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陵回来的时候, 宁黎的进度已经比他多了很多。
裴陵把袋子放到桌上，脸上面无表情的，“买回来了。”
宁黎眼睛都没从拼图上移开：“哦, 你放抽屉里啊, 你放桌子上干嘛，今天又不会用。”
裴陵：“。”
他重新拿起袋子，走到宁黎的床头柜面前，将袋子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了抽屉里。
宁黎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裴陵买了满满一大袋子，不仅震撼了，问道：“……你买这么多干嘛？”
裴陵有板有眼地说：“我也出了钱。”
宁黎：“……哦。”
他手上动作不停, 又拼了几块。
裴陵将袋子丢进垃圾桶, 重新坐回来开始拼拼图。
宁黎得意地说：“你已经追不上我了。”
裴陵说：“不一定，胜负未定，总会有变数。”
宁黎撅嘴, “死鸭子嘴硬。”
裴陵趁他说话的功夫, 拿起一块拼图拼了一块。
宁黎：“……”
他也不再说话, 争分夺秒的开始拼拼图。
玩这种游戏宁黎就很上头，几乎是全身心投入。
杨桂芳进来好几次，两人都还在拼拼图, 饮料没人动，怕喝了要去上厕所。
杨桂芳：“……”
她都有些无语了。
十点多的时候, 裴陵还没回家，蔺丽智找上了门, 杨桂芳开的门，对蔺丽智也有些不冷不淡地说：“裴陵和宁黎还在玩拼图呢, 今天就让裴陵睡我们家吧，你就不要担心了。”
蔺丽智冷冷地说：“他身体不好，哪能在你家睡，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负不了这个责任。”
杨桂芳：“……不至于吧。”
她还好意思对她横眉竖眼的，她都还没发作呢。
算了算了，不跟她计较，杨桂芳说：“等他们玩完了我喊裴陵回家，现在就别打搅他们了，他们应该快拼完拼图了。”
将蔺丽智打发了，杨桂芳觉得当初自己想跟裴陵家做亲家的想法有点天真，有这样的亲家母，人都要短寿十年。
得益于宁黎的机智和手速，这块大版面的拼图最终还是宁黎先拼到了中点线，他高兴的手舞足蹈，“我赢了！！”
他真的特别高兴，脸都兴奋得发红，眼睛格外灼亮，像掉进去了一捧岩浆，噼里啪啦的冒火光。
裴陵无声叹气，“我输了。”
他这么说着，掀着眼皮看宁黎，似乎要将他高兴的模样镌刻在脑海深处。
宁黎大手一挥，“我要把这块拼图裱起来挂在墙上，时刻提醒你的失败。”
裴陵：“……”
一个游戏居然还挂耻辱柱了？
要不要再买些拼图？
裴陵思索起来。
*
等待高考出分的这段时间是难熬的，又不是那么难熬。
宁黎和裴陵都去学校估了分，宁黎估的分在672分左右，这个分数在学校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但宁黎不满意，因为裴陵估的分在733，他们依然差了稳定的六十分。
宁黎嫉妒得面目全非，最后胡言乱语说是因为裴陵的年龄占便宜了，比他多学了两年。
裴陵回应：“不是比你多学了两年，是比你多学了十几年，你只认真学了一年，就进步了这么多，真正厉害的是你。”
宁黎反应过来，“……好像是的诶。”
宁黎一直拿裴陵当目标，完全忽视了自己一路过来，是多么不可思议，要知道他去年上半年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一，全校八百多名。
仅仅高三一年时间，就逆袭到全班第一，全校第二，全市几十名。
他一直追逐裴陵的身影，完全忽视了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是一个多么闪耀的存在。
可以说，有他在，他们班的班风焕然一新，班上有一大半的人进了全校前100名。他之前的小团体更是进步明显，有一半的人考进了全班前十，其中江值成绩最好，三模考试能考到595分，按照去年的录取分数线，都已经超过了一本线25分了！
谭正三模考试成绩也有571分，按照去年一本录取线甚至还多了一分！不说一本，起码很多二本学校是供他挑选的，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不算差了。
