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长评加更)
三分钟后。
“求求、求你!我什么都会说的……但是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很想连滚带爬逃离这里, 但由于身上的绳子绑得异常结实因此没能成功。机场人员A惊恐地看着站在面前、眼神似乎更加冰冷了的青年,努力后仰的同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刚刚他的注意力都用在敌视那个金发男人和绑他的人身上了,要是早看见这人,他根本就不会嘴硬啊!
这是来索命的吧?是吧!虽然他时日无多但不想立刻去死啊啊啊啊!
听着A某发出的肮脏高音, 于在场正常人一言难尽的神色中,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皆露出了预料之内的舒心表情。
诸伏景光一脸欣慰:“效果卓绝呢。”
安室透附和:“是啊。”
如果赤井秀一没有为了联络FBI而离开, 他就会刷新对安室透和绿川唯的印象。说不定还会跟一直被叫错名字的审讯官产生共鸣,感慨一句柏图斯手底下的人真是性格恶劣。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 目前刚回到客房的金牌探员并没有发现自己错过了探索同事性格的机会,而机组人员A也没能撤回狂妄的前言,只好在经历过生命威胁后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就这样,真相在柏图斯站到嫌疑人A面前说了三句话后水落石出。
这次事件总的来说可以归结为合作杀|人,只不过主谋帮凶以及被害人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 为这份案子泼上了好一大盆狗血。
“我想着杀|掉他的话, 就可以骗|保后拿着那个钱去继续赌了……不过在这之前我都只是想想,没有实际行动的!直到有一天我出去喝酒,遇到了我的好兄弟,我跟他提到这件事后他说可以帮我杀人。”
嫌疑人A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道。
“最开始我们两个都不想在飞艇上杀|人,因为这么做中途被发现了的话也很难逃跑。但那天晚上我和大哥又吵了一架,头也疼得厉害,情绪很不好……所以我也不想活了, 就想带着那个可恶的家伙一起在天上轰轰烈烈地死掉……”
听到这里, 山下晴人将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所以你就想在我的飞艇拍卖会上杀掉他?让飞艇、拍卖品还有几百号人跟你一起陪葬?!”
这什么报复社会的低素质行为啊, 他现在很后悔没有给这人再来一拳了!
被主办方吼得又往后仰了一下,嫌疑人A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半点都没有之前嚣张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的好兄弟是真心为了我考虑的,他甚至要陪我一起死我好感动呜呜呜于是就同意了他的说法。”
“慢着。”
一直旁听的诸伏景光指出了疑点, “假如按照你的说法,你和他在杀|死机长后就应该放任控制台不管,甚至直接改变航线撞向某地。但为什么在我们赶到后,看到的却是自动驾驶状态的控制台?”
闻言,机组人员的脸上竟然闪过几分不好意思:
“因为……因为在他走后我突然想到不能连累兄弟陪我一起死。毕竟他就算被抓,蹲局子也能吃好多年的牢饭,但我可没几年活头了……”
没再听接下来的话,周围的一干人等除了柏图斯之外全部变成了半月眼,安室透更是觉得这人脑子一定有点毛病。
为异父异母的兄弟两肋插刀,给同父同母的兄弟插上两刀是吧?而且还想着不能让好兄弟陪他死,干脆将操作系统切换成自动航行,打算给商量好一起去死的兄弟一个绝处逢生的惊喜。
安室透压低声音状似威胁,实际上是在努力不让嘴角抽得太厉害:“那你自己呢?不是不想活了吗?”
“呜呜呜!因为当时我突然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觉得还是继续活着更对得起兄弟的心意Q-Q”
众人:“……”
诸伏景光艰难开口,甚至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了一下:“那你就不应该在我和这孩子要打电话时阻拦,这不是直接暴露了吗?”
嫌疑人A瞪大了眼睛,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因为你们这么做会查到我兄弟身上!我不允许!所以我打算敲晕你们之后承担罪名啊!”
这下连小学生都忍不住吐槽了:“但你还是出卖了兄弟啊大叔,你们的友谊可真坚不可摧。”
“你说什么!你这没有直面地狱的小鬼根本不知道刚刚那个人有多恐怖唔唔唔——!”
从始至终都没有姓名的机组人员A被安保人员拖了下去,很快就有另一名安保过来对主办方耳语一番。
山下晴人点点头示意他退下,转身对众人道:
“既然这个家伙已经认罪并且供出了同伙,那么接下来就等飞行结束后将他俩移交给警察就好。至于机长的死……”
“唉,对此我也很自责。这方面的后续我会安排下去的,大家不用担心了。”
他撵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过确实,在真相大白的此刻,作为闲杂人等的几人已经没有了继续关注这次案件的必要。
是以,安室透在远远看着安保人员收拾了现场并摇醒剩余的机组人员后,凑近柏图斯低声道:
“出现这种情况应该会提前降落吧,也就是说拍卖也会延期。”
那这任务还做吗?还是说要来个强取豪夺?
柏图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正愁是跟BOSS汇报还是直接找机会把宝石偷出来,就听站在控制室门口还没走的山下晴人回复道:
“不,拍卖会继续。”
唉?
>>
令人意外的是,在主办方的安排下,拍卖会依旧按照规定时间如期举行。
虽说知晓机长遇害的几人在听闻此事后,都对山下晴人产生了一些谈不上正面的观感。就连工藤有希子也在儿子抱怨对方冷血时,不发一言地摸了摸小侦探的头。
但只要想到主办方因为这场无妄之灾要蒙受巨大的损失,也就没有人站出来指责对方了。
“这也算是无形之中为我们创造了完成任务的机会。不然在这种孤立地带想要拿到宝石,或偷或抢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诸伏景光放轻声音道。
他们此刻正在去往拍卖厅的路上。距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虽说诸伏景光在擒住犯人时没有弄乱衣服,但柏图斯还是强迫症地找了个休息间,将人里里外外整理了一遍,这才带着两人一起去参加拍卖会。
推开原本是会议室的门,安室透不禁感叹出声:“竟然在飞艇上建了这种大型阶梯式的会议室,设计者还真是厉害。”
柏图斯应和道:“毕竟是那个铃木财团打造的飞艇,主办方这次租用飞艇也是想把场面搞大些吧,所以拍卖的都是数一数二的珍宝。”
光是令他都觉得惊艳的就有十余件,换作和港口mafia有合作关系的那位收藏家来,估计也会给予很高的评价。
作为波尔多地区的红酒之王,柏图斯的审美鉴赏力在化成人形后就没下降过。仿佛天生就适合这种场面,尤其注重细节,这一点从每次寄给松田阵平的礼物以及他自己的日常穿搭上就能看得出来——
不包括做任务和见组织成员时那套糟心搭配。
三人落座,察觉到身边的诸伏景光似乎有些走神,柏图斯以为对方还在担心组织资金,于是安慰道:
“这次组织可是批了很多资金,放心吧。就算有缺少不是还有我在么,如果还没到需要买下一个小型国家的钱,那就不是问题。”
所以安心吧绿川,组织的经费完全够我们挥霍!
想起对方那开遍日本和欧洲国家的酒吧赌场,诸伏景光打出一个沉默:“。”
忘记了,这人是个只要站在原地,就会有钱刮到脸上的黄金律A。
不过诸伏景光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他总感觉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地进行下去。
虽然柏图斯的事故体质一般情况下只会在一个地方灵验(?)一次,但诸伏景光的心就是放不下去。被锻炼得十分敏锐的第六感一直在告诉他,只抓到那两个杀|人|犯绝对不会是结束。
可他目前也没找到什么恶性|事件发生的苗头,只好在柏图斯看似威胁实则安慰的目光下坐好。
而另一边的安室透也以为幼驯染是在担心资金不够,需要他们后续明抢。见诸伏景光没再说什么,也就放下心,随手翻了翻拍卖时间表。
他对那枚保证金都要交800万的宝石也很感兴趣,因为安室透想知道,那枚宝石是不是真的如介绍里那样,能够让人长生不老。
都有特殊能力者了,有这么不科学的宝石也还算正常?
拍卖会正式开始,随着拍卖品被一件件展示出来,竞拍的人热情也被激发,有些富人竞价到手都要挥出残影了。
在目睹工藤优作成功拍下那支钢笔后,望向柏图斯终于开始举牌的手,安室透抬高视线看向前方:
“打火机……前苏产的那只?”
柏图斯又不抽烟,就算买下那个也没用……不,等等。
看着安室透恍然的神情,放下手,柏图斯眼神漂移:“嗯……因为之前欠了琴酒一些人情,所以我打算给他换个打火机。透你看那个是不是跟琴酒的很像?”
