬷,“阿嬷不会害我。”


    “你快吐出来!”闻姝急的眼睛都红了,将沈翊拽起来,拍打他的胸膛要他吐出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闻姝回头看阿嬷,眼里含着水光,“阿嬷,我不要这样的保证,我知道人心易变,若是将来他变心,是我识人不清,我认了,强行捆绑着也会成为怨侣,并无意?义。”


    “别急,阿嬷只是想要一个安心。”沈翊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关?于?蛊这东西,他在书中见过一些,真?真?假假难以判断,但以阿嬷对姝儿?的看重,定然不会害他,长?辈要安心,他就给。


    想娶别人家?的好姑娘,哪能一点考验也不受。


    “什么安心,我现在就不安,你赶紧吐出来!”闻姝又急又气,恨不得掰开沈翊的嘴,把手指塞进他喉咙里催吐,毒是能随便?吃的吗?


    就在闻姝急的掉眼泪时,阿嬷才站了起来,说?:“那不是情蛊,只是一枚补气凝神的药丸。”


    闻姝愣住,狐疑回首。


    阿嬷从袖中取出另一个竹筒盒,“这才是相思蛊,不过我想你们用不上。”


    “丛昀,我的姝儿?,就交给你了。”


    第118章 入赘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闻姝倒觉得上山难,下山容易。


    来的时候急匆匆,心中忐忑不安, 神魂不宁, 走的时候,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 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也?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 采一把烂漫的山花,掬一捧山间清泉。


    只有偶尔遇到很陡的路,她才觉得下山也?挺难,冲劲带着, 几乎要将她团成球,滚下去,这?个时候她就会?特别乖地拉住沈翊的手, 免得自己摔个四脚朝天?。


    “慢点。”沈翊下了陡坡, 伸手过来扶她。


    “哎嘿!”闻姝走了几步, 没忍住径直跳了下去, 手里不知?名的野花抖落了一地花瓣。


    沈翊看着她往下跳, 心口默了瞬间,斥她:“急什么, 别崴了脚。”


    “没事,我有把握,不高。”闻姝仰头笑了笑, 浅褐色的瞳仁似太阳洒下的光斑。


    沈翊握紧了她的手, “行,慢点走, 快到山脚下了。”


    闻姝回头看了眼,身后还有七八个护卫,老族长?没有让他们空手走,每个人都提着山珍或是草药,即便这?些东西在摄政王看来不算什么,可老族长?也?不想亏欠他太多。


    前?边余重提着刀在开道,他来过最多次,因此对山里头蜿蜒的小路也?颇为熟悉,他走的不快不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闻姝,怕她跟不上,也?就不免瞧见两人的脉脉温情?。


    余重默默地收回视线,相处这?些时日,也?习惯了公主与?驸马……嗯,虽说明面上大家仍旧称呼沈翊为周太子,但私底下其实已经称为驸马了。


    也?一致觉得驸马待公主情?深义重,𝔀.𝓵当?然了,公主待驸马也?是如此,毕竟世间有几个女子能万里迢迢从定都赶到边境,单刀赴会?来与?摄政王谈判,只为救出自己的夫君。


    这?是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不过,这?话可千万不能让摄政王听见了,王爷还在苦恼他才找回来的心肝女儿已经成亲,否则定然是要办比武招亲,挑遍天?下俊杰。


    这?不,只不过几日没见,摄政王已经迎到山口了,瞧见闻姝,忙笑着递过手要扶闻姝,“可还顺利?”


