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有沈临风和窈娘作陪,桌上摆着几样颜迈爱吃的菜,二人都陪着他用饭。颜迈也不拘小节,看到棒骨直接啃,还吸骨髓,喝酒豪饮,沈临风也是陪着他喝。
“祖父,您如今任大司空,人人都羡慕小婿和您家结亲,这样就能跟您多学学。”沈临风笑道。
窈娘笑着看他们说话,颜迈拍了拍孙女婿的肩膀:“你这孩子还年轻,有时候不要看的太透,人生难得糊涂一些。就像这天下,你我都知道不可能会吏治肃清,豪强们占地,老百姓无地可种,但是真的就无力回天吗?兴许可以只手扭转天下。”
……
这些话窈娘听的模模糊糊,她时不时添酒换菜,又准备了几样酒菜让随行来的人都吃上饭,又给了赏钱,等会儿让他们好好照看祖父回去,忙的不亦乐乎。
沈邦彦却正在书房写字,一个字儿也写不下去,他也有几个好朋友相邀,遂出去与他们吃酒。他如今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子,官家子弟,平日往来的也是官宦子弟,其中有一个姓童,是翰林院侍讲的次子,另一个是大司农的老幺鲁八郎。
三人正在春风满月楼吃酒,这也是沈邦彦好容易从国子监告假回来,才能出来与朋友们相聚。
童二道:“沈兄,我方才去接你,听说颜大司空在你们府上,你怎么不陪客,反而与我们出来?我们几人何时再聚都可以啊。”
“颜大司空专门来看我嫂嫂的,嫂子把大哥哥刚刚从翰林院回来的,嫂嫂又出来作陪,我过去做什么。”沈邦彦笑道。
鲁八郎不由得道:“这倒也是,不过你们两家互相有姻亲,何时见面都成?”
“颜大司空看来颇受皇上信任,又任部堂高官,只是可惜了颜伯英,他如今被贬。明明马上就要留翰林院了,这一外放,从清流到浊流。”童二的爹在翰林院做侍讲,自然知晓其中一些分别。
沈邦彦道:“颜伯英是颜大司空的孙儿,即便不能在翰林院,日后要回京,倒也容易。”
童二替沈邦彦倒了一杯酒才道:“要我说颜伯英此人倒是的确有豪杰之气,只是到底不如你兄长,你兄长现下已经是翰林院编修,他也没有受到颜大司空事情的波及,仍旧稳稳当当的。”
鲁八郎也是羡慕道:“你兄长真是令我们羡慕,令兄好生大方,上次我在棋盘街的酒馆吃酒,正好碰到令兄,他正和蔺泷在一起吃饭,二人聊的热火朝天,我上前喊了一声,他直接帮我把账全部结了。”
倒不是会账这种小事,都是官宦子弟大家手里都有钱,这是在说沈临风为人轻财重义。
沈邦彦笑了一下:“我哥那人还怪好的。从来出手阔绰的很。”
人家说吴兴来的沈公子,说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而是沈临风。
三人吃了一会儿,沈邦彦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去,在门口遇到了颜迈,颜迈虽然年纪大了,喝了不少酒,脚步依旧稳健,还拒绝沈临风送他回去。
“沈姑爷,别送了,有他们送我回去就好。”颜迈连忙阻止。
沈临风当然不会真的不送,只道:“祖父,孙女婿当然知道您一点事儿也没有,偏偏娘子她担心,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送您到家。再说了,我也想多和您亲近,您就给孙女婿这个面子吧。”
其实到了颜迈这个年纪,哪里不希望子孙环绕膝下,可他一辈子没自己的孩子,还好颜景昭过继给他,可惜他又被贬谪了,早就出京了。他名义上是把窈娘当孙女看,其实还是当女儿看待,如今看来还是孙女贴心,今日粉蒸肉吃爽了。
沈邦彦正好看到沈临风扶着颜老尚书上马车,他想难怪哥哥怎么都要娶颜家女,即便受了那么大的羞辱还要娶,他到底比自家母亲有眼光。
而且颜家人都对他很亲近,彼此都是科举世家,不像信宁侯府都是兵鲁子出身,他那几位妻兄除了见识短浅,就都是靠着祖荫过日子。
他回到了房里,通房小雅作为伺候的人今儿跟着王氏一起听了全程,就赶忙和沈邦彦说了许多,“那颜老大人威风凛凛,人家说他是包公在世,都怕吃狗头铡呢,连大夫人都被她说了,像是在帮大奶奶出气似的。”
沈邦彦皱眉:“到底不该在我们府上耍威风,要耍,就去他眼家耍。”
小雅是打小伺候他的大丫头,她自然是一心盼着沈邦彦好,故而劝道:“哪家做儿媳妇的都没有大奶奶这样的,站个规矩闹的人尽皆知。但话又说回来了,这是人家大房的事情,到底和咱们无关。”
“等等,你说大嫂将来若生儿子,就被赐监生吗?”沈邦彦想起这件事。
他现在能进国子监是因为伯父的关系,因为沈临风十七岁就乡试中了,伯父就把家里的名额给了自己了,毕竟他爹当时只是国子监司业,还恩荫不了。
小雅连忙点头:“是啊,是颜老尚书亲口说的,去年大爷和大奶奶不是还进宫去了么?咱们这些人当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沈邦彦又觉得自己棋差一着,等小雅走了,无人之时,他一锤捶到桌上。
又说窈娘次日去沈夫人那里请安,见沈夫人对她爱答不理,有些冷淡,又不敢真的不理会她,就知道祖父昨日说的话算是真的警告到她了。沈夫人这点小伎俩也难不倒她,而沈夫人自然也知道儿媳妇背景强大,她就是想用别的法子对付也不容易,只能如此了。
但沈夫人也并不敢做的太过分,只是人和人的气场不和,窈娘也很清楚,沈夫人虽然为沈家宗妇,看着也有模有样,实际上是个假大空。她就喜欢那种捧着她,舔着她,成日讲闲话的人,正经很有主见厉害些的,她就觉得人家抢了她的风头。
窈娘也不会舔着脸和沈夫人说话,她略坐了一会儿就算请安回去了。
她这一走,沈夫人冷哼一声:“瞧瞧,多坐一会儿都不愿意,我还得帮她准备及笄呢。”
周妈妈笑道:“您也受点累,到时候大爷和大奶奶若是能顺利圆房,再生下一儿半女,若是生个小子了,那一出世就是监生。”
“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缺。”沈夫人颇为傲娇。
周妈妈道:“虽然不缺,可锦上添花也是好的,别人想要这样的待遇还没有呢。我听闻昨日颜老尚书很喜欢咱们大公子,大奶奶说让我们大公子多去颜家跟老大人学治国之策呢。”
“他没儿子,自然把别人的儿子当宝。”沈夫人讥讽,还是把颜迈昨日讽刺她的话记在心中。
这些小话她也只敢和周妈妈吐槽,就是和沈老爷她也不敢说,二人话刚停,就见沈陌进来了:“娘,您要给大嫂办及笄礼。”
“就是不大肆操办,也得像模像样吧。”沈夫人道。
沈陌没好气道:“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难怪嫂子也可以欺负您,要我就不怕她。”
“你也少说几句吧,过几日我带你去董家参加寿宴。”她还得快些替女儿寻一位婆家。
沈陌小时候算命说她是凤命,但现在沈家不会让她入宫,一旦入宫她父兄就只能做富贵闲人了,这也是她真正嫁不了齐王世子,也没法子入宫的原因。
“娘,女儿随您吧。”沈陌以前只觉得让哥哥娶颜宁馨,自己就能嫁齐王世子,后来才知晓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本朝外戚皆荣养,顶多封个勋爵,沈家诗书传家,要都荣养着,都不愿意。尤其是二房和三房,她若真的成了皇后父亲哥哥当然能够封,可二房三房什么都不是。
所以,沈陌一想这位大嫂是三叔介绍的,心中自觉是哥哥被人算计,偏哥哥还执迷不悟。
如今既然没法子做皇后,也不可能嫁宗室,随意嫁什么人都可以。
沈陌又对沈夫人道:“娘,您是真的准备把韩表姐嫁给三郎吗?我看三郎也不怎么样?有些配不上她。”
“你三叔同意了,让我全权做主,这巧妇伴拙夫,两边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的。你韩表姐若能嫁到咱们沈家来,我也有个照应啊。”沈夫人如此想,亲上做亲比什么都强。
大人们都决定了,沈陌当然不会再说什么,很快窈娘也听到了这桩喜事。
周旺家的道:“那边的库房就是装着韩表姑娘的嫁妆,她是带着嫁妆上京的,韩家听说把人托付给大夫人了,大夫人才能作主。”
“可是她们韩家家世也不差啊,干嘛要在人家家里发嫁?”窈娘更看重人的人品,沈三郎这个人才学一般,听闻是一等驽钝之人。
顾妈妈替窈娘斟茶:“韩姑娘的爹在外顶天了就是一省方伯,现在不过是按察使,能嫁到沈家来,对她而言那可是高嫁。”
原本窈娘以为此事和她无关,但偏偏沈夫人目赤牙痛,她见座下坐着的有沈二夫人还有三夫人卢氏,最后她看向窈娘。
“这亲事还是让我们风哥儿媳妇操持,她虽入家不过半年,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却是我家宗妇,算得上是正经当家主母。”
即便不爱儿媳妇,可沈二夫人到底是二房的,三夫人卢氏小家子出身,沈临清和沈临江之妻身份不够。
沈二夫人心想她这位大嫂平时糊糊涂涂,关键时刻还是胳膊肘朝内,直接让侄儿媳妇管三房的事情,这是在帮她在家族立威。没有年轻媳妇是刚上来就沾红白喜事的,只要是开始从这个着手,必定进步非常迅速。
窈娘也没想到她婆婆关键时候让她统领全家,又推辞道:“太太,我到底年纪还小……”
沈夫人却是异常坚定:“不不不,原本不该你这般托大,但是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当呢?”
众人都心道,估计是被颜老尚书吓的。
第82章
窈娘当然也有意借这件事情对整个沈家有个清晰的认识,她要管家沈夫人虽然让权,当未必帮忙,一切还得自己慢慢摸索。
就像当年颜应祁要请刘夫人再次做全福太太时,很多人都以为刘夫人不会同意,因为上次替颜家办事就办的不行,别人还怪她,但刘夫人偏偏同意了,即便有挫折,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她看着沈夫人道:“太太有托,儿媳不敢推辞,只是儿媳未曾经历过这些,还盼着太太多指教才是,否则稍有差池,儿媳可是没法负责。”
沈夫人见窈娘神色淡然,眉宇间没有半分顺从恭婉, 第一件事情先撇清责任,我什么都不懂,你既然要我做就得教我,否则我可不会负责的。
她虽然心里埋怨她推三阻四,但到底颜氏也是个正经人,是自家人,如今儿子成婚了,总不能老是要二房三房的人登堂入室吧。自然这次是三房的婚事,但沈家分产可没分家。
故而,沈夫人道:“我现下身子不适,你多问问你二婶,平日里她懂的多。”
窈娘这才笑着应是。
人选定了下来,沈夫人也放下心来,窈娘又让人请平日常来的大夫过府来看沈夫人的病,大夫说了一长串:“夫人这是外感风邪、内有积热引起,只因风邪侵袭人体,导致气血不畅,郁而化火上攻于头面,出现牙痛目赤的症状。”
窈娘让他开了方子,又送了诊金,方才问沈夫人:“太太,我们如今是既要发嫁表妹,又要为三郎娶妻,是不是要先选媒人?您有没有人选?”
亲上加亲也得三书六礼齐全才行。
媒人是必不可少的。
之前她们颜沈两家请的是龚夫人,但是这是颜沈两家联姻,沈家三郎娶韩家女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如此还不如请熟悉的人。
沈夫人倒是没有说是谁?只是问窈娘:“以你所见呢?”
“儿媳都听娘的,说实在的,儿媳也从未做过这样的大事,连头脚倒顺都不知道。”窈娘这话倒也不是假话,她才十四岁,虽然经历过几场婚事,也帮过她娘不少忙,但具体如何操持还是家中长辈操持。
沈夫人就道:“西街上的你七婶,她以前为临江做过媒人。”
沈临江是沈临云的亲哥哥,那这位七婶倒是不错,窈娘点头:“那就等会子,我请七婶过来商议。”
“你是晚辈,合该你上门才是。”沈夫人道。
窈娘没说好,只想了想:“那位七婶可是唇下有痣的那位?嗓音还有些粗?”
沈夫人点头:“你记性如此好,就是她。”
“我看七婶脾气爽朗,倒似很好相处的样子,只是上次七婶过来我这里跟我要两匹蜀锦,偏我正好没有就没给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我的气?不若太太派人和她说一声。”窈娘在大家族生活多年,非常清楚一旦家族要办什么大事,族里的人可不会给你节省钱,一个个的恨不得你把钱耗尽。
怎么样奢侈繁文缛节多,就按头你办。
沈夫人自然知晓过年时,亲戚们最爱打本家的秋风,就说自己的临风出门,身上戴的不知道被人摸去多少。
她倒是好说话:“成,我让人跟她说去。”
“好,太太,这几日您吃清淡一些,等会儿服侍完您用药我再去忙。”窈娘扶住她。
其实她的心里也很忐忑,头一次在沈家办事儿,万一自己办不好可怎么办?晚上她说给沈临风听:“我从来未经过事儿,就怕哪里出问题,到时候让人说嘴去。”
在颜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娘说她管家的时候没少被欺负,那些人使唤不动,答应了故意说忘记了,就是为了孤立你。或者她们推荐哪家店,哪个人自家没用,她们就直接不会帮忙了。
还好沈临风听完就道:“说起来咱们俩成亲,已经算是办的很快了,但还是有诸多流程要走。其中琐碎之事,多到令人发指,每个地方乡情也不同。”
窈娘则道:“你就比如说插钗吧,如今韩表妹和三郎同住一个屋檐下,完全可以省掉插钗。直接交换庚帖,过文定之礼。”
沈临风常年在沈家,无论办什么都是听沈家长辈大人们的话,他听窈娘说完,又道:“这样不太好吧?你要不要听长辈的?”
“具体的事情应该具体办。韩家并无人在京,如何插钗,难道我还得费尽心思给她专门找几个娘家人过来吗?还有定下日期成婚的事情,太太要不要和舅舅他们说说,他们何时上京,是想在上半年完姻,还是在下半年完姻。”窈娘道。
沈临风笑道:“你果然是家学渊源,我听你祖父说过他每去到一处就有政绩,甚至为了抓山东狡猾大盗,日夜不睡,每日研究如何对付,许多人劝他不要惹祸上身,他就是不听。”
窈娘摆手:“我祖父虽然当时位卑,但到底是一把手,我现在连二把手都算不上,我的这些话也不过是跟你说说,太太若不同意,正好我就推脱算了。”
沈临风想自己又学了一招推脱之法,若上峰硬是要你做什么,你先答应下来,再多提出自己的看法,若是同意让你干的,当然就同意你的做法,若不同意,你就直接不干了。
不过,沈临风提醒道:“你若真的推脱了,那她们让二弟妹做,可如何是好?”
“她,她若愿意,我巴不得让给她,那可真是好热闹的一场戏。”窈娘忍不住笑道。
沈临风愕然:“什么意思?难道她们之间有龃龉。”
窈娘冷哼一声:“我敢说,你敢听吗?这等是非,许多人还未听就已经怕了。”
“到底是何事?”沈临风还真的敢问,他可不是真的唯唯诺诺,胆小之人。
窈娘走到内室,在自己的一个匣子里里外转了三下,方才拿出一双绣鞋出来,这绣鞋是一双红艳艳的鞋子,鞋面绣的是杏花,看着就充满情趣暧昧。
“这双就是韩表妹的鞋,原本是送给你二弟的,不小心被我的人捡到了。”窈娘道。
沈临风没想到还有这茬:“你说的是他们俩,之前不是她和江二哥吗?”