安室透心说你不要转移话题!可这定睛一看还真如柏图斯所说,只不过……
“这已经不是相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啊,就连有些旧的状态也是。”
在他的记忆里,琴酒总是时不时摩挲那只打火机。只能说得亏不是涂漆工艺,不然高低被对方擦出两个手指印。
但柏图斯那个心虚的表情……他竟然不晓得自己和hiro都通过论坛知道了他和琴酒约战这件事吗?
柏图斯不会老古董一样,根本就不看论坛吧?
接下来,在诸伏景光和安室透愈发复杂的心情下,柏图斯又陆陆续续拍下几件东西,而且看上去每一件都很有指向性,一眼就知道后续会出现在谁的礼物盒里。
在安室透感慨‘松田,我终于理解你被贿赂的感受了’时,拍卖会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高潮。
视线跟随着走到台前的工作人员,柏图斯低声提醒道:“来了。”
“现在是本场竞拍的最后一件——”
放在丝绒托盘里的拍卖品被揭开面纱,正红色泽的宝石犹如烧灼着的太阳,露面的一瞬间,似乎有些昏暗的拍卖现场都明亮了起来。
“三十多年前由一位埃及富商发现的红宝石!据说能够让生者长生,死者复活!”
“起拍价格,4000万!”
伴随拍卖官炒热气氛的声音,人群爆发出一阵喧哗。
但是紧接着,当第一个人迫不及待抬高牌子时,工作人员只觉手上一轻,托盘上璀璨的宝石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它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第062章 第 62 章
“……这还真是。”
伪装成工作人员的贝尔摩德站在拍卖厅外, 听着里面骤然暴起的喧哗声,暗道一句不妙。
新加入组织的那群人总是傲慢地自认高人一等,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特殊。正因如此,她才打从心底不赞同那位大人这次的交代。
本应用钱就能摆平的问题, 如今却因为队友争强好胜而产生内斗。要知道, 柏图斯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这件事被发现的话,对方一定会认为组织不放心他出任务, 这才派另一伙人来完成,进而动摇其对组织的忠心。
但既然自己能想到,那位大人不可能忽略这一点。所以……
莫非这场任务中,那位大人能够得到什么比柏图斯的忠诚更有价值的东西,因此才会毫不犹豫地派出那两个一看就有小心思的特殊能力者?
那位大人, BOSS是想做什么?
>>
“不、不见了?!”
拍卖官慌慌张张去摸展示宝石的托盘, 可翻遍了绒布上下,就连工作人员的袖子和口袋都翻遍了,也没有见到不翼而飞的宝石。
最终,他只从绒布里抖出了一粒小小的石头。
“骗人的吧!”
“宝石怎么会凭空消失,该不会是你们的彩蛋节目?”
“怎么可能,这是魔术吗!是哪位宝石怪盗的魔术?!”
坐在前排的人声音尖锐,一下子就从叽叽喳喳的讨论中脱颖而出。
有了这句话做开场, 现场的人纷纷将各自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吵嚷的封闭空间让位置在最后方的几人同时皱起眉。
安室透四下张望, 突然视线凝在了一点,侧过头对柏图斯耳语道:
“四点钟方向, 穿深灰色西装的那个人好像不太对。”
柏图斯立刻看向安室透说的方向,只见一个中年男人, 大概是拉丁籍,正在座位上猫着腰瞄向四周,屁股都离开了椅子半截,似乎只等机会就准备窜出去。也就他们这个纵观全局的视角才能勉强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看上去就有问题,但……”诸伏景光眯起眼,用狙击手的标准视力隐晦地扫视着对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对方说不定会有同伙。”
如果是类似魔术的手段,那么这样的行动,对方估计至少会有一个同伙。诸伏景光和安室透是这么想的,包括柏图斯也一样。
登上飞艇之前的安检十分严格,就连柏图斯都是随身带着陶瓷匕首才过的安检,手|枪和金属的冷兵器当然带不上来。就算带上来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给那个疑似偷宝石的人来一枪吧。
而且还打不准。
于是,在拍卖官等待安保人员确认现场的其他角落有没有宝石,一边封锁拍卖厅时,柏图斯给大概还在套房里的赤井秀一发了条消息:
【速来拍卖厅。如果路上有遇到奇怪的人就抓住。——Petrus】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条:
【对了,要活口。】
得叮嘱一下诸星不能杀|人。况且他总得问问这种魔术是什么原理,如果今年的红白歌会无聊的话,还可以当作家庭跨年作品热热场面呢。
收到第二条邮件的赤井秀一:“……”
要活口,是方便审讯么?赤井秀一的眼神犀利起来。
【懂。——Rye】
“很好,诸星收到了。”
柏图斯收起手机。虽然感觉这个‘懂’里包含的意思并不像字面那么简单,但总之诸星来了就行!
看着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与参加拍卖的人逐个沟通,柏图斯有些放松了下来,视线也从嫌疑人身上稍微移开。
嗯……接下来应该就是搜身,然后重新组织竞价。不知道偷宝石的人是什么目的,也许是看上了噱头般的长生不老,也许是单纯像那些怪盗一样,打算鉴别一下真伪?
这样想着,柏图斯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结果被来自控制室的广播一下子打断了思路:
“嘟嘟——请乘客注意,目前飞艇航行受到一定因素影响,可能会出现震动摇晃,但这都是正常现象,请稍安勿躁!”
“重复一遍,请稍安勿躁!”
即使经过广播的升噪处理,进行播报的人声音里也能听出一丝紧张。
而且,一定因素影响?
如果是遭遇风暴或是其他自然现象,应该会通报清楚吧?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不禁为机组人员模棱两可的播报面面相觑。
柏图斯则若有所思地将这个词翻来覆去品了一遍。
能干扰到平流层航行的,除了飞艇自身原因,也就只有天气,比如雷暴什么的,再就是电磁磁场……
等等,磁场!
赤眸青年的眼皮蓦地挑高,他想起和安室透乘坐电梯去往控制室时感受到的违和,终于拨云见日,找出了最接近的答案。
那果然不是错觉,而是和在温泉旅馆时一样,覆盖整个旅馆的重力场。只不过因为自己身处局中而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偷走宝石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魔术师,而是幻术师才对!
他猛然看向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好对上对方看过来的、挑衅的目光,紧接着那人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拨开人群向门口飞奔过去。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被这变故惊住,谁都没想到会有人在封闭的飞艇内选择逃跑,这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总不会是……!
“不好,他要去控制室!”
安室透惊呼出声,说着他就要追出去,不料却有人动作更快:
“我先去追,你们保护好自己!”
柏图斯将手里的号码牌往安室透怀里一塞,顺带着给两人一人丢了两把陶瓷匕首。接着就在拍卖官和其余人的惊呼声中利落地翻过桌椅,朝着撞倒安保逃走的灰衣男子追去,只留下身后金发青年下意识的呼喊:
“中原!!”
>>
一头棕发扎成马尾的女乘务员已经远离了拍卖厅,正站在休息室外的走廊里,拿着手机斟酌邮件的内容。
这里本应是约好的碰面地点,不过贝尔摩德觉得自己多半不会遇到那两个人了。
只是不来也可以,反正她仅仅想给BOSS正大光明汇报一下进度。至于汇报内容里会不会出现这次任务的详细内容,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毕竟她得如实汇报啊。
被不受管教的队友搞得心累,贝尔摩德点点手指,忽然很想去吸烟室抽根烟。
可她的手指刚做出无意识夹烟的姿势,就听到一阵细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千面魔女瞬间伪装出温吞认真的神色,打算在这个比较狭窄的走廊拐角给对方让个路,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熄了念头。
莱伊?!
在贝尔摩德内心小声的惊呼中,听柏图斯的话赶来的赤井秀一平静地颔首从旁边路过。茶色太阳镜下的眼睛眨也不眨,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然而棕发的女人却挑起一个笑,在擦肩而过时赞叹道:“鞋子不错。”
赤井秀一:“……谢谢。”
他落荒而逃。
这双鞋是苏格兰帮他挑的。赤井秀一本以为对方的审美是日系温婉风,再不济也是走御姐路线,毕竟苏格兰除了那个腹黑到有时会鬼|畜的性格以外,其他方面都很符合日本男人的特性。
结果对方笑眯眯地给他整了个纯黑漆面细高跟,鞋底还是躁动的红色。
好一个外冷内骚(不)。
看着长发男人绷紧神情匆匆离开,贝尔摩德的表情重新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而在遇到贝尔摩德却不自知之后,赤井秀一就撞上了跑出来的柏图斯。
对方显然是在追着谁,一上来就问他看没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有些膨胀的男人,赤井秀一摇摇头:“没有,是那个人偷了宝石?”
“不,我不确定,但是他的嫌疑最大。”
柏图斯皱着眉忍耐那份眩晕感。这附近绝对已经成了幻术师的巢穴,但他现在跟诸星解释又太麻烦,于是他让对方去找安室透他们,自己则继续去追。
然而目送赤眸青年离开,赤井秀一不到十几秒就又遭遇了赶来的诸伏景光。
助力他脚跟磨出个泡的罪魁祸首站直身子喘了口气,而后急忙问道:“中原他人呢?”