    闻姝搭了一把摄政王的手跳下最后一个矮阶,才拍了拍裙角上沾到的落叶,笑着回:“一切顺利。”


    萧稷松了口气,“那?便好,姝儿辛苦了,先出山,到驿站歇息。”


    闻姝环视一圈,没瞧见这?里有住人的地方,便问了一句。


    萧稷指着远处被藤蔓遮住的山林说:“那?边有个山洞,暂居了几日。”


    闻姝没看见,便说:“阿嬷邀请王爷下次入寨,就不必住山洞了。”


    “果真?”萧稷大喜过望,“你阿嬷原谅我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闻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头泛酸,点点头,“嗯,阿嬷亲口说的。”


    “好,好,下次我备厚礼登门?拜访。”萧稷喜不自胜,已经在想得准备什么礼品,一直以来,他都将灵兰族当?成妻族看待,哪怕老族长?不喜他,仍旧时常送东西入山。


    守得云开见月明。


    女儿是,岳母亦是。


    从山里出来,一路上萧稷兴致勃勃,两人的马匹不远不近,萧稷问了闻姝不少问题,众人眉目间都是肉眼可见的轻松神态。


    可出了山,到了驿站,萧稷收到两封加急的驿报,眉头却蹙了起来。


    驿站的水井边,沈翊端着水瓢,正往闻姝手上倒水,她擦洗干净手背,又提了提被弄脏的裙摆,“我们先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裳。”


    沈翊说“好”,闻姝就和萧稷打了声招呼,两人一同进了驿站。


    萧稷看了眼两人相携的背影,到底没喊她,拆开了第二封驿报,结果让他的眉心蹙的更紧了。


    驿站的伙计提了热水来,两人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裳,闻姝摸了摸肚子,“饿了。”


    沈翊失笑,“那?就下楼用饭。”


    两人又手牵手下了楼,如胶似漆,好似不可分割。


    驿站已经备下了饭菜,两人到时,萧稷在里边坐着,手下压着两封驿报。


    萧稷没说什么,只张罗让两人吃饭,吃的差不多了,外边天?也?黑了,余重端了个烛台进来,又关上门?出去了。


    萧稷才打开其中一封驿报,“刚收到消息,顺安帝以太子失踪,为国捐躯为由,准备立荣郡王为新任太子。”


    闻姝和沈翊并不惊讶,闻姝撇了撇嘴,“他可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原来荣郡王当?真是他想护的人。”


    一开始的不在意就是因为太在意,障眼法连魏皇后都瞒了过去,只怕魏皇后听闻这?个消息,也?会?毛骨悚然。


    枕边人步步算计,将天?下人都哄骗了去,何其可怕。


    沈翊接过急报,一目十?行,面上没什么表情?,要说有,大概是释然吧,终于等?到顺安帝后招,尘埃落定。


    闻姝可没沈翊的淡定,她说:“既然顺安帝是以太子殉国为借口册立荣郡王,那?只要四哥回到定都,谣言不攻自破,荣郡王自然不能做太子了。”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难存两个太子。


    比起低调的荣郡王,沈翊的声望无论是在朝臣还是在百姓中都比荣郡王高出一截,并且已经被立为了太子,名正言顺。


    他还在,荣郡王就不可能做太子。


    所以顺安帝才要出卖沈翊的行踪给摄政王,期望摄政王弄死沈翊,给荣郡王腾位置。


    但命运弄人,谁都想不到闻姝会?是摄政王的女儿。


    “四哥,我们抓紧时间回定都吧,赶在册封大典之前。”闻姝已经在脑海中想象顺安帝见到沈翊会被气成什么样。


    萧稷没开口。


    沈翊拍了拍闻姝的胳膊,“先不急,王爷应当?还有话想说吧。”


    他看着萧稷手下另一封驿报。


    萧稷颔首,拆开了第二封,“这?一封和姝儿有关。”


    “顺安帝亲笔,愿以十?城为聘,为周国新太子求娶姝玉公主。”


    “什么?!”闻姝猛地站了起来,碰到了竹筷,筷子丁零当?啷的掉在了地上。


    沈翊深邃的眸子沉了下去,快速接过那?封急报,的确是顺安帝亲笔,他收紧了手指,指腹压在信纸上微微泛白。


    不仅仅为荣郡王铺好了太子之?路,甚至顺安帝还想趁着自己还撑得住,为荣郡王安定江山,什么十?城为聘,不就是割地求和。


    为了他的好儿子,他连此等?屈辱之?事都能做的出来,也?不怕死后无颜面见皇室列祖列宗。


    沈翊的脸色阴沉如水。


    原来帝王并非无情?,只是对他无情?罢了。


    闻姝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一把抓过信笺,快速扫过,啐了一口,“真不要脸!”