其他人也陆续提升了几百分，都能考个五百多分了，二本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时候二本和三本的差别很大，三本和大专、职业学校的区别更大了，那都是金钱的差距。
一本的学费是最便宜的，大概一年在四五千左右。二本学费贵点，一年大概要六七千，三本就很贵了，可能要上万一年。至于那些大专职业学校，学费参差不齐，最贵的都能收到三万一年，说是学费，更像是“垃圾管理费”，所以这种学校教学水平非常非常一般，但会管学生管的很严格。
谭正属于他们这个团体里最有钱的，其他人包括宁黎都是普通家庭，可以说因为这一遭极限般的努力学习，他们全员都避免了去大专职业学校，能省很多很多的钱。——当然很多人也想不到这点，跟他们说学习能省钱，他们也不会听，但用最淳朴的夸奖，反而能刺激他们。
很多时候，很多在外人眼里是没有信念感、废物差生的男孩们，其实只需要一句夸奖。
他们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去学习，而是为了能被看见，能被重视，才努力学习。
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反而一个个都成绩好起来了，变成大家眼里的“优等生”了，他们父母更是高兴得不行，于是宁黎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被各种请吃饭去了。
有男生家里是开榨油店的，宁黎连吃带拿，带回来几大桶的纯茶油，非常浓香，非常难得。
有人家里卖菜的，给宁黎拿了一大麻袋的老南瓜和两麻袋品质很好的土猪肉。
有人家里种地的，给宁黎搞来了几只野生的人参和土鸡土鸭，还有一只红嘴大鹅。
总之，宁黎被塞了一堆东西回来。
杨桂芳：“……”
她再次对自己儿子受欢迎程度感到震惊。
她又想，她儿子这么招人喜欢，裴陵栽了也实属正常，谁能不喜欢她儿子？所以他们俩谈上其实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杨桂芳看得更开了。
24号早上九点出分，宁黎一大早就醒了，直接去裴陵家书房跟裴陵一起等查分。
这时候其实可以打电话去问分数，一般都是机器人接电话报分数，但是电话费要超多，宁黎小气，不想出这个钱，所以直接去蹭裴陵家的电脑。
这种大日子，蔺丽智也非常在意，所以也进了书房，但看宁黎和裴陵坐那么近，又很难受，觉得身上有针在扎，只能眼不见为净地出去等分数了。
宁黎知道蔺丽智看他不顺眼，他也不在意，在等网页刷新的时候对裴陵说：“要不要打个赌？”
裴陵问：“打什么赌？”
宁黎想了想，说：“赌我超常发挥，估分失误，其实成绩比你好。”
裴陵：“……”
他委婉地说：“这种可能性不大。”
宁黎挺起胸膛，说：“万一呢？”
裴陵问：“那赌注是什么？”
宁黎想了想，不确定地说：“赌50块钱。”
裴陵：“你想给我送钱你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宁黎：“……”
可恶，裴陵好自信。
能不能有个奇迹，让他成绩比裴陵高。
九点到了，裴陵先查，网速很慢，圈圈转了好一会儿才出分，竟然和裴陵估的成绩相差无几，还真的是733。
宁黎：“啊……好厉害。”
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裴陵握了握他的手，把位置让给了他。
宁黎输入了准考证号，等了一下，自己分数也出来了，是676分。
宁黎扁了扁嘴，“啪”的一声，将兜里的五十块掏出来拍在了桌上，“你赢了。”
裴陵看他能这么快掏出50块钱来，就知道他这赌注早就准备好了，一时无言，将那50块钱拿起，又递给了宁黎。
宁黎：“干嘛。”
裴陵说：“我没说跟你赌。”
宁黎拿过那张纸币，把钱重新拍到了桌上，“这是今天约会经费，我跟我妈要的。”
裴陵：“……”
他心情有点复杂，有一种对方偷电瓶养他的滑稽感。
宁黎高兴起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他美滋滋地说：“我想吃十块钱的那个冰淇淋，托你的福，我能吃上了。”
裴陵说：“我不能吃冰淇淋。”
宁黎哈哈哈哈地笑着说：“没事，我吃冰淇淋，你吃冰淇淋蛋托。”
裴陵：“……好。”
分数出来后，裴或川回来了。
他连裴陵高考都缺席，不是因为不关心，是真的因为太忙了，他公司越做越大，离不了人。