“他去了——”
赤井秀一反手一指,突然瞳孔骤缩。
下一秒,走廊里已然空无一人。
>>
突然消失的两人暂且不提,柏图斯在路过华丽的夜色黑玫瑰,又偶遇了普普通通棕发乘务员后,终于追到了那个疑似偷宝石的贼。
他们再度回到了飞艇的底层。
为了观赏性,铃木集团将这里打造成了四周大部分都是玻璃的小型观景台,就连脚下亦是由玻璃拼成。
从这里能够俯瞰正下方黑沉的海水,远远能够看到夜晚市区内连绵的灯火。再往后走,拐过一个走廊就是控制室。
就在这满是玻璃地面的位置,柏图斯超前一步拦在了‘幻术师’的面前。
而那位‘幻术师’也顺势停了下来,用细长的、充满算计的眼打量着柏图斯,看上去并不是很紧张。
“是你拿了宝石对吧。”柏图斯眸光沉郁,冲着男人伸出手:“把它给我。”
在已经对幻术有了防备的现在,柏图斯完全可以放纵自己的直觉去规避风险,做到防患于未然。
灰衣服的男人笑了笑:“你看起来不觉得奇怪啊,真难得。”
他话里的优越感让柏图斯拧起了眉,不明白对方的说法:“奇怪什么?幻术?”
“哦哦,幻术?那你好像误会了我!”
男人将攥着什么东西的左手晃了晃,见柏图斯的视线依旧放在他的脸上,遂勾起一抹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你竟然知道幻术师,这让我很惊讶。但……即使是幻术师也只是普通人而已,那玩意有点天赋就可以学,而我可比他们高贵得多。”
“就让你见识一下,哦对了,你是在找这块宝石吧?”
说着他左手掌心摊开,露出被握在手里的宝石,双眼闪动着柏图斯熟悉的恶意:
“代号是柏图斯的话,红酒的颜色倒是和它相称呢。只可惜,我可不想让这么漂亮的宝石摔个粉碎,所以还是请你——”
“和这杂碎般的石头一起上路好了!”
柏图斯:“!”
话音刚落,柏图斯顿觉脚下一空。红酒妖精下意识看向下方——
却只见到了从身边极速掠过的云层,以及一颗与他一同坠下去、又被吹飞的石子。
而亲眼看着人掉下去的‘幻术师’则右手一抓,原先在柏图斯脚下的那块玻璃就这样被他竖着扶在了地上。
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近万米高空的冷风夹杂着刺耳的呼啸声袭来,瞬间灌入这处观景台。但由于男人及时将玻璃挪回了原处,也算是勉强止住了会造成空难的势头。
做完这一切,回忆着赤眸青年最后似是茫然的神色,灰衣男人冷哼一声,满意地抛了抛手中的宝石,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凡人啊!杀死没有异能力的家伙,简直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这样下去,到时候说不定那位BOSS能够让我随意挑选代号……哼,或许还有数不清的奖金呢。”
看着拐进视野的金发青年,男人抽出一把刀,不怀好意地笑了。
“那么接下来,就处理掉来碍事的人吧。”
第063章 第 63 章
“那个人啊, 他掉下去了哦,从这里。”
安室透感觉心脏像是破了一个洞。
在看到明显被风刮得一片狼藉的底部观景台,以及灰衣男人得意的笑时,他只是觉得有些闷热。
极其不妙的预感催促他一路上都在尽力去奔跑, 因此当他抵达这里时, 汗水已经开始顺着脊骨的凹陷往下流, 脸上的热度消散不去,即使是在有中央空调的飞艇里也无济于事。
但在听到对方夹杂着嘲弄的发言后, 金发卧底却顿时如坠冰窟,仿佛连牙齿都在打着颤,就连汗滴在眼睛里产生的刺痛都无暇顾及。
“……你在说什么?”
柏图斯掉下去了?
从这艘处在平流层的飞艇上?
安室透轻轻抖了抖眼睫,听见自己的质问声小得不可思议。
灰衣男人掏了掏耳朵,理所当然道:“我说——他掉下去了。看你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那个人很厉害?”
他有一双狭长的、瞳孔细小如蛇的眼睛, 此刻正盯在安室透的脸上来回游移:
“将近万米的高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到底了。虽然下面是大海,但这个高度,怎么说也会粉身碎骨吧。”
他时不时将手中的两颗石子转上几转,像是在估量什么,站立的姿态却毫无破绽。
异能者对上那双骤然阴沉下来、宛如酝酿着风暴的紫灰色,似乎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哇哦, 你们不会是关系很好吧!”
“听说组织里的代号成员几乎都是单独行动, 只有你们是四个人一起?你叫……哦对,最黑的那个叫波本, 你是波本!”
没有对对方直白的人身攻击作出反应,几句话的时间, 足够优秀的警校毕业生侧写出灰衣男人的性格。
这类人你越去辩驳,越会满足对方的心愿,对他的挑衅置之不理才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安室透目前也没有心思回怼。
就像被一下子挖空了属于这个假名的一切。得知赤眸青年跌落高空后的惊慌与愤怒一股脑涌上来,将安室透这个人所有的伪装都崩个粉碎,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于是金发青年压低身形,无视男人恶劣的表情,直接起手拿着柏图斯交给他的匕首攻了过去。
安室透心乱如麻,动作却干脆利落,可灰衣男人的动作同样不慢。眼见着攻击都被一一化解,对方甚至偶尔还有闲心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些什么能用的东西。
而最终,男人将视线锁定在了安室透的脚下,随后抬手用刀架住了金发青年挥下的匕首。
“对了,波本。”
舌尖碾碎的阴森嗓音听得安室透浑身一阵颤栗,再加上那些到现在都无法相信的事实,几乎是下意识地,安室透很想挥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将这人狠狠按在地上。
可划过来的刀锋实在锐利,迫不得已,安室透只好往后退了两米拉开距离,却不想抬眼间就看到了那双眸子中翻动的粘稠恶意:
“还有一点忘记和你说了,那位柏图斯掉下去的地方——”
“就是你脚边的那块玻璃。”
紧接着,犹如慢动作回放一般,安室透脚下陡然一空。
好似踩进了一片云雾里。
>>
回到几分钟前。
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开始两人都以为这是魔术之类的把戏,可在岛屿上见识过‘大变活人’的赤井秀一很快反应过来,发现这里的触感真实,就连第六感也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就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空间。
于是一回生二回熟,在诸伏景光带着询问的眼神看过来时,长发男人相当自然地抚平裙摆仓促间叠起的褶皱,抛出一个词:
“等。”
等待突破的时机,也是等待这个‘空间’的主人出现。
既然拥有这样的能力却没有立即杀掉他们,那么对方无论是受到限制不能杀,还是有所求而不想杀,他都会以此为筹码,借机逆转劣势。
果不其然,一道声音在下一刻自前方的黑暗中响起:“你们两个也是那个组织的代号成员……看上去很普通嘛。”
声音的主人似乎在斟酌什么,两个人又等了几秒钟才等来了下一句:
“男的就杀掉吧,女的倒是还挺漂亮的。”
被放话杀掉但完全没了紧张感的诸伏景光:“噗。”
而赤井秀一警戒的动作一顿,表情真诚:
“你是瞎了吗?”
他想说很久了,这种双开门女巨人竟然能在安保人员眼皮子底下横着走,周围的人还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你们这些经常来拍卖会的富人到底平时都在玩些什么!
吃点儿好的吧!!
赤井秀一心底的吐槽震耳欲聋,可惜那道声音的主人并不会读心。被噎了一下的幕后黑手只是停顿片刻,旋即暴怒道:
“你竟然敢骂我?!”
话音刚落,周围混沌一片的空间突然猛烈颤动起来,无数冰刃夹杂在雨水里朝着虚空中的二人落下。
诸伏景光瞳孔一缩,向后滚了两圈才险险避过那些不科学的存在。就见远处白光一闪,接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男人突然现出身形。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部手机,外壳看起来有亿点眼熟。诸伏景光猛地回过头,发现诸星大正伸手去摸原先放手机的口袋,果不其然摸了个空。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名幻术师。当然了,你们这些普通人如果不是今天来做了和我一样的任务,大概一辈子也遇不到幻术师,所以你们某种程度还挺幸运的。”
欠揍的声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诩幻术师的男子拿着赤井秀一的手机,在两位卧底紧张的注视下点亮屏幕:
“那个男的我先暂缓处置,至于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哼哼,我一定要把你的浏览器记录公开了再送你去死!”
“让我看看,嗯?新邮件?”
赤井秀一:新邮件?等等!
那是朱蒂的邮件!
