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哭泣
丰饶造物进化需要的时间往往以年计数, 但是尤莱亚让这一过程缩短到了不到一月。
他看着遮天蔽日的巨树从上至下散发出金色的微光,艰难褪去暗淡的表皮之时,对方在念叨着一个词。
【妈妈……妈妈……】
它好像很没有安全感, 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他的离去。
尤莱亚:“……”他伸手抚上它粗糙的树皮,却见它立刻撤去了表面的防护,他的手直接探入了它的最核心。
核心是如同鎏金的颜色,他看到无穷的生命力在其中流淌, 不断迸发进化, 产生一个全新的【完整灵魂】。
从今以后,它将不再是灵魂残缺的丰饶造物, 正式脱离了附属物这一身份。
但它仍在依恋的蹭着尤莱亚,一棵通体流金的巨树如此直白的表达出喜爱和快乐,将毕生的感情寄托在它的造物主身上。
而它的造物主对比起它的身躯是那样的娇小,这般依赖的姿态却毫不显得违和。
尤莱亚:“以后,你就不再是我的造物了。时刻流淌着的生命……”
真是美到窒息。
尤莱亚见过太多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无论何时, 这样全无死寂与痛苦,只余活泼与欢欣的场面都能让他情绪上升。
它却只听到了【将不再是我的造物】, 积极的欢快一下子消失,剩下的都是茫然与哀伤——
【…妈妈不要我了……】
横滨租界的外围,几乎所有人都被猛然出现的异象吸引了注意——
现在,引人注目的巨树连枝叶都变成了金色, 在阳光下泛着活力的光泽,但此时人们还未来得及为这份特别的奇迹惊叹,就被它的哭泣摄住了心神。
它发不出类人的声音, 婆娑作响的叶子却如同降雨般唰唰落下,不多时就铺满了地面, 而它甚至还在越发伤心的哀泣着。
【妈妈,不要抛弃我……】
【我会听话的……!】
他们恍惚间听到这棵黄金巨树如同孩童一般,哀求着造物主的垂怜,仔细一听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当事人之一的尤莱亚:“……”
…啊?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却没料到这一步退的有些大——
下一秒,他懵着看到了满目的雪景,这个时节还在下雪的,就只有……
西伯利亚…?
被吓了一跳,尤莱亚抹了把脸,开始思考:他该怎样跟自己的造物撇清关系?
如果阿加莎知道了,又有大麻烦了。
他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反应到底为什么这么大?
不过,说起来,丰饶造物基本上都是这样,它们对他有种本能的孺慕和爱,恨不得寸步不离他的身边……
难道作为某人的附属物是很好的一件事么?
尤莱亚有点想不通,在他心里,不管是成为谁的附庸,都不如自由来得有价值。
但他的造物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它们在他的面前如同羊羔般温顺乖巧,遭到了抛弃后,反应空前的激烈。
横滨租界自从黑火灾难之后,就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它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区域都被草木覆盖,人类没有生存的空间。
它们并非简单可以去除的杂草,生命力顽强得不可思议,即使采用热武器或者异能,也破不开它们的防御。
经上级衡量价值之后,放弃该区域作为人类生活区域可能的指令已经下达。
绝大多数的租界居民都已经搬离这里。
但现在,最中心的巨树不再执行拱卫与守护的职责,狂暴的掠夺走同类的力量,却不为力量的增长而感到高兴。
丰饶是活跃的能量,受其赐福的生命体往往都会不由自主的内部争斗,试图将母神所赐尽数聚于己身。
它们本可以在平静中抑制住争斗的本能,但是过量的悲恸与不解令它们丧失了这种功能。
其中,巨树的力量是压倒性的,它轻而易举的将同类压制,而后者竟也毫不反抗。
如果它们的所作所为违背了【丰饶】,互相吞噬啃咬,那位会不会再回来,纠正它们的行为?
对于它们来说,尤莱亚就是唯一的神明,它们对他的感情无可比拟,没有哪种正常生物会对另一个体产生如此复杂又扭曲的情感。
像是爱,又像是恨。
【母亲啊,既然创造了我们,又为何要离去?】
【即使自相残杀,也渴望您的回眸……】
尤莱亚也许不算合格的神明,因为他对自己的造物不够了解——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群看似纯洁的灵魂为何会有这样偏执的想法,更难以体会他们的疯狂和执念。
他出生时,“母亲”就已经陨落,自然也无从感受依恋的情感。
从【丰饶】之星神诞生以来,就无比自然的成为了施与方,从不渴望对方的回应与报答。
被爱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宇宙中数不清的信徒,他们日夜祷告,祈求着祂的注视与恩赐,还有从银河这一端到另一端的丰饶造物。
最初待在茨冈尼亚的丰饶造物在声声泣血,它似乎在质问,又像在恸哭。
【母神啊,为何要放弃我?】
【我应您的愿望,在茨冈尼亚生根发芽。我是您忠实的奴仆,庇护您青睐的人类,让他们都诚服于您的慈爱与威名,坚信丰饶永不坠落……】
【可是……您为何从不回头?】
无数的丰饶造物在生出灵智的一瞬间都只想到了它们的母神。
祂赐予生命,带来新生。祂如此冷漠……
…又那样温柔。
任何在祂的雨露下成长起来的生命,最深刻的记忆都是有关祂的片段,它们自愿成为纯然依靠着祂的附属,或许可以说是蒙昧与痴愚……
…却不能不用虔诚来形容它们。
最后的最后,水晶冕琉的身影逐渐隐去,嘈杂的不信与疑惑变成一致的哀恸与悲哭。
无名的音乐家在尽头演奏着,曼妙的乐声响彻宇宙,反映着一切爱祂的生灵的喜怒哀乐。
为祂的离开而哀痛,为祂的博爱而嫉妒。愚昧的同类啊,汝何德何能得到祂的垂青?
*
横滨租界的草木疯狂的互相吞噬,不多时就空出了相当一片区域。
它们的残骸仍在原处,缓慢的化为光点消散,或许最后的执念就是回归母神的怀抱。
尤莱亚看到此情此景,一时之间怔愣当场。
他刚从西伯利亚的雪地回来,不曾想过会是这种展开。
它们不复在他面前的乖顺,在互相啃噬撕咬,即使是温顺的草木,在此时也格外狰狞。
宛如昆虫一样的锯齿状口器咀嚼着同类的尸体,吸收对方蕴含的能量,传达的感情却充斥着悲伤与不解。
从他的视角看来,无数残缺的灵魂逐渐汇聚到了一起,东拼西凑成了一个怪异的东西。
它看起来奇形怪状,不符常理。
它用精神触角小心翼翼的触碰尤莱亚,尤莱亚与它的精神世界很神奇的链接在了一起,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之前的交流仅限于意会。
尤莱亚终于听到了它的声音,此时就算是普通的人类,也能接收它的话语。
它用不同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着:“妈妈……!”
【不要走……】
这个称呼很难不说是有私心的,母神太过尊敬,很有距离感。
叫祂这个称呼,就好像它们真的是祂的孩子一样……尽管并没有人类语境中的那样亲昵,但也足以令它感到满足。
尤莱亚看着一地的枯叶,这些在他眼里与动物的残肢断臂一样,都是枯败的证明。
外界已有专业人士前来探查,尤莱亚却出奇的没有离开。
“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他喃喃道。
专业人士全副武装,穿着防辐射的厚重装备,警惕的深入租界,没见到担忧的怪物横行之景,到处都是灿烂的颜色,却如此柔和。
像一阵温柔的风。
映入眼帘的,是那人被流动的风扬起的金色发丝,轻飘飘的沙沙声从耳边溜走,他们却听不见。
眼里都是满天的金色,天空都失去了原本的湛蓝,被金黄的落叶晕染,那人伸出手,微微仰起头,任由发辫松散飞扬。
数百人都不足以合抱的粗壮树干不断淌下金黄的汁液,就像是决堤的泪水。
“树……在哭?”
*
“…请不要为我而哭泣。”
话音刚落,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湿润,一摸就发现是某种液体。
他在……哭?
为逝去的生命。
他看到不愿见到的事情时,只能感到下意识的难受。
在意识到它们的所思所想之后,他却认为:
这并不是对【丰饶】的背叛……而是对自身生命的背弃……
基于没由来的感伤,他竟然无意间流了泪。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哭泣的感觉。
有眼尖的人看到,顿时就像被灼伤了眼睛,不敢再看,内心也油然而生一种哀意。
祂为残枝败叶而落泪。
而更加震撼人心的事情发生了。
一滴眼泪从祂的眼角滑落,浸入地面。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人们对【建木生发】之景有直观的认知——
地面在剧烈的颤抖,紧接着,已然消散的光点再度汇聚,被拼接而成的兼具丑陋和怪异的灵魂分裂,重组,回到它们最初的模样。
它们无法再发出声音,却发现所敬仰之神乐于见到它们的本初之相。
或残缺,或完整,祂都不会因此偏颇。
横滨租界也不显得拥挤,丰饶造物们自觉的叠起,就像人类惯常采用的高楼一样,在一层一层的空出生物需要的空间。
就这样缠绕,蔓延,重叠……
“树之庭……”有人嗫嚅许久才道,“这是,神明的后花园……”
阿加莎·克里斯蒂放下手中的茶杯,接天的树冠肆意彰显着神明的伟力,鎏金的色调能让人即刻意识到它的不同。
“…果然是你。”
第42章 攫取【两千营养液加更】
无数年之后, 或许仍会有人记住这幅情景。
他们到垂垂老矣之时,可能会无比怅然的回忆道:
“我曾……看见神明落泪。”
很少有人知道,横滨租界是如何再度变为宜居之地的。
那天, 他们只看到金黄的叶片飘散空中,然后,在争斗中被吞噬的灵魂被分割,重塑。
它们失去了杂糅在一起后生成的发声器官, 却仍能用最直白的举动表达爱意。
用外在的耳朵无法听到它们的呢喃, 尤莱亚轻轻抚上它们的枝干,新叶和花瓣, 藤蔓像蛇一样蜿蜒而上。
他闭上眼睛,轻轻的说了句什么。
“……”
蔓延的花枝自觉的缠上他的指节,穿插在他淡金色的发间,为母神增添纯粹自然的装饰,带来浮雕壁画般的不真实之感。
在场之人感觉自己恍如觐见祂的信徒, 油然而生一种敬畏和激动。
他们似乎看到自己正匍匐在漫长的台阶之上, 周围尽是一步一跪的信徒,口中祈祷着神明的注视。
而祂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 即使有人的信仰并不那么虔诚。
只要他们选择【索取】,祂就只会以【给予】回应。
祂是最温柔的星神,不懂拒绝,永远以最恳切的行动贯彻着【丰饶】的命途。
可以这么说, 在【丰饶】的命途之上,祂才是走得最远的那个。
身后有无数人踏着祂行过的轨迹,追逐着祂的影子, 终究不得其法。
这个曾经的租界已经天翻地覆,人们抬头只能看见金灿灿的树冠和扇形的飘落杏叶, 这是名副其实的神的后花园。
突如其来的悲怆让尤莱亚难以控制的垂泪。
平时他的力量并不算特别服帖,有时一不留神,就会用力过猛,比如方才他本想后退一步,结果直接退到了西伯利亚。
丰饶造物自杀吞噬事件的直接原因就在于此,他消失在横滨租界的下一秒,如孩童般纯稚的造物就误解了他的意思,于是采用最极端的方式,想要得到母神的回眸。
但这种活跃的力量此时说是如臂指使也不夸张。
他用这种力量救回了祂的造物,或者说是信徒。
它们短暂的和他链接了一瞬间,他听到一个词汇被重复了无数遍:
“妈妈……”
“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这里。”尤莱亚轻声道。
“我感受到你们了。”
很奇妙的感受,就连尤莱亚也是第一次跟自己亲手创造的生命这样亲近。
他险些忘却了还有个大麻烦。
*
从大使馆望去,原横滨租界的异状尽收眼底。
阿加莎·克里斯蒂对副手夏洛蒂感叹道:“简直天助我也。”
要不是她清楚尤莱亚的为人,都要怀疑对方在配合她对横滨官方施压了。
这下对方哪敢不从?