窈娘摆手:“其实她未必和江二哥有什么,这些日子我常常去探望她,就连我偶然碰到江二哥回来打了个招呼,她立马对我怒目以待,拼命喊江二哥。但是自从你说魏无忌是你这位二弟请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此人有问题,一直派人暗中盯着,若我错怪了他,日后自然不必让人盯着,若他真的有问题想害你,我也绝对不会允许。”
沈临风恍然大悟,他还真的不知道窈娘暗地里在做这些,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可她二人既然有了首尾,现在韩表妹又要嫁给三郎,这不是害人吗?”沈临风为三郎着急。
三郎生来驽钝,若是娶此心术不正的女子,恐怕家宅大乱。
窈娘摇头:“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她们二人十分谨慎,顶多就是送一本书,一个月也最多见一次。这双绣鞋,她们也可以完全不承认,其实我都怕你不相信,所以我一直没有拿出来。”
沈临风则笑道:“我最信你,你能够帮你母亲拼命画画赚诰命,你祖父上告那么多人,你依旧鼎力支持,从来不怕牵累,你是个侠义心肠的女子,谁对你好,你都会对谁好的。我自问我沈临风待你不错,你绝对不会害我的。”
窈娘伸出手来,还有些感动:“沈兄,多谢。”
人生得一知己很难,窈娘没想到沈临风这般了解她,她心中很欣慰。
“你叫我什么啊?”沈临风有点不满。
窈娘又笑嘻嘻的上前抱着他的胳膊:“夫君。”
“这才对嘛,娘子。”沈临风抬了抬下巴。
不过沈、韩两家的婚事也的确是难办,要挑破此事就得在沈夫人和沈巡抚面前揭露奸情,可谁去揭露?这二人若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再也不见面,那沈临风就是枉做小人。
再有,沈邦彦娶妻王氏,王氏是信宁侯爱女,出了这样的事情闹出去了,那是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
“当务之急是搅散他们的亲事,还是如何?你拿主意。”窈娘看着沈临风道。
沈临风负手而立:“若我出去办案,是推官通判,必定巧设计策,揭露真相。但是大家族里却不同,就像你说的,她们只是举止亲昵,连同睡一张床或者搂搂抱抱都很少。三叔一直想为三郎找一位持家不错的儿媳妇,韩表妹家世才干都是不错的,且还拉进了和我们大房的距离,而对于韩表妹而言,亲上做亲,她也高嫁了。现在两家都已经说定了,即便徒生波折,恐怕也会继续下去。”
窈娘点头:“我也如此想的,自从三叔回来,韩表妹就再也没和你二弟见过面,她非常谨慎。”
再说了,窈娘也听闻沈三郎出去打尖都带着俊美书童,书房也养着貌美侍女,也不是什么清白人,这二人半斤八两。
沈临风正欲说话,见外面急匆匆有人跑过来道:“大爷,老爷和二老爷请您过去,说是龚阁老突然上书辞官致仕。”
第83章
沈临风还来不及嘱咐窈娘就先匆匆过去,窈娘她们上京之后几乎都是和龚家往来频繁,皇上当年宁可把早已致仕的文首辅起复,也不愿意龚阁老做大。
现在的皇帝早就不是从藩地过来的小儿了,朝纲也稳定,不会受到钳制,若有钳制者,他必定除去。
窈娘虽然不知道朝堂上的党派之争,但龚阁老要告老还乡这个消息无疑让人震惊。
“顾妈妈,你留下来把这里守好,我先去我婆婆那里。”窈娘当然要亲自前去打探消息,毕竟沈家和龚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和沈临风的婚事成功,也是因为龚家的缘故。
后来,她爹因为推举杜宏琛,让龚家人不高兴,以至于现在每次去龚家,沈夫人都从来不带她过去。
她刚从院落出来,就遇到了行色匆匆的王氏,王氏当然害怕。龚家倒了,沈家虽然现在也是做官的人家,但若也是官身不再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嫂。”王氏心烦意乱之下还是重礼数。
窈娘道:“弟妹也是听说了龚家的事情吗?”
这个时候窈娘就发现王氏不太能扛事儿了,王氏甚至听都害怕听到龚家的事情,只一味的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去娘那儿看看。”
二人在岔路口分开,窈娘过来时沈陌已经在这儿了,正在照顾沈夫人,见窈娘进来又道:“嫂子。”
“娘好些了吗?”窈娘问道。
沈陌摇头:“今日吃了药,反而还腹泻了。”
“是不是药性太凉了?”窈娘关心道。
沈陌也说不清楚,窈娘倒是很镇定的道:“那就等明日再看看,若是不成,该叫大夫换方子了。”
二人静默片刻,沈夫人这里根本吃不下饭,她姑嫂二人去了外间。沈陌问窈娘:“嫂子,我听说龚阁老辞官了吗?”
“是啊,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其实窈娘也不意外,过年的时候,龚家就神神秘秘的。
沈陌有些心烦意乱:“这不会带累咱们家吧?”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像颜应祁离开京师之后,他曾经的门人有的辞官回乡有的直接外任了。
本朝自然是不杀读书人的,但是龚阁老退下,自然有新人要上,人嘛,要想事情办的好,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换成自己人,自己人更听话。
沈陌没想到窈娘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由得道:“嫂嫂,要不然你回家去打听一番?”
“这不是我打听就能打听到的,你哥哥他们已经在商量了,若我这样急匆匆的跑回去,让有心人看到又不知道如何揣度?自家可不能乱了阵脚。”窈娘道。
顶多也就是波及到公公他们这里,沈临风这里却很难,官场上除非是生死仇敌,谁也不会下死手?否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别人可不会对你客气。
更何况还有颜家在呢?
沈临风也正在书房和父亲叔叔们商量,外面站着把风的是沈临清和沈临江兄弟。
沈老爷反而很镇定:“我任左都御史多年,原本想着会不会平调刑部尚书,如今看来很难了?只是二弟你刚升任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可要保住。”
“是啊,二哥,如今大房临风侄儿也已经出仕了。只有你和他才是很有可能角逐宰辅之位,我和大哥都非翰林出身,这辈子干到一个尚书就已经是到头了。”沈巡抚也赞成。
沈老爷看了儿子一眼,主动道:“临风,你在想什么?”
沈临风看了他爹一眼:“您可还记得周家,也就是当年周祭酒周家?年初他们家已经被平反了,其子也进京了。从那时起,儿子就知道大势已去,苟延喘喘罢了。”
沈家其他人都很惊讶的看着他,沈临风却一眼平静:“自古不进则退,启用文首辅来制衡龚次辅,龚次辅圣心已失,恐怕颜侍郎也是见状,提前卖好给杜尚书,得到刘指挥使和杜家这条长线人脉。将来他重返朝堂,必定能得到杜家的报答。”
“临风侄儿说的极是,大哥,现在京中有颜老尚书在。他只有那么一个孙女,肯定会照顾临风的,就是颜应祁再起复归来,临风也依旧能得到关照。你若不退,若被人寻到什么错处,就不好了。”沈巡抚冷静的分析。
一直沉默不言的沈二老爷则道:“三弟,你这是逼着二哥退吗?我们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前程让大哥辞官。”
沈老爷看了两位弟弟一眼:“我若现在退,日后就真的跟龚阁老捆绑在一起了,我得抽个功夫作一场戏才行。”
沈巡抚看着沈二老爷:“二哥,当年虽说是大哥弹劾的周祭酒,但是其中搜罗证据,设下圈套可都是你的手笔,大哥若功成身退了,你要小心为上。”
“说这个做什么,那周陵光要怪就怪他父亲得罪了皇帝,不是我们沈家也会是别人。再说了,哥哥在御史台当差,本就应该弹劾官员不正之风,也没什么错。”沈二老爷可不会认为一个连举人都不是的少年人能做什么,简直是蚍蜉撼树罢了。
沈巡抚抬头看了看天:“我也该去河南赴任了,临风,三郎的婚事就交给你们夫妻了。”
沈临风见三叔对这个家呕心沥血,不免在众人散去之后,又主动找到沈巡抚道:“三叔,咱们和韩家的婚事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三郎这孩子我对他已经失望了,才学不成,为人驽钝。临风,你三婶死去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他不成器,若是再找那些权势显赫之家,恐怕三郎应付不了。你娘对三郎视如己出,若是娶了韩姑娘,就更是自家人,我也就不必担心了。”沈巡抚也是拳拳父爱。
沈临风只好道:“是,三叔说的是。”
沈巡抚拍了拍沈临风的肩膀:“你看我们家里的下一代,只有你是龙驹凤雏,临清和临江他们二人一个已经入了国子监,另一个猴精似的,可惜都未中进士。他们的亲事,我和你母亲已经说好,还把你三婶留下来支应,你就放心吧。”
显然沈巡抚准备去河南,还有不少事情,沈临风只好告辞了。
沈家看起来仍旧一片平静,沈巡抚留下卢扇儿后,他就先带着人去河南赴任。卢扇儿之前以为老夫少妻,更容易老房子着火,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沈巡抚不仅让她帮忙三郎的亲事,还把最小的六郎放她膝下养着,让她好好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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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大奶奶和二奶奶过来看您了。”丫鬟进来道。
韩若华听说窈娘和王氏一起过来,连忙起身相迎,她见颜氏今日一袭湖绿色的春衫,显得人清新自然,皮肤愈发衬的如白玉一般。相形之下,王氏就差了不少,她虽然打扮的雍容华贵,但韩若华知晓这王氏满脑子假仁假义,似酒肉朋友一般,平日在一起说说笑笑,出事就见不到人了。
这其中最有担当的人是颜氏,即便没有家世,她迟早也会站稳脚跟过的不错。
而且她豁得出去,敢晕倒陷害婆母,也敢说动丈夫替她出头。
只不过她站在自己姨母这边,天然立场不同,若非要获得姨母信任,她也不会选择损害她的利益。
“两位表嫂,怎么来我这里了?”韩若华招呼她们坐下,又让人看茶。
窈娘看着她笑道:“你这个新娘子怎么忘记了,马上就要是你的小定礼了,虽说都是亲戚,总不能让你就这样嫁过去吧。有些规矩你爹娘不在京里,我们只好和你说了。”
三房属于男方家人,自然现在不能过来。
王氏就说了好些小定的流程,细节多到夸张:“别的人家包头六十四对、油包六十四只、麻饼六十四只等,这些是中等人家,咱们家恐怕要准备一百二十担。”
“二弟妹,这不比旁人,若是准备过多,不过是从那个院子送到这个院子,东西全部都浪费了,再说日子也恐怕就来不及了。”窈娘觉得她挺会裹乱的,韩家又没拿一文钱给她们办小定礼,三房也只拿公中的办,三郎三千两银子,韩家分文不给,都想让她贴钱啊,做梦。
王氏却暗地里觉得窈娘小气,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成婚反正是一百二十对才行……”
她一个劲儿的拉着韩若华说,话里话外都是她懂,她家多么懂礼数。
窈娘就想自己该放弃吗?不,打肿脸充胖子肯定不行,随意放弃也不行,沈夫人病倒根本无力管事,本来她觉得很棘手的,比如去除插钗的环节,没想到沈夫人根本没功夫管这么多。
这又让窈娘知晓了,她以为别人和她一样负责,其实大多数人除非是什么目的,否则根本就不在意。
王氏絮絮叨叨说完,又对韩若华道:“插钗听说也取消了,这可是我们上京女子必定要的,只有插钗插了,才算是看中了。”
“二弟妹,韩家如今无人上京,如何插钗呢?”窈娘突然觉得她和祖父越来越像了,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王氏非常诧异,她想颜氏难道不在意韩氏的看法吗?还有下人肯定会说她小气,欺负亲戚的,韩若华也觉得有些委屈。
窈娘见韩若华神情,更觉莫名其妙,你一个表姑娘,爹妈俱在,在人家家里发嫁,酒席那些银钱还是沈夫人自己的体己,一文钱都不开发出来,还委屈上了。
第84章
那王氏从小长在信宁侯府,嫁到沈家这样钟鸣鼎食之家,她祖父过世时,她家和叔父家一起办的葬礼何其盛大,还从未见过窈娘这样的,一切事情只图省钱为主。
因此她回来时牢骚满腹,和春萝抱怨道:“我一直以为金陵颜氏显宦名门,没曾想如此不成体统,说实在的,我也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儿媳妇。”
也不怎么去婆婆那里站规矩,让她办事,她也不好好办,就想着怎么偷懒了。
春萝也觉得奇怪:“韩姑娘是带着嫁妆上京的,大太太虽然拿钱出来整治酒席,可里外里花不了多少银钱,大奶奶却更像是不愿意操这么多心。”
窈娘回来之后,又去了三房清漪园一趟,她们颜家之前为了哥哥颜景昭成婚也找过人粉刷新房,因此窈娘找人询价觉得合适,就把人喊过来在筑墙粉刷。原本沈七婶也推荐一个人过来,但那个人要价太贵了。
其实窈娘也是有意为之,她就是不愿意一开始就被这些人辖制。
甚至她也知晓从此以后要再有朋友也就很难了,可是在这个宅子里,朋友不朋友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人就该做好什么事情,再者,她也不针对人,只针对事情。
沈巡抚给的三千两就包含聘礼银钱、新房粉刷费用、迎亲费用、酒宴、听戏等费用,听起来不少,用起来却是不多。
房子还有几天可以完成,厨房还要为工匠们准备饭食,水烟,每一笔账管事那里有账本,窈娘自己也记私账。
从清漪园出来,又去沈夫人那里,在三房没看到卢扇儿,倒是在沈夫人这里看到她了。
“太太,三婶。”窈娘提着裙摆进门。
沈夫人看到窈娘,又问:“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是这样的,日子定下来后,准备请哪些亲戚呢?如此我也好让人发帖子,定下酒宴。”窈娘如此道。
沈夫人对周妈妈道:“你把人情簿给大奶奶。”
其实沈夫人这点倒是很好的,从一开始教她就教的比较仔细,这点比那些只会说周全话,看着你出丑的婆婆好多了。
尤其是被祖父敲打过后,沈夫人虽然别别扭扭,但该说的都说。
窈娘有些欲言又止,但卢扇儿屁股如同生在椅子上似的,她只好拿了人情簿先走了。韩若华身边的妈妈当然也在晚间过来和沈夫人说话:“姑娘说这些日子她的事情倒是劳烦沈家上下,心里过意不去。”
沈夫人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想这么多做什么,我身子不大舒服,让我们大奶奶操持也是很好的。”
“是啊,就是奴婢想韩家人都不在京里,如何插钗呢?要不要让我们姑娘写信给韩家去?”韩家的妈妈问道。
沈夫人道:“看大奶奶怎么操持吧,如今我病了一场,整个人没精神了。”
韩家的妈妈道:“还是您派个人去问了,再告诉我们吧。”
“好,等会儿我让周妈妈去。”沈夫人揉了揉太阳穴。
那韩家的妈妈赶紧给韩若华回话,韩若华点了一炷香,又净手之后作女红:“本来我是不想和大表嫂为难的,可她却处处为难我啊。徐妈妈,姑母那里我们也不能完全信,她现在的威风早已不复当年。”
徐妈妈也跟着点头:“是啊,我记得那时候姑太太还有羿哥儿在,羿哥儿和风哥儿不同,和咱们十分亲近。十三岁就要考举人,人人都说他将来肯定会成为伊尹那样的名臣。”
韩若华听着听着却哭了:“妈妈,您还记得吗?那一年我还小,被家奴顶着看花灯,和羿表哥一起被拍花子的拍去了。他那时候就很聪明,知道被掳走的时候,不停的悄悄往地上丢东西,也喂我喝水,一直安慰我。就是没想到,他就那般去了。”
徐妈妈搂着韩若华道:“姐儿忘了吧,忘记临羿少爷,重新开始。”
韩若华擦完泪痕,又笑道:“我见那沈邦彦生的极像羿表哥,不过略施小计,他就上钩了。可又薄情寡义,和我的羿表哥根本就比不了。”
“真奇了,临风表少爷倒是和羿少爷生的不是很像。”徐妈妈道。
提起沈临风,韩若华忍不住有些鄙夷:“以前他身上好臭,总是胖胖的臭臭的。也就是羿表哥不在了,他现在成了沈家掌权人。”
“鸠占鹊巢,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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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窈娘正和沈临风一起吃饭,她亲手盛了一碗鱼丸汤给他:“这汤又鲜美又清爽,你多吃点。”
“这几日总觉得口干舌燥的,正好吃点这个,对了,窈娘,你这里跟我给五十两银子。蔺兄现在生活困顿之中,这些钱也给他寄居京师日子好许多。”沈临风道。
窈娘还道:“说起来我家里陪嫁了庄子,上次去靖海侯府,刘夫人与我说她就是把她庄子上送的那些什么獐子狍子都折卖一半,另一半要不就分给下人要不就送人。正好我那里有腌制的鹿肉,还有笼子装的野鸡子,不若一起送给你那位朋友。”
沈临风笑道:“这就太好了,我还怕你不高兴呢。”
“兄弟之间有通财之义,蔺公子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就是花钱也不一定买的来。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只要性情相投,比有血缘的都强多了。就像刘夫人和我,虽然不是亲姐妹,可是我们俩脾性相投,比我的姐妹们好多了。”窈娘倒是能够理解。
沈临风也同意:“你说的很是,这个月马上是端午了,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窈娘,我要给你准备一份最好的及笄礼。”
他这般说道,见窈娘娇怯的看着他,心中又是一热,准备拉窈娘的手。他二人虽然未曾圆房,近来只要窈娘心情好,耳鬓厮磨不在话下。
偏这个时候周妈妈过来了,窈娘连忙招呼周妈妈坐下,周妈妈见她小夫妻二人正甜情蜜语的吃着饭,自己过来倒是打搅了。
“大爷,大奶奶,我们太太打发我来问韩姑娘的插钗礼何时办?准备怎么办的?”周妈妈道。
窈娘道:“我记得前几日我就和太太说过,插钗礼根本无法办,韩家无人上京,那咱们到底算谁的娘家人?今日也专门和韩表妹说过的。怎么太太又来问我,是韩家人说什么了吗?若是她家说的,就等韩家人上京再办吧,婚期就不必定的这么急了。”
她可没那么强的责任心,你爱折腾,我就停下进度。
周妈妈笑道:“哪能啊,是太太忘记了,今日恰好想起日子来,就差奴婢来问问。”说完,她又看向沈临风,想他帮着说几句话,沈临风这个时候就跟死了一样,根本不发一言。
“那就好,说实在的,如今多事之秋。若是三叔真的要我大肆操办,也不会只给我中等宴席的银钱了。再说了,周妈妈,我这也是拿着太太的体己,不得不精打细算啊,原本她家姑娘一应供给都是咱们家,她自家又话里话外带了嫁妆来,意思就是不占咱们家一文钱的便宜,既然如此,我是多少银钱办多少事情。”窈娘喝了一口汤。
周妈妈只好先回去和沈夫人说了:“大奶奶那边说前几日就和您说了韩家无人上京,插钗礼没法办,您当时也同意了。之后,她又说三房给的银钱只够办一场中等宴席,既然如此,她也只按照这个规模办,还说她今日专程过去和韩家的人说过了。”
“话里话外还说您的体己,她得精打细算。”
沈夫人道:“她说我的体己的时候,临风在不在?”