    她既气愤顺安帝痴人说梦,又心疼沈翊被父亲抛弃的彻底。


    同为儿子,差距却如此之?大。


    不是所有人手心手背都有肉,有些人手背长?的或许是刺,扎眼,碍事,一定要拔除。


    “不急,这?事自然不会?同意,别说十?城,就是整个周国作聘,我也?不会?答应。”萧稷信誓旦旦,他受够了算计,不想唯一的女儿还要陷入算计。


    闻姝将唇瓣咬的泛白,“我知?道,我只是生气,他太过分了!”


    “周国百姓本就惶惶不安,他突然要为了儿子的前?程舍弃十?座城池,那?十?座城池的百姓又何其无辜,有谁问过他们的意愿,就这?么被自己信赖的帝王出卖。”


    但凡楚国的帝王是个没有情?义的,这?十?座城池的百姓得遭受多少灾祸!


    “他几时顾过百姓的生死。”沈翊早已看开,没有闻姝这?么气愤,但他却说了一句极其大逆不道的话,“王爷想要定都改弦易辙吗?”


    正气恼的闻姝吃惊地看着沈翊,这?些日子萦绕在众人口中呼之?欲出的念头,就这?么被他明晃晃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结束顺安帝的统治,让周国改姓楚,这?是闻姝一直在想的事。


    既然顺安帝已经不仁,那?就不能怪他们不义。


    忠心也?要看对谁。


    萧稷也?丝毫不掩饰其野心,“这?是迟早的事。”


    从前?不知?闻姝的身份,他也?谋划过在有生之?年破开龙崖关,现下知?道闻姝的身份,就更不可能留下这?个后患。


    “姝儿,你先上楼歇息,我想和丛昀说几句话。”萧稷忽然道。


    “啊……哦,那?我先上去了。”闻姝看了沈翊一眼,出去后还带上了门?。


    虽然很想听听两人说什么,不过她还是没在门?外偷听,提裙上了楼。


    等?脚步声走远,沈翊才问:“王爷有何吩咐?”


    萧稷喝了口微凉的茶,也?没拖拉,单刀直入,“大楚已在本王掌控之?中,我唯姝儿一女,我想立她为皇太女,你意下如何?”


    沈翊倏地抬眸,这?事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想过摄政王会?留给姝儿足够下半辈子傍身的权力与?富贵,就好似安国长?公主那?般,甚至更高的地位,却没有想过摄政王会?如此直接。


    皇太女,这?是只在古籍中见过的词句,周、楚两国皆是女子不得干政,楚国民风更为开化,朝堂中也?没有女官。


    立闻姝为皇太女,绝不是因为摄政王没有儿子,而是因为他待闻姝的心意足够深重。


    沈翊原以为他是姝儿最大的依靠,如今却不得不甘拜下风。


    他说:“王爷疼爱姝儿,姝儿也?担的起这?份看重,晚辈没有意见。”


    萧稷的指腹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翊,“若是她继承大统,你何去何从?”


    沈翊毫不犹豫:“自然是留在她身边。”


    萧稷犀利地问:“留在她身边你就不能做帝王,只能做她的王夫,犹如入赘,你也?愿意?”