“没人比他更适合当这个掌权者了。”
夏洛蒂默默点头。
显然她也觉得,与其让这个港口城市继续在贫富与罪恶的交织中堕落,不如另寻靠山。
显而易见,她认为的靠山是指尤莱亚。
这位是夏洛蒂所认识唯一一个有这个能力,立场合适,按照以往作风不会把横滨当做玩具的人。
“准备谈判吧,只要他愿意,这座城市就是他的了。”阿加莎·克里斯蒂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摸着下巴道:“钟塔侍从可以在这开个分部也说不定。”
异能特务科。
种田山头火表情已经彻底僵了下来,就在刚刚,种种原因作用之下,他不得不答应了钟塔侍从的长期驻留要求。
而紧随而来的,是法兰西,意大利,美利坚等等国家的来电,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他身为一个偏远岛国的官员,根本无力拒绝,最多做到短时间的周旋。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他的上级也做出了退让的决策。
“反正横滨已经这样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更差了。”大约是这样想的。
只是简单的发号施令,却正式代表了高层的退缩:
“通知那边的军警,可以撤出横滨了。”
横滨的民众惊恐的看着军警的撤离,虽然后者在平时的治安中起不到太多作用,但是最起码做到了表面功夫。
现在这样,难道是打算彻底放弃横滨了吗?
*
这个惊天新闻很快席卷了日本,自家的军警都已经撤出横滨,将这座城市的治理权拱手相让。
当然,他们自然不可能直接这么说。
官方宣称,横滨拥有自治权,但不要误会,它仍是日本的领土,任何公民都有权利在横滨居住,至少旅游是不需要护照的。
这件事在各地引发了暴动,就连高专所处的东京,都出现了不下十起大张旗鼓的游行示威——
主要是质疑这个决策的合理性。
五条悟常去的甜品店都关门了,透明的玻璃橱窗上用喷漆写下了鲜红欲滴的字样,大意是坚决反对所谓的城市自治。
在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这跟国中之国没有区别。
五条悟对夏油杰道:“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呢。横滨的mafia横行霸道的情况,就连我都有所耳闻。”
“说实在的,军警走不走都没啥区别吧,左右他们管不着mafia,实质上能给市民的帮助也约等于零。”
夏油杰:“……”
“我倒是头一回知道有这么无能的官方。”
“也是头一次知道有这样没有法度的城市。”
他开始思考,其他抗议的民众是否也对横滨的现状一无所知。
而更离奇的事来了。
随着官方态度坚决,反对的浪潮也愈来愈高,结果在某个消息公布的第一时间熄火,只将矛头对准作为始作俑者的官方。
五条悟差点被嘴里的甜点噎死,用茶水辅助吞咽,结果被苦的脸皱成了一团。
“要不要这么离谱啊??倒戈得未免也太快了。”
这个导致声浪停歇的情报并非官方所发布,官方可不会将明摆着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展示出来。
官方内部的卧底偷出了前横滨租界秘密实验的资料,将板上钉钉的证据甩在人脸上。
不少人都不可置信。
对此,阿加莎·克里斯蒂深藏功与名。
差点酿成大祸的黑焰灾难的因果被公之于众,而挽大厦之将倾的却并非本国之人,对方还不以此邀功,出手只是因为纯然的善意。
这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打醒了盲目的人们。何等讽刺,灾祸由最应该保护民众的官方高层一手造成,却让本可置身事外的外国人来收拾烂摊子!
相当一部分东京民众扔掉了抗议的牌子,购买了很多油漆,在墙壁上写上诸如【无耻】【无用】【窃居其位的老鼠】【下台】之类的字样。
绝大多数都能够立刻理解其含义。
仍有人在负隅顽抗的洗地,但一个敢于明目张胆排放核废水的政丨府更多收到的是谴责和失望。
“停止掩耳盗铃!”
“……”
“放出真相,向外国友人道谢!”
“……”
*
尤莱亚安抚完丰饶造物后,满意的发现它们本质上都是乖巧的好孩子,于是放心离开。
而后,他与阿加莎匆匆见了一面。
“横滨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阿加莎看似将选择权交给尤莱亚,还是不忘用话语引导,“烈火烹油,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但我们可以争取。只要你出个名头,钟塔侍从就有充足的理由效劳。”
言下之意是,如果尤莱亚不接手,那横滨很有可能会更加混乱,未来局势尚未可知。
虽然是个烂摊子,但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先出手的,否则也不会引起多方势力的注意。
尤莱亚自己也有所觉,他叹了口气:“如你所愿。”
他心情有些复杂,签下几分文书,总感觉有几分卖身契的意思。
但是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
尤莱亚再回到东京的街头,就被游行民众口中的“外国友人”石化当场。
他在茫然中与五条悟对上了视线,后者眼睛一亮,把他拉进了门面。
进来之后,才发现夏油杰,硝子,七海建人,灰原雄都在。
“你们在开茶话会吗?”他无力吐槽。
“你觉得是就是,”五条悟明摆着不怀好意,“我们现在只好奇一件事。”
夏油杰将还带着淡淡气味的报纸摊开,上面赫然印着【惊!世界上竟有异能者的存在,原来横滨租界是被异能者所拯救?】的标题。
视线下移,又是接二连三的耸人听闻的题目:【本报已采访到真实都市异能者,对方声称并非所有异能者皆有此等力量。】
【揭秘异能者内部等级和类型划分,来看看你会成为哪种异能者吧!】
“……”
此时无声胜有声。
尤莱亚:“……”什么玩意儿?
绝大部分异能都是天生的吧?
高专几人见他一脸困惑,顿时了然——若非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又怎会有这样迅速的反应,这个报纸肯定有不少胡诌的地方。
“说实话吧,尤莱亚老师,”他们露出八卦的表情,“新闻上说的是不是你?”
他们已经知晓了尤莱亚的真名,自然不必再称呼那个假名。
横滨那边的本地报纸在东京被炒的价格翻了五倍,因为据说那边异能者多,地方报纸比较可信。
就连线上报纸都纷纷转载上面不知真假的内容。
尤莱亚抑制住后退的冲动:“不,不是……”
这时某人的电话好巧不巧的响起来了。
铃声不算特殊,大家的心神都集中在尤莱亚身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是谁的手机在响。
五条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是我的。”
夏油杰,硝子等人复读机般道:“也不是我的。”
最后目光都集中在了尤莱亚身上,他把屏幕对准自己,闪烁的屏幕上显示是“阿加莎·克里斯蒂来电”。
他做了良久心理准备,才接通电话。
那边是熟悉的女声,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志得意满:“尤莱亚?我是克里斯蒂,你走的时候漏了一份交接文件,还缺一个签字。不过倒也不急。”
“假设你不想要横滨的掌权者这个名头的话,那么你明年再来也行,反正木已成舟。”
最后甚至轻笑一声,不忘开个玩笑缓和气氛。
然而这只能让尤莱亚更加窒息:“…好,我有空再补个签字。”
“……”
阿加莎,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从五条悟的视角来看,就是顾问先生试图否认,结果猝不及防的掉马了,颇具戏剧性。
他差点没按耐住自己的手,一句“我们去横滨的时候,顾问先生要不给行个方便?”险些脱口而出。
高专几人都已习惯私下里用“顾问先生”这样调侃的称呼尤莱亚了。
而下一刻,他以为正经的好友夏油杰代替他搭上了尤莱亚的肩膀。
“老师,听说横滨是跟东京截然不同的港口城市,那边好玩不?”
夏油杰疯狂暗示:要不找个时间带我们去玩玩呗?
硝子两眼放光,她对真相太好奇了,简直抓耳挠腮。连烟都没法引走她的注意力。
尤莱亚闭了闭眼,破釜沉舟般说道:“…你们自己挑个时间吧。”
不算宽敞的门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隔着卷帘门都能听到里边的喧闹动静。
尤莱亚无奈扶额,只希望这个决定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太大影响……
…应该不会吧?可别一语成谶啊。
第43章 手指
整座城市的交接工作从来都不简单, 尤莱亚对此深有体会。
而随着横滨的归属人尽皆知,“尤莱亚”这个名字终于不止在高层之中流传。
横滨之事极大程度上推动了日本民众了解异能。
咒术依旧是隐居幕后的力量,而后来居上的异能已经得到了成千上万人的关注。
以前, 除了横滨市民,日本其他地区的居民对异能堪称一无所知。
官方的隐瞒是非常致命的,它不愿让底层的人民知道真相,便竭尽全力的用假消息替代, 勒令相关资料的整理与编撰的人员含糊其辞。
人们甚至不知横滨的真实状况, 在群情激奋之前,没人知道横滨的境地已经这样不堪。
它是战争的牺牲品, 高层可以只留下一堆无实权的废物做做样子,本地人却无法逃离。
不是所有mafia都那么守规矩,有的是普通人夜里出门,结果被火拼波及死掉的。
自从横滨沦落于此,它的学校倒闭率也再创新高, 能留下的几乎都是学费高昂的贵族学校。
对普通民众来说, 公立学校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遥远的概念。
到处都是孤儿。福利院的修缮和管理也并不规范,横滨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 内里千疮百孔的破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沉没。
偏偏它还如此倒霉,被各方势力盯上,一天到晚不得安宁。
就连临近横滨的东京都少有人知它的近况, 那么被捂的更加严实的异能自然也传不进人们的耳朵里。
横滨人对异能心知肚明,他们能活到现在,至少是见过一次异能者的。
通缉令被张贴在警署的祸犬芥川龙之介, 不就是异能者么?
伴随着军警的撤出,钟塔侍从入驻了。后者深谙如何得人心, 手段与实力都不缺,很快在横滨扎下根系。
港口mafia顶楼,森鸥外都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叹气了,他现在只觉前路渺茫。
小小的横滨,聚集如此之多的势力……
他这是撞了哪门子的大运啊?想起线人“你真是撞大运了”的玩笑话,森鸥外无可奈何的想道。
还好港口mafia对外只以“森氏株式会社”自称,还是有正经生意的,并非GSS,高濑会这样纯粹的暴力组织,不会被轻易连根拔起。
他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仔细复盘了一遍这段时间的收尾,发现见不得光的部分都已收拾干净了。
“……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啊。”森鸥外仰躺在座椅上。
钟塔侍从代表的是英格兰官方态度,因此它的每一步都受到瞩目。
横滨易主后,法兰西虽也虎视眈眈,却不好无缘无故的争夺,凡事都得有一个理由。
美利坚那边的作风不似法国,身居要位的官员只开了几场会议,就敲下了对策和方针。
白发苍苍的胖老头眯着眼睛道:“不能轻易将香饽饽让出去。就算是那位亲自坐镇……为了神实,也得派人去试一试。”
提到神实的时候,他眼里精光四射。
有人提出异议:“那风险呢?不要忘了凡尔纳。”
凡尔纳铩羽而归在他们眼里不是一桩笑谈,而是值得研究的预警——
这意味着他们在跟那位交锋时,必须谨慎行事。
他们的超越者并不算多,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不是可以随叫随到的存在,也不见得完全服从安排。
如果只是为了试探的话,真的有必要吗?
意见被提出就不可能忽视,最终吵的不可开交,不得不用投票表决得出大多数人的态度。
事实证明,贪婪的秃鹫既然已经循着腐肉的气味追来,再放弃的概率就微乎其微。
只有寥寥数人选择了反对,一人弃权,其余人默不作声,却都举手投了赞成票。
显然,他们的身体很诚实。
“很好,”有高官带头鼓掌,“预祝此次行动顺利。”
愈是富裕,愈是麻痹思维,愈是僵化脑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疾风骤雨般的败退了。
威廉·福克纳接到了意想不到的电话:“喂?都说了没事别打扰我。”
身为脾性古怪的超越者之一,威廉·福克纳一向很少被上面的人差遣,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懒得回应别人的命令。
把命令包装成请求,也不能就此改变它的本质。
这种不给拒绝选项的,他也只能给出置之不理这一个可能。
有时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消遣,他也许会忘了跟上面说声他不干了。
直到上面气急败坏的找上门来,质问他为何不去执行任务,这种事在他身上发生的并不少。
但这次似乎不那么无聊。
*
有关城市的交接,不可能只有文书方面那么轻松。
短短几天,尤莱亚根据流程跟横滨的前市长等一系列官员见了面。
对方心情肯定不会好,还是强颜欢笑,按照惯例还送了不少礼品,其中有个用黑漆漆的盒子装好,据说是千金难得的补品。
几个老头子混杂在官员中,浑浊的眼珠在富丽堂皇的市政厅里来回打量。
而尤莱亚只想尽快结束这件事,并未多作关注——
反正会有更专业的人去调查的,钟塔侍从可不是吃干饭的。
阿加莎·克里斯蒂经过实地考察,还真打算把分部落到实处。
这个分部正好作为尤莱亚初上台的代行机构,不然屁大点小事都要堂堂超越者去处理,也太掉价了。
她无意干涉尤莱亚的自主行动,此行目的达成后,就不打算再向钟塔分部下达任何指令。
这个分部是上头和她一致决定,作为出差贺礼送给尤莱亚的,本质上是独立于钟塔侍从的组织,就连人员都是重新招募而来的。
任何组织都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以上的首领必定会造成分歧,只会在岔路口干扰行进的方向,大体上来说绝非好事。
尤莱亚打开收到的礼物,一份是日方的,一份是英方的。
然后发现这两个都是毫无疑问的重量级,后者自然不必多说,尤莱亚已经心里有数。
日方送来的黑盒子乍一看无甚特殊,边框绘制勾勒了一些诡异的纹路,联想到日本的文化,倒也不奇怪。
尤莱亚一打开,还以为盒子里躺着六根焦枯的枝干,正纳闷日方的用意,看到升腾的黑烟才发觉不同。
仔细一瞧,更是难评,把烧焦的手指当做补品……
这难道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习俗吗?