周妈妈点头。
沈夫人拍了拍桌子:“好呀,我就知道她故意说这话,说我拿钱给娘家侄女办婚事,倒真是心思深沉。”
但除了这样,沈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她总不能再拿钱出来给韩家嫁女儿吧,儿子儿媳妇到时候一起说她偏心娘家,真是又一把把柄。
周妈妈踟蹰的问道:“那太太,这插钗礼如何办?”
“就按照她说的吧,她怎么说就怎么办,别问我了。”沈夫人也是没脾气了。
以前沈临风大婚和家中大小事都有沈二夫人帮忙,沈夫人看似操持,实际上多半是沈二夫人在做,开销也颇大,但如今儿媳妇办婚事,居然拿了三房的三千两就可以办这么多事,还一文钱也不多花。
钱是小事,就怕看着不体面,被人笑话寒酸。
她们年轻人不懂,人啊,架子塌了,谁都敢上来踩一脚。
周妈妈倒是道:“太太,大爷在大奶奶身畔坐着,老奴说话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充耳不闻。”
其实周妈妈也是为了沈夫人好,韩若华不过是个娘家侄女,哪里比得上儿子重要?
沈夫人则道:“他不说话就是偏帮他媳妇儿呢,以前他对自己妹妹多好啊,现在全变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不管沈夫人如何抱怨,最后还是窈娘主导,所谓的插钗礼自然是没了,韩若华让她乳妈找周妈妈打听,也知道没戏了,主仆二人不由得十分挫败。
第85章
龚次辅辞官归乡之后,沈家看起来一应如常,甚至在端午节,沈夫人还领着大家出去看龙舟。沈临风倒是比别人都兴奋,他指着不远处的船对窈娘道:“你看那艘船就是蔺泷做的,尖头下面还放了梭轮,我打算把这些告诉族叔,船行就会加快,到时候咱们夫妻就可以参股船行了。”
“咳咳。”窈娘也算是服了沈临风了,真是赚钱当官两不误。
她笑着端起一碟鲜果递给他:“瞧你,说起这些来就头头是道,快吃个果子,润润喉咙。等咱们忙完了,你请这位蔺公子上门来,我要好好招待他。”
沈临风笑呵呵的:“蔺泷最爱美酒,窈娘,你别的不准备都好,酒要准备好。”
“好,放心吧,我父亲有个门生上门拜访我祖父,专门送了佳酿,我祖父都舍不得喝,特地给了我两壶,你知道的我不喝酒,就给你和他喝吧,只是不许吃酒误事。我还让厨下再烤一头小乳猪,好不好?”窈娘知晓沈临风爱吃牛乳烤猪。
二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又见那边沈老爷负手在河边看龙舟赛,窈娘则对沈临风道:“爹平日也不是那么爱凑热闹的人,怎么站人群里面去了,这样最容易被那些划龙舟的撞下去,你快带着人去照看一二。”
沈临风立马起身带着人过去。
那边户部侍郎李夫人让人送了几碟五毒糕过来,窈娘和沈夫人告罪一声,又去李夫人那边问好,只因嫂嫂李氏在李家生产,她也常常过去。
韩若华和沈陌看着窈娘穿梭其中,也暗自羡慕,无论如何,颜家姻亲众多,颜氏祖父还是工部尚书,也难怪傲气的很。尤其是沈陌,以前沈家可比颜家更胜一筹,她跟着哥哥出入各大场合,现下她年纪大了,也不愿意被人指指点点,常常都不怎么出去。
“韩表姐,既然出来散心,你也开心些。”沈陌笑道。
韩若华满目张望:“妹妹,上京真热闹啊。”
沈陌奇道:“金陵也不差啊,表姐怎么这么说。”
韩若华摇头:“家里人寻常都不怎么让我出去的。”
这让沈陌想起当年她在金陵时,韩表姐似乎很少出门,都说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正想着,前面“扑通”一声,有人喊着:“沈总宪落水了,沈总宪落水了。”
沈夫人立马头脑发晕,只觉得都无法站起来了。
窈娘的这位公公沈总宪因为落水,虽然被沈临风及时救起来,但也呛了水,要休养好一段时间,因此沈老爷以身体为缘由上折子请辞官。
这一次沈夫人倒是让窈娘刮目相看,原本沈临风也准备告假侍疾的,窈娘也以为沈夫人会折腾她的,哪里知道沈夫人对她们道:“你们早晚来看看就行,其余都由我照料。”
“娘,还是让儿子照顾吧,您身子骨也不是很好。”沈临风道。
沈夫人摆手:“我就是一些小毛病,早就好了,你爹这里才最是要紧。好孩子,你们都把家好好守好就行。”
窈娘看了沈临风一眼,又对沈夫人道:“太太,还是我早些过来替换你吧。”
“真的不必,风哥儿媳妇,你把临风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好处。”沈夫人看着沈临风夫妻,不知怎地想起小时候看三国演义时,诸葛亮死后,蜀中无人的场景。
她现在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长子羿哥儿早死,次子临风好容易成婚,还未曾圆房,也未曾有孩子……
要是临风再出什么事情,她根本活不下去了。过去那些龃龉,那些婆婆对儿媳妇的看不惯,甚至已经烟消云散。
窈娘和沈临风离开之后,沈夫人坐在床沿上,她哭的眼泪掉在沈总宪的眼皮上,沈总宪忍俊不禁,又坐起来道:“我都和你说没事儿了,你还哭呢。”
“老爷,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为了辞官,出此下策,若非是临风,你可怎么办啊?”沈夫人还是担忧不已。
沈老爷摆手,对老妻道:“你忘了,小时候你掉下河,还是我救的你呢。我自小就会泅水,不怕的。”
他见沈夫人年纪大了,心性还是和以往似的,忍不住道:“你娘家侄女的亲事选个最近的日子赶紧完婚,咱们观礼后就回去吴兴。这么多年案牍劳形,该退则退,也让临风不受龚家和我牵连。”
沈夫人替他掖了掖薄被:“老爷,那二叔为何无事?只有你要走。”
“老二?老二这个人性情刚狠胆子大,他舍不得高官厚禄,和我不同。我们不管别人,树大要分枝,我们三家也早就要分家了。”沈老爷咳嗽了几声。
沈夫人又赶紧替他拍背:“老爷,我都听你的。”
沈老爷笑道:“你这几年也是常常难受身体不舒服,回老家咱俩心无旁骛的将养比什么都强。这官宦之家浮浮沉沉,你看颜老尚书表面看起来威风赫赫,实际上他参了那么多人,皇上总有护不住他的时候,一个个都想着报复,日后怕是难独善其身。不过颜家和我们沈家一样,下一代都有人才,老尚书现在为颜应祁撑着呢,颜应祁也生了个好儿子。”
“咱们临风也不差啊。”沈夫人不满道。
“临风是身弱之人,身弱之人多富贵,却不担财,因为无印或者少印。你看他第一次成婚时,前途差点毁于一旦,就是这个道理。”沈老爷说完,见沈夫人着急,又伸手阻止道:“不过,我看儿媳妇是个身强之人,但又过刚易折,若是男子倒是稍微好些,他二人结合天作之合,所以,你也对儿媳妇好些。”
沈夫人无言:“我也没对她怎么样啊,都被骂过几轮了。”
沈老爷握住她的手道:“做父母的,都是为了儿子好,咱们就是为了儿子受些委屈又何妨?况且儿媳妇强一点,有她保护咱们儿子,我们也放心。”
沈夫人也笑了:“是啊,老尚书都说儿媳妇像他,那样的神气。她帮忙操持婚事,也是丝毫不畏惧人言,千万人说她,她也面不改色,但是账上却没有动分毫,每日与我报账的银钱是二弟妹所报账五之一二。”
老夫妻二人说着说着,竟然十分放心了。
这边窈娘也遵从沈夫人所说,加快速度为沈三郎办婚事,只有卢扇儿又是悲喜莫辨。她靠近关氏,结果关氏死了,想攀上沈夫人,结果沈总宪落水了。
卢扇儿素来是不信神鬼之说的,如此都亲自去寺庙虔诚的求神拜佛。
这日,窈娘刚从清漪园出来,见卢扇儿从外进来,她连忙请安:“三婶。”
卢扇儿听住脚步,作势问了问:“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如今已经是重新拟了日子,请柬发出去了,四司六局我也都喊过来了,戏台现成的倒不用再搭,到时候就劳烦三婶迎客了。”窈娘笑道。
卢扇儿忙不迭的点头。
其实窈娘也不是真的完全胸有成竹,但她一贯如此,做事情按照自己的步骤来,反正不乱就行。
从清漪园离开,她又对身边的青黛道:“你看看,韩若华还去告我的状,现下就更惨了,原本还有好几个月准备呢,现在一个月之内就得成亲,有我给她办的热闹,到时候人人还夸我会办事儿呢。”
青黛扶着窈娘,又道:“老爷和太太都要回老家去了,日后您就是主母了。”
“是啊,这于我们而言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必处处受人辖制。”窈娘如是道。
有长辈在,各处人情往来,棘手之事都有长辈挡着,日后更多的便是他们夫妻要携手面对了。
韩若华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婚事居然要在一个月里办,之前还为她说话的王氏也是一点儿声音也没了。不过,姑爹却辞官了,姑母要跟着回去,她爹娘又远在外任,还不知道她嫁过去会如何?
她草草见过沈家三郎一面,沈三郎相貌其实不差,听姑母说他心性敦厚,为人质朴的老实人。
巡抚的嫡子,生于士族之家,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这就是她们这群人的命运,兴许不少人还羡慕她呢。
乾元帝很快就批准沈老爷辞官,自然也派了御医上门存问,也算是给足了体面。连颜老尚书也亲自上门来探望过一次,沈总宪卸任之后,整个人倒是看起来松弛许多,和前来探病的颜老尚书道:“老大人,我这一去,临风就拜托你啦。”
“你儿子你有什么担心的,清贵的翰林做着,安安稳稳修修书,我孙女儿也跟着享清福。”颜迈自己是个爱折腾的,但是对孙女婿,巴不得她们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强。
沈老爷也跟着点头,但还是心焦。
颜迈奇道:“你家老二是国子监祭酒,老三是巡抚?比我家如今还稍强些,怎地你这般担心?”