    “愿意。”


    第119章 女帝


    沈翊回来时, 闻姝趴在床上快睡着?了,听见推门声,强撑起?眼皮, “你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还没走近沈翊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困倦, 坐到床沿揉了揉她?质地柔软的青丝。


    闻姝翻个身,抬眸看他, “等你,王爷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照顾好?他的宝贝女儿。”沈翊低声笑着?。


    闻姝嗔了他一眼, “真的假的,不止吧。”


    但不等沈翊说什么,她?打?了个哈欠,“算了, 不问了,好?困,睡觉。”


    沈翊也将没接着?说, “睡吧, 明日去洛城。”


    “咦?不先回舒城吗?”闻姝的眼睛半睁半闭, 纤长浓密的羽睫似把小扇子垂下一片阴影。


    沈翊忍不住伸手去拨弄她?的长睫毛, “去取玉玺, 再回舒城。”


    “好?吧,痒啊……”闻姝笑着?抓住了沈翊的手指, 塞进嘴里?一口咬了下去,在他指腹留了个秀气的牙印。


    沈翊:“没洗手,脏。”


    闻姝一听立马吐了出来, 这下瞌睡也没了, 盘腿在床上坐了起?来,瞪了他一眼, 连声“呸呸呸”。


    沈翊用留有咬痕的指尖刮了刮她?的侧脸,才?不紧不慢地笑,“上楼前洗了。”


    “哼,我就知道?,”闻姝伸了伸腰,探头在沈翊嘴角亲了下,“你每回饭前饭后都洗手。”


    沈翊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笑闹,大掌压着?她?的后脑,重重地亲了她?一口,“别玩了,睡吧,不是说困了。”


    “你呢?一起?睡吧。”闻姝又打?了个哈欠,伸手圈住沈翊劲瘦的腰身,“这些日子你也瘦了。”


    沈翊伸手理了理她?及腰的长发,顺滑如绸缎一般,“我去洗把脸再回来睡,等再过些日子,一切尘埃落定,就养回来了。”


    “好?。”闻姝松开手,没一会,沈翊洗漱后吹灭烛火上了床榻。


    驿站不比家?中?,床有些小,沈翊身长腿长,肩膀又宽,胳膊已经搭在床沿了。


    “你往里?边睡一点。”闻姝往里?挪,拉着?沈翊睡过去。


    沈翊略挪了挪,伸手揽住闻姝,“不碍事,睡吧。”


    闻姝在他怀里?挑了个舒服的睡姿,闭上眼没一会就入了甜美的梦乡。


    *


    回到洛城后,闻姝拿出娘亲留给?她?的信,上面画着?藏宝的路线,在龙崖山深处,极其危险的地方。


    原本她?是要将玉玺献给?摄政王,换取沈翊性命,谁知这样巧,玉玺还在,她?还有了父亲。


    要去龙崖山深处,闻姝做足了两天准备,购置了不少驱虫的药粉,摄政王挑选的随从个个都是高手,即便遇到猛虎也无惧。


    但谁都没有想到,取玉玺最大的困难并不是猛虎野兽,而是蛇。


    或者说,玉玺就藏在蛇窝之下。


    他们到时,即便是身手不凡的余重看见密密麻麻的大蛇小蛇,也觉得头皮发麻,玉玺藏在这种地方,谁有胆子去拿。


    余重建议说:“不如纵火驱赶蛇群。”


    这么多蛇,即便是驱蛇药粉怕是都没用。


    闻姝从荷包中?取出玉哨,“不必,我有法子驱赶,勿要伤害生灵。”


    阿娘将玉玺藏在这,也是为了将来给?灵兰族人一个筹码吧,兰泱这一生,只怕最大的失误便在情爱上,人总是很难做到完美。


    随着?玉哨吹出曲调,那?些层层叠叠的蛇群开始慌乱,左右蹿了起?来,爬出蛇窝往外溜走。


    众人看见这一幕惊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即便是萧稷,也是第一次见灵兰族的驱蛇术。


    有这般本事,怎能不让人觊觎。


    原本密密麻麻的蛇群,不到一刻钟,便散的差不多了,露出了一个坑洞。


    萧稷摆了摆手,余重便带着?几个随从跳了下去,不一会,就捧着?一个被?层层叠叠油纸包裹住的匣子上来了。


    余重:“王爷,下边只有此?物。”