在赤井秀一突然想起了这封邮件会来自于谁时,幻术师已经点开邮件一目十行,并且脸色越来越迷茫,最后愣愣地吐出三个字母:
“……FBI?”
“你是FBI!!!”
兴许要归咎于骨子里怕警察的特质,年轻男人在说完话后就下意识将上书FBI几个大字的手机往前丢了出去,正好被抬手的诸伏景光接住。
这一下,看着邮件里异常丰富的信息量,如今就连诸伏景光也没办法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了。
他缓缓扭过头:“莱伊。”
“苏格兰。”
长发男人眼神坚定地看向自己的临时搭档:“我们是家人,所以……你听我狡辩。”
>>
“实际上我和波本一样。”
赤井秀一的语气异常诚恳,而诸伏景光在听过之后则陷入了沉默。
和波本一样,和波本什么一样?柏图斯办的假证吗?
但你联络的貌似是真的FBI啊!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睛都要擦出火星子了。而在幻术师看来,这一男一‘女’离窝里斗就差一点柴火,所以他也就停下动作试图坐山观虎斗。
不得不说,人类看热闹的本质在这人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他完全错过了猫眼青年脸上快速浮现又消失的白切黑笑容。
虽然诸伏景光根本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先行干翻诸星大,或是跟对方摊牌。但他察觉到了幻术师因为误解他们之间关系而产生的好奇心……好奇心总会害死猫的,诸伏景光也乐得随那个男人去。
而对于诸星大这个人说的话,他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结合从前对方在某些细节上的违和、偶尔晨练时多出的那几分钟,以及前些时日在银行里擦肩而过的FBI……
当卧底也算是前辈了的猫眼青年一下子就判断出,这个前段时间由于‘气到幼驯染’这种险恶罪名,而被自己塞了一个礼拜甜口味增汤的男人,大概可能确实是和他们一样的卧底。
那么他就不能让诸星大折在这里,毕竟同是正义的一方,虽然FBI手段实在不怎么光彩。
在心里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也算是在岛上见过类似场面了的诸伏景光再次躲开不科学的冰锥,就听幻术师恶狠狠地对着长发男人说:
“等着吧,听说组织里可以取代死人的代号,我这就送你下地狱,然后再回去告诉那位大人你是卧底!”
对方拿着刀很不卫生地舔了一下,露出了‘我这是一把涂了剧毒的匕首’的表情:“我可还挺喜欢黑麦威士忌的。”
而赤井秀一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男人,挑了下眉:“谢谢,但你的喜欢让我有点恶心。”
所以这种脑子不是很正常的存在,竟然真是组织的人,是新吸纳的特殊能力者?
世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赤井秀一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对这些接受很快。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组织会派两伙人做同一个任务。难不成柏图斯已经让组织不放心,所以高层才打算先下手为强,派了人来抢任务?
不,更大可能是这人想要自己揽功劳,于是进行了私自行动。
只是柏图斯……他们小组不受待见这种事,如今看来还真有说服力。
但之前碰到柏图斯时对方说要去追的人,不一定就是眼前这个人,那么组织这次至少派了两人。
虽然相信柏图斯的武力值,但赤井秀一和安室透他们一样,也都是相信自己直觉的人。有时候直觉能带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收获,譬如现在。
所以——
“苏格兰,我们要速战速决了。”
长发男人一脚踢飞了敌人手里的刀,在队友的赞同声以及敌人惊愕的眼神下挥起拳头砸了下去: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凭蛮力,你还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不是,你怎么在幻境里没事!你应该不能动了才对啊!”
“害怕呢!恐惧呢!不应该瑟瑟发抖地尖叫出声吗!!”
在自己的主场挨了一拳又一拳,幻术师简直要声泪俱下,可本次的MVP选手无法通感对方的悲欢,他只觉这人十分吵闹。
“这个啊。”赤井秀一避过那无谓的挣扎,直接送了对方一只黑眼圈,而后在幻术师‘你竟然和幻术师打近战,你不是人!’的呼喊下,悠悠笑道:
“你就当熟练工好了。”
在岛屿上遇到那个红领巾阴沉男和他的矮子打手之后,打开了纸条的赤井秀一犹如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总会梦到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他曾一度认为这是红领巾的恶作剧,现在看来对方是早就预计到了今天的场面,而提前锻炼了自己。
幻术师么,他还真是欠了人情。
将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幻术师抡圆了拎起来,赤井秀一开口,为对方的结局落下最后一笔:
“你这张嘴实在太欠揍了,所以抱歉,你还是躺一会儿罢。”
说罢,强壮的‘女郎’在另一位狙击手麻木的注视中单手夹住敌人的头,另一边抬手就是一鞋跟:
“啊!!你,你竟然是个男的——!”
诸伏景光:“噗!”
赤井秀一:“……”
你特么是真瞎。
随着幻术师的壮烈牺牲,周围的景色犹如被击碎的玻璃一般皲裂粉碎,重新恢复成走廊原来的样子。可两人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这脚踏实地的感觉,身边就突然喧闹起来。
赤井秀一抬眼一看,就见一群人呼啦一下将自己和猫眼青年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站在人群里最显眼的熟人——工藤夫妇和那位小侦探,则对着自己露出了大脑无法响应的表情。
看了看身边神色复杂的绿川唯,又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不省人事男,赤井秀一重新将鞋穿好,拢了拢打斗中被撕掉半截的长裙,直起身挑眉道:
“夜安, ladies and gentlemen。”
>>
与此同时,底部观景台的战斗还在继续。
安室透反应迅速,侧身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他看着灰衣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咬紧牙关,再次避过对方疾速甩出的利刃。
可是眨眼间,那把刀又出现在男人的手中,朝着安室透狠狠一划,几乎是紧贴着脸颊划过去,削断了几根金发。
再度拉开距离,安室透终于得以缓了口气。
最开始玻璃瞬间的消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好在他及时扒住了旁边的玻璃地板才幸免于难。几次交手过后,虽说很难做到压制对方,但他也大致摸清这个人的特殊能力是什么了。
只是他需要随时警惕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地面,期间还要注意躲避对方的袭击,精神高度紧绷……
而且还要屏蔽那些垃圾话。
“怎么了,这就不行了吗哈哈!”
“出乎意料的魔术效果如何?你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观众啊!”
“就连BOSS都没有见过几次我的厉害,不过很快你就要从幸存名单上消失了。”
“真是难为你们,为组织尽心尽力,还要被我取代……不过别担心,我会给你们的忌日买束花的。”
“真吵啊。”金发卧底很想告诉对方一句:飞艇上的代号成员只有那一瓶真酒,但他忍住了。
自己可不能像这个人一样,说得多,暴露的信息更多。得亏有他的帮忙,安室透心中曾经还在迷茫的,有关特殊能力者的资料都被这个人补足了。
字里行间的优越,以及行为认知上的不同。对方了解‘普通人’,却将他自己分割开来,不与普通人建立认同。
而且既然他专门提到这个世界,那么很有可能还存在别的世界。
所以,特殊能力者可能不是因为什么因素拥有了能力,而很有可能,是一些原本就存在的能力者通过什么渠道,进入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原来警察厅的档案也并不一定完全正确,回去写到报告里吧。
安室透嗤了一声,冷不丁拿陶瓷匕首反手捅向对方的面门,灰衣男人连连后退几步,避过了锋芒。
“你的动作也开始慢了。”
金发青年边躲闪边笑起来,脸上的嘲讽之意直戳异能者的神经。
“那又如何,你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吧!”
灰衣男人狞笑着抵住安室透砸下来的拳头,声音邪肆:“但你比之前那个反应快得多,竟然躲过了我两次。听说你们是搭档?那还真是不搭啊。”
“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下去陪他了!”
“你——”听到这句话,安室透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只有这一点,像触及了逆鳞,安室透的攻势愈发凶狠,但是心里却在思考男人的这句话。
柏图斯,他明明比琴酒还要厉害,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
除非那个人是在故意放水,但没有理由啊。
是掉出飞艇于是索性在外面挂着,伺机偷袭?但他们脚下可都是玻璃,根本无处藏身,而且飞艇外是近万米的高空,正常人挂在外面不到一分钟就会被冻成冷鲜肉。
最开始的惊愕与隐约的绝望褪了下去,安室透早已冷静下来……确切说他不相信柏图斯会这样死去。
柏图斯,那家伙明明答应了自己好多事都没去兑现,怎么可以把命丢在这样的人身上!
要死也得,不,他就不准死!
“唔——!”
一拳打中对方的腹部,伴随着内脏扭搅在一起的剧痛,异能者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他赶忙看向安室透脚下的玻璃,等了一秒,两秒……直到再次被击中下巴都没能成功发动异能。
怎么回事?他的异能失灵了?!
慌乱中,男人的耳边响起轰鸣声,紧接着一道重拳砸在了他的太阳穴。灰衣男子被打得飞了出去,后背撞到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能力没办法用了?”