沈老爷摆手,他也不好说出自己对弟弟的担心,只道:“您这孙女婿实不相瞒,自小被人算是身弱之人,少正印,本就亲缘浅薄。”
颜迈是知道沈老爷的,听闻此人年轻时也是极其厉害的,到任三年肃清所有冤假错案,且这么多年在台阁几处关系都维护的很好,官声非比寻常。但他私下听人说沈老爷擅长相面之术,又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笑道:“不必靠我,我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他岳父对他极为赞许。”
沈老爷这才感觉欣慰。
这些日子也常常被沈夫人喊过来教导,家中人情往来,四时八节如何筹备,都说的非常仔细。窈娘还不知道什么点心糕点的时候,沈夫人都让人做出来,窈娘就画画画出来,编成册子。
“太太,你和老爷既然准备家去,日后大房就我们夫妻了。您在京中,辈分最大,又是长嫂,自然什么都是您说了算,也可以管着家。可我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论,到时候我管家,反而管到长辈们头上去了,这……”窈娘可不太想管二房三房了,反正三个房头已经分产了,还不如借此分家。
沈夫人想来也是,况且她看了窈娘的身体,虽然玲珑有致,但当务之急还是生子。管事管的太多了,反而劳心劳力,她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好,这事儿我和你爹说,清漪园的和咱们两家离的远,主要是和二房你二婶说一声。其实你二婶倒是很好说话,以后你有不懂的,就多问她。”沈夫人道。
窈娘点头。
分家的事情沈老爷也同意,沈夫人让人把沈二夫人找过来,沈二夫人没有像以前那样那么快就赶过来,反而还派人说:“今日我们二夫人去翰林学士家吃酒了,说明日才有功夫过来。”
若是放在以前,沈二夫人几乎随叫随到的,沈夫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和沈老爷道:“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沈老爷道:“你何必说这个,也难怪儿媳妇要提分家的事情,否则她和临风都有可能要被别的房头的长辈管着。人家可不会像你这样,对他们好就给钱给东西,视如己出的。小时候,每次你从外面回来,他们几个孩子就最高兴,你买好些吃的喝的玩儿的,一个也不落下。”
“老爷能理解我,比什么都强。”沈夫人一下就被安慰了。
而韩若华嫁给沈三郎一事,很快就办理了,窈娘特地请了人把韩若华的轿子在外面街上晃了几圈就入了清漪园。
在沈三郎成婚后,沈老爷也雷厉风行起来,和沈二老爷商量,又把三房三位侄子一起喊过来,共商分家大事。
沈老爷对众人道:“如今连三郎都业已成家,俗话说树大分枝,人大要分家。我们这一别,不知道何时再见面,趁着我如今还在,我们三房现在在京中就各房都分开来了。三房还好,都住在清漪园,我们和二房怎么分,我听大家的。”
在一旁的沈临风知晓提出此事的人是窈娘,他也只有支持的,他们夫妻都是年轻人,日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尤其是马上他们就要圆房了,再受长辈约束,那可就太拘谨了。
殊不知他这般在别人眼中,就是太过高深莫测。
……
京中这宅子是沈老太爷在世时置办的,老太爷把清漪园给了小儿子,正宅住的是大房和二房。自然几家还都请了见证人过来,沈老爷和二老爷商量的差不多了,还算是礼让一番,才把结果对过来的颜老尚书和信宁侯公布。
颜迈又有另一个意思:“你们回去之后,不若让临风夫妻来我家里陪我,如今我儿子在老家,孙子又外放,正好让小辈陪陪我。”
沈老爷如今卸任,恢复本来的性格,很好说话:“成,他们俩要住哪儿就住哪儿。”
信宁侯也对颜迈开玩笑:“老大人,日后您有空找我喝酒,我陪您喝,想喝多少都成。”
颜迈哈哈大笑,并不多说什么,因为他看了一眼分宅分人的文书,自家孙女并未吃亏,他就嬉笑几声。
男人们分家的时候,女人们都聚在一起,沈夫人正和沈二夫人道:“日后临风和他儿媳妇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要劳烦你这二婶子才是。”
沈二夫人颔首:“嫂子放心,都是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了。”她也没想到大哥大嫂二人辞官归故里了,但大老爷辞官也好,那些想拿龚系人马出头的,若是看到沈家已经去了一人,就不会再找自己丈夫的麻烦了。
沈家二房得以保全,她毕氏从此在这个宅子里地位也是最高的。
窈娘则道:“太太,您还是多带些人手回去吧,大房只有我们夫妻,人多了反而不好。”
“留下来的都是家生子,总比外边买的好,你们现下是不缺人手,日后就难说了。”沈夫人叮嘱道。
沈陌都觉得怎么嫂子和娘一下变亲近了许多,但她这次却要回家了,听闻娘想把她留在京中,让嫂嫂替她找一门亲事,直接被嫂子拒绝了。现在,她也要跟着回吴兴老家了。
大家在一起吃分家饭的时候,窈娘深觉,无论是在颜家还是在沈家,人和人的分别往往来的猝不及防。
最后一次给沈夫人布菜,这次窈娘很认真。
二房的王氏也亲自做了几道菜,其余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还有刚进门的韩若华她们三人对卢扇儿就觉得很别扭了,毕竟卢扇儿的年纪比她们三人都小。
因此这三人都一股脑儿的来伺候沈夫人了,差点把窈娘挤走,不过她从一个客观角度来说沈夫人这个人虽然迷迷糊糊天真烂漫,有时候也对她这个儿媳妇恨不得辖制一番,但还挺得人心的。
事实上,沈二夫人既会说话,谈吐又伶俐,办事又周到,偏偏她们都和自己这个糊涂的婆婆很亲近,这也算是另外一种人格魅力了。
她们年轻的儿媳妇布完菜,又在另一桌坐下吃饭,江二奶奶肚子出怀了,害喜也好了,胃口大增。只不过那江二奶奶之前怀疑韩若华和沈临江有一腿,但二人现在看起来关系倒是不错,窈娘心中觉得奇怪。
但这已经不是她要担心的事情了,日后她们府上是沈翰林府上,二房是沈祭酒府上,三房是沈巡抚府上。
窈娘还发现韩若华对沈三郎挺好的,众人散去时,她还和沈三郎牵着手,不过怎么看都像是姐姐对弟弟,不像是夫妻。
韩若华不知道窈娘在观察,她只对沈三郎道:“今日你可要好好读书,别出去会饮了,他们当你是钱袋子呢,昨日给你装的十两银子一下就没了。”
“知道了,好姐姐。”沈三郎笑道。
韩若华也就不多说了,但依旧有些不放心:“你说你爹爹让你都听我的,那咱们回家后,到了晚间再来大房送些程仪,程仪我都准备好了,你送过来就成。”
沈三郎点头,他爹说过他不聪明,成亲后多听妻子的。
谁也没想到韩若华成婚前倒是挺招蜂引蝶的,成亲之后倒是办事很实在,沈三郎人虽然不聪明,但和大房打好关系准没错。窈娘想沈巡抚这门亲倒是真的没有结错,韩若华看起来也是个有手段的,只是遇到自己不太行,可对付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能耍着玩儿。
现在自己可能说这个为时尚早了,她转头回房。
没一会儿,沈临风也回来了,她还没睡,沈临风已经睡着了,她就在一旁守着。这些日子沈家发生的事情其实在年初时龚家那般慌张,窈娘突然觉得为何有人愿意归隐田园了,也的确是做官的人生这一时也许胜了,没过几日就闹的个贬谪,要不然就是罢官。
若非一般心性,很容易受到打击。
以前沈临风午睡起来之时,总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心情郁闷,可自从窈娘嫁进来之后,他从未和她说过,她却一直守护着他。
所以,现下每次午睡起来,看到窈娘他就精神百倍,人瞬间机灵了。
“窈娘~”他语带呢喃。
窈娘转头看着他:“怎么啦,总和我撒娇。是不是明日你爹娘要走,你舍不得啊?”
沈临风微微点头,又红着眼睛道:“窈娘,以后咱们俩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我们要互相扶持。”
俗话说男人的眼泪最容易让女人兴奋,尤其是沈临风这样的美男子,愈发显得似小狗似的湿漉漉的可怜模样,窈娘立马拥他入怀:“我一直都是最爱最爱你的,堂堂男子汉还哭,我都没哭呢。”
沈临风心道男子汉不男子汉的不要紧,但有娘子抱着就更好。
次日一早,夫妻二人送沈老爷和沈夫人离京,沈夫人悄悄把窈娘拉到一边递给了她一个长方形的木匣。
窈娘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支凤尾祥云笄,两边还各自有一对孔雀钗,她急忙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笑道:“本来想着在你及笄那日送给你,现在我们等不到那一日了,就提前送给你了。”
“多谢您了。”窈娘没想到沈夫人会为她打钗,很是意外。
沈夫人对她道:“我这儿子就拜托你了。”
窈娘赶紧道:“夫君年少及第,人人都夸,是他平日多照顾我才是。”
沈夫人却没好气道:“以前我气你能够拿捏我,又是故意吊着我不给我你那面脂,又是让大家知道我故意让你站规矩,连我儿子都偏向你。可现在我想这样也好,你连婆婆都斗下去,别的人就更对付不了你,这样我就不担心你们夫妻被欺负了。”
“太太,我可没有故意拿捏您。”窈娘失笑。
沈夫人又对沈临风不知道说了什么私房话才转身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对他们挥挥手:“回去吧。”
车马随着滚滚烟尘而去,窈娘搂着沈临风的胳膊道:“你娘方才对你说什么呢?”
沈临风脸上露出怪异:“说什么我是身弱之人,你是身强之人,让你以后保护我,你说奇不奇怪。我沈临风年少习过荆楚长剑,骑射一流,身体也好,平日单只胳膊就能吊起你来,我娘也真是的。”
第86章
翰林院正到午时,沈临风从书堆里抬头,听外面人说有他家中小厮送饭来,这是沈老爷夫妻离开后的第一日。
早上送别爹娘,他就过来上衙了,没想到中午家里人就送饭来了。
听小庆哥道:“大爷,今日恰好是刘夫人带着刘小姐过来,我们大奶奶让人做了烧小猪。先拣了些菜过来,让小人送来,说您爱吃这个。”
“娘子也是什么都能想到我。”沈临风很欢喜。
食盒里装着四样菜,一碟烧小猪肉,一碟三丝豆干、一碟凉拌酸辣白菜、一碟五味杏酪鹅,另有两样点心荷花酥和翠玉豆糕,主食则是一碗黄米饭,一碗桐皮面,都是用极其小巧的碗装着的。
最贴心的是娘子知道他办公时不吃酒,专门送的是乳糖真雪。
沈临风翰林院的同侪看他家送的很平常,不是想象中世家大族水陆毕陈的筵席,当然最有意思的是沈临风居然最先吃的是乳糖真雪。
其中有位陆编修还笑道:“公定兄,你怎么吃这个?这不是女子小孩爱吃的吗?”
沈临风摆手:“我喉咙疼,就需要冰一冰。”
其实是小时候家里人总说吃这个坏肚子,不让他多吃,最近窈娘吃的时候,他就会故意说窈娘吃不完的别浪费了给他吃,窈娘根本不是那种让别人吃她剩的食物的人,另外会帮她在外面让人多送一份过来。
真好吃,乳糖真雪吃完,饭菜也都一巴掌这么多,也不会浪费。
窈娘和刘夫人在一起也吃的很开心,她道:“再过十日就是我的生辰,到时候想再请夫人过来府上。”
“不办及笄礼了吗?”刘夫人问道。
窈娘笑道:“这及笄礼是要插钗,可我早就已经把头发都梳上去了,所以就想那日别那么麻烦,请大家过来吃饭玩会儿就成,也不打算请外人。”
刘夫人道:“你的生辰我自当来,现下你公婆离开,你当家作主了,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对我说。”
“我可不会和您客气,现下我们三家分家。便是我们和二房中间也重新砌墙安了门,单门独户的请客人来就更方便,珊姐儿也能常常找我玩儿。”窈娘笑道。
窈娘请刘夫人过来也是想请教她管家的事情,人家刘夫人年纪轻轻执掌一府,自己也该取取经。
刘夫人倒是毫无保留:“这管家,第一要义在门户要严,只有门户严格,家中才安全。否则,你就是再会管家,有人进门偷东西,放个火,全没辙。”
“有道理,只不过这家里多数仆从是我婆婆留下来的,我也借此机会看她们到底是不是心向着我的。”窈娘瞬间有了想法。
刘夫人也爱吃沈家的烧小猪,吃了一块在嘴里,才道:“其次就是各司其职,最后就是按功行赏按罪论罚。”
这三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但是管家就和管事一样,一定要行令禁止。
中午送走刘夫人,窈娘就把大房的下人全部叫来,这其中有部分是她陪嫁的人,有不少则是原先沈家的人。
“召你们来这里,是因为大房这个家日后就由我来管了,平日我不认得你们,也不知晓你们到底擅长什么。每五人上前来报你们的名字、年纪、擅长做什么工,曾经在哪里做过仅此而已。”窈娘也不喜欢故意讲什么感情,现在和这些不熟的人打感情牌,反而容易被人看轻。
问询之事有红袖在旁,她是大丫头,平日也算是窈娘的书童,习得字,和一般的丫鬟不同。
其实现在沈夫人离开了,窈娘最担心的是二房和三房的眼线,尤其是沈二夫人,她常常协助沈夫人管家,不知道塞了多少人进来了。
红袖在记载的时候,窈娘就在一旁听着。
下人们原本心惊胆战,却见红袖只做了记录就让她们先下去了,也是松了一口气。窈娘又做了第二件事情,把不住的院落都让人清理干净,然后就上了锁,像曾经沈邦彦夫妻住的院子和韩若华沈陌的院子,如今都没有住了,里面的物件全部登记造册后放在库房里。
忙完后,已经十分累了,她躺在榻上假寐,晚上喝了一碗汤就歇下了。
沈二夫人那边也是老树抽新芽,沈夫人离开,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了,因此今日还特地叫来工匠木匠为自家修缮宅子打家俬,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晚上才听到钱妈妈道:“大房那边已经开始登记名册,把空院落都锁起来了。”
“是吗?她是个机灵人,即便如今手段稚嫩,但也算多少能搭建一个框架起来。”沈二夫人现在如愿以偿的分家,却并不是很高兴。
说起来京城的宅子是均分了,可是根据沈二夫人的观察,大房所得明显是要比二房三房多的。她屡次帮沈夫人操持一些事物,外面入账的银钱非常多,所以沈二夫人就怀疑是不是当年沈老太爷偏心。
当时分家时,沈老太爷就说什么家中除了长房多了一些田亩,其余的财产都是均分。可是长房的收入却比她们二房多了许多,绝对是分家的时候藏私,当年她嫁过来时,公婆就嫌弃她家败落了,明明她能力比大嫂强多了,她们却只捧大嫂。
看沈临风出门,动辄能请全春风满月楼的人吃酒,牡丹成船的拉,大嫂更是随随便便就拿大几百两为侄女儿置办婚礼,可沈家二房却完全不同。
“二奶奶身子骨如何了?她也进门大半年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沈二夫人问道。
钱妈妈摇头:“这哥儿房里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二夫人有时候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沈临风没了,大房不就什么都是自家的了。
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外面的人进来报喜:“二夫人,毕家大奶奶有了身子,正差人前来报喜呢。”
沈二夫人心道何喜之有?又不是自家儿媳妇。但她挥挥手,对钱妈妈道:“你替我差人送些补品过去吧。”
毕家是她娘家,都是靠着她帮衬,以前沈二夫人怕毕家上门被人笑话,现下家中补品那些送去也就送去了,无人再会说什么。
只不过,她又想到一件事情,之前大厨房是沈夫人在管,家中请的闽浙粤三地的厨子,无论谁过来,都夸沈家厨房的饭菜好吃。
但现下沈老爷夫妻回家时,带了两位厨子回去,颜氏又说她家里陪嫁就有四司六局,因此大房是有专门的厨房厨子,她们这边今日吃的还是大房送的,但是明日两房中间门关了,大房就不会送饭过来了。
“钱妈妈,明日你让人去春风满月楼定酒席回来吃,再让人去请厨子来。”沈二夫人道。
比起沈二夫人这个当家人,三房却是一盘散沙,卢扇儿来之前一直是沈夫人管家,三房就是不给钱,大房也就帮忙垫下了,沈夫人做宗妇多年并不计较这些。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对沈夫人也很尊敬,有什么好的都往沈夫人这里送。
但现下三房分家,卢扇儿和清大奶奶都以为对方会管家,沈巡抚离开的时候是托沈夫人照顾,三房可是有六个儿子,三个成家了,另外三个都在京中读书。这是一大家子人,她们现在都觉得累赘麻烦,也没人主动接手,生怕账上银钱少,自己还要贴补,都不主动说。
窈娘今日当然照常让厨下往两房送饭,反正今日请刘夫人母女,也想让大房下人吃顿好的,没多拦着,明日就各自吃各自的。
到了次日早上,早饭是原先沈家的厨子做的,这位厨子是学的粤菜,因此汤水点心造的很好,窈娘让他专门负责早膳。平日窈娘就很喜欢吃粤氏早点,但今日规定,只做大房的。
她也不必请安,正好和沈临风一起用膳后,还能睡个回笼觉。
沈二夫人那边还好,从外面叫的,但也不那么及时。
沈二老爷还不悦道:“怎么是羊肉烧饼,我早上从不吃韭菜羊肉这些味儿大的,我早上都是吃虾饼的,还有这粥是豆粥,我不吃杂豆粥,那样容易胀气。”
生活了这么些年的丈夫,沈二夫人头一回觉得陌生。
她还只好按捺住道:“明日,明日就请厨子过来。”
天天吃公中厨房已经吃习惯了,到沈夫人离开才发现,要符合每一个人的口味也很难。好在沈二夫人都是自己家几个人,等沈二老爷和沈邦彦出去后,就她婆媳二人,吃上春风满月楼的酒席,倒也没那么多抱怨。
三房就惨了,三房六个兄弟,有的还不同母,清大奶奶作为长嫂,一买就要连卢扇儿也算上买七份,她才没那么想当冤大头呢。
清大奶奶自己开匣子拿点心吃,让沈临清自己去外面用,江二奶奶却是有身子的人,沈夫人为了照顾她,专门让厨房开小灶,现下却什么都没送过来,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分家的事情,还捧着肚子道:“怎么回事儿啊?今日怎么厨房迟了这么久,难姑,你跟我上门去问问大房那边怎么办事儿的?饿着我就算了,可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啊。”
第87章
好容易不用请安,连沈临风临走时也说让窈娘多睡一个时辰再起来,没想到被人吵醒了。顾妈妈进来道:“大奶奶,三房的清二奶奶的人过来厨房好一顿责骂,说大厨房没送吃食给他们。”
窈娘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不悦道:“谁让她们直接进来的?早就分家分灶了,还在我这儿撒泼。把大门和二门的管事都给我叫过来,我要训话,还有和厨房说,他们现在是大房的厨房,不是三房的厨房,三房的人要吃的,自己做去。”
大门和二门的管事都很快过来了,窈娘看着他们,先坐下道:“我听说三房的人跑来咱们这里闹,是谁放进来的?”