而且这很显然是同一个人的手指,尤莱亚皱了皱眉,感觉有种熟悉的气息冒了出来。
他往旁边一闪,一只臃肿肥大的咒灵从窗户钻了进来,恐惧得从身躯遍布的眼睛里流出液体,畸形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向那几根手指探去。
这手指与咒灵有关。
尤莱亚第一反应是销毁掉,在盒子的封印解开后,他才捕捉到浓烈的诅咒气息。
他触碰到手指表面,手指在化为粉末消失的一瞬间,还将中毒一样的颜色传染到了尤莱亚的指尖。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就算是对于常人无药可医的毒素,也不会危害这具由丰饶之力塑造的身躯。
不到几秒钟,深紫色就飞速褪去,尽管持续时间短,至少产生过影响。
尤莱亚:“…斩草除根吧。”
他不喜不怒的看着空荡荡的盒子,无言思忖一会儿,锁定白天那几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假如叫钟塔侍从的人知道行刺之人的胆大包天,多半会感叹一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
正是深夜,尤莱亚没有惊动他人,只身到达一处僻静的宅邸,此处与横滨相隔甚远,是他心里清楚却从未来过的地方。
俗话说狡兔三窟,一网打尽的可能性不大,但挨个逮住并不困难。
保镖都是一级及以下的术师,轻易就能撂倒,不费工夫。
惊醒的老橘子被拖行到月光下,映衬得脸色苍白:“你要干什么?!”
尤莱亚懒得脏了自己的手,他的造物便很殷勤的将老橘子死死勒住,再匀速加大力道,让对方有种内脏要被勒爆的错觉。
“手指。”尤莱亚言简意赅。
对方也不是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宿傩手指是分别保管的,禅院这里的明明还……”
他看到本该存放诅咒之物的地方空无一物,顿时畏惧的睁大了眼,显得褶子更加明显。
“等等…这不是我的,”他瞳孔紧缩,“呃……!”
非术师的女佣瑟瑟发抖的躲在房柱后,眼见着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老橘子屁滚尿流。
尤莱亚看见污秽,顿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早已明白,是这几个保管宿傩手指的高层心怀不轨,暗地里串通好,如今还不承认。
但也无探究的必要了,尤莱亚漠然的想,毕竟他知道了真相,要做的只是去挫败阴谋。
尤莱亚走后,老橘子本以为逃过一劫,不住的大喘气,趴在地上起不来。
女佣早已趁着尤莱亚离开的空隙逃走。
夜色正深,宅邸静悄悄的。祸不单行,第二个不速之客到来了。
高高在上的术师怎么也想不到会被区区非术师夺去性命,他在艰难的往屋子里爬,心下恼火,定要把不称职的佣人惩戒一番。
但在生命戛然而止的时候,他都来不及看一眼行凶之人,就脑袋一歪去黄泉比良坂报道了。
凶手轻笑一声,收回开刃的刀具。
杀死咒灵需要搜集昂贵的咒具,杀人却只需要去便利店买把水果刀。
从这个角度看来,咒术师似乎也不比普通人来得高贵。
正当凶手打算回程之时,却听到了细微的声响从尸体里传来,他一挑眉,难得耐心等了几分钟,就看见细嫩的枝条从对方身体各部生出。
再多静候一会儿,尸首就变成了树人,浑身上下都是橙黄的叶片,光泽鲜亮,很有活力。
伏黑甚尔:“哟。这下捡到宝了。”
本来只是还个人情,顺手杀了个时日无多的姓禅院的高层,没想到还能赚个外快——
这种罕见的标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自从妻子重病痊愈后,他不由得反思是否是过大的工作压力所导致,偶尔便也接单补贴家用。
家里的小惠也是听话,不怎么哭,伏黑甚尔这才腾出赚外快的时间。
第44章 魔阴
短短一晚, 咒术界高层几乎都被尤莱亚找了个遍,他细细搜寻,将对方持有的几根宿傩手指都从犄角旮里里翻了出来。
这玩意儿的确是很邪门的东西, 尤莱亚还未见过入侵性如此强的毒物,对上他也不逃跑。
被找上门的老橘子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位列特级咒物的手指被夺走。
他们又惊又怒,骑在大多数咒术师头上作威作福多年, 早已忘了被反抗是什么滋味。
身为总监部的成员, 他们就连本家之人都不必太过恭敬,身份还隐隐高出一层。
御三家虽与总监部的推举千丝万缕, 实际上却也存在着明确的服从关系,不过一般出自世家的高层不会反噬本家,多是深居高位后再反哺。
他们为了牢牢压制住才能各异的术师们,制订了繁多且严苛的规矩,有相当一部分非常不近人情, 私自死刑并非个例。
尤莱亚的升级报告被驳回归根结底是来源于总监部对他的忌惮和不满, 在满脑肥肠的高层面前,能干并不是讨人喜欢的理由。
死气沉沉的人, 对于这样比灿白的黎明还要耀眼的人往往会抱有一种没由来的敌意。
谁不想像个天然的发光体一样活着呢?
他们显然也不是没长眼睛,审美也算正常。
即使活了七八十年,见到跨越了种族和年龄的美貌,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种超脱的美感。
但手中的权力让他们体会到一种难言的快意, 就仿佛掌控了这个无处不完美之人的生死一般——
名义上来说确实是的,只要随意找个由头,就能判下死刑, 再强横的咒术师,面临同室操戈也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
总监部的人以为尤莱亚除了来自遥远的地方,其他与日本咒术师没有不同。
就连本地术师,都少有这般敬业的,对方的做派和刻苦程度,说是将祓除咒灵当做了终身事业也不夸张。
执著投身于某一方面的人是最好拿捏的,这类人通常十分单纯,不会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遇到事情也多半想着息事宁人。
上位者的轻视害了他们。
他们将恶意寄托在整整六根宿傩手指上,借贺礼的机会送至尤莱亚面前,再用几乎失传的封印技术封存好,防止被提前发现。
没人能想到,就算是这样还能失手——
只能说,自身实力不够的人,难以想象处于巅峰之人所看到的风景。
两面宿傩,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一生作恶多端,遗臭万年,就连仅剩的二十根手指都是几乎无法毁去的特级咒物。
所以在那几根象征着无数代人噩梦的手指被毁去时,总监部惊愕失色,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尤莱亚。
…自傲自大如他们,此时也必须承认,他们下了一步臭棋。
这个人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存在,这可是两面宿傩的手指都无力抵抗的强大啊,他们之前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而尤莱亚并不关心他们的后悔,他只是冷漠的看着这几个自食恶果的高层得到理所当然的结局。
金黄的枝叶贪婪的从躯干上汲取养分,母体无知无觉的露出痴傻神色,状似癫狂的撞树——
“啊啊啊——!!”
在亲眼见到“植物杀人”之前,没人能想象到那是何等惊悚到掉san的画面。
上一秒还惊惧不堪的人从头到脚冒出了或大或小的树枝,倍速般飞快生长出酷似银杏的叶子,腐朽的气质顿时一清,留下的是极致的生机。
它的宿体彻底被剥夺了说话的功能,每一次动弹都被肆意横行的琼枝阻止,到最后一动不动,宛如死物……
但那鲜活的颜色和招摇的姿态又无比盎然多姿,哪怕是专门培养观赏植株的人也会见猎心喜——
在不知道它是从何种培养物上生长出来的情况下。
尤莱亚清晰的感受到这具属于人类的躯体内有两个意识,一个是正蓬勃生长着的丰饶造物,一个是被死死压制着的本体。
他不介意多创造几个造物,这世上的生命多它们一个也不算什么。
丰饶的力量没有直接杀戮的功能,他所使用在生物上的,只会令他们极限压缩短生种-长生种-魔阴身之间的过渡期——
在极短时间内到达【魔阴身】的结果。
魔阴身是长生种避无可避的“疾病”,也是多数长生种畏之如虎的终点。
长生种之所以为长生种,就是因为他们极长的寿命。
所谓魔阴身,其实也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解读和思想。
如果你不认为魔阴身是一种诅咒,乃至于智慧物种的一种【死亡】,那么或许也可称之为变相的永生。
不加干涉的条件下,已经堕入魔阴身的长生种仍然可以长久存活,只是需要付出灵智作为代价。
如果你认为灵智的终结与生命告终无异,那它便是仅属于【长生种】的独特死亡。
有别于短生种的宁静死亡,魔阴身自然情形下是具有攻击性的,需要专门收容或者毁去。
实质上,魔阴身的肉丨体的确是延续下来了,细胞仍在不停的分裂生长,甚至过度的蔓生出多余的枝桠,造成其浑身银杏枝干的模样。
乍一看像是寄生,实则不完全是,无法用生物学上的定义完美的定义【魔阴身】。
尤莱亚自然是知道魔阴身的。
他不想为难自己杀人,便将魔阴身作为对总监部的惩罚,他很少充当刑罚的实施者,这群老橘子也算是触到霉头了。
身为人类,却行咒灵之事,妄图残害同类性命,就算在尤莱亚看来也不是可以轻易饶过的罪行——
恰好,他已经不介意亲自动手了。
杜绝了总监部再下黑手的可能,尤莱亚便就着夜色回到了大使馆,这里他还没住几天,就要搬到市政厅去了。
他不想再去管第二天会如何,左右不过是咒术界炸了锅,对于普通咒术师就是饭后谈资罢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反正,中坚力量还在运转着,不擅管理的高层噶了,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意外。
尤莱亚的收尾工作总是不那么娴熟。
他在几天后,被满腹焦急和害怕的造物缠住时,才发现自己忘了处理魔·阴·身。
他:“……”
下属见他脸色一变,内心疑惑:“大人这是急着做什么?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这样急切么?”
残留在魔阴身体内的丰饶造物全程嘤嘤嘤的跟尤莱亚告状,有个嘴角有疤,一看就很凶的家伙把它兄弟姐妹们的宿体一个不落的抓走了!
就连它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断尾求生,差点被砍成木屑。
它并非没有还手之力,怕给麻麻添麻烦,不敢还手,只好灰溜溜的来找母神打小报告。
尤莱亚rua了它一把,奉行鼓励教育的他把对方夸奖了一番:“你做的很好,回头你和其他兄弟姐妹搬到横滨租界去,那边适合居住。”
寄身于一节小木枝的丰饶造物立刻从头红到尾,不停的冒着粉红泡泡,光秃秃的枝干上陡然长出好几个小花苞。
尤莱亚:“……”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看得出来它是真的很高兴了。
依靠短期的精神链接达成的交流很快断掉,所以尤莱亚也不知道他的造物在心里想些什么,否则一定会疑心,心思不干不净的宿体是否会影响造物的心智?