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劈开异能者混沌的大脑,他勉强抬头看向一直被自己压着打的金发青年。
对方半蹲在地上,手扶着脚下的玻璃,另一只手里握紧的匕首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晕。
姿势,手……是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异能者大骇。
看着对方情绪都写在脸上的表现,安室透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他的手没有离开地面,只是将匕首横在胸前,做好准备:
“你的能力可以置换手中的和视线集中处的物品对吧。虽然被你用在了犯罪偷窃上,但这确实是相当便利的能力。”
“但是它有两个致命的弱点……我想你自己也清楚才对。”
“其一就是你只能置换不与他人有直接接触的东西。方才的战斗里,有几次你明明有机会置换掉我脚下的玻璃,但你没有动,甚至有一次做了次一等的选择。”
说话间,安室透一转攻势,将异能者所剩无几的头发薅住,用力向地面掼去,随后直接一个缴械夺过了对方的刀。
冰冷的刀刃划过胸口,异能者缩着脖子,骇然看向那把刀划开了自己胸前扣好的口袋。
安室透将男人的身子往前一丢,闪烁着鲜红色泽的宝石落在他的手里,沉甸甸的,仿佛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该死的,你这家伙!”
眼见着对方站稳后准备再次发动能力,安室透避开刺来的刀以及同时消失的玻璃,猛地欺身向前,在灰衣男人的怔愣中与之来了个贴脸。
紫灰色的眸里遍布燎原之焰,盯着那双闪躲的狭长双眼,一字一句道:
“其二就是……”
“你的能力,有近三十秒的冷却时间。”
他在异能者惊恐的眼神里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随后毫不犹豫地照着对方的脸——
一拳打了上去。
第064章 第 64 章
“那么, 我要做的是将特殊能力者找出来吗?”
一周前,警察厅的机要档案室里,安室透将那份秘密档案交还给上司后如此问道。
在暗处保卫国家与民众的安全——卧底要做的,归根究底就是这样的工作。
而一旦特殊能力者被组织找到……甚至可能组织已经吸纳了他们, 那么组织必然不会将之用在正道上。
是以, 即使上级要他排查出组织里可能存在的特殊能力者, 安室透也并没有对此感到为难。
然而上司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不,降谷君, 你的任务是继续潜伏在柏图斯的身边。上次你提到想尝试拉拢柏图斯,一定要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完成,至于特殊能力者的事不用担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正式参与到这件事里。”
安室透:唉?
看出了下级脸上的茫然, 男人叹了口气, 缓和了本来严肃的神色。
“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倘若组织里有能力者,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被成功收服或是洗脑的可能性极大,这样也许会对你和诸伏君造成不利。”
“何况这件事牵连的……也许比你我想象的都更广、更深,但无论站在哪一种身份,我都不希望有优秀的年轻人遭受莫须有的伤害。因此信息尽可能透明, 已经是我作为上线能为你们做的仅有的一些事了。”
安室透抿唇, 内心复杂。
而在叮嘱过后, 上司的话锋一转:“当然,如果有异常情报的话还是要汇报。有些事, 我们需要知道的比其他人快,才能防患于未然。”
显然是想到了之前警视厅卧底的事, 安室透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从知晓特殊能力者的存在后,在安室透的眼里,特殊能力者与他们都一样,没什么不同。甚至如果仅因为拥有了力量就要被觊觎,这样的人反倒是需要去保护的存在。
但若是这样的特殊能力者——
最后一拳砸在灰衣男人的鼻骨上,伴随着一阵哀嚎,安室透将男人的脑袋狠狠扣在了地面,鼻血顷刻洒满透明玻璃。
前十几秒还在垂死挣扎的异能者终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如果是你这样的存在,我可不想去保护啊。”
低声吐出这句话,金发青年从半跪的姿态摇摇晃晃站起身。感受到手上的黏腻,安室透勉强抬起手臂,就看到了正在往下一滴一滴流的血。
有自己的,也有对方的。他不记得朝着这个男人挥了多少拳,以至于指间的皮肉都开始涨痛。
但除了最初想要制服对手的心,这样的行为在后来都成为了发泄。
“……”
一声叹息在不算大的空间里响起。
安室透本以为他会在组织里当一个‘片叶不沾身’的卧底,最后或是凯旋,或是死在黎明前的战场。
谁知道遇到的第一个人就将他带进了这片黑暗中的避风港。
然后在他已经习惯了的如今,毫不犹豫地,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离开。
“柏图斯。”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
没有像往常在家里时那样给予回应,赤眸青年仿佛真的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就连偶尔碰触间带起的红酒香气也消散干净。
迟来的、直逼心脏的痛感终于在他的身体中泛起波澜。安室透缓缓攥紧胸前的衣料,慢半拍地回想起曾经在档案室咽下的猜测:
柏图斯或许是特殊能力者。
他从初见时乍裂的银光一直追忆到那具脆弱的身体,以及赤眸里氤氲的两片雾气。如果可以,那时候的安室透有多想拒绝‘柏图斯有特殊能力’这句话,现在的他就有多想这个可能兑现。
有些慌乱的脚步声自身后由远及近,安室透转过身,手却在摆动间摸到了那块宝石。
红色的宝石静静躺在自己的口袋里,如同普通石头那样冰冷,但安室透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灼伤。
它能让死者复活吗?
>>
“安室!”
幼驯染的声音将安室透从走神里扯了回来。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拐过弯,就被不远处几乎算是千疮百孔的观景台吓了一跳,接着视线就被站在中央的安室透所吸引。
金发青年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旁边还有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连卧倒的姿势都和他们打败的那个幻术师差不多。
还真是同伙之间的默契。
放缓脚步,诸伏景光走到安室透身边几步远的位置,忘了眼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到后者的身上:
“柏图斯呢?”
“……”
回应他的是好友的沉默。
诸伏景光这才发现,金发青年脸上是丢了魂一样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还在颤抖着。
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漫上他的心头。
但不待他再去询问,安室透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他们这里还有莱伊那家伙,他不能暴露出丝毫破绽。
因此安室透往前走一步,将‘自己是卧底’这句话在脑子里反复刷屏,终于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柏图斯他——”
突然,熟悉的下坠感袭来,只是这次安室透没来得及躲开。
金发青年的身影倒映在其他两人骤然圆睁的双眼中,与一枚不起眼的袖扣一同迅速跌落。中途他伸手抓住旁边的玻璃,试图借力重新回到飞艇里。
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嘶哑而疯狂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该死的,我怎么会被非异能者逼到这种地步?!”
只见灰衣男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将那块原本踩在安室透脚下的玻璃随手丢了出去,摸了摸缺了只袖扣的袖子,歪歪扭扭走到安室透旁边。
“哈…你知道吗,我的背后还有便携式的气囊伞,就算不小心掉下去也足以生还……而你——!”
吹进来的冷风瞬间刮乱了观景台里的装饰,诸伏景光目眦欲裂,眼见男人赤红着双眼,恶狠狠对着扒在地面上的手踩了上去!
“就给我去死!!”
“安室——!!!”
“诸星绿川闪开!”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诸伏景光条件反射地和赤井秀一往两侧一撤,而看着被风卷走的那抹金色,正放声大笑的男人却忽然噤了声。
男人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匆匆瞥见中央有一处拳头大小的空洞,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
可他来不及叫喊便被一道阴影笼罩,紧接着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拖拽着跌出了飞艇。
>>
几分钟前。
柏图斯在掉下飞艇后的第11秒才停了下来。
其实单靠战斗直觉,他完全可以规避风险。但那时候红酒妖精的脑子都在用来思考一个问题,而且既然从高空坠落并不能威胁到重力使的生命,柏图斯也就任由自己下去了。
他在急速下坠中回放着方才灰衣男人出手的每一帧细节,从对方的言辞和自己的感觉上排除了幻术师这个选项,又将魔术魔法库洛牌等等不该存在于这个片场的东西删掉,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个人,大概是异能者。
异能者啊……
赤眸青年悬在半空中,俯瞰着脚下飘过的云层。他记得首领曾经说过,异能者的话,姑且算是比较稀有的存在来着。
并且,在电梯里时感受到的波动他不会记错,也就是说,对方的同伙应该是个幻术师。
温泉旅馆那次,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也有幻术师,只不过比之原世界更加隐蔽。可如今的情况推翻了之前的猜测,让红酒妖精再度陷入了迷茫:
幻术师和异能者的组合,只有可能是他的原世界过来的吧?