二门上一共有六个婆子守着,大门除了当值的,过来这里的也有六人左右。二门主要是守着现在的东角门和西角门,大门则是过来拜见沈家大人们的必经之处。
这十二个人皆不敢做声。
窈娘看了他们一眼:“今日你们自己站出来,我不罚你们,若是你们不站出来,我是总有法子问的。到时候,可就不是说几句完事了。”
她话音落下,方婆子和柳婆子就站了出来,二人跪在地上:“今日是,是我们放她进来的。以往,她们也都是可以随意进来的。”
“你也在说以往,说明你很清楚,我们三府已经是分家了。日后有不明之人,随意说自己是二房三房的人,冒充她们进来,那我们家失窃了可如何是好?我管家第一要务,门户要严,若是你们看不好这门户,多的是人要看。”窈娘冷哼一声。
方婆子和柳婆子都是积年的老人了,从沈家老夫人起就在沈家做活,沈夫人也让她二人守门。现在被窈娘一顿排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都讷讷道不敢。
窈娘则道:“既然知道不敢,下次就不要随意放人进来,尤其是二门里,一定要通报。你们的身家都系在大爷身上,如今老爷辞官,大爷的前程为重中之重,若是我听说他书房什么重要的文书被偷,重要的物件儿丢了,那我就只能交由大理寺刑部处置。”
她是故意把话说重,让这些人提心吊胆之后,她又语气和缓了一些:“自然,这些日子为了分家的事情,也是闹的厉害,大家也辛苦了。尤其是守二门的,晚上一熬就是要熬上一宿,我与大爷商量,你们守夜的人一年涨半吊钱。但不能玩骰子赌博,或者夜里生事,一经被发现,立即革职,不能姑息。”
其实现在把二房和三房分出去,大房开支少了一大半,沈夫人不会和二房三房计较,但窈娘可不能再姑息,那么省下来的银钱,不如让能者上庸者下。
方婆子和柳婆子一听要涨钱,又是一喜,她们这些守门的婆子月例一个月八百文,平日无事还赌赌钱,每个月都存不到多少,现在新少奶奶一上来就一年涨五百钱,怎么不令人高兴。
二门的婆子不禁心悦诚服。
窈娘又道:“若是二房三房的主子们来了,且不必拦着,但是在我的院门口,要有人通报,不许随便进。其余各房的下人们,若不说清楚缘由,也没我的命令,没有我身边人引路,一律不许进门,诸位,家宅之安宁就拜托你们了。”
大棒子打下去,又给甜枣一颗,窈娘初次管家,没有任何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活。
方婆子和柳婆子赶紧上前表忠心:“大奶奶,我们都听您的,只是江二奶奶再派人过来,该如何回话?”
“今日就算了,念在她有孕在身,我们若是说了什么,她这一气之下出事儿我们负责不起。但是明日再过来闹,我就不依了。你们也和她那个仆从说,现下各房吃各房的,到底分了家。”窈娘眯了眯眼。
方婆子和柳婆子心道,若是沈夫人在,肯定就不会得罪亲戚,都会一一照顾妥当。
可这位新奶奶,禀雷霆之势,丝毫不畏惧人言,年纪虽然小,却颇有章法。
江二奶奶丝毫不觉,吃着端来的虾饺蟹黄包,还嫌弃道:“这蟹性寒凉,不能多吃,忘姑,你端这个来做什么?”
忘姑陪笑道:“奴婢和她们吵了一架,胡乱端了几碟过来了,现下大夫人一不在,大房就乱了套。”
“也不能这么说,那位大奶奶到底年纪小,一时不察也是有的。对了,过两日,我舅家表姐要来,你还得让大厨房整治一桌上等席面送来。钱也不要吝啬,该给的就给。”江二奶奶人还是很大方的。
那忘姑今日去闹了一顿,自觉士气大涨,沈夫人又不在,只有个年纪小的奶奶,便觉得大房还不是予取予夺的,并不反对。
午膳阴差阳错之下,沈二夫人定的酒席多,她往江二奶奶那里送了一些汤和菜,还说她是有身子的人多补补,江二奶奶邵氏也就顺理成章的吃下,没有再去大房。
晚上,沈临风回来,窈娘则和他说起早上的事情:“我正睡觉呢,被三房那个奴才吵醒了,还大闹厨房,若非看她是孕妇,看我不上门骂她一顿。”
沈临风他在沈家时,常常耳濡目染母亲也会责罚奴仆,但是对族人却很好。
听到窈娘说要上门骂一顿,他赶紧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钱不够,我给你就是。”
“话不能这么说,这天下的事情,我给是给,送是你,借是借,如今已然分了家。你要从我家里拿过去一根木屑,都必须先经过我的同意,居然还敢和土匪一样闯进来闹。今日是大闹厨房,日后就不知道闹到哪里来了。明日她不来,倒也罢了,若是来,我必定使人掌嘴,你明日跟我助威。”窈娘正愁找不到人立威。
沈临风看着她道:“你不怕被报复吗?”
窈娘笑道:“你错了,我厉害些,就那么几个心怀不轨的人报复我,可我若软和些,那所有的人都要欺负我了。知道吃绝户吗?你再温柔善良,那些人为了利益可不会手软。”
就像她娘对甄氏多客气,有什么给什么给甄氏,那又怎么样?人家可不会饶过你。
她想的多一些,马上她们夫妻就要圆房了,听刘夫人说年轻人一次就中的机会很大,若她有孕在身,再有人使坏,那就追悔莫及了。
这些她是不好意思和沈临风说,但沈临风会倾听她说话,听着听着,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临风都没想过生儿育女的事情,他看着窈娘纤细的腰肢,还有些激动:“窈娘,我都忘记生孩子的事情了。”
“傻子,你就娶我回来,这样白看着的。不过呢,咱们夫妻晚一点也好,把咱们这府里管的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我才放心。”窈娘搂着他的胳膊道。
沈临风疑惑道:“谁还敢对你不利?”
“那就难说了,你我二人身怀巨富,怀璧其罪啊。”窈娘点到为止。
沈临风本来什么也不想的,现在听窈娘说完,倏地站起来,看着窈娘,眼神清澈,还分析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是沈家大房独子,我若一死,家产自然充公,你呢,自不必说,你的嫁妆又多,若生了儿子还是监生,谁不眼红?哼,我打算每日早些回来,在我们家巡逻一番。”
“诶诶诶,别搞太大动静了。”窈娘拉着他道。
这个人整个人真的就是不服就干,平时感觉也不会想那么多,她随口一说,他又开始阴谋论起来。
不过,窈娘很需要他保护,指哪儿打哪儿。
最怕就是那种不听话的人。
夫妻二人晚上睡下,沈临风把自己的宝剑放在床边,被窈娘呵痒痒到告饶,到了次日一早。江二奶奶不知道大房有防备,那忘姑从清漪园到大房的西角门,方婆子和柳婆子两人刚被训话了,今日见是她,就道:“你可有事?”
“没什么事,我是照例过来端早点的。”忘姑道。
方婆子道:“忘姑,这三房和大房都分家了,各自关起门户吃自己的饭罢了,你怎么还来我们府上。昨日放你进来,被我们大奶奶好一顿说,说如今大家自立门户,你们三房的人怎么来我们大房闹?”
“你这婆子,以往不都是如此吗?还是大夫人让厨房好生照料我们奶奶的。”忘姑还记得前几日大夫人还吩咐厨房说江二奶奶要吃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拘束。
方婆子见她一直纠缠,就道:“你若说这是你们奶奶的意思,那我就让人带着你去见我们大奶奶了。”
忘姑心想这本来就是大夫人吩咐的,前儿她们都还在大厨房端菜呢,大夫人昨日早上就一走,大奶奶就自作主张了。
她可不怕:“我去就是了,只要我跟大奶奶说明白了,她肯定会同意的。”
方婆子冷笑两声,让人带着她去见窈娘,窈娘正和沈临风在吃饭,她对外扬声道:“让她进来。”
忘姑之前随着江二奶奶来过这里,那次过来的时候大奶奶才刚刚嫁过来,为人很客气,现下她进来,见大爷和大奶奶一起用膳,桌上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碟子。
“奴婢忘姑,给大奶奶请安。”忘姑连忙请安。
窈娘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道:“你昨日大闹厨房,我没有治你的罪,今日又来做什么?”
忘姑心一紧,又陪笑道:“是我们二奶奶让奴婢过来的。”
“你们二奶奶?她既然不知道,那你就回去告诉她,若她打发人和我说,她不愿意在三房吃饭,想吃我们大房什么了,招呼一声也可以。但是现在分家了,我送是送的,不代表她能派人横冲直撞冲进我家里来闹,我只听说分家就是分灶,没听说分了家的嫂子派下人闹隔壁妯娌的厨房。”窈娘看了她一眼。
忘姑连忙喊冤枉:“大奶奶啊,不是我们二奶奶要来的,是大夫人非要我们二奶奶在您这边吃的,要不然奴婢也不会过来啊?冤枉啊,冤枉。”
窈娘倏地站了起来,指着她道:“好啊,你也敢随意拿大夫人的话来压我,如今是看大夫人走了,隔房的嫂嫂想欺负我们夫妻势单力薄了?来人,给我拖下去掌嘴,若她不服,就捆了她去马棚去。”
众人没想到她立时就发作了,连沈临风也吓了一跳。
第88章
沈临风曾经见识过窈娘身边跟着的颜大和颜二,在开封的时候块头大,下手稳狠准。平日窈娘是个看了志怪故事睡不着,暗夜怕黑的人,现在却是端坐上方,让人拖出去教训下人,威严十足,一点儿也不色厉内荏。
“这个忘姑,日后不许她进我们大房的门。”现在她若是在颜家,是绝对会被赶出去的,还敢砸厨房,真是反了天了。
此时的忘姑悔恨不已,她没想到这位大奶奶年纪轻轻却是个硬茬子。
江二奶奶正等着早膳,左等右等都没来,正饿着肚子,却见外面一阵声响。一群人走了过来,领头的人则是颜氏的陪房顾妈妈。这妈妈上前先行了个万福道:“二奶奶,昨儿你这仆从不管不顾的闯到我们府上去,还砸了我们的厨房,今儿又要硬闯,还在我们大奶奶面前说是您指使的。我们大奶奶说如此攀诬主子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她嘴里不干不净的,又教训了一顿。”
“是啊,二奶奶。我们大奶奶说两家都分家这么些天了,您怎么会不知道呢?定然是这小奴作祟。这还是咱们自家人呢,要是别人,厨房的菜被她摔了,东西被她弄坏了,不让她赔个三五百两再交顺天府惩治,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当年魏无忌又如何,还不是流放在路上了。”青黛笑着说道。
说实在的,青黛都觉得颜家比沈家在处理人事上要强很多,大爷颜景昭的乳母胆敢随意下巴豆,整个人被逼的上了吊,更别提魏无忌,抢婚大小姐,那还是节度使的儿子,被颜家严惩,仗责了八十流放的。
邵氏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她想的是即便颜氏有不满又如何,那可是大伯母吩咐的。
可现在她被这个大阵仗看的也只能抱着肚子喊疼了,顾妈妈便让人把忘姑松开,又道:“昨儿就顾忌您的肚子,我们大奶奶隐忍不发。”
“是啊,二奶奶这个人可是要严惩。”青黛补刀。
顾妈妈还真怕邵氏肚子出事儿,连忙拉着青黛走了,等回到府上向窈娘覆命时,说起邵氏的肚子。
窈娘道:“自己去人家家里都砸厨房了,现在抱着肚子做什么?她又不是怀的沈临风的儿子,也不是金肚皮,我不吃她这一套。”
恰好,邵氏躺了一晌午,等沈临江回来的时候,又是一阵哭诉:“她这是给下马威我看呢?打了我的人还吓唬我。都是妯娌,她怎么能这般呢?我如今受了气,你可要帮我出头啊。”
沈临江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还道:“你不是和颜氏关系很好吗?”
“我也不知道她在这儿颐指气使做什么。”邵氏拭泪。
沈临江又把忘姑喊来,见她的确脸都被打青肿了,又问道:“你把这所有经过一五一十都说一遍,若是有半句虚言,我也不放过你。”
忘姑自觉碰到主子出头,先说什么她冲进去说大夫人让她们过去拿饭,就被打了云云。
“当时大奶奶在说的时候,大爷呢?”沈临江很快抓到问题的重点。
忘姑想了想:“大爷就坐在大奶奶旁边用膳。”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沈临江想就是真出了事,也是他和沈临风交涉,没的找嫂子的道理,再者这颜氏豺狼之性,恐怕邵氏根本不是对手。
忘姑回忆了半天,只道:“大爷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最后大奶奶让他去厨房看看,奴婢才发觉他在那儿,他从厨房回来说奴婢打碎了的那几个碟子都是什么官窑汝窑产的,价值三百两,大奶奶就说和这种人家做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别弄坏了她的东西到时候倒打一耙……”
沈临江愕然,指着她道:“你还真的去砸人家厨房了?”
邵氏帮腔道:“先前二房的王氏的下人吃的不好,她还不是去闹过,大伯母就让厨下整改好就行了,我们也知道厨下这些人奸猾,喜欢看人下菜,奴大欺主。”
“你糊涂,大伯母昨日已经走了,都归大嫂管家了,她刚掌家,岂能容别人放肆。”沈临江斥完,又让人打听其他几房如何解决的?