现在回来了，也该解决一下一些问题了。
于是就有了裴或川请杨桂芳和宁贺吃饭这件事。
杨桂芳对裴或川请他们吃饭的目的略有猜想，宁贺就不知道了，他还乐呵的说：“会不会是要给你铺子开店？不过好像也没有特别赚钱吧？开店的话要考虑店租和水电费，容易赔本哦。”
杨桂芳没好气地说：“你玩去吧。”
成年人的饭局，宁黎和裴陵自然没能上桌，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
宁黎只知道宁贺和杨桂芳从外面回来后，一脸的恍惚，精神状态很不好的样子，还盯着他发愣。
宁黎问他：“爸你咋了？”
宁贺不说话，从口袋里掏烟出来抽。
宁黎摇头回房间了，
宁贺才对拖地的杨桂芳说：“我记得我生的不是女儿啊，带把的吧？是带把的吧？”
杨桂芳翻了个白眼，说：“脚抬抬，我拖地。”
比起宁贺，杨桂芳要淡定太多了，宁贺问她：“你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了？你不生气？我天，我真是不能理解了，裴陵爸居然还劝我不要管，我不要管，我那么大的儿子我不管？”
杨桂芳一边拖地一边说：“要不怎么说裴陵爸是做大生意的，是大老板，他家那么有钱，他都不在意，我们在意岂不是显得很小家子气？”
宁贺：“不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吧，这不变态吗？哪个正常人放着女孩子不喜欢去喜欢男的？”
杨桂芳说：“你这话跟我说说就行了，你别跟宁黎说，他本来就去精神病院看医生了，你跟他说这种话不是扎他心窝么？他出息就行了，管他那么多，你再管你把他管死了你就没儿子了。”
杨桂芳说到后面，都有些阴阳怪气了。
宁贺一听这话怎么感觉有点耳熟呢，马上想起来他之前对杨桂芳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哽住。
杨桂芳说：“我警告你啊，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我管的，你基本上没管过，高考都不回家的人，现在没资格对儿子的感情指手画脚。”
宁贺委屈地说：“我那是忙啊，那一周多加班能拿600块钱加班费，这不得给儿子攒学费吗？我在外面当牛做马的，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杨桂芳盯他，宁贺：“……”
他无奈地说：“行，我不管，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也跟着不懂事，我看他们过家家能过多久。”
宁贺也没法管，现在宁黎可是他们家学历最高的人，都得捧着，哪敢对他指手画脚。
于是这事在宁黎不知道的时候，还过了明路。
至于裴或川说的等大学毕业后订婚什么的，杨桂芳和宁贺都没当回事。
*
宁黎和裴陵都报上了H大，去年H大录取分数线才668，今年题又难，分数线应该不会高于去年，所以宁黎还是有点把握的。
裴陵就稳了，他这个成绩是市状元和省状元，拿了不少奖金，不仅H大可以去，更好的学校都能去，但这样宁黎就去不了了，所以他没有选，依旧还是选H大。
他高一的时候就做好了规划，就是H大，所以即使分数高，他也没有换志愿。
蔺丽智倒是想怂恿他换更好的学校，但这方面她说不上话，裴陵很有主意。
宁黎有点虚伪地对裴陵说：“其实你想去更好的学校也是可以的，毕竟你分数这么高。”
宁黎这么说着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裴陵，想看出他有没有心动。
裴陵看在眼里，清了清嗓子，语气低沉地说：“我喜欢H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泛着薄薄光亮的乌黑眼瞳望着宁黎，很专注，又带了点缱绻感，宁黎感觉耳朵都烫起来了，感觉他在说“我喜欢你”似的。
要是直接说倒也还好，宁黎可能还不会有太多的感觉，都是大男人，哪有那么矫情的因为一两句甜言蜜语就心动的，偏偏裴陵不说，类似的话，总会让他有一种宛宛类卿的感觉，那反倒不一样了。
有些甜言蜜语是得自己来品的。
宁黎想，没想到裴陵已经会这一招了，他说甜言蜜语还是太直白了，得向裴陵学习啊。