老橘子脑子里尽是些不好的念头,与老橘子有关的造物此时想的也不正经。
【哼哼,它虽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倒也登堂入室了!长子嫡子又如何,讨得母神喜欢才是真的成功。】
心理活动异常丰富,不仅自己对号入座,还不忘给其他素未谋面的造物们安排家庭位置。
尤莱亚并未特意观察造物们的思维完整程度,因此也没发现一个规律:
越是思绪敏捷的造物,最核心的灵魂碎片也越完整。
这个造物的核心已经无限趋近于人类了,而影响的变量还未可知。
*
伏黑甚尔捞了一笔大的,回家途中差点没忍住去赌马,最后还是以顽强的意志力战胜了诱惑。
他试图说服自己:赌马有什么意思,比起给惠换纸尿裤……也就那样。
以银行卡都差点被掰断告终,伏黑甚尔终究是圆了外快的初衷——补贴家用。
他买了一大堆奶粉和纸尿裤,回家就被妻子批评。
“甚尔,小惠的奶粉和纸尿裤已经够多了!这么多,你是搬空了一家婴幼儿用品店吗?”
伏黑甚尔:好像还真是。
他老老实实的去给儿子换纸尿裤,这没心没肺的傻孩子还滋了他一身,弄的人心情郁郁——
小样,我斗不过你妈,还收拾不了你了?
于是甚尔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好歹是个成年人,不可能玩那种不卫生的游戏。
于是在将现场整理干净后,他拿出一把积灰的水枪,对准儿子实施反击,小小的伏黑惠反射弧有点长,被滋了一身还咯咯笑,完全没有他老爹的幼稚。
伏黑甚尔见妻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放心大胆的欺负傻儿子,但还没把后者弄哭,就被不请自来的某人打断了。
尤莱亚感觉自己仿佛撞见了什么奇怪的场面——这个乍看身高快两米的壮汉在跟个襁褓中的小婴儿玩什么呢?
他下意识道:“打扰了。”
然后他又发现自己定位没错,造物的气息近在咫尺,应该就在伏黑甚尔或者惠身上。
伏黑甚尔缓缓放下手里逗小惠的树枝,日常生活中的他实在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还敢把标本的某个部分折下来当玩具——
但有一说一,伏黑甚尔某些方面也是真的细心。尤莱亚当晚弄了不少魔阴身,甚尔不知道借助了什么方法,愣是一个不落的抓走了。
虽然那些魔阴身不爱动,但能一网打尽,说明甚尔的确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尤莱亚看到那根树枝,他一开始想过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会见到此等“父慈子孝”的场面。
伏黑甚尔见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是警惕,外国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来这里干什么?
但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之感让他有点不确定,这种宛如生机本身的奇异气质……
他猛然想起了那个身着灰袍的人,虽只有一面之缘,却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无名神使。”伏黑甚尔第一次将这个词述之于口。
第45章 追踪
伏黑甚尔对陌生人的敌意从来都不少, 他自幼在恶意中长大,对人性之恶有充分的了解。
但这个人似乎不同。
他脱口而出的“无名神使”也是因为那个灰色的家伙,对方神神叨叨, 若不是的确送来了救命的神实,他肯定会将对方当做骗子轰出去。
作为地下黑市的前常客,伏黑甚尔自然是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的,孔时雨这货就算不当介绍生意的, 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主。
他从孔时雨那里得到的情报是, 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回。
据不完全统计,全日本被那个组织看中并无偿赠予神实的人都只有那么几个。
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组织居心不良, 但伏黑甚尔左看右看,也找不出自己能利用的点在哪里。
他虽是罕见的0咒力天与咒缚,最擅长的事情也就只有暗杀,所以才被称为术师杀手。
那个组织成立多年,并未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反倒是各种无偿助人的事迹比较知名。
要说暗杀的话, 明明有更好的人选才对,伏黑甚尔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独一无二。
思来想去, 也只能认定为运气。
这么说来,运气这东西还真是难说啊。
想起赌马九成九会输的赌运,与完全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救命神实,伏黑甚尔竟也觉得还不赖。
赌马要是一直赢, 那就没意思了,就像喝酒,总是喝不醉, 伏黑甚尔甚至会对它产生一种厌恶。
这样才有挑战性嘛。
这是他对自身赌运的解释。
后面孔时雨把神实的事情泄露出去,伏黑甚尔看在以往的情面上, 没有把对方打死,但也是从此断绝了联系。
尽管没有中介人稍微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伏黑甚尔靠自己接单,倒也赚了很多,但就这次,他把那些奇异的标本卖出了上十亿日元的高价——
现在卡里的只是定金,买空一家店后还剩不少。
近年来,有关植物的研究兴起,不可否认有价值连城的神实的加成。
伏黑甚尔本来只是想捞一笔,没想到那种标本在那些人眼里这么有价值,报酬后跟着的零看得他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这东西并不简单,看买家的反应,估计和神实有牵扯。
他没跟任何人直接说过神实,孔时雨那家伙纯属是自己猜的——根据甚尔向他打听的情报。
甚尔难得手下留情也有这个原因。
不过黑市有关神实信息的流传,也给他造成了一点小小的困扰,不过刀起刀落,倒也不算很难解决。
伏黑甚尔并非多么有道德的人,把有恩必报这个词放在他身上完全不搭。
但若是对方当真想要回报,不管是出于那点若有若无的迷信——主要是来自神实的功效,还是忌惮,甚尔都会尽可能的还上。
就算是对于任何人都不存在敬畏一说的天与暴君,面对可能存在的对软肋的威胁,也会收敛爪牙。
伏黑甚尔将目光投向这个并不简单的人,后者面无表情,却不让人感到冒犯以至于想要远离。
尤莱亚见过的人很多,像伏黑甚尔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力量型的异能者数不胜数,能比肩这个男人的身体素质的也凤毛麟角。
他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只从造物们遭到的事情来看,必须做个了断——
自从横滨租界的造物们暴动疯狂之后,他就意识到,身为创造者,自己需要给造物们一定的安全感。
倘若他此次轻轻揭过,造物们表面上肯定惟母神是瞻,实际上难保不会悄悄难过。
而尤莱亚不想让这些单纯的生灵难过。
见伏黑甚尔并没有攻击的意思,甚至还挺放松,一副等着自己先开口的姿态,尤莱亚便开门见山。
讲明来意后,伏黑甚尔也并不推诿:“是我干的。”
他发现自己好像把对方的所有物当做无主之物卖出去了。
出于所剩无几的道德,伏黑甚尔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买家——
不如说,他愿意为了尤莱亚放弃黑市那边的名誉,已经说明他良心发现了。
“诺,就这个,”他用抽象的笔触画出几个火柴人,在火柴人拇指大的脑袋上描出五官,“照着它去找,准没错。”
如果是孔时雨看到了,可能会惊掉下巴。
伏黑甚尔这家伙,说是人渣和赌棍都不夸张,整天游手好闲,说话做事都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突然这么配合,实在离奇。
尤莱亚盯着那个火柴人半晌,感觉伏黑甚尔可能在驴自己。
对待绑架犯的方式……稍微粗暴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尤莱亚看向伏黑甚尔,看得后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危险的眼神,难道是在犹豫是否杀人放火吗?
伏黑甚尔的雷达在疯狂作响,他可不是什么善人,能心平气和的回答陌生人的问题。
他之所以不拒绝回答,是因为对方给他的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
很难说当初绝望之时,伏黑甚尔是怎么看待馈赠的。
伏黑甚尔还没改姓的时候,在禅院家就是个人人鄙视的废物,就算他能轻易干趴那些空有咒力的家伙,地位还是连一只老鼠都比不上。
很小的时候就被丢进咒灵堆里,拼尽全力才从死神手下抢回一条命,也因此在嘴角留下一道显眼的疤痕。
逃出禅院垃圾堆之后,在冷漠的社会摸爬滚打,陌生人对甚尔这种年纪不大,却一看就很能打的人,不抱有恶意就不错了。
不过伏黑甚尔没有什么不平的感觉,对他来说,最要紧的事已经达成了,别人对他态度怎样都好,他又不在乎。
或者说,就是要这样漠视和指指点点,他才有种合该如此的感觉。
他本就是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从出生的垃圾堆跳到了另一个垃圾堆,至少垃圾的密度变低了。
后来遇到了妻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人生就走到了分水岭。
伏黑甚尔不是个煽情的人,倒也不认为这条分水岭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他只觉得,生活不全是赌马还有与垃圾打交道,这种日子也还不错。
本以为时间会一天天的过去,曾经的术师杀手逐渐沉寂,谁也想不到他放着好好的杀手不当,回去当家庭主夫了。
这个社会上,家庭主妇多见,主夫可是会被人嘲笑的——
是有多没用,才靠老婆养着啊?
但伏黑甚尔不以为然,他连牛郎都当过,不觉得靠老婆养有什么不好。
在他心里,禅院家和外面世界都是一个垃圾堆——好吧,世界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但是,他也从不认为自己就脱离了垃圾的行列啊。
连最基本的自尊心都舍弃了的家伙,怎么能指望他有廉耻之心呢?
更何况,女主外男主内也并非违背道德的事情。
他妻子这个正常意义上的好人不会这个就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伏黑甚尔这个人压根没有道德观,他判断是否道德的唯一标准就是妻子。
他心知,想要瞒过对方的眼睛不容易,自己偷偷接单赚钱不被发现已经是使劲浑身解数的结果,现在苦主都找上门来了,惠妈绝对会知道。
所以,与其做一些破坏家庭和谐的事情,还不如先配合一下。
尤莱亚:…算了。试图靠言语摆平事情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最后,伏黑甚尔跟妻子说了一声,就跟他新鲜出炉的“朋友”出门了。
为了脱身,伏黑甚尔少见的对火眼金睛的妻子撒了个谎,他有点庆幸还好对方没有深究。
被动跟绑架犯交朋友的尤莱亚:“…那个买家在哪里?”
伏黑甚尔:“别急,那家伙自称N,看起来像个大人物,不过没关系,我有后手。”
他漫不经心的掏出手机,定位软件的红点将位置显示得很清晰。
他将位置显示给尤莱亚看:“我把定位器放在标本体内了,信号不太好,但还算有点用处。”
若不是尤莱亚来的够及时,伏黑甚尔都以为自己难得的心眼要白费了。
专门搞研究的,可不会放着定位器上实验台,现在还没失效,多半是因为还没进行到那个地步。
那几具魔阴身应该还躺在素材库里。
信号只能定位到迷糊的范围,伏黑甚尔看在尤莱亚守口如瓶,没有向惠妈泄密的份上,只能舍命陪君子。
他伸出小拇指挠了挠鬓角,只希望尤莱亚能靠谱些,把里头的家伙们一网打尽最好。
不然自己也会被大人物盯上,如今他已经失去了远走高飞的条件,还是会有点棘手的。
尤莱亚绕了个圈子,停在信号最薄弱的地方,他踩了踩略微湿润的土壤,就是这里了。
他能隐约感受到造物的呼唤。
虽不知具体在说些什么,但确实是丰饶造物独有的波动。
伏黑甚尔交付标本的时候,没有来到这个地方。
对方挺谨慎的,全程戴着面具,地点也是用一次就废掉。
对方可能是欣喜若狂之下没有发现端倪,魔阴身本身无规律的树杈和银杏叶也能将小东西藏的严严实实。
对方给了定金,声称在弄清楚魔阴身价值后就打全款,伏黑甚尔也是为了防止被拖欠酬劳,这才顺手留了个定位器。
第46章 受肉
定位器未被清理……尤莱亚有点怀疑, 对此难免生出不好的推理。
他曾单枪匹马将牧神的心血一扫而空,自然清楚这些人的手段,不可能放任隐患不管。
那么, 这个忽隐忽现的信号,到底是谁在暗中放任呢?
首先排除伏黑甚尔。
尤莱亚已经意识到这家伙可能并非有意绑架他的造物。
纯粹是为了钱,这家伙才锲而不舍的一个不落全部抓走。
不过还是有个疑点,对方是怎么精准找到每个魔阴身的呢?