    萧稷上前,半蹲下来,余重把油纸扯开,一个铁匣子被?一把锁锁住。


    闻姝正要收起?玉哨,萧稷喊了她?一声。


    走过去,她?才?瞧见那?锁眼的形状与玉哨有些相似。


    玉哨推进锁眼,一转,咔哒一声,锁开了。


    闻姝收起?玉哨,后知后觉,阿娘布了好?大一个局。


    将玉玺留在两国?边境,她?是楚国?血脉,却又在周国?长大,闻姝这一生都没法和周、楚两国?分割开。


    只有一个拥有两国?羁绊的圣女,才?能给?灵兰族带来希望。


    闻姝咽了咽嗓子,若是阿娘还在,应当早就带领族人走出深山了吧。


    匣子打?开,尘封多年?的玉玺静静地躺在其中。


    萧稷捧出仔细打量了一番,“是真的玉玺。”


    众人松了口气,总算没白来一场。


    萧稷把玉玺收进匣中?,吩咐左右:“今日之事,不许对外泄露半个字,无论是玉玺还是驱蛇术。”


    余重等人连忙道?:“是!”


    他们都是萧稷这些年?培养出的心腹,从不多嘴多舌,即便这样,萧稷还是忍不住多提一句。


    玉玺之事,事关天下,驱蛇一术,事关灵兰。


    这都关乎闻姝的性命。


    山中?凶险,取了玉玺,即刻打?道?回府。


    回到洛城别院,萧稷将匣子给?了闻姝,晚间,闻姝又捧着?匣子去了书房,“这东西,还是放在王爷这保险,我怕弄丢了。”


    现下没多少人晓得还好?,就怕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一旦走漏风声,闻姝就是十条命也保不住。


    萧稷看着?这匣子,“你怎么不给?丛昀?”


    “他不要,放在我这里?和放他那?里?也没差,原本也是想用它和王爷做交易。”闻姝早就和沈翊商量过玉玺的去处,沈翊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不需要玉玺锦上添花,但楚兴帝膝下还有皇子,摄政王有玉玺,登基会顺利许多。


    萧稷笑着?点点头,“交易现在也能做。”


    闻姝挑眉,不懂他的意思。


    萧稷说:“姝儿,我无意皇位。”


    闻姝若有所?思,“那?楚国?……”


    “我想交给?你,”萧稷笑着?说,“你愿意做皇太女吗?”


    “我?”凳子还没坐热的闻姝又吃惊地站了起?来,指着?自己?不可思议,“您要将皇位传给?我?”


    皇太子见的多了,皇太女却闻所?未闻,尤其是闻姝自幼长在对女子颇多约束的定都,如何能淡定。


    萧稷点头,“我唯你一女,皇位本该给?你,这也是我亏欠你和你阿娘的。”


    闻姝慌了,双手绞着?,“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百官能答应吗?百姓会允许女子为帝吗?”


    “女子不得干政”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天下女子头上,多年?来,许多女子的思想也被?其熏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越发约束自己?,约束女儿,力争成为一个贤妻良母,连女官都没有,何来的女帝。


    “这些你都不必考虑,我会为你安排妥当,”摄政王一派胸有成竹的神色,“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姝儿,帝王虽然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但这个位置并没有这么好?坐,这是一个极其艰巨的担子,我思虑许久,我亦怕你担不起?这个重任,反而将你压垮。”


    “我还能辅佐你十几年?,你若是想,我就教你,你若是觉得自己?撑不起?,那?我就另择人选,父王只希望你能开心。”萧稷也没觉得将皇位传给?闻姝是多大的恩赐,反而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他既希望姝儿拥有无上的权力,也担忧姝儿太过辛劳,毕竟不做帝王,姝儿也足以富贵安乐一生。


    愿意,或是不愿意。


    闻姝心乱如麻,她?明白萧稷的意思,坐上皇位容易,可想坐稳皇位却难,想坐好?皇位更难。


    就像顺安帝,为了这个皇位,算尽一切,连亲生儿子都能出卖。


    成为帝王,她?心中?得有百姓,得有天下,不再满足于一日三餐,一家?三口,一旦她?做不好?,不仅仅会遭受万千唾骂,亦会连累无辜生灵。


    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萧稷没有催促,端着?茶盏小口的抿着?,静静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闻姝咬了咬唇,下定决心:“我想试试。”


    她?收拢掌心,紧紧地握住了烫手山芋。


    她?知道?地位越高,责任越大,但地位越高,她?能做的事就更多,她?背负着?灵兰族的未来,再多一个担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闻姝回到房里?还有些晕晕乎乎,脚底似踩在云端,满满的不真切,她?竟然要做女帝了?