想到这里,柏图斯忽然有些后悔,他后悔没在过去多问问那个已经死掉的幻术师。于是他用上异能将自己悬停在空中,打算折返回去问个明白。
只不过当柏图斯飞到远远能瞧见底部观景台的距离时,发现一个金发的人影出现在了他原先的位置,而且在灰衣男人使用异能时轻松避过了对方的陷阱。
真厉害啊透,不愧是他的家——
隐在云层里的赤眸青年为内心习惯性的叫法沉默一瞬,不过很快便将之抛在了脑后。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思考家人之间的关系,当务之急是尽快趁透把人打死之前(异能者:?)留口气儿问问题~
就这样,柏图斯放弃了直接冲上去给异能者观看高空诈尸的机会,而是选择绕到飞艇上端,从外舱门进入。
毕竟现在这么上去,即便杀了那个异能者,安室透也会得知他的身份。而暴露身份对红酒妖精来说依旧意味着风险。
然而,怀揣着这样的态度,当他一路跑向底层观景台,再次经过棕发的女乘务员,又与工藤一家擦肩而过后——
面对的却是金发青年即将掉下飞艇的景象。
心脏被难以形容的感受被吞没,当柏图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的身体早就违背本能做出了决定,拽着罪魁祸首撞出了飞艇。
“唔唔……!!”
你怎么可能会活着!怎么可能从那种地方出现!!
灰衣的男人浑身发颤,他惊恐地看向拖着自己迈向地狱的人。赤眸青年面容阴郁中带着狠厉,在高空中丝毫不受影响地开口,声音低哑得犹如阴魂不散的厉鬼:
“我在的组织里有三条规定,你知道其中一条是什么吗?”
“收到的攻击定要加倍奉还。”
在柏图斯说出这句话后,还在试图挣扎的异能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想发出声音,可他早被坠在上方的人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音节。
“你……你,是!”
港口黑手党的人?!
怎么会是港口黑手党的人!!这个世界怎么会——!
将男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连额发都未被吹动一丝一毫的妖精垂下双眸,紧接着异能者便感到自己的额头一凉,本就混沌的意识迅速剥离。
而在甩掉异能者的尸体后,柏图斯半秒都不曾犹豫,便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浓黑的夜与暗色之云。
他向星星坠落的方向追去。
>>
安室透感觉自己要被高空的寒冷冻出走马灯了。
剧烈的风吹得耳廓生疼,恍惚间他好像想起了之前在温泉旅馆时做的梦。
梦里的诸伏景光捧着花向他所在的樱花树下走去,再后方是萩原和松田,班长则在和女朋友说笑。安室透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在那一刻,后来还是强烈的责任感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而后那场梦就染上了奇怪的色彩,他甚至还梦到柏图斯在天上飞。留着半长黑发的青年揽过自己的肩坠入无边幻境,靠丢烛台给幕后黑手来了个透心凉。
所以果然是梦啊,柏图斯又不是特殊能力者。
……他怎么会做这种根本无法实现的梦。
就在安室透打算最后悼念一下柏图斯,再对飞艇上肯定自责到不行的诸伏景光说声抱歉时,一道声音逆着风穿透云层,到达了他的耳里:
“透!抓住我!”
他在那声呼喊中毫不犹豫地睁开了眼睛。
再熟悉不过的赤眸青年一如来时的装扮,即使在飞速下坠,头发也是一副极为不符合牛顿定律的样子。随着距离的拉近,勉强在风里眯起眼的安室透注意到了对方周身虽然黯淡,但存在感依旧明显的红光。
就像燃烧着坠落人间的流星一样。
“……”
原来柏图斯真的有特殊能力。
再明显不过的现实摆在眼前,可安室透的心才放下不到一秒,就又被悬到了更高的位置。
他在脑内快速筛选柏图斯的能力……估计是和那个人差不多的辅助系,加持速度吗?还是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身体上限?但是柏图斯那种比普通人更加脆弱的身体,跳下来只会比自己先死啊!
就算是特殊能力也不能这样乱来!这家伙——
“你不要命!咳——”
“嘘。”
他的怒吼被风打断,高空中,极速降落的两人最终将手搭在了一起。柏图斯扯下自己的风衣给人裹上,随后借着下坠的力道,将冻得直打颤的人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什么都别说,透。”
“相信我。”
那对还是什么都照不进的赤眸轻轻眨了眨,安室透忽然知觉有什么极为轻柔的触感在他的额前一触即分。像是被抓了后颈的猫,金发青年想要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也就是这一下,让他错过了柏图斯眼底闪过的一丝笑意。
接着,仿佛时间都凝固,天旋地转之间,赤眸青年在两人坠入水中的前几秒调转了位置,抱着怀里的人将自己的后背朝向水面。
随着扑通一声,海水瞬间包围住他们。可在接触的那一刻,汹涌的海浪突然变得乖顺,仿佛成为了一双双无害的手。安室透反射性屏住呼吸,却始终没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和强烈的窒息感。
他们在咸涩的海水里紧紧相拥,最终一人被另一人托起,冲破水面时带起的浪花让金发青年忍不住闭了闭眼。
而后他在身边人的轻笑声中睁开眼睛,抬首间看到了不远处沿岸的万家灯火。
咚——咚——
“又过零点了啊。”
听着零点的钟声,浮沉在水中的青年小声嘟囔着低下头。而在月色之下,安室透紫灰色的眼抬起,看着那张充满异域风格的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细细碎碎地笑出了声。
“早上好,柏图斯。”
他带着沙哑的倦意说完,外籍青年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连眼睛都映入了辉光。随后柏图斯眉头舒展,语气轻柔:
“啊,早安,透。”
“愿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第065章 第 65 章
被那声早安带回到初见时分, 金发青年的视线不禁恍然一瞬。
直至切实感受到海水不断冲刷在身上的凉意,安室透这才将思绪拉回到现实。
想到还在飞艇上的那两个人,安室透觉得还是得尽快通知诸伏景光自己和柏图斯的情况才行。否则以幼驯染敏感的性格,还不知会自责成什么样。
近在咫尺最终却没能救下想救的人, 这种感觉他不想让任何他在乎的人体会到了。
于是金发青年在柏图斯想要拉着他往岸边游时开口:“先给绿川打个电话报平安吧, 他和诸星大是眼看着我们掉下来的。”
记得柏图斯的手机是组织研制的, 防水防窃听。虽然貌似研究人员在设计的时候把自己也防住了,为此咣咣撞大墙闹到组织人尽皆知, 但确实让手机更安全了没错。
闻言,柏图斯也觉得很有道理。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猫咪咪的铃声只喵了一下就接通了:
“……中原”
对面声音飘忽,听上去仿佛撞了鬼。而听到这个称呼,再加上嘈杂的背景音, 柏图斯一下子就明白对方身边果然还有其他人。
庆幸自己没有莽撞行事, 柏图斯语气轻缓地安慰道:“别担心,我和透都没事。”
带人飞天他都做了,抱住安室透悬空他当然也可以。但这样做有概率被其他人,尤其是组织的人发现。
他可以赌安室透不会将所见所闻往外传,毕竟这是他良心甄选过的家人。可其他组织成员,柏图斯不敢赌。
即使在柏图斯心里,他家的三个人都对组织有着很高的忠诚度(三位卧底:?), 但为了安室透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那句‘就算不是组织成员, 我也不会做什么的’的发言,柏图斯愿意去尝试。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独吞恶果罢了。
在这个世界离开三个人就孑然一身的红酒妖精想道。
但如今既然家人要一视同仁, 等回去后就找个机会跟绿川他们也说一下吧,自己的身份。
“对了, 观景台那边处理好了吗?没了两块玻璃还挺危险的。”
“嗯。不知道为什么,铃木集团这个飞艇的玻璃竟然是可以拆卸填补的结构,听起来很离奇,但总之是修好了。”
丝毫不知道即将陷入世界观再次裂开的局面,诸伏景光边回答,边在心里舒了口气。
一开始他们遇到的幻术师和那些从天而降的冰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方才看到的,能够让地面瞬间消失的能力也够离谱。
这么一比较,柏图斯带着安室透一起高空坠海后还能生还,竟然不算什么大事了。
猫眼青年不由感慨一句,人的底线就是被这样拉低的。他的脸色现在要多温柔就多温柔,看得赤井秀一搓着胳膊,往旁边挪了又挪。
这跟他绿川唯的人设一点都不符,但因为他已经开始往客房走去,连身边唯一一个人——最开始怀疑是高层派来的诸星大都是FBI探员,那当初偏执控制狂的戏他还能演给谁看?
可说回正题,诸伏景光目前还是很担心他们的任务进度的。不是为了组织,仅仅是为了那块所谓能够长生不老的宝石。
如果它真的有那么神奇,落到组织里可不是好事。所以——
“你们要怎么回到陆地上?还有那块宝石找到了吗?”
见柏图斯正要答复,安室透摆了摆手,插话道:“没有。”
柏图斯:“?”
柏图斯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刚刚他抱着透入海时,貌似无意中摸到了对方口袋里的硬物,那个形状应该是宝石没错了,但为何透要说没找到?