这玩意儿外表显眼, 但那几个高层的宅邸可不是连在一块儿的, 都抓了就离谱。
但此时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尤莱亚深深的看了伏黑甚尔一眼, 此事容后再议。
当务之急,是把那几个笨蛋造物给救出来。
尤莱亚扶额。
怎么能说不是一种负担呢?因为他践行丰饶,他的造物也不愿伤及性命,乃至于实行不反抗政策。
可能最开始是这样吧,但是现在它们似乎被困住了……
那种焦急与愤怒的情绪可做不了假, 尤莱亚隔着几百米的土都感应到了。
尤莱亚正打算用暴力方式破开大地, 突然异变横生。
只见地面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将二人吞了进去。
恰好免了他动手的工夫, 尤莱亚便顺从的降落下去,眼前是泛着幽幽荧光的培养皿,不禁感叹实验基地都一个样。
不管是地下的,还是地上的, 都免不了各种圆柱形的培养皿。
他仿佛误入恐怖片场,培养皿里都浸泡着残肢断臂,看起来格外瘆人。
也不知道培养液到底是什么成分, 里面断臂的切口被催生出了肉芽,正在不断蠕动着, 看起来像是某种肉虫子。
“……”
尤莱亚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他顺着造物的呼唤声前进,越向前,那些不断生长的部位和器官就越是畸形,到后面几乎是一团看不出原型的肉瘤了。
他看到尽头的手术台上摆放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肉身,周边都是被切割下来的树枝和银杏叶。
这里空无一人,一点声音也没有,伏黑甚尔都忍不住绷紧了肌肉,摆出作战姿态。
尤莱亚走进了瞧,才发现血液其实很少,魔阴身的确是这样,它的内部被类似于植物的东西挤占空间,血液流通不畅,自然不会多。
宿体已经死了,但丰饶造物还顽强的活着,它的生命力之旺盛,大约只有碾碎成粉末能够彻底毁灭它。
尤莱亚听到零零碎碎的哭泣,它在呼唤他。
【妈……妈……】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尤莱亚久违的有些不快,他的造物居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肢解。
是谁做的?
*
“目标已经来了。”身着白大褂的人道,“不过怎么还多了一个?”
他放大屏幕上的高挑人影,后者突然回头,一双绿眸紧盯摄像头,像是在无声的警告着什么。
“这是谁?算了,看起来也不算个能打的。”
他跟同伴抱怨道,“哎,之前我们基地不是订购了能够追踪到……”他对毫无动静的魔阴身努了努嘴,“…这东西的——呃——工具嘛,”
他指着被关起来的黑色不明生物,“现在好,失误了不说,还让别人率先找到了N大人要的实验素材,搞得我们不得不花了一大笔冤枉钱。”
“不过那个家伙敢要钱,也不怕没命花。现在到了我们的地盘,就给把命留下了。”
同伴问道:“N大人怎么说?不会因为多放了个人进来就克扣我们的奖金吧。”
“嗨,反正钱够花了。川口,我打算下个月辞职了,这暗无天日的,天天被搜身,我是真受不了。”
川口道:“只可惜你我都脱不了身。转交给N大人的这个项目,是绝密级别的,我们都是核心实验员,就算是死了,尸体也出不去的。”
“我就是说说而已。”他道,拿起遥控器,按下某个按钮。
川口问他在干什么,他笑了笑就轻易搪塞过去。
还能是什么别的呢?
能够覆灭这个实验基地的按钮罢了。
*
代号N的研究员负责过不少大项目,其中让上头赏识他的还是横滨租界的那个。
虽说那次事故造成了损失,但比起技术上的突破,这些都不值一提。
他的上头自然也不是直接蒙受损失的那些人,而是一心想要培养堪比超越者的人形兵器的那群疯子。
横滨租界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亡,归根结底只是官方脸上挨了一巴掌。
横滨也并非纳税前三的城市,割舍出去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N是这么认为的。
作为一个科研狂人,他最得意的作品是甲二五八番,虽如今行踪成谜,至少的确很成功,重力异能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现在仍保留在他手中的,就只有另一个劣质的试验品,尽管表现相对差很多,但也能发挥一些作用。
手术台上的素材还颤动着,但N已经失去了继续解剖的欲望。
他随手撇下手术刀,走到盛放劣质替代品的培养皿前,苛刻的打量着这个廋骨嶙峋的试验品,最终摇了摇头。
终究是失败品。
不过眼下即将有更加符合他期待的东西面世。
经过多组对照,已经调试出了最合适的比例,最完美的样品已经可以做到让人断肢重生,应用面不可谓不广。
一旦成功,N都可以想象自己平步青云的未来。
不枉他日夜研究,为此四处搜寻具备极强活性的素材,总算有了成果。
如此一来,便也不必太失落于甲二五八番的走失,新的成果就足以让他从今往后的研究都不缺实验资源了。
心情转好,N于是决定去四处走走,忽然有些想不起来那些实验材料最后被放在了哪里,就去询问助手。
助手很快回应:“在最外面那个走廊里,有很多培养皿的那个,啊对了,那里还有实验材料没有收拾。”
“您先前吩咐的要斩草除根,我也按照您的意思留了东西没有清理,相必很快就能封了知情人的口。”
N听罢并不意外,只是嘱咐道:“下次都收干净点,别浪费了上好的材料。”
对面只应好,也没了后续。
去外围走廊的路上畅通无阻,N比较满意,觉得是助手很有眼色,提前把门打开了,不然那么多道权限门,还是有些繁琐的。
保密程序完善确实是一件好事,但N对权限门所需要的遥控装置颇有微词。
他的虹膜认证还不够,非要远程再按一下,实在麻烦得很。
*
羂索听到属下的汇报,不禁微微一笑。
“好极了,都在按计划进行。”
太顺利了,简直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可能,他是说可能,这次能够让那位多透露一些有关自身的信息了。
他这次完全没现身过,依靠下属和棋子操控棋局,终于钓上了一条最大的鱼。
对那种怪物一样的家伙造成伤害很难,但只是打探情报……
羂索自认是行家。
他用着新的身体,在游乐园之类的地方走了几圈,才看见了寻找的人。
对方是个小孩子,背着嫩黄色的鸭子图案的书包,背对他坐在秋千上,一头粉色的头发很是蓬松,脑袋低垂着,像是在打瞌睡。
羂索施施然上前,笑道:“你在干什么?”
虎杖悠仁奇怪的看着这个叔叔,好神奇,他第一次看到除照片上的妈妈以外的人头上有缝合线。
但是爷爷告诉他,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讲话,尤其是这种主动搭讪的成年男性。
更何况,这个人笑得好怪啊,一看就不是好人。
于是虎杖悠仁闭口不言,飞快松开握着秋千的双手,飞也似的离去了。
羂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笑起来很难看么?
可他明明挑了一个长相中规中矩的人类,怎么说也不至于把孩子吓走吧。
羂索没在虎杖悠仁身上费太多心思,他这趟只是想看看这孩子状态如何。
现在看来还不错,看来孩子的爷爷将他照顾得很好。
羂索为大业付出的努力可太多了,甚至没有走捷径直接夺舍孕妇,而是不辞辛苦的先夺舍虎杖香织,也就是虎杖悠仁他妈妈的身体后,才怀孕生下了虎杖悠仁。
他将其当做必要的步骤,完全不当回事,也不在乎“虎杖香织”失踪后丈夫的癫狂,还想过要不要把虎杖仁杀了以绝后患——
因为担心虎杖仁威胁到虎杖悠仁。
羂索想要的只有宿傩容器,如果虎杖悠仁因为父亲的疯狂遭遇不测,那羂索的努力就彻底白费了。
羂索对于宿傩的算计谋划已久,但在近期,他发现计划出现了变数,宿傩手指被摧毁了一部分——
这就意味着就算虎杖悠仁吞下宿傩的其他全部手指,最后受肉成功的诅咒之王力量也不会完全。
羂索之所以这么快得到消息,还是因为他在咒术界安插了卧底,后者告诉他,存放在总监部那里的手指几乎都被摧毁了。
他第一次听到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超越者是很强,异能者天花板的那种强,羂索也算对异能体系和战力分布有了解。
但这咒物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吧??
君不见咒术界那么多代人对宿傩手指不闻不问,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毁掉它吗?
肯定不啊。
宿傩手指堪称特级咒物之首,没有哪种咒物造成的恐慌和骚动能比它更大。
它带来的长久恐惧和阴影笼罩在咒术界,数百年来人们都对它无计可施。
可以这么说,咒术界对于宿傩手指的普遍印象就是,这玩意真的可以被销毁吗?
答案一般是否定的。
然而有人推翻了前人的结论,还无比轻松。
根据羂索所知,那个人在被高层下手谋害的当晚,就销毁了数量惊人的宿傩手指。
羂索自己也保存了几根,在其他手指被毁去的那晚变得滚烫,还有点发红,他差点幻视成烧焦的炭。
第47章 十亿
N慢慢走着, 顺着狭长的廊道,突然感觉有点不适,将手撑到冰冷的墙壁上。
难道是防护没做好, 不小心被感染了?
也算正常,根据实验结果,那种活性强的材料侵入性的确不可小觑。
对于常年与猎奇材料打交道的研究员,N不可能像个新手一样坐视不理, 便打算先回医生那里看看。
除此之外, 驱使着他回头的,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总感觉防卫的家伙们没有做好工作啊。
他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 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你啊,好久不见——不,前天刚见,”伏黑甚尔道,“抱歉了, 我反悔了, 定金照例不退,尾款不必再结, 东西你得还我。”
“不然,就只能请你去见阎王了。”
N感受到强烈的威胁,他当机立断按下了某个器物,然后四周光芒骤然变亮,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伏黑甚尔看着他动作的全过程:“你们还真是一个样啊——”
“拿个遥控器就以为可以掌控全局了。”
“呃——!!咳咳!”
还没反应过来,N只看到一阵残影,脆弱的脖子就被死死钳制, 他恍惚间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眼花耳鸣时, 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对话。
“让他把人都叫来,省得有漏网之鱼。”伏黑甚尔本可以在N发警告的前一秒杀死他,但他刻意慢了一拍,就是为了给对方摇人的间隙。
尤莱亚点头同意。
比起主动去找人,在原地等着被人找要方便得多。
就算有掀翻牌桌的能力,也不能立刻洞悉对方手里的每一张牌。
尤莱亚能让整个实验基地天翻地覆,一时之间也很难知道每个人的所在地。
说到底是外来者,不如内部人员了解地形。
尤莱亚冷静的想道:只要搞出大动静,人自然就都来了。
他的手腕还缠着栩栩如生的花枝藤蔓,被袖子遮挡着,只显出一点不清晰的轮廓。
丰饶造物不靠形态区分种类,尽管寄身于其他生物时体现为小型的银杏,二次分化为别的样貌也并不困难。
这个倒霉的被当做实验材料的小东西跟通风报信的那个不同,很是内敛沉默,就连精神链接时也一言不发。
若非它与尤莱亚接触的部分已经红得滴血,尤莱亚说不定会很惊奇于居然有造物如此非同一般——
他还没见过对他爱搭不理的造物呢。
把人全部吸引过来光靠警报可不够,尤莱亚随手将恢复过来的造物放下,还清除了实验残留的抑活物质。
也不知道N从哪里找来的这种物质,对幼生期的丰饶造物有一定负面作用,剂量大了可以起到麻痹的作用。
钢铁制成的墙被捅穿,露出半截电线滋滋作响,刺啦的电火花冒出,然后被粗壮的枝蔓碾压熄灭。
它肆意的伸展着身躯,先前被压缩在窄小肉丨体内的压抑被释放出来,除了给尤莱亚和甚尔两人腾出的位置,廊道都被它占满了。
而这远远不够,它还在向外扩张,遇门便破坏,守备用的高压电也只是令表皮稍稍焦黄,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伏黑甚尔早就放开了N,这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稍微用点力都怕把他掐死。
全副武装赶来现场的人看到监控里的情况都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若是不仔细看,可能还发现不了那绿色浪潮的本质,它在以令人心惊胆战的速度移动着,看起来是那样瘆人。
“这是动物还是植物?”有人无意识间问道。
防卫科的人堪称倾巢而出,仅剩寥寥数个负责看监控的人,其他都跑去救他们的首席研究员N了。
这个基地为秘密实验而成立,N就是其中的头领,能力暂且不提,他手上的项目上面很看重,没有替换的人。
看监控的人越看越心惊,那些冲上去的前锋再怎么勇猛和不要命,都只有一个结果:被放倒。
他们无一例外被那动植物不明的生物吞了进去,就像零嘴一样,对方都不用多嚼一下。
“…支援来了吗?”
“上头根本不回复。怎么办,要把那个放出来吗?”
无法之下,几个六神无主的助理研究员翻出某个攻击力最强试验品资料,找到对应开关按下。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武器库没有N的允许不能随便打开,异能武器报废,那就只有现有的试验品可以利用了。
虽然对方很可能使用一次就彻底报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为了基地的安全,这是必要的牺牲。
*
中原中也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的刺痛,过后却找不到究竟是哪里受了伤。
他疑惑的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此时天气非常晴朗,这很正常。
但没过几分钟他就眼皮直跳,这就很不正常。
中原中也觉得眼睛不太舒服。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眼科疾病?