只听打探消息的人回来道:“二房已经在砌灶台了,昨日二夫人就在春风满月楼叫了几桌酒席,还给咱们奶奶送了一些过来。清大奶奶那边让小厮出去买的吃食,至于三夫人,她让人买了不少小食来。”
邵氏听完一怔,也就是说除了她之外,别人都没人去大房吃饭。
难怪颜氏敢找她发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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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风还担心了一上午,他还想着若是等人过来了,他要冲在前面保护窈娘。就是没想到一点事儿也没有,风平浪静,也没听说邵氏的肚子出问题,或者她们过来找窈娘算账。
“窈娘,她们怎么还没有来啊?”沈临风看着正在记账的窈娘问道。
窈娘笑道:“来,她敢来,我和她吵三天三夜。还怕她不成,放心,咱们俩在一起,无人敢不要命。”
就是有人在中间挑唆什么,导致邵氏出事儿了,怪在她身上,她也得上门去闹。
沈二夫人也没想过窈娘居然这么虎,大家族嘛,就是面上有什么不和,也表现的极好,从来没有她这样的,的确是豺狼心性,居然都不怕邵氏孩子掉。是啊,连怀着孩子的邵氏都在她这儿占不到便宜,更遑论是别人。
紧接着,窈娘连续三天巡夜,发现聚赌的直接严惩,打板子发落出去,让平日她就看着不错的人顶上,一时间整个大房风声鹤唳。
但是呢,下人的吃食都明显提升一个档次,然后活也变少了,大房就两个正主子,窈娘和沈临风,沈临风平日常常都在衙门,窈娘也并非多事之人。
平日下人们但凡提出什么事情,她也总能拿出一个章程出来,且她行事公正,才管家几日,竟然颇受好评。
沈临风又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朋友蔺泷、秦叔白,方睢介绍给自己认识,窈娘早就让厨下准备了盛宴,可谓是水陆毕陈。
窈娘也出来与他三人见面,沈临风介绍道:“娘子,我与你介绍我的几位好朋友,这位是蔺泷蔺公子。”
“蔺公子。”窈娘行了一礼,她见这蔺泷细眉长眼,眼带狡黠之色,衣裳洗的发白,脸上却仍旧不带窘迫,看起来是个坦荡有才的君子,看年纪应该三十余岁。
秦叔白眉目却颇有英挺,窈娘听沈临风提起,他原本是商家子出仕,和沈临风是同榜进士,如今是工部主事。此人倒是颇会做人,才一见面就送给了她厚礼。
“多谢秦主事。”窈娘让人把东西收好,倒也没有区别对待。
最后一位则是方睢,此人十分年轻,名臣方兖之后,旅居京师,喜爱高谈阔论,家中养了不少清谈之士。
这三位都十分客气,窈娘也道:“你们头一回来,我也不知晓你们爱吃什么,就多做了些。下次再来,我看着哪盘菜吃的空,就知晓你们的口味了。”
三人连道不敢,窈娘又对沈临风道:“你且陪着他们吃,我先走了。”
众人见窈娘气度高华,礼仪有度,又大方得体,纷纷恭喜沈临风,沈临风更是赞不绝口:“她对我没话说,我身上的香囊,帕子都是她绣的,再周到不过了。”
蔺泷抿了一口酒,“好酒啊,好酒。”
“这是别人送给我娘子的祖父的,祖父分了些给我们。”沈临风一脸骄傲。
四人在桌上高谈阔论,秦叔白对沈临风道:“这杯我敬沈兄你,若非是你引荐我见了颜老尚书,我这个观政进士也不会这么快留到工部。”
沈临风摆手:“也是你自己有才学。”
秦叔白颇为沈临风打算:“如今你虽然是编修,但要修史修到何时去?还不如早些轮值内阁,若是被哪位阁辅看中,你也是前途无量啊。”
“你说的我也在考虑,只不过没那么容易,我们翰林院人才众多,很难轮到我。我现在是编修,都已经强多许多人了,和同榜的状元官位一样呢。”沈临风道。
秦叔白摆手:“沈兄,这仕途上要么说欺老不欺少呢,我知道你想的是年纪,你年纪轻,现在争了反而露了痕迹。但俗话说,仕途上不进则退,好好考虑。”
在他的三位朋友中,蔺泷擅长奇门遁甲和一些机关之术,方睢则属于平日起哄架秧子能替他壮壮声势,倒是只有秦叔白,商家子出身,可足智多谋,在官场上一心想往上爬。
沈临风把他们的话记在心中,又招呼他们吃吃喝喝。
窈娘则看到此三人送给她的礼物,蔺泷送的是精巧的袖箭,方睢送的是香料茶叶,秦叔白则是送的时兴布料,几盒翠花、还有两头小乳猪和两坛金华酒。
“他们都有心了,把这些礼物都放好。”窈娘道。
青黛等人把东西都收好,窈娘对沈临风的这几位朋友不予置评,默默观察,她之所以相见,也是看这三人到底能不能交?
沈临风不知这所有,和他们推杯换盏好不快活,这几人喝的醉醺醺之后,还是窈娘吩咐车夫把他三人都安全送回去。
这三人被扶着出去,自然被沈邦彦和沈临江看到了,沈邦彦早就知晓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忍不住道:“大哥真是交游广天下。”
“是啊,那个姓秦的商人之子,若非是临风帮忙,哪里能留京,还能做工部主事。”沈临江对这些门儿清。
沈邦彦笑道:“怪道当时大伯母不同意大哥娶颜家女,他非要娶,还真是高瞻远瞩。”
沈临江闻言,总觉得沈邦彦这话有些怪,要知道以前沈邦彦可是常常以身临风马首是瞻的。但想来世情如此,人情也如此。
很快就到了窈娘生辰,沈二夫人打发王氏过来,还送了一担寿桃,一块怀表,三房的卢扇儿送了一对荷包一双鞋,清大奶奶则送了两疋彩缎,两瓶上等清露。原本江二奶奶和窈娘起初关系最好的,她生辰还专门接窈娘过来,如今二人关系刚闹过一场,她拉不下脸。
又见住在她对面的韩若华正让人抬着寿礼过去大房,难姑出去看了一眼,才回来道:“云三奶奶送了一担豫竹面去了,又准备了两匣子牛乳糕。”
“这些人送的也算不得什么嘛!”邵氏没好气道。
难姑道:“她们那些人哪能和您比啊。”
邵氏舅舅当大官,家境也殷实,这也是沈夫人帮沈临江娶她的缘故。但是现在她们都去了,自己却不能过去,邵氏倒头就睡,决定日后她也要开始拉拢这些妯娌。
除了沈家一个房头的过来送礼,还有李氏大着肚子都过来了,李夫人这位户部侍郎的夫人也来了,刘夫人带着珊姐儿还有她母亲礼部尚书杜夫人也过来了,更别提祖父颜老尚书亲自过来,还有秦叔白和方睢的夫人还有沈临风关系不错的同僚的夫人也都过来了。
窈娘忍不住笑道:“原本是我的一个小小的生辰,不曾想大家都过来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惊什么?窈娘,看看我送给你的簪子,知道你不办及笄礼了,但是东西我是要送的。”李氏专门为小姑子撑脸。
窈娘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支镶嵌绿松石的花金簪,这绿松石并不易得,她连忙道:“多谢嫂嫂,嫂嫂肚子这样大却还要为我的生辰来,真是……”
杜夫人和李夫人也认得,见李氏这般,忍不住道:“正所谓长嫂如母,便是如此了。”
李夫人想起女儿女婿成婚不久,女婿就被贬成县令了,还好颜家人通彻,让她回娘家养身子。在李家的时候,也只有嫁到沈家的小姑子常常登门拜访,每次来都是提好些东西过来,姑嫂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在一旁的沈家年轻的媳妇没想到窈娘人脉如此之强,虽然只强调小打小闹,不过是认得的人相聚,可今日一来,都是部堂夫人,还有靖海侯世子夫人刘指挥使夫人这样的官家夫人。
偏偏窈娘身处其中,倒是把众人都纷纷介绍,“刘夫人,您是南直隶长阳人,岂不闻这秦夫人也是长阳人,说起来你们还有乡谊。”
秦夫人原本为商人妇,丈夫还未发迹时,和官家夫人们一起常常被奚落,现下丈夫前程是由沈编修引荐,她来这席上虽然只得沈大奶奶只言片语的提点,秦夫人心中无限感激。
窈娘四处引荐一番,仍旧是她请众人品尝果酒:“我家里如今酿了荔枝酒、青梅酒还有椰子酒,虽然普通,你们若尝了,又察觉和旁人家的不同。”
王氏擅长庖厨,她先尝了一口椰子酒,不禁道:“寻常的椰子酒并不用酒曲,而是用椰子浆天然发酵而成,就已经很好喝,没想到喝这个就更醇香。”
“因为这里面兑了枸橼,所以喝起来不仅醇香却又清新,反而不显酒味。”窈娘道。
众人见窈娘虽然年轻,但是口齿伶俐,妙语连珠,都忍不住点头。刘夫人当然有更多私房话要和窈娘说,窈娘在花厅招待大家用膳过,借着更衣和刘夫人说道:“您这是有话和我说吗?”
“怎么没有?你们今日就圆房,记得一定不要害羞,你年纪还太小,也不可让他多折腾你。”刘夫人道。
窈娘脸一红,只是微微点头。
接着,她又请众人去听戏,众人见桌上都摆着睡莲时兴的鲜花,另有果品饮子点心等等,可以算得上十分周到了。
杜夫人看着窈娘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办事倒是很周到,我看你们府上的下人有条不紊。”
窈娘陪嫁的下人本就是简易的四司六局,这次她先拟出菜单,增设人手,如何不井井有条。但如此辛苦,她也不足为外人道。
这边韩若华倒是突然机敏起来,主动帮人斟酒递茶说话都不在话下,王氏见韩若华如此,也立马表现起来,窈娘乐得她二人表现,只时不时称赞几句,让她们愈发干劲十足。
外间,沈临风正和杜尚书、李侍郎、颜迈一桌,让蔺泷、秦叔白、方睢和沈家子弟们陪酒,他还对众人道:“今日刘指挥使还要来。”
颜迈笑道:“他也要过来?杜宗伯,你这位女婿可是令人闻风丧胆啊,不过呢,倒是替我孙女争取了一个好事儿,日后有这样的事情,多找我孙女。她虽然并非丹青名家,但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要见过一面的人,都能画的栩栩如生。”
“世间真有如此奇才?”杜尚书捏须疑惑。
沈临风笑道:“当年若非我亲眼所见,也不信内子竟会如此。”
杜尚书看向颜迈道:“老大人家中有女如此,真是令人羡慕。”
“千万别这么说,我孙女对我说过说你的女儿平日很照顾她,日后大家权且当通家之好,如何?”颜迈哈哈大笑。
杜尚书寒门出身,在官场独木难支,虽然女婿是刘指挥使,可若是能和颜家这样的人家往来,绝对是有好无坏。李侍郎就危险了,他是龚家一手提拔,现在龚次辅走了,他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
官场就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临风亲自给众长辈倒酒,他性子疏阔,才学颇高,人还有慧根。他这样的年轻人,正是长辈们正喜欢的,杜尚书还要儿子亲自跟沈临风请教,沈临风连道不敢。
颜迈看着很是高兴,又听沈临风说起蔺泷擅长机关之术,他是个惜才之人,立马多问了几句,忍不住夸奖道:“我们工部倒是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今日你宴毕之后来我府上我们详谈。”
沈临风招揽蔺泷许久,没想到人才这么快被妻子的祖父招揽走了,他也不好说不行,颜迈倒是和蔺泷相谈甚欢。蔺泷则看向颜迈道:“老大人,您抬举我我很高兴,但把您那边的忙帮完了,我还得回沈编修这里。”
颜迈看了看孙女婿一眼:“我这位孙女婿在翰林院寻章摘句,想必也用不到你,不如你跟着我,日后必定有前途。”
蔺泷还是摇头:“沈兄虽然年纪比我小,但曾救蔺某于水火之中,他答应过我一辈子供养我饭食,老大人好意,蔺某心领了。”
“成吧成吧,反正日后把你再还给我这孙女婿,我孙女婿天生富贵命,供你吃喝没问题。”颜迈摆摆手,也放弃了从孙女婿那里要人。
沈家子弟看的羡慕不已,沈临风现在也不过二十岁,就身居翰林院编修,有追随的人,整个人简直就是宴会的中心。
几人正说笑着,外面说刘指挥使过来府上传圣旨,沈临风赶紧让家里早就准备好的香案摆好,又请窈娘出来。
窈娘从里屋出来,她和沈临风跪在一处迎接圣旨。
“臣妇颜氏给皇上请安,祝愿吾皇千秋万代。”窈娘还嗑了一个头。
刘寂笑道:“圣躬安。”
“咨尔颜氏,毓质名门,端懿惠和,作配翰林院编修沈临风辛勤有加,故特封尔为六品安人,其子特许进国子监,钦此。”
窈娘再次叩头,心情激动,她帮娘拿了诰命,自己如今也能恩荫子孙,何时若是她自己能封个什么官就好了,但当下今日能有此殊荣,已经是荣膺在身。
如何再行礼不多说,只说随着刘指挥使过来,宴会又推向高潮。窈娘才发现刘寂其实也挺爱笑的,和沈临风二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宴毕之后,宾客散去。
窈娘见到沈临风道:“方才刘指挥使和你说什么呢?”
“也没什么,其实如果没有外在这些身份,我觉得大家都很好。刘指挥使知道我习荆楚长剑,和我探讨招式呢,你祖父开玩笑让我和刘指挥使一左一右保护他。”沈临风颇有感慨。
窈娘却忍不住笑道:“你都在说别人的事情?有没有想过自己今日要做什么。”
沈临风突然脸一红,他自然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了。
第89章
从浴房出来,一路就由沈临风抱着,他的手臂的确很有力量,窈娘觉得这样一路仿佛像坐船一样。他缓缓把自己放在床上,气息压了过来,唇一下就吻上了她的樱唇,窈娘只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又轻笑道:“我给你渡气。”
热吻之后,窈娘忽然觉得身上很热,身子也似乎酥麻的起不了身了,明明家里摆了四五个冰盆,她还是热。这个时候,沈临风非常善解人意的替她褪去衣衫,他目光中带着灼热,看的窈娘都羞杀了过去。
鸳鸯交颈是什么情形,窈娘只在绣品上见过,但他的脑袋正亲吻着她的脸颊,温热的鼻息则喷洒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她忍不住搂着他。
沈临风也觉得自己似乎完全控制不住了,翠色的小衣褪去之后,他就已经完全不能自已了。
但他如此珍惜她,丝毫怕弄伤了她,只得似珍宝似的疼惜。
纱帐放了下来,关住了满床的春色。
……
到了次日日晒三竿,窈娘才醒过来,顾妈妈等人都含笑进来伺候,如今老爷太太回了老家,自家大奶奶身体不舒服也可以歇息。
早上就喝的滋补的鸡汤,窈娘忍不住道:“这也太过了,我也没那么虚弱。”
昨日行房之事,似乎并没有大人们说的那么痛苦,甚至一度还十分快乐,只是早上醒过来时,下面有些许不舒服,但是也还好。
顾妈妈笑道:“是大爷吩咐的,早上他起来时就特地吩咐厨房。”
有了肌肤之亲后,窈娘对沈临风的感情也似乎更深了一层,平日他对自己非常彬彬有礼,连荤话都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让窈娘觉得非常被尊重,昨日又发现他身体真的非常非常好。
她低头喝干净了一整碗汤,又开始让几位管事拿筹子去账房支钱结账,昨日她及笄礼,戏班子杂耍还有菜钱,这些都全部要结钱,她不愿意欠账。
家务事处理完,她又出去园子里散散步,以前三房住在一起十分不方便,如今一个人逛园子,实在是太爽了。
园子里的牡丹开的也很好,只可惜娘不在这里,要不然可以请她过来一起赏花。
“这个亭子很好采光很好,正好我能够在这里画花。”窈娘突然起了画画的兴致。
下人们就在亭子外安了凉席,青黛等人把她的画板颜料拿过来,窈娘用清水调色后,就开始坐在这里画。
连下人们走过,也忍不住夸道:“咱们大奶奶不愧是出自诗书礼乐之家,文采又好,人脉又广,家世也好。前些日子我脸上长藓,不停的发红发痒,在路上被大奶奶看到,赐药给我,比外头的那些银硝好用多了。”
“是啊,大爷娶咱们大奶奶真是对了,日后大奶奶若是再生下小少爷,那咱们小少爷不知道多聪明呢。”
比起窈娘很惬意的生活,三房过的是一团糟,一个灶台,简直各自为政。都不肯出这个头,最后还是卢扇儿请人来专门恢复灶台了,但是请厨子又出现问题。
卢扇儿是京城本地人,想请山东或者京中本地的厨子,清大奶奶本籍山东爷同意,但是邵氏和韩若华又是南方人,尤其是邵氏现在有孕在身,她的要求就多了些。
正好清大奶奶的伯母进京了,她伯母封氏自来主意多,不免道:“你是长媳,下边的人要折腾,就让她们折腾去。当务之急,是你的肚子。”
清大奶奶急道:“伯母,这我如何不知?只是这有没有身孕,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啊。”
封氏给了个方子给她:“你是我侄女,我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到,这方子给你,密密的藏好了,日后若是有了身孕,比什么都强。你还想一辈子被一个续弦压着啊,你可是巡抚的长媳,早日诞下长孙,比什么都强。”
“长孙,那不可能?我那弟妹都有孕好几个月了。”清大奶奶当然知道长孙的分量,尤其是三房有六个兄弟,她看到这次分家的绝情,之前还都是一家人,立马分灶连一顿饭都不给吃了。
什么都是假的,唯独分到手的东西是真的。
封氏笑道:“你呀就是太老实了,你先跟我说说你家里的光景儿。”
清大奶奶得了这生子方,好好地放着,又把前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她道:“大房的那位,工部尚书的孙女,原吏部侍郎的女儿。原本大伯母见她是大家女儿,生的也是貌比姮娥,些许认得几个字,也算是才貌双全,以为她是典雅和平的,全然不知其品性。没想到进门之后和大伯母闹了一场,前些日子把我那二弟妹的人捆了还掌嘴,简直是盗跖的性气。”
封氏和她对视一眼,清大奶奶蓦然明白这个意思了。
傍晚,窈娘听到外面轻快的脚步,就知道是沈临风了,她忍不住漾开笑容。
“娘子,看我跟你带什么了?”
