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敛眸道：“千鸟身体不舒服么?”
他打开了灯，看着眼前的女孩流露出困惑的神情。她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不对劲，只是不停蹭着男人的身体，嘟囔道：“好痒……”
“……哪、哪里痒???”
“骨头……”
白兰长舒了一口气，把她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后才开口：“千鸟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千鸟委屈道：“你就不能让我靠一下么?”
……
空气沉寂了两秒。鹤见千鸟背过身去不看他的脸，小声说着：“对不起。”
白兰无奈道：“都说了千鸟不需要道歉哦。”
千鸟察觉到对方的手搂着她的肩，似乎真准备让她靠一下。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她的身体现在似乎正被蚊虫啃食，瘙痒得可怕。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在她心里愈发明了——就连身体的疼痛似乎都没有感觉了。千鸟冷笑了一声道：“白兰。”
……?
怎么突然这个态度?
白兰想了半天自己有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就听女孩叹了口气：“没事哦。”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昏黄的灯光下，白兰的目光停留在她泛着红的侧脸——他忍不住想到刚刚抱着她时，她因疼痛而迷蒙的眸子。
“我最近真的，太松懈了。”
“其实在和母亲聊过之后……我有点不想当除妖师了，你可以理解这种感觉吗?我不想再在这个家族里待下去了，不想再被迫接一下根本不知道是正是邪的单子，不想再……”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感觉自己的状态清醒得可怕。但白兰却听出了她言语间的颤抖之意——也许她是因为疼痛而颤抖，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即使我在和你讲话的时候，我很明确自己要继续当除妖师的未来，但我心里已经不想当了，”她这样说道，“我这么和你说，只是因为我无从选择。”
半晌后，白兰认真道：“千鸟。”
“嗯?”
他想说的话在喉间抑了许久，最后只挑了一句晦涩的话道：“千鸟，试着相信我吧。”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他就可以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了啊。
——不。
白兰勾唇想，计划怎么会不顺利呢?
千鸟冷静道：“我很相信你。”
“不管白兰遭遇什么险境，一定会让自己脱身的吧。”
“但是我不一样。很多人说我容易被骗，我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她这样说道，“我很少会去想是别人的错，我只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好像有点偏题了，”千鸟感觉自己的意识愈发混沌，“我想说得是，我在并盛町认识奈奈阿姨之后，突然想到我为什么要当一个除妖师了。”
“我一想到，如果世界上还有像奈奈阿姨这样的人，一想到这样的人可能会被其他的妖怪欺负……我一想到这些，一想到她会因为这些伤心，我就会有一种我一定要帮助她的想法。”
“在很早之前，在我被宫原前辈的理论感动之前，我是一个很讨厌看见别人伤心的人，”千鸟低声道，“我不想看见任何人伤心，所以我会把那些让人伤心的妖怪杀掉。我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让人伤心的存在。”
“所以，我在是一个除妖师之前，首先是一个不想让别人伤心的人。”
“直到现在也是。”
“后来我知道了家族的事情，我很难描述我那时候的感觉。我第一次确切地知道不是所有妖怪都坏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掉了。”
“然后再是，和你的事情。”她转过身，直视着白兰的眼睛。
“在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我其实缺少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也是……你很吸引我的地方。”
“好想像白兰一样变得很厉害，看出所有人的坏心思，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镇静。”她轻声道，“白兰真的，好厉害。”
白兰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看着她的眼睛发愣了片刻：“千鸟这是在……和我表白么?”
她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说道：“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她低声道，“白兰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吧。”
“不要反驳我……就算白兰说喜欢我我也不会相信。白兰做什么事情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不管是想要妖力还是想要看见妖怪，白兰的目的都很清晰吧?”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如说，我了解并且喜欢上的白兰，就是这样不管对什么都有清晰目的的人。”
白兰看着她，眼眸中流转着些许异样的色彩。接着，他听见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人，不是机器啊。”
机器不会动感情，但人会。
也许先前他对这个女孩的接近是有目的性的——但现在，他确实动了帮她挣脱家族诅咒的心思。
千鸟正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间却涌起一股血腥的味道——她的血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不停啃食着她的血肉。
她没有回答白兰的话，而是自顾自说起了别的事情：“刚刚，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个给白兰下诅咒的妖怪，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来呢?”
“一般来说，这些和诅咒有关的东西，妖怪都会速战速决才对。”
她眼眸紧紧盯着那个男人：“其实白兰早就知道了，对么?”
“他不是没有来，而是早就已经来了。”
“从头到尾，从白兰中了诅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我们身边了。”
——它就藏在白兰的体内。
而在他们血液相融的那一刻，那些东西已经伴随着血液传到了千鸟的血脉之中。
然后，她听见自己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可能会因为它死掉，这件事你也知道么?”
白兰想要解释，却无法开口。
他的沉默被女孩当成默认——然后，他听见刚刚似乎在对他表白的女孩莞尔道：“没关系的，白兰，我没有怪你。”
“我一直都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她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
白兰看着她的神情，想要解释却无从下口。他知道她不会死，知道她血脉中的某个东西反而会在最后关头将那个诅咒吞噬——因为她的血脉中藏着一个更加强大的血咒。
但是他却无法说出来。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白兰才似乎解除了禁制，低声道：
“如果你会死的话，我才不会这么做啊……”
可是，有些话就算说出来也没有用了。
因为——她已经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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