他拿着兼职赚的薪水去看病,金发碧眼的女医生笑着告诉他,可能是眼睛里进沙子了,叮嘱他不要揉。
他视作亲弟弟的黑白发孩子还乖巧的坐在诊所的椅子上,脚丫子一晃一晃的,看到他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虽然牙还没长全显得有点搞笑,但是中原中也还是觉得挺慰藉的。
他没有再去深究异常的原因,眼前的生活已经足够让人费心,他已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
培养皿内的液体缓缓下降,露出不着寸缕的瘦弱孩童。
维生的液体被抽离,他窒息一样的痛苦挣扎,空气灌进口中如同饮下毒液,呼吸道都产生针扎般的刺痛。
巨大的重力压迫着柔软的脏器,就连呼吸都要费尽力气,孩童稚嫩苍白的小脸上向上仰起,张开嘴吸入空气,蓝眸一点神采也无。
他想要蜷缩进所剩无几的维生液体里,但那甚至不足以盖过他的脚面。
在被迫脱离了宛如母亲羊水般的器皿后,这个被N称之为失败品的生命尝试着站起来,连续失败了几次才成功。
他沉睡了好几年,早就忘了正常活着时的记忆,又或者他就是克隆体,没有那种常人司空见惯的东西。
踉踉跄跄的他还有个可能会被称之为兄弟的存在,但此时并无得知的必要。
装在他心脏处的芯片正源源不断的释放微弱的电流,不必顾及身体,他现在只需要去做一件事。
【阻止敌人入侵。】
广播里传出一道机械音,接连重复了好几分钟,就连全无记忆的实验体也慢慢理解了它的意思。
无神的眼瞳扫过空荡荡的房间,他将一件不知谁丢下的白大褂套在身上,然后执行命令。
他下意识朝着黑暗的地方走去,也没人告诉他该往那边走,于是他就顺其自然的先走下去。
期间,踩住衣摆摔了好几次,黏腻的液体沾到地面,很容易打滑,也没有鞋子这种东西。
一无所知的他如同蹒跚学步一般通往彼方。
*
尤莱亚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伏黑甚尔见形势一面倒,心知这次就是凑个热闹,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有些无聊,连兜里给小惠的玩具奥特曼都掏出了,掰来掰去,最后一使劲,哦豁,直接头断了。
“没听出是什么发出的声响。”
伏黑甚尔道:“…等等,我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他家小惠偷偷爬出摇篮摔跤的声音吗?
不等他说完,就有蛮横的重力将地面撕裂。
一个孩子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每走一步,脚踩的区域都在碎裂的边缘。
对方睁着大而蓝的双眼,一头偏长的橘发沾着某种未知液体。
对其而言过长的衣摆有些湿润,整个人就像个布偶娃娃,苍白得有些过分了。
甫一出现在尤莱亚二人面前,他就狠狠摔了一跤,这次是正面朝地,发出的“啪嗒”声格外清脆。
仿佛有人在压着他走,乌龟一样慢吞吞的,在伏黑甚尔的注视下缓缓上前摸到他的膝盖。
伏黑甚尔:??
“…执行,指令。”对方说道。
足以将普通人摁进地里的重力被施加在伏黑甚尔身上,就算面对的是碾碎水泥和钢筋的力量,他也游刃有余。
硬扛百倍重力的同时,他还有余力上前逮住这个看起来呆呆的小孩。
对方真的完全不动弹。甚尔抓起对方的衣领子时,发现是真的瘦,差点就从空隙里光溜溜的滑出去了。
“这小东西怎么处理?”伏黑甚尔道。
像是刚从营养液里爬出来的实验体,现下虽然脸色不佳,但还没断气,总不好直接当尸体扔了——
这样稍微有点缺德,虽然这种事伏黑甚尔干的并不少,但他现在洗清革面了。
尤莱亚觉得有些眼熟,从脑子里扒拉出了某个年幼的荒神:“这小家伙的兄弟,我好像见过。”
他抚上丰饶造物,得知这里的所有人类都被它搞定了,外面现在都是丰饶子体,无神志但很好清理。
按理来说很快就可以收工回家了,可是小孩不太好安置。
尤莱亚第一反应是钟塔侍从,在他心里已经成为万事屋一样的存在了,一旦有世俗意义上的麻烦,找钟塔侍从准没错——
仅限于尤莱亚本人。
可根据他对那里的了解,也确实不是个养孩子的地方。
不能指望一屋子的单身人士养好孩子啊。
等等,说到单身人士……
尤莱亚的目光转移到了伏黑甚尔身上,这家伙不就是已婚主夫吗?
“你儿子还缺玩伴吗?”尤莱亚咳了一声。
伏黑甚尔get到了暗示,但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我可没有闲工夫再养个小鬼。”
他把昏迷的小孩拎起来打量:“还是个一看就活不长的。”
尤莱亚:“…给你十亿日元。”
伏黑甚尔转而把小孩扛到肩膀上,呛得对方无意识咳嗽。
“成交!”
尾款的十亿他是拿不到了,这不是还有送上门的钱吗?
*
见到某姓伏黑的绑架犯的妻子时,尤莱亚就意识到对方曾服用过丰饶的结实。
尤莱亚对她的评价还不错,对方一看就是热爱生活的独立女性,他并不讨厌这样努力发光的人。
这样的人,多养一个孩子……应该也没问题吧。
将不知姓甚名谁的孩童治好并托付给伏黑甚尔后,尤莱亚默默想道。
第48章 礼物
伏黑宅。
伏黑甚尔扛着个小孩回来的时候, 他的妻子、惠惠的妈妈正在哄孩子。
“小惠不哭,你最爱的玩具很快就回来了,来, 先跟妈妈玩。”
门外的伏黑甚尔看了一眼头断掉的奥特曼:“……”
傻儿子不是不喜欢这玩意儿吗?之前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然后伏黑甚尔就听到了一声惊呼,妻子像是路过杀人现场的路人一样紧张兮兮的,赶忙把他拉进屋。
“甚尔, 你把谁家的孩子拐回来啦?”她显然误会了什么, 五味杂陈的看着怎么看怎么像是□□的丈夫。
不是她不信甚尔,实在是这家伙一点小孩缘都没有啊。
连小惠这种乖孩子都喜欢用脚丫子踹甚尔, 可见其不讨小孩欢心。
自己家的都这样,就更别提别人家的了。
还有最明显的证据,这个陌生的孩子都昏迷不醒了……
依照她对丈夫的了解,这位可不是乐于助人的主,最多叫个救护车, 不可能把人带家里来。
“快把人送回去, 不然人家家长来找麻烦,我俩都得去警察局喝茶, 谁照顾小惠?”
伏黑妈看着这脸蛋精致的橘发男孩,一时间有些手痒想摸头,又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绑架犯的家属。
真要摸了的话,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她都能想象到四四方方的审问室里, 警察会怎样判定罪行:伏黑甚尔,因妻子眼馋别人家的可爱小孩,因此犯下大错……
随后又闪过电视机上法治说法频道, 长得像个弥勒佛似的主持人语气沉痛的解说,而伏黑一家人眼睛打码的诈骗在后面的屏幕上无限循环!
伏黑妈被自己发散的脑洞吓到了, 她可不想成为法治咖……!
伏黑甚尔看着妻子的脸色像条变色龙一样变幻,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大致也能知道在胡思乱想。
而他儿子也颤颤巍巍从婴儿床里爬了出来,此时正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他。
盯——
伏黑甚尔:他该说什么,令人安心的展开吗……?
他将大部分事实从实招来,只除了把尤莱亚承诺的“十亿日元”略做修改,说成五亿,但这也足够让人惊讶的了。
…咳,伏黑甚尔自认也算是功臣,买把特级咒具玩玩不算过分吧?
小惠的表情不管看什么都是惊叹脸,小孩子嘛,对什么都新奇。
但他平时都冷静自持的妻子这回也绷不住镇定的神情了——
…??
她是不是听错了?
伏黑妈决定收回前言。
没几天,周围的邻居都听说了一件事。
“他们家不是已经有孩子了么,怎么突然又收养了一个?”
“据说是远房亲戚遭逢不测之后留下的遗孤,欸,那孩子长得还眉清目秀的!”
确实是这样。
这孩子与整个伏黑家的画风格格不入,他名义上的爹,伏黑甚尔是一款凶悍型男,非常有压迫感。
伏黑妈是不穿高跟鞋也有178的高个子女性,有过把鞋子脱下来砸得流氓和小混混抱头鼠窜的辉煌战绩。
就连最小的伏黑惠,都有过发现奥特曼坏掉后,哭声差点把屋顶掀翻的事迹。
唯独这个一张白纸的橘发男孩性情乖巧得格格不入,他不爱说话,连吃饭都一板一眼,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伏黑甚尔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便也不奇怪,他的妻子忧心忡忡,觉得可能养不好对方。
这一看就是问题儿童啊!
就没见过哪个孩子跟个机器似的,不说出明确指令就原地待机。
真是愁人啊。
*
尤莱亚把麻烦反手送给别人之后神清气爽,非常满意自己的灵机一动。
想起自己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回东京了,尤莱亚便打算找个空闲看望一下高专那几个上蹿下跳的皮猴。
也不知道夜蛾的发际线怎么样了……上次看到的时候目测倒退了起码两厘米,惨不忍睹。
东京某个咖啡店内。
某个白毛DK的声音传来:“…高层全灭咯~”
“噗——!!”刚刚走进店里的灰原雄把嘴里的奶茶喷了出来,对七海道,“五条前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什么高层啊总监,全灭什么的,他一个字都没理解。
高层跟全灭有什么关系?
他跟七海一起坐到五条和夏油的对面桌,扯抽纸擦身上棕色的奶茶印子。
七海建人倒是有所了解:“前几天总监部的人联系不上,后面有人发现他们都在同一时间离奇失踪了。”
“现在都在讨论谁来填补空缺。”
—而且关于六眼和咒灵操术的呼声还不小。
某人一通操作爆改咒术界之后,现在总算有一点闲暇去考虑问题的咒术师们都不倾向于那些古板的老头子了,而是就总监部的人员选拔进行抗议。
他们不想要那种远离咒灵祓除,疏远基层的高层,认为必须是一线咒术师才能当好真正的领导者。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起被提名频率最高的三人。
人都有慕强心理,对于强到极致自带光环的尤莱亚,大多术师认为对方干不干活无所谓,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给人安全感。
对于这种中流砥柱,怎么说也得表彰一番吧。
连资本家都知道要发奖章犒劳功臣呢,可别让老橘子们的一通措施把人给气走了。
而某五条和夏油,术师们也忘不了之前尤莱亚没来时他们奋战在一线的身影,这两人的贡献也是独一份的。
很多人都这样想:既然要选,那当然要选强的,职位就按战力排!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们撺掇五条悟跟夏油杰打一架定胜负。
只是,虽然他俩经常切磋,但如果是别人怂恿的话……
他们默契的对视一眼,俩人跃跃欲试想要干架的心顿时宛如止水。
他们又不是动物园的观赏猴子,也没有给人表演的嗜好。
于是现在,难得休息的几个人坐到了咖啡厅——在夏油杰的强烈提议下,怪刘海表示他真的不想再吃巨甜的食物了。
这几个人总算有了点高专生的样子,惬意的享受餐后的点心休憩。
五条,夏油,七海,灰雄,就连家入也难得有了出门的机会,不过她因为伤患问题刚刚回去了。
期间,受不了微苦咖啡和点心的五条悟垮起个脸,对同期的冷漠表示哀怨——
可恶,他都要被苦死了啊!迫切需要甜味食品去除舌头上残留的苦味。
于是选择自己出去买甜点,巨甜巨腻的那种,夏油杰瞟了一眼,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夏油杰已经懂得了:跟悟出去只有一种结果:和果子,喜久福与甜点齐上,搭配甜浓的奶茶。
悟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天天吃这么甜的东西,也不怕蛀牙——等等,这家伙不会把无下限术式用到牙齿上吧?
真是个离奇又合理的可能。夏油杰扶额。他真是最近越来越轻松了,思维这么发散。
继续刚才的话题。
七海建人扶了扶新换的眼镜,看向狂炫喜久福的五条悟:“我投五条一票。”
五条悟:“七海!你可不能害我啊!”