    “回来了。”沈翊放下手里?的书,一抬头就看见她?直直撞上了一张圆凳,吓得他立马起?身。


    好?在闻姝反应过来,没摔跤。


    “魂飞了?”沈翊无奈至极,把圆凳挪开。


    闻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沈翊连连点头,勉力压着?嘴角,还是透出一股喜意,“你知道?嘛,王爷说要把皇位传给?我!”


    沈翊笑了笑,“那?敢情好?,我的姝儿要做女帝了,恭喜恭喜。”


    闻姝一看他的神色就猜他早知道?了,嗔道?,“好?啊你,瞒着?我。”


    “没有,这不是等王爷和你亲口说。”两人回到桌前坐下。


    闻姝肉眼可见的兴奋,嘴角都要扬到天上去了,“做梦一样,我都不敢想。”


    沈翊看她?这般喜悦,也止不住笑意,“这就是运道?,看来老天爷还算公平,但做帝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很辛苦。”


    “我知道?,但我想试试,”闻姝眼中?光芒闪烁,嗓音柔和却坚定,“四哥,你不是总鼓励我,让我去尝试,我知道?你会帮我,我也不怕辛苦。”


    只要她?成为帝王,就能去做很多她?想做的事。


    沈翊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耳垂,“当真长大了,还记得一开始让你打?理王府却再三推脱,现如今都敢管天下事了。”


    他的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欣慰,吾家?有女初长成,他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终于开出了最鲜艳的花朵。


    第120章 诏书


    一行人?回到舒城, 萧稷第一时间召集了众位朝臣,商议立闻姝为?储一事。


    立女子为?储,自然掀起?一阵哗然, 众人?面面相觑, 嘴唇微动,却又碍于摄政王的威严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萧稷神?色寡淡地扫了一眼, “有何异议大可提出来。”


    犹豫片刻,终于有一位朝臣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回道:“王爷这些年对大楚江山呕心沥血,若是王爷愿登临宝座,臣等无不双手赞成,可公主到底年幼, 如何能撑的起?偌大江山。”


    这话说的还算好听,萧稷点点头,“她是年幼, 但本?王没?说要她即刻登基, 只是先立为?皇太女, 本?王自会?好生?教导, 待她能独当一面再还政于她。”


    朝臣又说:“自古以来没?有立公主为?储的, 只怕百姓议论,名不正言不顺。”


    “什么是名正言顺?”萧稷挑眉反问, “若是有玉玺,那算名正言顺吗?”


    “玉玺?王爷此?话何意?”朝臣纷纷抬头看着上?首,大楚玉玺丢失多年, 即便楚兴帝不提, 可在朝为?官的,哪有人?不知此?事。


    萧稷给余重使了个眼色, 余重便把玉玺捧了过来。


    “这玉玺,当初在先帝手中丢失,如今本?王的女儿将它寻回,这正说明天命如此?,本?王岂能违拗天道?”萧稷不紧不慢地说。


    余重将玉玺捧下台阶,在众臣跟前走了一圈,有几个老?臣是见过玉玺的,连连点头,“这的确是玉玺。”


    好几个人?倒吸了口凉气,失踪了这么多年的玉玺,居然被姝玉公主找到了,难道这真是上?天的指引吗?