他一进来又是送礼物给窈娘,昨日他已经送了一幅凤凰展翅的头面给自己,今日送的则是一根牡丹长簪,尤其是牡丹花丝看起来贵重又好看。
“呀,这么好看。”窈娘爱不释手,又让沈临风帮她插上。
沈临风小心翼翼帮她插好,又坐下来,欢喜的看着她:“娘子,你身体如何了?”
窈娘脸一红,又点头:“好了,好多了。”
“我一直想着你,但是又怕你难为情。”沈临风看向妻子,生出无限爱怜,昨日她和他才是真正的水乳交融了。
窈娘看向他道:“我怎么觉得你如今油嘴滑舌多了。”
沈临风当然也有事,他被派往江西乡试做主考官,故而和窈娘说一声。
“我不在家,你若有什么事情,只管等我回来再处理。”
窈娘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啊,我这里还要祝愿夫君多收几名弟子呢,江西历来是科举强省,你要好好的为国举才。”
沈临风颔首。
当晚,沈临风顾忌窈娘身体,二人并未被窝翻红浪,而是清清静静的搂着她休息。
这就是窈娘很喜欢沈临风的地方,他是真的从心里疼她,而不是那种男女上头就不管不顾,只想着男女那点事儿的人。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从这成婚大半年来,她都十分认可丈夫的人品才干了。
翰林院的翰林们多清贫,所以能够出公差做乡试考官,能获得一笔额外收入,自然,这对于沈临风而言,主要也是能增广见闻,是一件好事。
窈娘提醒他道:“你是个大方人,但是出门在外,钱财不可露富,有太多不可预测之人了。”
“好,其实娘子,真想你跟我一起去。”这是沈临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有娘子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怕。
窈娘笑道:“我倒是想,可你办的是公差,我如何去呢?再说了,你去了江西也是在考试院,恐怕一句话都与我说不上呢。”
沈临风也就这么一说,他也知道实现不了。
只是新婚燕尔,他自己不舍得罢了,窈娘见状,不由道:“乡试少说也是九月,如今才六月底,你就是动身也是下个月月底,咱们还有这么多相处的日子,怕什么呢。”
这么一安慰,沈临风又欢喜了。
六月三十,沈临风的族叔上京来了,照例替他带了不少螃蟹、龙虾、牡蛎过来,自从沈家说窈娘爱吃,每年总托他族叔。
窈娘遂让厨房安排了丰盛的酒菜,沈家族叔单名一个信字,三十来岁的年纪,一身襕衫儒巾,一看就是有秀才功名在身。
只是这次他消息滞后,沈家分家分的太急,还没有告知亲眷,可能沈老爷夫妻如今都还没出河北,所以沈信还是如以往一样,直接送到大房的厨房。
于是窈娘将东西分成三份,其余两份送去二房和三房。
沈临风又把蔺泷制船快捷之法告诉沈信,沈信大喜,与蔺泷见面后,花一千两买下图纸。蔺泷得了这一千两,不知道多欢喜,他是个不善俗务的,沈临风怕他拿到钱后马上花了,就帮他置办一间宅子,买了几个仆从。
沈家还有个颇为美貌的侍女叫梨儿,听人告密说原本是沈夫人准备给沈临风准备的,沈夫人离开之后,不少人在窈娘这儿嚼蛆。但窈娘见这梨儿生的极好,人也温顺,她自然不会为难,如今想着蔺泷的人品,便把梨儿喊来,指了她一条出路。
“蔺公子是大爷的朋友,是个有大才的人,我听闻他曾经娶过一房妻室,但妻子病重离去,这么多年也未曾再娶。不知你是否愿意过去伺候?”窈娘问道。
梨儿因为美貌自然带来无数觊觎,大奶奶径直告诉她,不少人在她这儿告状,梨儿就害怕自己被送去什么窑子里,或者悄悄卖出去。没想到大奶奶让她嫁人,她如今被人逼着嫁给二管事那个烂赌的儿子,现下立马可以嫁给蔺泷,自然百般愿意。
“奴婢一切听大奶奶安排。”梨儿道。
窈娘笑道:“也不让你白去,我与你置办几台嫁妆,日后你就把沈家当娘家人。将来生得一男半女,往后也有个依靠。”
梨儿又是一喜。
料想如今蔺泷也是有些身家的人,梨儿嫁过去也能过好日子,窈娘拿出私房钱来替她置办了八抬嫁妆,雇了一顶小轿子,就把人抬了进去。蔺泷见梨儿人生的貌美和顺,又持家,喜不自胜,对沈临风夫妻更是感恩。
如此,沈临风也和窈娘拿出一万两私房钱入股沈信的船行,窈娘在经商一事上就不如沈临风脑子活泛,她听闻沈二夫人的银钱几乎都是买地建造宅子赚一些租金,沈临风似乎嫌钱来的太慢,说等他从江西回来再商议赚钱大计,故而窈娘也就没管了。
可眼下因为沈临风夫妻参股了,沈信作为商人,虽然看似对三个房头都一样,但私下对沈临风夫妻却是偏心一些,专门又送了不少螃蟹过来。
窈娘和沈临风二人自然吃不完,先送了几篓去娘家、靖海侯府、杜家、李家等地方,其余的她让人制成蟹酱,还清蒸,或者做蟹黄包。
自然,她见到牡蛎,想起沈临风曾经和她说过,他最喜欢吃牡蛎煎饼,遂准备趁着他去上衙,偷偷去厨房学做菜。
以前她觉得做菜特别难,但是她要学什么东西都是非常用功的,牡蛎煎饼,先要用洗净的海牡蛎加酒菜鸡蛋一起煎制而成。
“顾妈妈,你让小庆哥给我去福州会馆,或者是京里有名的福州馆子弄几分海蛎煎饼来,我想看看我做的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正好中午人送过来,她发现每一家都做的不一样,厨下的师傅教的就直接用哪些材料,做的很厚实,但窈娘今日吃福州会馆送来的又不一样,人家还加了紫菜花生碎和芝麻蒜叶,吃起来很香。
惠泉楼做的就是直接炸的,牡蛎里面还放了肉,但外酥里嫩,牡蛎肉甚至鲜嫩出汁了。
“你们说这几种牡蛎饼,哪种最好吃呢?”窈娘问道。
顾妈妈指了指带花生碎的:“这个不错。”
“我也觉得,大不了我多做几种。”窈娘也拿不定沈临风爱吃什么。
就在窈娘学牡蛎饼的同时,沈二夫人亦开始交际起来,以前她丈夫不过是国子监司业,如今则是国子监祭酒,沈家最清贵的人家,故而她开始各处走动,俨然和以前完全不同。
就连王氏都对身边的卢妈妈道:“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卢妈妈吓了个半死:“我的奶奶,您可别说了,万一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本来就是,我呀也原本以为这个婆婆很好呢,没想到那只是大夫人在的时候罢了。如今我们分家了,用度还不如以前呢,现下大嫂都管家了,我还得站规矩。”王氏当然不服气。
卢妈妈则道:“说起来还不是大爷中了进士,前途就不一样了,您也别急,日后等二爷中了进士,您也就是官夫人了。”
王氏撇嘴:“我没那个指望,昨日去大嫂嫂那里,你可知晓如今咱们大哥都已经是翰林编修了,晚上回来还在书房读书。咱们家那位今年过年去我家里,在我家里不说,回来的路上倒是嫌弃我家是武将出身呢。”
卢妈妈知晓她夫妻二人不大和睦,若是那等真的和气的婆母,自然会从中转圜,偏沈二夫人也不管。
不过,王氏道:“大嫂把那个梨儿送出去了,我却不能随意送人出去,不过她也太善妒了,大哥身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沈家这些儿媳妇中,就属颜氏命最好,才刚进门不久,公婆就离开了,丈夫又忠心,一个人管着全家,比她们自由多了。而且因为沈临风有官职在身,她都不必要刻意出去交际,往来都是翰林书香门第。
正说着,午膳送了过来,又是鱼虾,王氏并不爱吃海产,觉得一股腥味,怎么都吃不习惯。偏偏沈家籍吴兴,就爱吃这些,她爱吃面片,饺子,而沈邦彦不爱吃面食。
听着王氏抱怨,春萝笑道:“奶奶您是不爱吃这个,有些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谁?”王氏问。
春萝道:“是江二奶奶呀。大房分给咱们二房三房一样的,但咱们家人少,三房人多,分到江二奶奶那里又能分多少。”
王氏撇嘴:“若是大伯母在还好,可是现在大房大嫂子当家,她又得罪大嫂,她就自己去外头买吧。”
“外头买的哪里有咱们自家人送来的好,一路上都用冰保持着鲜味,外头的那些味儿都不一样。”春萝笑道。
邵氏的确馋鱼虾,卢扇儿请了两个大厨,一个山东厨子一个是浙江的厨子,卢扇儿让厨下给邵氏开小灶,毕竟她有孕在身。
但本来就那么些,她哪里吃的够。
沈临江让人在外面买回来的,她又嫌不新鲜,没有那股子清甜之意。
倒是难姑从外打听回来:“奴婢听说沈信这次又偷偷给大房送了不少,大房根本都吃不完,只不过如今倒是不好讨要。”
“那算了,我宁可不吃也不会跟大房讨要的。”邵氏也不傻,上次她一个人的下人去大房闹了,其余几房可都看笑话,无人帮她。接着,大房请了那么些贵客,她也摸不到边,想用东西拉拢这些妯娌,这些人不过是假意和她好,孤立颜氏罢了。
难姑替邵氏倒了一杯水道:“其实以前大夫人在的时候,这个时候都会请咱们过去吃螃蟹宴,大家那时候多好啊。”
邵氏点头:“谁说不是呢,可如今换了当家人,我们也分家了,还提这个做甚。”
其实邵氏也是被窈娘整过一次的人,她也不敢再去捋人家的胡须。
三房的开支其实很大,卢扇儿也头疼,沈家三房当然不穷,沈巡抚一省巡抚,分家时,三房和二房分的一样多。但三房儿子多,夏天到了,冰用的实在是吓人。
卢扇儿忍不住问道:“虽说如今冰价也不贵,怎地都拼命在用。一天的开支也太大了……”
她是贫家出身,总觉得太过奢靡浪费了,以前曾经听关氏提起她小姑子,也就是如今的沈临风之妻在家就是席子不停的换,也是奢靡,没想到沈家也是如此。
夏天到了,女人们做夏衫就三十两,男人们亦是如此,再有请厨子搭建灶台,一百两就没了。
“三夫人,马上又是二夫人的生辰了,寿礼还要准备呢。”
得,又要送礼了。
卢扇儿还要人特地去码头等冰鲜床,帮邵氏买一些鱼虾回来,没办法,她起头管家,若是家管不好,到时候沈巡抚也不会信任她。她就是这样,要做什么也得做好,沈巡抚待她好,她也会回报于她。
“清大奶奶的那位伯母听闻已经离京了吗?”卢扇儿看着面前的一担担土产,想起这是封氏送的。
“是啊,已经离京了,原本上京是拜祭长公主呢,她还是长公主的孙女呢。”
“她人倒好,可惜咱们没机会回请。”
……
一个月左右,沈临风总觉得窈娘瞒着他做什么事情,但他这么一问吧,窈娘又神神秘秘的。
偏偏他又是头一次任主考官,翰林院也让他多学如何衡文,否则出去被老儒们笑话。沈临风也不是一般人,他制科出身,年仅二十就能考中制科,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挑刺,因此白日替妃嫔诰命们写写文章拿点额外零花钱,晚上就点灯夜读。
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有了长进,如今已然是七月末,他也要启程去江西了。
窈娘却踮脚,蒙着他的眼睛道:“今日早上我做了一种你最爱吃的小吃,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我都辛苦一个月了,如果不好吃,也请多担待吧。”
“不会,不会是牡蛎煎饼吧?”沈临风惊喜道。
窈娘放开手,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送来几种样式的海蛎饼。
沈临风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吃到以前吃过的海蛎煎饼,他笑的跟小孩子似的:“我最爱吃这个了。”
他先把饼切成一小块,吃进去有海蛎的鲜味,又有微微辣意,还特别酥脆,不知不觉一小块就吃完了,他把剩下的立马风卷残云。
窈娘拍着他的背道:“你呀,小心些。”
“娘子,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沈临风只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也不会多说什么讨娘子欢喜。
窈娘笑道:“干嘛呀,你每日总是给我银钱,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那我为何不对你好呢?你知道吗?起初我加了五香粉,但总觉得还是味道不符合我心目中你跟我形容的牡蛎煎饼,于是我就加了一些辣椒粉。还有我看你平日吃饼,不爱吃黏糊的,喜欢酥脆的,所以都是煎的一整块。”
“好吃。”沈临风又尝了一块。
见旁边还有紫菜花生的,他也夹了一块尝:“哦,还有这种口味呀。”
窈娘帮他盛豆浆给他:“有好几种呢,我也不知道你爱吃哪种,所以就都学了。”
“娘子,这个也好吃。”沈临风不愿意浪费窈娘的好意,即便吃饱了,也还想多吃一块,又有些不好意思:“娘子明明是让我教你的,我们俩一起学的,如今却是娘子专门替我做,我不知道如何回报才好?”
窈娘拉了拉他的手:“你每日的润笔费都交给我,还怕我走路疼,帮我按脚,对我更是百般怜爱。我只恨不得和夫君你,一起去江西。”
沈临风就顺势靠在窈娘的肩膀上:“娘子,我也舍不得你。”
窈娘的心柔软的都化成一滩水了,只巴不得永生永世疼爱他。
第90章
这个月除了下厨学牡蛎煎饼,就是画花儿,虽然窈娘一再觉得自己画的花鸟太过工笔图不好看,但是沈临风看在眼里,倒是和窈娘想起一件事情。
“你这些花儿画的很好,但牡丹的观赏期也快到了,我想若是把你画的图装订成册,让那些意欲购买牡丹的人就可以足不出户能选品种,如此这园圃我们二人又能挣一笔银钱了。不过,你要是还想观赏就放家里,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沈临风道。
窈娘一听就道:“你这一走,我想起二房三房那些污糟事儿我都得闭门不出躲个清净,自然也不会请人过来,观赏也就不必了,家中反正还有不少奇花异草。”
沈临风点头:“我留几盆极其珍惜的,其余的能卖多少是多少,要不然凋谢之后,什么都没了。”
窈娘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眼里有活儿的人,我夫君天下第一厉害。”
其实沈临风也是陪窈娘玩儿,因为发现自己每次交钱给她,她都特别开心,不过说真的他们夫妻二人当家理事,总得拿出些样子来,否则连家都当不好,如何做官,如何管天下之人。
沈临风却一把先抱起窈娘:“吃了那么多牡蛎,我总得干活呀。”
窈娘忍不住把头靠在他胸膛上,且不说夫妻二人晚上要了几次水,次日一早沈临风就开始拿着花册子,让两个小仆拿着花册子去花市去,若有看中者作价几何,想要的就再让容安过去交涉。
其实卢扇儿想的也是此法,当年沈老太爷专门把清漪园给小儿子,清漪园就在于有一间暖房,还有不少奇珍异草。她以前就是卖花儿为生,如今乍然掌家,底下的儿媳妇们都不肯出头,她出头管这个家,总不能寅吃卯粮。
外面的帐有大管家管着,这些是直接交给沈巡抚的,她管的是内账,可内账这样下去也不成。看着风光,实际上不过五年,恐怕就要寅吃卯粮了,可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听闻二房的沈二夫人的银钱都拿来放租,每个月固定收赁钱,还在通州有庄子种了不少果树,还在京中有两间商铺,只是卢扇儿没这个本钱。
家中上上下下仆从一共好几百人,每个儿媳妇身边伺候的人就十二三个奴仆服侍,还不提她们的陪房,沈家大小的下人,这些人一个月的月例就要几百两银子,还有四季衣裳,平日每日生活支出,这些可都不是小数目。
因此,卢扇儿这边只得让人套车出去去花市考察,考察完了之后又让管家带着那些商人进门府里选花儿卖。
三房做的这些事情传出来,二夫人就皱眉:“真是小家子气行事,怎么能让那些商人进进出出的呢,完全没有一点体面,完全是市井做派。”
三房下人们也暗戳戳的在说卢扇儿的闲话,江二奶奶和清大奶奶关系原先就一般,后来见韩若华进门,她知晓丈夫再怎么胡来,也不会和弟媳乱来,也就放下心来,倒是常常和韩若华说话。
而韩若华面上和大家关系都不错,可也知晓清大奶奶是个喜欢挖坑给人跳的,邵氏反而人稍微好点,且她舅舅是太常寺卿,嫁妆殷实,如今又身怀有孕,还有沈临江也明显比沈临清热心肠些。
因此,她二人倒是走近了,邵氏倒是喜欢和韩若华说话,总觉得韩若华合她性情相投,每一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坎儿里。
“你说咱们太太到底年轻,让商人们进进出出的,你瞧被大姑太太知晓了,我听说大姑太太上门在说咱们家是不是差钱了。”邵氏一脸不可置信。
韩若华惊讶:“大姑太太上门了?”