说着,他还哥俩好的一把搂过夏油杰,笑嘻嘻道:“这不是还有杰吗?他可是有目共睹的靠谱啊,我投杰一票!”
灰原雄赶忙放下擦衣服的纸巾,声援道:“我也支持夏油前辈!”
夏油杰无奈道:“你们就被瞎说了,说到底这个不归我们管,谁知道这次风波导向什么结果呢?”
他看向人流不息的窗外,说不定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呢?
脑子里一团乱的夏油杰叹了口气,也该发现这点了,他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啊。
高层在咒术界堪称根深蒂固,就连身为五条家神子的五条悟也要受其桎梏……
改革虽已有了苗头,也只能说是八字还没一撇,远不能就此预见未来的事情。
不过至少现状已经开始转变。夏油杰一双狐狸眼闪过欣慰。
最起码现在,咒术师的世界已经不被一堆烂泥簇拥着,这是否说明,它仍然值得期待?
这样想着的夏油杰猝不及防看到了熟悉的人。
很稀奇,对方改变了万年不变的衣服,高专组甚至私下猜过对方是不是有一整间衣柜的相同衣服,这次是偏正式的装束,好像刚从工作地点赶来似的——
虽然没有任何相关的依据,但还是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宽慰呢。
出于某种不太好说的想法,夏油杰并未提醒几位同学和学弟,兴许是在期待他们一惊一乍的样子?
嗯……悟的表现一定要拍下来,夏油杰悄悄解锁手机,点进相机,此时镜头正对准桌下五条悟动来动去的脚。
…怎么办,好想踩一脚。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真是让我好找啊。”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猛然回头,就看见某个失踪之人含笑看着他们。
一时间把怀疑和困惑都抛在了脑后,灰原雄是最坦诚的那个,笑道:“老师好久不见!我们都很想你。”
七海建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有些担心对方,现在看到人好好的,让人松了口气。
夏油杰纠结了一秒钟:“…我也是。”
五条悟紧随队形:“杰说的就是我说的!”
尤莱亚:你们这样他真的会愧疚……之前把高专的学生们忙忘了。
尤莱亚假装淡定,挨个给对方发伴手礼——好像是日本的习俗?出门要带礼物什么的。
失踪之前没打招呼,尤莱亚有些心虚,既如此,带点东西总是应该的。
五条悟:“哇!”他把盒子里的一截木头拿起来,凑近了去瞧。
从六眼的视角看来,这截木头里蕴含着奇异的能量,看起来不多,却极具弹性般,仿佛破坏这截木头就可使其膨胀千百倍。
“那个是类似御守一样的东西,不需要过多关注,”尤莱亚看了一眼,“真正的伴手礼可不是那个。”
五条悟及夏油杰同时惊讶道:“是最最有名的横滨特产——!”
“哎?”挚友组对视一眼,五条手里是新鲜的横滨本地甜口食物,夏油的是一张卡片。
“这算哪门子的特产?”俩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
夏油杰喜欢吃荞麦面,尤其是凉面,东京附近的他都试过,横滨也有一家有名的店面,只可惜他没机会试试。
那张卡片是一张无上限的VIP黑卡,有了它就可以从横滨点外卖送到东京!
虽然不清楚哪个外卖小哥如此厉害,在卡片右下角的鎏金字样号称传说中的港口mafia,但夏油杰还是狠狠惊喜到了。
他现在就想点外卖,艰难忍住掏手机的动作。
五条悟视力忒好,一眼就看到夏油杰的黑卡。
这是什么!明晃晃的厚此薄彼吗?
五条悟露出委屈的表情:老师,你觉得你这样合适吗?
还真别说,这模样唯独在他身上不显得违和,一张显嫩的脸蛋真的很占便宜。
此时夏油杰已忘记拍照,光顾着存号码去了,七海则一脸的不忍卒视,至于灰原,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嘿嘿嘿”的快乐中了。
对此,尤莱亚的解释是:“五条那个,是横滨最有名的甜点师傅最后的遗作哦。”
“我才刚从对方那里约定好了无限额黑卡,没多久就出了意外。”
尤莱亚淡淡想道:不过那个意外现在已经无了,至少以后不会再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了,钟塔那边也该有处理对应事件的经验了。
黑手党性质的东西,果然还是除掉比较好。
现在的横滨已经不需要无底线的黑暗面了。
某种程度上,尤莱亚也是一个有掌控欲的人,只是平时表现不多。
第49章 清扫
森鸥外咒骂了不止一遍该死的同行。
港口mafia还真是头一次给其他人背锅, 就因为同为mafia——说是无妄之灾也不为过。
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如此鬼迷心窍,甚至将他的组织拉下水。
GSS, 高濑会的两个愚蠢至极的首领,简直像是被下了蛊一样,隐晦的挑衅那位从不接见mafia的横滨如今掌权者。
森鸥外听说那位先生欣赏的甜点师被杀死在店里的时候,正在陪爱丽丝画画, 差点把蜡笔捏断。
爱丽丝不满的道:“林太郎, 你对我的蜡笔小心一点啦!”
森鸥外下意识陪异能体演戏:“不要生气嘛爱丽丝酱~”然而心里却清楚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横滨是个什么情况,森鸥外很清楚。
这种莫名其妙的凶杀案, 十有八九会是mafia干的。以他对组织的掌控力,可以肯定不是港口mafia的人擅作主张,必定是其他组织的人作死。
这时候刚从开颅手术恢复过来的下属来汇报组织内成员离奇死亡事件时,他都没心思去处理。
“先交给尾崎君吧,可不要让谣言污染了组织。”他挥挥手就让对方告退了。
森鸥外不确定那位的作风, 而过两天他就会对此印象深刻。
整个横滨风声鹤唳, 无人敢顶风作案,不管是怎样不要命的家伙, 都不想在风口浪尖白白送死。
当时整条街的居民都关紧窗户,闭门不出,即使是这样也听到了几声惨叫,不多时就化为沉寂。
假设有人掀开窗帘看一眼, 就会发现领头的骑士们正用布帛擦拭着长枪上的血迹,直至重回光滑、锃亮,以最好的状态回去向他们的长官复复命。
“近卫骑士·阿尔文完成任务, 请长官检验。”骑士单膝跪地请示道。
他是最优秀的近卫骑士之一,近卫骑士长·阿加莎是他的长官, 不过现在,他的长官换人了。
现在能够对他下令的只有一人——已确定常驻横滨的超越者尤莱亚。
“很好,”他看到那位没有放下剪刀,细心的给盆栽裁剪多余的枝叶,“继续吧。”
他全程没有抬头,盯着地板:“谨遵您的命令。”
言简意赅,雷厉风行。
阿加莎·克里斯蒂已经回了英格兰,如今横滨做主的人轮不到他人置喙,而身为骑士,服从是第一要则。
那天的苍穹都是血色的。居民们噤若寒蝉,连手里有枪支丨武器的人都毫无反抗之力,他们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而本次事件的书面报告只有短短几行字:
【GSS清扫完毕。统计结果中……0死2伤,剿灭人数已记录。】
【高濑会清扫完毕。统计结果中……0死4伤,剿灭人数已记录。】
……
剩下港口mafia,森鸥外亲自接见了领头的骑士,对方一张脸就差没写着“刚正不阿”了,一见对方便知徇私对其而言是不可能之事。
森鸥外自觉冤枉,他最近说是夹着尾巴做人也不夸张。
近期组织收入下滑不少,就是因为把绝大部分阴暗面的生意完全割舍了。
他性子谨慎,还不忘下了死命令:组织的人都不被允许自称【港口mafia】的成员,而是【森氏株式会社】的员工。
这也确实避免了不少麻烦。
最起码,这帮走到哪都要掀起腥风血雨的代行者是最晚来找港口mafia的。
见面前,森鸥外仔仔细细的确认过,组织的把柄都被收拾干净,就算跟正规企业比,也差不了什么,甚至工资还要开得高些——
这本来是买命钱,毕竟mafia是刀口舔血的活计。
森鸥外有种被领导视察的微妙感觉,以前军队里就是这样。
不过对方并没有挑刺,只是稍微细致些的常规检查。
结束后,森鸥外不由松了口气,但也不得不操心起组织的未来。
黑手党就是黑手党,这点再怎么洗白也很难改变,组织里的人就是干惯了这行的人,要他们转而做普通人的工作,八成会出大问题。
而且资金方面也不容忽视,假如森鸥外一咬牙将组织完全洗白,那员工的工资肯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下滑。
成员就是一个组织的根基,森鸥外可以以暴力手段镇压反声,却不能完全不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很多时间偌大的组织就是毁于细微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疑虑的地方:为何那些骑士对组织成员的过往案底提都不提呢?
港口mafia的成员都需要投名状才能够得到信任,可以说,尽管不是所有人的情况都被官方标记,但都是沾过人命的。
钟塔侍从却轻轻放过了这点。
这是根本没有办法洗去的污点,森鸥外思考着对方从中传达出的意思。
这是要组织将功折罪?毕竟不可能完全靠数量不够多的钟塔侍从治理横滨,人手不足是早晚会凸显的弊病。
而港口mafia恰好弥补了这点,他们人数够多,只要够好用,倒也不必计较过往的污迹。
越想越有道理,果然,几天后,森鸥外就收到了请柬。
他来到指定地点,未携带任何武力派成员,只让爱丽丝跟着来了。
守卫并未为难,森鸥外很顺利进到了花团锦簇的内园,中间有一座亭子,拥有决定权的人就坐在那里等他。
见到对方的一瞬间只觉心神一震,森鸥外表情险些转为警惕——
精神系异能者?
为何一见面就使用异能,森鸥外有点摸不准对面的意图。
但他很快就发现猜错了,这并非异能。
一个人最多有一种异能,这位的异能是植物系的,森鸥外一坐下,那些比一般动物还要活泼的植物就飞快的收回了枝蔓,躲到对方身后。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应该叫你森君。你意下如何?”
对方一举一动都让人放松,不带半点杀气,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如此完美,就连森鸥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都禁不住一恍惚——
“…在下并无意见。”森鸥外答道。
他却感受到了深不见底的威胁和恐吓,尽管对方可能并无此意,但森鸥外却宛如误食了致幻的药剂,呈现出一种十分矛盾的心理:
理智告诉他,此次会面过后,不要再找对方,然而现实是,他难以控制的直视那双洋溢着笑意的眼。
就这样一问一答了半晌,定下了港口mafia从良改行的事项,以及横滨往后的一系列事宜。
对方亲口承诺:
“钟塔侍从会在适当的时机伸出援手。”语气真诚。他的话仿佛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相信的魔力。
森鸥外艰难的移开了视线:“……”
“承蒙信赖,森某必不负所托。”
回到本部时,森鸥外才惊出一身冷汗,他回忆起自己的表现,全程就好像魂魄出窍,只是机械的应答“如君所说,我并无异议”。
脑海中那双透着青翠的眼眸似乎也蒙上了诡异的阴影,像是蛊惑人心的鬼怪。
当夜,森鸥外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是闻所未闻的炼狱,暗红色的土壤上有无数尸体堆积成山,望不到尽头的青绿色在苍白的骨头上蔓延攀附,肆意寄生汲取养分。
一根墨绿色的藤蔓不知何时缠绕上他的小腿,尖锐的倒刺钩破了做工精致的裤子,将皮肤划出一道道血痕。
明明受伤的人是他,他确信自己未曾发出声音,耳膜却接收到了泣音,藤蔓微不可查的一颤,随后更加快速的向上爬。
不知为何,森鸥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像是毒蛇一样蜿蜒而上。
它从深灰色的土壤中钻出大部分身躯,长的不可思议,顶端刺球一样的东西突然爆开,一朵红的刺目的花绽放开来,最中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不知为何,森鸥外想起了那个人。
血滴流入息壤,滋生了更多的诡异之物,这里的东西似乎没有正常的。
他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粗糙的物体,一看就发现是树皮,还没来得及奇怪这棵树正常的不同寻常,就自然而然的裂开了几道口子,像是眼眶一样。
红色的眼珠在眼眶内移动,最后定格在他身上。
难以思考,难以逃避,避无可避。
梦醒时分,森鸥外猛然坐起,大口喘着气,为过度真实的梦境。
是梦么?