    余重将玉玺收了起?来,朝臣的议论声小了点,大多数人?倒不是因为?玉玺就认同?了一个女子为?储君,说到底,还是畏惧摄政王其人?。


    现?如今能在朝堂上?坐稳的,有谁不知道摄政王的为?人?,他能掌控楚国?,最初就是用鲜血铺成的路,谁不惜命?这可不是说说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众位大臣渐渐地沉默了,直到有个朝臣实在没?忍住,有些愤愤不平道:“微臣以为?不妥,自古以来,女子位卑,谨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何以为?帝?实在是令天下人?耻笑!”


    萧稷浓郁的目光化为?了刀子,睨着他,“你?觉得本?王的女儿卑微?”


    朝臣瑟缩了下,后背寒毛直竖,连忙道:“微臣不敢,臣并非此?意,只是……”


    萧稷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姝玉公主是本?王爱女,哪个男人?敢让她来相夫教子?这天下本?王就想交托到她的手上?,有不服者,不愿臣服女帝者,大可辞官归隐,本?王绝不拦着。”


    此?话一出,众人?缄默。


    能站在摄政王跟前的,都是在官场沉浮多年,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谁愿意辞官归隐?


    说到底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反正帝位也不可能落在他们的手上?,但要是得罪了摄政王,没?了官位,那家里几百口人?跟着喝西北风呢?


    一想想摄政王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便知道摄政王这话并非吓唬他们。


    萧稷见他们不开口了,这才说:“此?事交由礼部安排,三日后下诏,同?时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朝臣一散,左右议论着离开,大多数人?一时都无法接受立女子为?储,方才只不过是碍于摄政王的威严,因此?一出来,几个人?争论的脸都红了。


    可争又如何?论又如何?当着摄政王的面还不是要当鹌鹑。


    谁也不敢反驳摄政王。


    他们不敢,有人?敢啊,便有心思活络的,将这事捅到先帝的几个皇子那去。


    先帝已?去,那几个皇子都被摄政王封了郡王爷,一个亲王都没?有,摆明了,没?打算让他们继承大统。


    不过他们仍旧还存着一丝希望,摄政王年纪大了,膝下唯有一女,迟早这皇位还是要落在他们几个皇子头上?,因此?越发哄着楚太后,巴结讨好,一片孝心。


    谁也没?有想到摄政王会?如此?大逆不道,竟然要立自己的女儿为?储,活生?生?断了他们的希望,因此?几个皇子一刻也不停歇,将此?事告知了楚太后。


    楚太后听闻此?事,气的两眼一翻白,直直晕了过去。


    太后晕倒,身边伺候的一面请太医,一面请摄政王。


    萧稷早知楚太后会?找他,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晕过去了,他收到消息便入了宫,给楚太后伺候了一碗汤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虽然楚太后一心只在大儿子身上?。


    楚太后醒了,看见萧稷,怒目圆睁,质问道:“你?要将皇位传给那个野种?”


    萧稷的神色瞬时凉了下来,端着碗的指腹压的泛白,“母后,注意言辞。”


    楚太后哼道:“你?都要反了天了!哀家看你是鬼迷心窍,哀家哪句话说错了?聘为?妻奔为?妾,她连妾都不算,不是野种是什么?”


    就因为?兰泱,致使兄弟反目成仇,楚太后早已将兰泱视为祸水,兰泱死了便罢了,居然还留下一个女儿,要祸乱大楚江山。


    “启儿留下好几个皇子,你?若想做皇帝,那便做,但太子之位除非你?能生?下儿子,否则必须要留给启儿的皇子!”楚太后一脸怒意。


    萧稷沉着脸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他随手搁下药碗,“我喊您一声母后,您还真拿起?了乔。”


    楚太后抬头看他,“你?……”


    “若不是萧启,我自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泱儿,你?们害死了我的妻,却反过来侮辱她,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一定要立姝儿为?储,这是通知,不是商量,往后我再听见您骂姝儿一句,我就将萧启的几个儿子流放到南疆去,我倒要看看,您还能护他们多久。”


    “你?敢!”楚太后气的脸都苍白了。


    “你?可以试试。”萧稷扯了下嘴角,一脸寒意。


    “逆子!”楚太后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猛地抬手扫了萧稷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让屋内静了下来,在场的宫婢太监纷纷跪地,“太后娘娘息怒!”