她其实何尝不知大家族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人人都想吃好喝好穿好,反正都是吃公中。她们韩家外头看着都好,内里其实也不太行了,否则不可能让她带着嫁妆住在姑妈家中。
平素韩若华自己做针线,就是赏别人,也不过是赏自己不穿了的裙子旧衣裳。
只是见那颜氏衣着光鲜,出手阔绰,有时候一日见她换四身衣裳,实在是奢侈的很。如今当家,将来还不知道怎样的光景。
邵氏颔首:“是啊,咱们三夫人完全是市井做派。”
“二嫂,还是不要说长辈的闲话了。”韩若华道。
“你就是这般小心,有什么可怕的。”邵氏原本也不是这样的性情,但是她自从有了身子之后,所有人都以她为重,她若诞下一子,便是整个沈家的长孙,整个人心态就不一样了。
韩若华笑道:“二嫂,我们可不是你。”
邵氏道:“你这人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以为就和你无关吗?只要走出去,咱们都逃不掉,我就怕到时候我舅舅家都来问咱们家是不是精穷了,动静闹的这么大。”
“是啊,我还听说太太想裁人,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发卖人出去,还不知道外头会怎么想呢?”韩若华默默地道。
卖人?邵氏听着又不好了:“原本我有身孕,太太没说给我请乳母接生婆就罢了,怎么还要裁人?平日我还觉得伺候的人手不够呢。”
这点韩若华也是赞同的,她还道:“大房就两个正主子,家里都几百人,偏咱们家里要裁人。”
这些事情也陆续传到窈娘耳边,窈娘这才知晓为何沈临风是拿花册子出去,这般也不打草惊蛇,其实大户人家谁没有谋生工具,但还得密密的瞒住,不欲让人知晓。卢扇儿的行为也不算错,怎么说呢,就跟朝廷一样,谁不想政治清明,还田于民,少苛捐杂税,但如今占田最多者是士大夫,本朝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谁敢改革,恐怕下场都不会太好?
那么小到一个家也是如此,过习惯了好日子的人,成日燕窝漱口,绫罗绸缎在身,都知道吴兴沈氏豪富之家,怎么可能愿意俭省,她想的太简单了。
除非这个人早已站稳了脚跟,一声令下才能势如破竹,否则难的很。
傍晚,沈临风把银钱拿了回来给窈娘,这次卖牡丹花,一共上百盆,有名品也有普通的,普通的几十文,那些稍微好些的几钱,一共连盆一起卖了五十两银子。
窈娘让人放好,让沈临风坐下,才道:“你这一去,咱们好几个月就不能见了,我想为你画一幅画,就放在我房里,如此,也能睹物思人。”
“你就这么想我啊?”沈临风轻咳两声。
窈娘捂嘴:“那不一定,我就画着玩儿罢了。”
沈临风立马道:“你等会儿,我先去沐浴更衣,换一件衣裳。”
“不好,这样才是你平日的样子嘛,快些坐下吧,反正你也吃了饭回来的。”窈娘让他坐好。
自己则一笔一画很是认真的画着沈临风,她一边画一边想着她们居然是夫妻,不愧是我夫君,生的真俊。
沈临风和窈娘熟悉了,也自在起来,见窈娘偷笑,忍不住道:“傻笑什么呢?就这么欢喜我啊,都不能自已了。”
“胡说,我只是怕你走了之后,就剩我一人,有些登徒子想占便宜,我就把你挂在那儿,看谁还敢胡来。”窈娘开玩笑道。
沈临风神色却凝重起来,是啊,有自己在,窈娘自然有人保护,自己若是不在,她独自一人,弱质纤纤,的确是难。
窈娘看他板着脸,立马道:“夫君,笑一笑,干嘛这样黑脸。”
……
一个时辰之后,窈娘画好了,沈临风站了起来,见窈娘画中的他入玉山上行,光映照人,沈临风就对窈娘耳语了几句。
窈娘道:“你这样是不是太小心了些,万一误伤了可如何是好?”
“什么误伤?在你的内室,你不让人碰到就行了,记住,若是有危险,就往这里跑。放心,我跟蔺泷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也不是一点儿没学会。”沈临风道。
窈娘只好由着他去,毕竟他也是为了她好。
只不过,他临行前才一拍脑袋,忍不住对窈娘道:“我怎么忘记了要一张你的小像带着,昨日忙那机关忙的不行。”
见他懊恼,窈娘笑着拿出一张以她为原型的牡丹仙子画作,上面还写的妻颜神妃盼君早日归来。
沈临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他这一走窈娘就闭门关户,告诫门房若有人上门求见沈临风,请数月之后再来。
沈临风不在家中,窈娘就闲下来了,先让人把最近书肆的新书都买回来看了个过瘾,又开始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喊来画画像。别以为画家只要天赋就行,也是需要勤力的,尤其是现在窈娘常常要处理繁杂事务,总觉得没有以前有灵气了,她得找回来。
下面的人却吓个半死,有的管事道:“大奶奶这是画了你们的画像,如若日后你们逃了跑了还是做了什么坏事,千里追踪都能追踪到你们。”
有时候想心无旁骛做些什么事情,也是很难,就像现在沈二夫人的寿宴,她作为大房唯一的女眷,是必定要过去的。
她这一过来,自然是送上寿礼,一幅仙鹤延年的绣屏,两担银须面,三尾黄河鲤鱼,再有四盒点心,五只野鸡,六碟攒盘送来。
六碟攒盘分别是羊肉攒盘、蒸肥鸡攒盘、猪肉卷攒盘、烧狍子肉攒盘、五香肘子攒盘还有腌制鲜鳜鱼攒盘。
这些让人挑过来,算是把三房都比下去了,卢扇儿上次送给窈娘的,以为这些便是一样,哪里知晓沈二夫人身份和窈娘不同,这沈二夫人到底是长辈,太太辈的了,自然得隆重一些,窈娘就取六为数。
沈二夫人见着窈娘就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二婶娘这是过寿,虽然不是整寿,但是我想这也是我进门来头一次与您过寿,不知道送些什么好,若是哪里不对,还请二婶指教。”窈娘笑道。
沈二夫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很会说话:“这寿礼我再满意不过了。”说罢,又请窈娘去和几位妯娌坐在一处,她过来时,三房的几位都过来了,还有大姑太太以及沈家老舅家的儿媳妇陈氏都来了。
窈娘和邵氏闹过一场,自然不怎么说话,她坐在陈氏和清大奶奶中间,陈氏在亲戚们中之间是个温和人,意思就是和谁都很好。
陈氏正问窈娘:“我听说表弟是出任主考官了吗?”
窈娘笑道:“前儿就去了。”
“不知道是去哪儿?可是咱们南直隶?”
“不是,是去江西的南昌府。南直隶的主考官大伙儿都盯着呢,他去年才任编修,这样重要的位置恐怕还轮不到他。”窈娘很谦虚。
陈氏拍了一下窈娘:“这已经很好了。”
窈娘微微颔首。
坐在她们附近的也是一位编修的夫人,这位黄编修和沈二老爷是同榜,庶吉士进入翰林院,翰林院很难升任,如今也才是编修,她忍不住看了窈娘一眼,居然是个豆蔻少女模样的女孩儿,丈夫竟然已经做了编修,那黄夫人心道这死丫头福气还真好。
往往这个时候,其余的妯娌们都暗自不说话,在年轻一辈中,沈临风不过二十已经是翰林院编修,现在被派到江西做主考官,也是上峰信任。
其实这已经是沈家惊艳绝伦之人了,连窈娘都觉得很奇怪,沈临风这样的人如果在颜家恐怕大吹特吹都不为过,就连甄氏心里不满,面上还得夸几句,可现下沈临风如此人才,沈家却很少有人专门看重他。
这是一种集体的打压,沉默的打压,窈娘看在眼中,越发为沈临风不值。
清大奶奶见窈娘头上戴的是新的点翠,手上戴的是翡翠,身上穿的是天水碧色的裙衫,整个人看起来清雅可人,一见就是贵不可言。
再看看自己,头上戴的还是过年时候打的钗环,她不由得和邵氏道:“二弟妹,我看你头上的这是和田玉花丝镶嵌的簪花吧,看起来可真好看。”
邵氏得意道:“我这头发今日用的是多宝珍珠发冠,你不知道我是真的不愿意夏天梳那些繁复的,压着头顶重死了。”
女眷们在一起喜欢聊首饰这些,大家见邵氏头上戴的已经是精致无比她还谦虚,清大奶奶说完却见窈娘并不参与讨论,脸上也没什么太多的神色。
窈娘当然知晓三房这些人没一个好的,她也懒得和她们拉呱,这嫁给沈临风大半年,他给了她不少银钱,窈娘除了画具颜料贵一些,平日没有太多欲望。沈临风有时候收个十两的润笔费赏赐都会给自己,她还有嫁妆的利息,庄子所得,只是她现在怀揣金元宝,懒得说出来。
邵氏现在春风得意,平日拉拢韩若华,见清大奶奶和多和她说话,更是觉得自己比颜氏人缘好。
清大奶奶下意识的看窈娘一眼,见窈娘脸色没什么变化,又觉得很奇怪。
被人孤立的滋味儿应该很不好受,甚至邵氏这般得意,颜氏更该生气才是,可颜氏没有丝毫反应。实际上按照她的性子不应该如此的啊,清大奶奶很不解。
殊不知窈娘长在颜家,常常都是被莹娘带人孤立,她愈发享受这种一个人的孤独,只有孤独安静,人才能学到东西,否则做些无用的交际,根本没用。而且,有时候听她们炫耀,她愈发觉得这些人没什么见识。
她也不是瞧不起人,反正谁和她说话她都很健谈,但是她也不会主动无用的和人家说话,有这功夫还不如和上头对她有用的人多交际。
又见沈二夫人这里有客过来,王氏迎客,可窈娘一见却认识,原来是次辅赵麟德的夫人。赵麟德当年是礼部尚书,属于是沈临风的小座师,前些日子窈娘还亲自上门去做客过。
赵夫人和窈娘比和王氏更熟,一见她就道:“我说怎么不见你,原来你躲在这里了。公定今日可否在?”
“师母真是贵人多忘事,公定他前几日已经去了江西了,还吩咐我说让我常常给师母请安去。”窈娘信口胡诌。
赵夫人还道:“我们老爷前些日子腿上长湿疹,是你们家公定四处找药,如此才好。老爷就说他的这些弟子中,就你们公定最有孝心,让老爷很是感动呢。”
这就是沈临风,对人实在是好。
可沈二夫人在旁听到却想起自家老爷也患了湿疹,怎么不见沈临风满城找药?还真是势利眼。
窈娘请赵夫人坐下,沈二夫人亲自过去待客,还对窈娘道:“你随她们坐那儿吃去吧,你们小孩儿家家的坐那边好好说话。”
“是。”窈娘这才告辞回桌。
这一路急的清大奶奶无法,她当然想借刀杀人,她这个月的月事未来,很有可能真的怀上了,所以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上面又多一个兄长。再者,沈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要生孩子的妾侍,都得寻一些正经清白的人家,那可是正经聘二房进来。
二房虽然动摇不了她的地位,但若她生了儿子,那自己便是正妻将来恐怕也有人和她分庭抗礼了。
可她不能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万一失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有时候听别人说借刀杀人仿佛很容易,实际上真的愿意下手的人很少,窈娘更是坐在席上吃席。沈二夫人这个人准备的宴席,一共也不过十八个菜,但是她翻过之前沈家的底档,这位沈二夫人当时没有这般分家时,每年过生辰都是请的上等席面,最少二十个菜。
当年说的分产不分家,其实都在占大房便宜。
再一抬头,听大姑太太跟窈娘道:“侄儿媳妇,听说你十分擅长丹青,你这江二嫂嫂正好有孕在身,不如你替她画一张小像,这可是她头一次怀孕啊。”
大姑太太方才听清大奶奶说窈娘和邵氏闹的僵,希望她从中转圜,因此也就出来说和一二。
窈娘笑道:“姑妈说笑了。”
她并不接话说自己画不画,说白了她算老几啊,自己想画谁就画谁。但在外,不要和什么亲戚和其他人诉苦,别人都只是把你当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
大姑太太可以上门说卢扇儿,但是对窈娘这种人却没办法,因为人家傲气就是因为人家做的你没说嘴的地方。
清大奶奶见大姑太太居然闭嘴不言,她更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原本对这件事情她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但是现在却是更有一等想做成此事的愿望,既然从颜氏这里下不了手,那就只能从邵氏身上下手了。
说起来,清大奶奶还知道江二奶奶的心事,这江二奶奶靠着舅舅嫁进了沈家,当时她总觉得是上嫁,所以对天下所有女人都防备着,尤其是未嫁的女子,她几乎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既然如此,她也知晓该怎么做了?反正现在沈临风也不在家了。
宴毕,清大奶奶扶着江二奶奶一起走,她先道歉道:“都是我不好,本来想着让姑太太说和,哪里知道……”
“大嫂别提此事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别人未必领情,有些事情就不必说出来了。”邵氏不愿意再听。
清大奶奶则道:“弟妹,我平日也懒得管这些闲事儿,可是如今不同了,那颜氏只要生下儿子,就是监生,大郎又是个极其有出息的,你总要为咱们家想想,若是你们生分让三房和大房生分了,这多不值得啊。”
邵氏也愣了一下:“那又如何?现在都分家了,再者,即便不分家,这功名科举还不是得自己去考。”
在邵氏看来她舅舅是太常寺卿,何必去求别人。
二人正说着,见沈临江走过来,清大奶奶遂以大嫂之名把此事说的严重了些:“我也不是为了旁的,还不是为了我们三房考虑。那颜氏日后的儿子,襁褓之中便是监生,我们沈家几代还不是都指望大房。”
清大奶奶说完就走,沈临江正准备和邵氏说什么,见是外面,不好多说。
只是没想到这些话被沈邦彦听了个正着,他冷哼一声,方才他才被父亲教训了一顿,家中不少狐朋狗友奉承自己,但仍旧气不顺。
他这辈子被人说比不得沈临风就罢了,难道日后连自己的儿子也比不过,既如此,那就让颜氏怀个野种,看他们大房还如何神奇。想到这里,他见喝的醉醺醺的游大,这位是他两姨表兄,一身牛力气,胆子也大,武艺高强,现任大兴县捕手。
“表哥,过来,我有一件好事说与你听。”沈邦彦对游大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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