思来想去也猜不到名堂,但本着安室透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柏图斯接道:
“对,我和透都没有见到那枚宝石。至于怎么回去……”
诸伏景光的担忧放到柏图斯身上就是小问题。赤眸青年甩掉从海里探出头时挂到头发上的细小水草,顶着离岸边还有五、六海里左右的距离,说出了让部分游泳健将都自愧弗如的话:
“没事,我们游回去。”
>>
“柏图斯,连续游一万米左右对刚从高空掉下来的人来说确实很难,但——”
不知第几次被抱在对方怀里,已经有些习惯了的安室透重重发出今日的第一声叹息,看着快速后退的白色浪花,没有按捺住他的吐槽欲:
“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在海面上连脚也不动地直线漂移一万米,被人拍到恐怕第二天就能上报纸头条。”
一分钟前,在诸伏景光艰难问出‘游回去?’这句话时,柏图斯就已经抢在对方之前撇下一句:
‘安心,我和透上岸后会去警局等你和诸星来接的,那么老地方见。’,就熟练地将自己这位恐怖组织干部和公安卧底口头上先一步送进局子,然后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柏图斯将重力探测的范围尽可能扩大,在发现方圆几里连只蚊子都没有后,便一把抱起了还在沉思的安室透,发动了异能。
“周围我检查过了,不会有人在的。而且我们两个的衣服颜色都是深色,想在夜晚的大海里看到我们,难度系数太高了。”
他可是在漂移过程中不断探测着周围的情况,这海里也就只有他和安室透这么倒霉掉了进来,至于那具尸体他早就丢远了,现在还不知在哪里漂着呢。
听到金发青年的话,柏图斯没有放慢速度,只是抽空垂下头看了眼说话的人,无辜地呼扇了两下睫毛:“而且真靠游泳回去的话,至少要在海里泡两个小时吧。”
所以为了不把蜂蜜小蛋糕变成海盐湿蛋糕,自己当然要尽快上岸!之后再找个地方待到正常人游过来的时间就好了。
而面对柏图斯的坚持和充沛的精力,目前体力没怎么恢复的安室透只得扶额:“所以说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啊……”
他一路上已经排除提高速度、强化身体这些选项了,可仅靠控制水流和飞刀还是难以锁定柏图斯确切的特殊能力,毕竟能达到这种效果的可能性太多了。
对此,暴露后变得分外坦诚的赤眸青年回答得毫不犹豫:“是重力哦。”
安室透为这个词愣了一秒:“重力?”
“对,要体验一下吗?”
说话间,柏图斯操控异能,从拂过周身的海浪中挽起一捧水。而从安室透的视角看去,便是海水没有任何征兆地从周围浮起,它们脱离庞大的本体又重新聚合,最后聚集成同时倒映着夜空与两人面容的透明水球,向下降落。
金发青年小心接住这过于梦幻的东西,水球却并未在他的手中散开,反而从内部缓缓流动着。细细打量,像是一片海流的缩影。
“水的重力,人体的重力。凡是会受到这颗星球引力影响的存在,在经过触碰后都可以随意操控——这就是我的异能力。”
也是契约者赠予的礼物。
话音刚落,安室透只觉身子一轻,忽然发现自己悬在离海面不到半米的地方。
他匆忙间去看刚刚抱着自己的人,就发现柏图斯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深邃的赤红望向他,唇边则挂着相当放松的笑。
安室透突然想到,柏图斯某种程度上和自己与诸伏景光一样,都要在人前藏起自身与过去。不同的是他与诸伏景光还有上线,有彼此,但柏图斯似乎只有一个人。
“……这简直是,奇迹。”
带着略有些沉重的心情,安室透低声感慨道。
“远没到那种程度。虽然可以随意调节自身的重力,但对于除了自己以外的存在,我做不到像老师那样,不需要接触就能生效。”
合格的情报人员提取到了关键信息,“老师也是?”
所以特殊能力……异能是会出现复数使用者的啊。
提到大概还在和兰波先生周游世界的魏尔伦,柏图斯满足地眯起了眼:“嗯,老师是最厉害的。”
金发暗杀王体内隐藏的可是连荒霸吐都以其为蓝本的魔兽,再加上积年累月的战斗技巧和天赋,保罗·魏尔伦无愧为已知重力使的榜首。
将之前柏图斯出任务时的身手和如今的操控重力联系到一起,安室透已经对这个词代表的力量感有了充分的体会,但他还是在被柏图斯揽过去后伸手戳上了对方的额头,语气严厉: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能力,你也太乱来了。柏图斯,你知道外界对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是什么样的态度吗!”
被戳了脑门儿的青年声音有些委屈:“我知道啊,但是透对异能者没什么负面的看法吧。”
“你!”安室透差一点被噎住:“那倒确实没什么负面看法,但万一我是怎么办?”
自从听到灰衣男人说柏图斯掉下了飞艇,安室透就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那种眼睁睁看着太阳死在黎明前的绝望刻骨铭心,以至于如今只要稍微想起便会被再度刺痛。
现在他刚缓过来,却又要开始担心柏图斯会不会被人抓去做实验。
太天真了啊这种发言!这人怎么看上去一副算计了百八十名忠臣的样子,实际上却又清澈又愚蠢的?!
其实安室透还想过问柏图斯组织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看组织成员都很习惯柏图斯做任务时癫癫的样子……不,细细想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幸运,柏图斯还真没在组织的人在的时候暴露出什么。
这位传言凶恶的干部在诸伏景光到来前基本是一个人行动,有了下属后就改成和他们一起行动,所以组织应该不知道?那当初组织实验体这一猜测就要被彻底推翻了。
旧有的疑惑被抚平,新的问题接踵而至。可没等安室透将这些梳理好,就听柏图斯扭头小声道:
“但我相信透啊,因为不是说好了要做家人吗。”
听到这句话的安室透陷入了沉默。
金发卧底很想说,答应好的家人也许也是骗他的。
但实际上在很久之前,在答应柏图斯的那一刻,安室透确实动了那么一分心思,带着对家人一词的美好愿景,一脚踏进了对方的世界。
亦是带着期望了解对方的心走了进去。怀抱横跨盛夏的红在黑暗里奔跑着,试图从他以为的、赤眸青年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里,找到与自己殊途同归的可能。
结果却似乎发现了一整个银河与春天。
但如果只是家人的话……
在本该称为圆满的结局中,安室透蓦地感受到一丝遗憾。可那份遗憾还没来得及破土而出,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透对我来说确实很特殊,所以即便不是因为家人的缘故……”
赤眸青年凑近那对在月光下镀了层银辉的紫灰色,拉着安室透的手放在胸口左侧的位置:
“我想说,只因为是透,所以即便在你面前暴露身份也无所谓。”
“如果你觉得保守秘密过于沉重的话,那么你也可以交换一个秘密给我的。”
“就让两份秘密连接着我们共犯的身份,这样一来,我就能和你靠得更近了吧?”
“……”
安室透看着柏图斯,只觉被抹除了重力的漂浮感再次袭来。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金发青年就连灵魂也跟着轻盈飘起。
在理智彻底沉眠之前,他的感性向着大脑输出了几个字符——
你完了。
>>
就这样,于一人完全没有感觉到,另一人却恨不得把自己流放月球的微妙气氛中,柏图斯和安室透终于在半小时后成功上岸。
这是将涨潮也一并计算在内的合理时间。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沿着海滩前行,最后走到一条公路附近,被才下班的社畜发现后报警扭送到警局,原因是柏图斯眼神太像出水的男鬼(柏图斯:?),而安室透在黑暗里几乎看不见脸(安室透:……)。
但是还不错,起码他们不用自己打车去蹲局子了。
而在飞艇降落后,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就以最快的速度动身去接了两个人。尤其是后者,猫眼青年甚至浪费掉了和工藤优作套近乎以便日后套话的机会,拽着身份更新的同事直奔警局,生怕柏图斯再碰上什么乱子。
结果人不但好好接回来了,还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超额完成了任务。
“我主动给主办方打的电话,而且还自觉配合了检查,就算有怀疑也轮不到我们头上的。”安室透道。
赤井秀一脚步一顿:“那颗宝石真的不见了?”
“没错。”
金发青年推开熟悉的外门,站在凌晨五点的花园里,看着依旧是淡紫色的绣球微微一笑。
他想起那颗被埋在深海的宝石,柏图斯在听过他的想法后直接潜入水中,把宝石埋进了海底。这样一来,他们上岸后就算要接受主办方委托给警察的搜身也无所畏惧,而且将宝石放在这里远比带到陆地上要安全得多。
“虽然不清楚透想拿宝石做什么,不过……嘛,就告诉BOSS任务目标被龙卷风刮走了好了。以及主办方那边,干脆我去叫人帮他多拉几个项目,再捐一些其他的宝石字画,应该也能弥补了吧。”
“你这种做生意方式……算了。不过重力异能真方便啊。”
两人漫步在无人海滩上时,对柏图斯粗犷的弥补方式说不出话,安室透只得再次感慨了一下特殊能力的好用。
柏图斯:“是啊!每次我偷偷出门回来翻阳台都是用重力把自己飘上来的,这样就不会吵到绿川了~”
安室透:“。”
hiro!破案了!