…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在今天?他刚刚……才见过那个人。
梦里被吞噬之时,他还听到了古怪的呢喃声和哭泣声,忏悔着,啜泣着,又毫不犹豫。
【不……不要……不是母神……冒充……违背……本能……拒绝……】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扮演了另一个人,一时间毛骨悚然。
又好像是误入了另一个活人不该到来的奇异空间,里面的生物发疯般信仰着它们的神,而他就是被绑上刑架的异教徒,或者异神。
【啃噬……你……】
他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可能是神经衰弱了,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还是太勉强了。
看了眼时间,外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
总部最高层的首领室,在黄昏和黎明之时的风景总是如此瑰丽。
*
所有的丰饶造物都有链接进某个意识空间的权利,它们嫉妒被母神青睐的人类,便幻化出了堆积成山的人类尸骸,自身栖居于上。
红色的类人眼珠嵌在各种不可能长出眼睛的生物和地方,时睁时闭,闭眼的时候,谁也看不出它的真面目。
衍自千手百眼之神的生命,本真面目就是如此。
某日,它们在领地内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蜂拥而上才发现,那不是母神。
…瞳孔紧缩成蛇类和猛兽的竖线。
仍然是蜂拥而上,将有着母神气息的陌生之人吞噬,就算这人闻起来与祂没有区别,但它们就是分辨出了不同。
这不是祂。所以吃掉也没有关系。
但它们还是有种强烈的罪恶感——好像在伤害祂一样。
这让它们无比痛苦煎熬,忍不住发出哀鸣和质问。
仁慈的神明啊,为何不能只注视着我一个呢?
只有被见过祂的人类,才可能沾上祂的气息……它们出奇的嫉妒了。
所以哪怕会自责得淌下眼泪,也忍不住去用有瑕疵的私心玷污【丰饶】。
它们把不小心到来的访客生吞了,而除非参与其中,没人会知道这件事。
就连那个倒霉的客人,或许也会以为是一场梦。
第50章 乌龙
尤莱亚一般不会过多干涉造物们的行为。他已经习惯了做个放手不管的家长, 便也对造物们擅自制造的独特空间视而不见。
就算是幼崽,也是需要私人时间的,尤莱亚想着不必打扰。
但他突然发现了端倪。
尤莱亚嗅到了莫名的血腥味,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气味,他发现有造物的灵魂颜色变红了,虽是浅淡的水红色,也足够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盯着看似乖巧的藤蔓, 表情不喜不怒。
“你们吃人了。”语气古井无波, 甚至不带疑问。
它们立刻躁动起来,惶恐又心虚, 最后派了一个代表来解释。
被当做代表的造物从身体裂开一道口子,从中吐出一颗类似钻石的东西。
它不似一般灵魂那样柔软,如同可塑的橡皮泥,而是金刚石一样的坚硬,尤莱亚把它捏起来, 还能感受到它的活力。
“这是你们撕下来的灵魂碎片?”尤莱亚匪夷所思道。
怎么做到的?他记得丰饶造物并不具有这种功能。
有造物期期艾艾的将真相道来。
尤莱亚:……
失策了。
他忘了这个世界与原来的崩坏宇宙不同, 丰饶造物都可以合作构造出一个独立空间,将特殊的人类灵魂拉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不理解为何造物们这般狂躁, 直接从无意中到来的人身上撕扯下了一小块灵魂,经过奇妙的反应之后,还形成了不同寻常的晶体状灵魂。
这让尤莱亚想起了不妙的回忆:某个异能者的雾气也能将他人的异能变成红色结晶分离。
涩泽龙彦。对方死后,尸体也不翼而飞……就连行凶的怪物, 也没有抓到。
总感觉没好事呢。他叹了口气。
不过那是以后需要操心的事,现在列在事务清单上的只有一项:给这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东西们一点教训。
哦,还要给无辜的受害者森先生一些补偿, 把那颗灵魂晶体送回去。
送回之前,尤莱亚还发现, 它所承担的大约是记忆之类的的功能。
也就是说,假设造物们闯的祸未被发现,森先生可能会得健忘症。
港口mafia最近有一件坏事和一件好事。
坏事是首领森先生不知得了什么病症,记性一落千丈,总是忘记自己刚刚批了哪些文件,重复的翻阅动作非常浪费时间。
他自己就是医生,却也找不出问题,在连续好几次翻开已经批过的文件时,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思索解决方法。
难道他得阿兹海默了?作为上学时就常常被称赞天纵奇才的智商高地,森鸥外觉得这个笑话真的很冷。
而爱丽丝还在笑嘻嘻:“哈哈,林太郎要变成傻子了!快去找个医生看看吧,笨蛋庸医。”
森鸥外缓缓流下宽面条泪:“爱丽丝酱~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太诡异了,就连爱丽丝记忆力也急剧下滑,明明刚刚用蛋糕哄好了她,现在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森鸥外把爱丽丝的翻脸归结到记性不好上,然而爱丽丝一直都是这样。
“傻瓜林太郎!”爱丽丝语气嫌弃道。
比坏事慢一拍的是好事。
森鸥外收到一颗包装精美的钻石时,第一反应是对方送错了。
璀璨的珍贵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森鸥外却欣赏不了一点。
他拿起附带的简短说明:给你的。
字体收尾拖得很长,显得很悠哉。没有落款,但森鸥外也可以猜到。
这是搞什么?他也不是没接到过贵妇充满暗示性的名片,但是直接送钻石??
他为此召开了干部会议,一拿出这颗成色极佳的钻石,整个会议室就针落可闻。
见多识广的干部们都沉默了。
啊??
“…噗。”身着艳丽和服的女性没憋住。
作为大力支持森鸥外上位的功臣,尾崎红叶倒也不怕被秋后算账,森鸥外并非小心眼的人,在对方眼里,一名实权干部的作用并非一次失态可以抵消的。
其他干部面面相觑,其中,大佐沉默半晌还是道:“首领大人,若是您不愿意……我们也可以找人代劳。”
他们显然想歪了,神思不属之时想出来的东西也不具有可行性。
好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森鸥外脸上游离,不由自主的心想:我看这森首领也是风韵犹存哪……
森鸥外:“……我是来找你们出主意的。”
…不是来看笑话的。
他深感自己的首领威严要被这颗钻石和刻了他名字的礼盒一扫而空。
他堂堂东大优秀毕业生,曾经的军团第一军医和暗中操盘者,港口mafia首领,难道别人意味不明的暗示两下,他就从了吗?
森鸥外冷冷一笑:“既然这样,那就你们任择一人……”
“…改名叫森鸥外吧。”
反正那颗钻石是送给森鸥外的,大不了他改叫森林太郎。
大佐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怎么感觉这港口mafia越来越无厘头了?首领你没事吧?
森鸥外看到众人的表情皆难以言喻,心中一片悲凉。
他心道:“该死的,你们都不想替兢兢业业的首领卖那什么,难道首领就想卖了吗?首领的贞操也是贞操!”
他的脑子已经被一种名为哀怨的情绪占领,无比火大的捏起那颗钻石,结果脑袋像是被小行星撞了似的,突然清醒了。
比起清凉油有过之则无不及,格外上头,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众人眼里,就是森鸥外从白痴状态中反应过来了。
“……咳,诸君勿要当真。活跃气氛是首领应该做的事情。”
“首领的意思在下明白。”
尾崎红叶圆滑的给森鸥外台阶下,其他干部也都点头附和。
会议结束后,尾崎红叶被要求留下,森鸥外这会儿思路很清晰,这颗钻石似乎并非他们想的那样不堪。
但他也不敢肯定,为了排解那种怪异的感觉,便向信任的尾崎红叶说出猜测。
“这件事并非我们想的那样,它或许是一个恶作剧。”
还真别说,森鸥外失智的时候还真被捉弄到了。
他无奈道:“我记忆力减退的事,你也知道,而这颗钻石……它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只要触摸,就能从迷蒙的状态中挣脱,令人忌惮的作用。
尾崎红叶自动接上了未竟之语:能这么及时的送来,必定是已经从港口mafia的【叛徒】口中得到了情报。
连首领的事情都知晓,对方必然是高层之一。
她眉眼间杀气凛然,在名单中排查起可疑之人。
尾崎红叶走后,森鸥外将装着钻石的礼盒摆在桌子最远的一角,梳理已知情报。
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前几天,他是不是做了一个梦?但是内容完全没有印象,就像……
…被凭空夺走了一样。
一时间有些悚然,那么又是谁在暗中搞鬼?
森鸥外将钻石捏紧,他想,真相近在眼前,但就算得出了答案,也无甚作用。
他不可能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为了组织,就连自身也能毫不犹豫的放弃。
除了那颗有歧义的钻石,还有合作协议书被一起送来。
极尽详细的策划书,从横滨居民的衣食住行到城市的未来发展,拟定这份协议书的人必定不简单。
签名栏的一处已经签好,就等着森鸥外这个首领签上姓名,组织就可以搭上顺风车,从此将所有同行远远落在后面。
用以确认的签名只是几个简单的字符,森鸥外却从中看到了数不尽的金钱和人脉。组织的发展从此再也不必看人眼色,就连官方也无法制掣,因为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官方。
或者说,如今实权的【官方】已经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以极为正式的方式宣告——
这个城市的未来,也有你们的一份。
失态和胡言都是伪装,森鸥外根本不在意,所谓最优解,只要得到的成果足以弥补,那么牺牲的东西根本就没必要心疼。
所以哪怕他还未寻到自身记忆力变差的原因,那也无所谓。
无论是得了罕见病症,还是受第三方暗算,又或者就是钟塔侍从干的……
…都对结果没有影响。
“呵……哈哈哈……”森鸥外捂着脸笑起来,癫狂又愉悦。
这座城市真正的官方,真是爱开玩笑的混蛋啊……而他竟也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恶作剧,还是下马威——又或者两者皆有?
没有证据,但森鸥外认为两者皆有是最有可能的。
既然要他性命的把柄,那他给就是了。
这样,双方也能多一些信任吧?从下位者的角度,他冷酷的思维很自然的得出了隐藏的警告。
你想想,能够轻易的让身为首领的森鸥外患病,以医学手段都无法察觉,那害他性命也绝非难事。
所以才说是警告。
唯有将合作者的性命捏在手里,才能确保合作安全无虞——森鸥外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了,乍看温和良善,实际上……
是只笑面虎吧。
他对那位看似无害的掌权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是一种令人颤栗的共鸣——
他们是一类人,不是吗?
*
签完的文件被送回,尤莱亚打了个喷嚏:“唔?怎么回事。”
“森君签好字了?”他一目十行的扫视完,确定没问题。
尤莱亚并不知道那颗钻石引发了什么乌龙,现在的他在森鸥外等人的眼里,就是一个不干人事的恶趣味的家伙。
从他的视角来看,只是正常的把对方的具象化灵魂碎片送回去而已,钻石的外形又不是他决定的……
他做了几个实验——当事人允许的那种,通过让丰饶造物把灵魂碎片吞下去,发现不是所有人具象化的灵魂都是钻石,一般是各种矿石。
钻石目前就只有森鸥外一例……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规律。
做完实验后也不会有后遗症,人的灵魂不像肝脏可以自生,但是缝合能力很强。
所以他并不担心森鸥外,对方会恢复正常,这是早晚的事。
横滨的一切以惊人的速度重建起来,最受人瞩目的租界也改头换面,新的市政厅在此处建立起来。
受到重用的森氏株式会社也极快的发展起来,不过几个月,大家都逐渐淡忘了它之前浸透着血与泪的名字。
大街小巷的商业复苏,人口流动也在增长,森鸥外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即使这样也还是持续忙碌了好几个月。
除此之外,森鸥外还不得不处理一些之前略过的事情。
“尾崎君没有调查清楚么?”他一心二用,手上还有一支钢笔,语气不明,“几个月前的事了。”
钢笔被扔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良好的质量让它没有倾洒墨水,一桌子的纸张并未因此受到污染。
下头的人恭谨的低着头,依旧是那个在额上留了永久性疤痕的下属。
“是的,森先生,尾崎干部说有蹊跷,希望您亲自来看一看。”
森鸥外头也不抬道:“你告诉尾崎君,我答应了。”
果然对称呼一点反应也没有呢,这就应证了他的怀疑——
他可是从来不在属下面前如此生疏的称呼红叶君的啊……
下属走后,森鸥外向尾崎红叶了解原委。
“……如此,我知道了,红叶君。”他道。
一改先前“尾崎君”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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