    萧稷毫无防备被打了这么一巴掌,偏过了脸,他用舌尖顶了顶牙齿,缓缓转过了头。


    “稷儿,母后……”楚太后手心微颤,眼里涌上?懊悔之色,她没?想打他的,只是一时气上?头了。


    萧稷不怒反笑,站了起?来,“挺好,这一巴掌,还给您了。”


    他转过身,命令道:“往后不许任何妃嫔皇子见太后,违者罚入掖庭处死。”


    “稷儿!”楚太后看着萧稷的背影出神?,不知道怎么血脉相连的母子俩就变成了这样?。


    萧稷从?楚太后宫里一出来,便吩咐余重:“去查查谁来见过太后,查出来后扔到刑部大牢关上?三个月。”


    到底是他的侄子,他并不想赶尽杀绝,长辈哪会?和晚辈计较,因此?即便恨萧启,他还是给几个侄子封了郡王,足够他们一生?衣食无忧,可要是他们不知好歹,偏偏要来犯他的忌讳,那就别怪他不顾情义。


    朝臣不敢言,楚太后被变相圈禁,因此?册封姝玉公主为?皇太女的旨意颁布的十分顺利,同?时大赦天下,外加免除百姓三年粮税。


    时隔多年,圣旨上?再度出现?玉玺印章,朝臣无不三缄其口,默认了将来大楚会?出现?第一位女帝。


    至于百姓,倒是为?此?津津乐道,毕竟是女子为?储,极其少见,赞同?的有,反对的也有,甚至还有人?趁机煽动百姓,想掀起?点风浪,但被摄政王派亲兵压了下去。


    连朝臣都没?怎么反对,于百姓而言,就更管不着了,况且三年免粮税,大多数百姓正沉浸在喜庆中,哪里还顾得上?储君是男是女,就巴望着年年免税才好呢。


    闻姝没?有想到会?这样?顺利,听着摄政王府里众人?改口,才发觉自己真是多虑了,摄政王远比自己想的要强大,无冕之王,比顺安帝还要强横。


    “把圣旨收起?来吧。”沈翊收拢好圣旨递还给闻姝。


    闻姝接过,又看了一遍,嘴角漾出笑,“做的梦一个比一个大。”


    沈翊把手搭在她肩上?,“美梦成真。”


    “既然我都可以做储君,那开办女子书院,女子科举,让女子入朝为?官,是不是也不难?”这是闻姝从?前想过却不敢深想的事,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可痴人?的梦成了真。


    沈翊颔首,“当然可以,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为?官未必不如儿郎。”


    闻姝莞尔,胸中热腾腾的,已?经?在想象这一日的到来。


    诏书颁布了,摄政王还在挑选册封大典的日子,那边便传来了顺安帝要为?荣郡王举办太子册封大典,就在十月十六。


    沈翊“尸骨”还没?找到,生?死未知,可顺安帝却已?经?等不及要为?心爱的儿子铺好路。


    闻姝说:“他身上?的余毒撑不过冬天,只怕他自己也有所猜测。”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你?不在定都,成太医撑不住场子。”沈翊若有所思,看着闻姝,“你?怎么想?”


    “自然是赶回去,来个诈尸,”闻姝揶揄道:“难不成你?真要将大周拱手让给旁人?,来做我的‘皇后’啊?”


    沈翊笑着耸了耸肩,满是坦然,“皇后也挺好。”


    闻姝嗔了他一眼,“我可舍不得定都,回去吧,我同?你?一起?。”


    她做了大楚的皇太女,沈翊回定都,只要赶在册封大典之前出现?,就还是皇太子,周与楚,她都不想放弃。


    “古有秦晋之好,”闻姝满眼狡黠,“如今就来个周楚之好。”


    沈翊嘴角噙着宠溺的笑,“万里江山为?聘,娶也好,嫁也罢,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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