宁黎努力转移注意力，问他：“说来，你为什么喜欢H大？”
裴陵：“离家近。”
宁黎：“？？？”
宁黎：“啊？”
他震惊了，他没想到裴陵的理由居然这么朴实无华！
不过，转念一想，他送他东西也是很朴实无华的，这反倒像是裴陵会说出来的话了。
宁黎问他：“你恋家啊？”
裴陵移开目光，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恋家，是想离家乡近一些——如果是你，你大学也会选离家近的吧。”
宁黎一愣，“是的，我也会选离家近一点的学校，因为我想经常回家吃我妈做的饭菜。”
他上辈子上的职业技术学校，就是本省的，离家只要坐半天火车就能到。
裴陵说：“我知道。”
宁黎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应该很多人都不会舍得离家太远的。”
不过他后来毕业了反而离家乡很远很远，远到谁都不知道他，也有点太造化弄人了。
裴陵抿唇，他现在唇色要红润许多，多了几分血色，唇红齿白的，平白多了几分少年气，气质也没那么冷，像是山巅的冰雪落入人间枝头，没有那么生人勿近了。“我知道，所以H大很适合我。”
宁黎：“啊？”
他愣了一下，脑子转得飞快，“你……”
宁黎仿佛醍醐灌顶，“你是不是早就暗恋我了？”
裴陵俊秀冷静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他冷如冬天湖泊的眼眸闪烁着微光，他低声说：“如果我说是呢？”
宁黎：“……”
宁黎跳了起来，“我草，真的假的？”
“……”裴陵移开目光，发烫的耳朵展露无疑，“假的。”
宁黎心跳得很快，虽然他早就有怀疑，但他没想到能得到证实。
那裴陵……裴陵上辈子也喜欢他吗？
但裴陵上辈子那德行，哪像是喜欢他的样子？
然而宁黎想起裴陵这闷骚的样子，又感觉好像不是很奇怪。
要不是这辈子他主动搭话，他们还是会跟上辈子一样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太神奇了，宁黎想，原来主动是真的会有故事啊。
虽然裴陵否认，但宁黎知道大概率是了。
宁黎伸手拉住裴陵的手，一脸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裴陵：“……”
这话应该他来说吧。
宁黎：“绝对不会辜负你！”
裴陵：“……”
这话也应该他来说。
宁黎一脸深情，发誓道：“我要是当渣男，我就天打雷劈。”
裴陵：“……也不用发这种毒誓，电视剧里这么发毒誓的人都当负心汉了。”
“……你也知道是电视剧啊，反正我不会当负心汉，我要当也当绝世猛1。”宁黎说。
裴陵：“猛1？”
宁黎咳嗽了几下，撅嘴：“就是上面那个，当老公的那个。”
裴陵明白了，低头看他，表情有点诧异：“……你想在上面？”
宁黎看他这反应，也是一愣，“？干嘛，你不会以为你是上面那个吧？”
裴陵缓缓说：“我以为，我们有这个默契。”
宁黎：？
他冷笑一声说：“你这身板，不是我说，没几下就躺尸了，还是乖乖躺下享受吧。”
“……”裴陵垂眸，掩下了眼里的笑意，伸手抓过宁黎的手，放到了自己腹部。
宁黎刚想说话，就被手心硬邦邦的触感给弄愣住了，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这……这是什么？”
裴陵说：“腹肌。”
宁黎：“……”
宁黎问：“多少块？”
裴陵：“六块。”
“……”宁黎：“我不信！！！我不信！！”
裴陵默默地掀起了衣摆，将腹部漂亮的肌肉展露给宁黎看。
宁黎顿时失语，他早就想过，裴陵骨架太得天独厚了，要是练肌肉会比别人更容易，没想到他真的有了。他居然还是现在才知道的！
裴陵纠正宁黎错误的想法，“我身体很好。”
他移开目光，语气淡淡的说：“而且，我买的是我尺寸的套。”
宁黎目光很艰难地从裴陵漂亮的腹肌上收回目光，听到裴陵的话一整个人都愣住了，“啊？？”
裴陵抿唇，冰雪般俊秀的脸上流露出了十分的遗憾：“买了2500块。”
宁黎：“…………”
你个癫公！！！！
癫公！！！！！
有病啊！是要用到下辈子啊？！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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