你说自己听不到楼上的声音了不是你的错,你耳朵没毛病!
是柏图斯有问题啊!!
回到仿佛又双叒阔别许久的一户建,对柏图斯破天荒想上楼补觉的说法感到惊讶,但没有想太多的安室透点了点头,终于有机会和好友共处一室交换情报了。
但现场似乎有个巨型电灯泡。
“莱伊,你怎么还在这儿?”安室透语气不善。
他的身边此刻坐着诸伏景光,对方依旧是在飞艇上时的穿着,而长发男人则也换了身正常的男款T恤,坐在两人的对面。
听到安室透言语中的嫌弃,赤井秀一却并未像以往那样回怼,反而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对方,直把金发青年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盯了起来。
目睹这一切的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即将鸡飞狗跳的序幕掐死在摇篮里。
而后他抬起手朝向赤井秀一,语气沉痛:
“安室,向你重新介绍一下我.们.的.家.人——”
“他是个FBI。”
安室透:“……什么?”
“他是个FBI。”
“………………”
安室透站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
“——哈?”
第066章 第 66 章
安室透在跳离沙发二尺远后, 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往二楼瞥了一眼。
还好,能够看到一楼全局的最佳位置没有突然多出一道黑底红字的回南天对联(已经把那套睡袍换掉了的法国酒:?),也没有一个立在阴影里的高瘦男人默默盯着他们邪魅一笑。
虽说柏图斯要去补觉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对劲,毕竟那人素来精力充沛到像合并了六只哈士奇, 一只更比六只强。
但安室透转念一想, 即便拥有异能力, 柏图斯到底也还是个人,会累其实还蛮正常的。
进行了自我说服的金发卧底撇开那些违和感, 终于将视线转到发小诸伏景光身上,又侧过脑袋上下打量了一遍所谓的FBI——
诸星大是FBI?
安室透的眼里,长发男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欠揍模样,眉宇间迸发出的挑衅气质实在让人难以忽略。安室透不可抑制地回忆起诸星大这个人自打从病床上清醒开始,就没怎么停过的骚话和撬墙角行为, 忽然就对对方的FBI身份有了比较明确的认可。
“看起来确实挺像FBI的, 从讨厌程度上来讲。”金发的日本公安冷冷一笑。
他转头对诸伏景光开口,声音甜蜜实则杀机四伏:“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把诸星大,哦对了,既然是FBI,那这个名字多半也是假的吧?那我们什么时候把这位没有姓名的探员先生交上去?”
看着一定是在赌气的幼驯染,诸伏景光无奈中又带着几分包容地轻唤道:“安室。”
“……啧。”
安室透按捺住‘看到FBI就想给人驱逐出境’的本能,倒是听出了诸伏景光的意思, 只是依旧别过头嘟囔一句:“这家伙有什么好合作的。”倒也重新坐好了。
而赤井秀一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 锋利的眉微挑:“波本,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是讨厌我还是讨厌FBI。”
看安室透当初拿到FBI假|证时龇牙咧嘴的样子,赤井秀一一度以为对方那是身为组织成员对条子的正常厌恶。
可在飞艇上于绿川唯眼前暴露以后, 和安室透关系挺好的猫眼青年却什么都没说,反而和平时表现出的人设完全不同, 不仅帮自己继续隐藏身份,如今还将自己的身份说与安室透听。思维活泛如赤井秀一,立刻便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两个人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存在。但看他们平日里心照不宣的样子……
该不会那么巧,都是一个地方派来的卧底吧?
就是那么巧和幼驯染一起卧底同一个组织,被叫到代号的青年露出一口白牙:“都讨厌。毕竟谁都不会喜欢在自己家里搞非法入侵的家伙嘛。”
他一句话就骂了两个名词,被骂的其中一个却笑得意味深长:
“看来你是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人了。”
听到这个,本想继续回嘴的安室透却沉默一瞬,下一秒突然暴起攥住了长发男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道:
“我就说柏图斯怎么突然问我那种问题,是不是你跟他说什么了!”
还什么睡在一起的两个成年雄性人类是不是家人关系……莱伊这家伙和柏图斯瞎科普了什么自由开放的知识啊?!害得自己以为柏图斯真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正面迎接了安室透感觉孩子被人带歪了的怒火,大概明白柏图斯做了什么的赤井秀一满脸无辜地摊开手:
“我和他说的话太多了,你问哪一句?”
“……你这可恶的FBI!”
“停!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眼见着又要升级成斗殴事件,一只手及时横在两人之间。年纪轻轻却要时刻准备按住躁动问题儿童的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享受多少家庭带来的美好,就已经深深感受到了养孩子的痛苦。
可即便面对如此两手都要抓的局面,金发青年眼神漂移的一瞬也没能逃过大家长的眼睛。
将安室透心虚的表现看在眼里,联想到近一个多月以来对方的不对劲,想着之后再和幼驯染单独聊聊,试图将话题掰回正轨的猫眼青年叹了口气:
“好了,都小点声。我们该解决一下飞艇上的事和身份的问题了。”
>>
而在简单概述了飞艇事件经过,并且开诚布公了彼此的身份后,赤井秀一率先发出了感慨:
“原来全员卧底概率这么低的情况也能被遇上。”
长发男人看着眼前风格迥异的两人,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就说为什么绿川唯和安室透之间的氛围有一种旁人很难插进去的默契,亏他还以为是这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的利益绑在一起……
不,这么说也没错,只是这份利益要上升到国家层面而已。
但作为同期的两个人被送到一个组织卧底,这种情况也太少见了,就不怕一个被发现后拖累另一个下水吗?
对此,诸伏景光答道:“因为我和安室早就做好了那一天到来的准备,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说的也是。”赤井秀一耸了耸肩。
没有这种觉悟的话,日本公安那边也不会派他们来卧底。
双方都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默契地将合作关系停留在初级阶段。但既然事关合作,有些事就注定要搬到台面上。
“那现在我们的任务内容,想必都与组织得到的秘密以及那颗宝石有关了。”
赤井秀一将手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望着两名立场一致的卧底,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关于这些,你们有什么想法?”
在正事上极少掺入个人情感的金发青年斟酌片刻,以同样的音量回答道:
“组织既然已经得到了那份秘密,必然会严防死守,仅凭我们几个是没办法拿到它的,顶多通过柏图斯这边的关系一点点打听消息。”
“况且就算拿到了,事成之后如何分配还是个问题,毕竟我们隶属于两个不同国家的组织。”
“的确。”早就意料到了这种情况,赤井秀一倒是对此没什么异议,“但那颗宝石目前下落不明,作为传闻里和秘密有着类似能力的存在,组织一定会尽可能去找到它。假如我们能先一步得到那颗宝石,说不定会为将来击溃组织赢得更多的筹码。”
说到最后,他图穷匕见:“安室君,你真的没有见到那颗宝石?”
“没有。”安室透回答得斩钉截铁。
赤井秀一眼角一跳。
行,他就当没有。
飞艇上只有两个具有特殊能力的人,也就是组织派来的人。既然自己和绿川遇到的幻术师手里没有宝石,那这个让人觊觎的东西究竟在谁那里,答案显而易见。
不过既然安室透不想说,那多半是对方上级的要求,说不定宝石已经在暗处被转移了。
并未猜对正确答案的FBI探员揭过这一页。而见对方没有抓住这件事不放,安室透随即松了口气。
他还真不太适应现在这个和他们立场相同的诸星大,但那颗宝石他潜意识觉得会和柏图斯有关,再加上顾虑着柏图斯身为异能者的秘密,因此安室透还是选择了对两方进行隐瞒。
只是再过些时日,他还得将那颗宝石交到上级的手里,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自小就因为混血的特征遭受过欺凌和排斥,长大后又作为卧底进入组织。经历了这么多,安室透当然明白,不仅是阴暗角落里会有龌龊,就连看似光明的地方说不定也没那么美好,所以他才对一切都保持着警惕。
尤其是涉及到长生不老和特殊能力,人类对于这些的关注,古往今来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痴迷。看集会和组织就知道了,领头人甚至会花费十几年的光阴去研究寻找一个个不辨真假的传说,仅仅是为了触摸到那植根于血脉里的、对于力量和脱离死亡的渴望。
如此一来,将身份暴露给他的柏图斯在赌,身为公安的安室透自己何尝不是也在赌。
赌的无非就是人性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
“你们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这句话一出口,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对视一眼,皆转头看向提问的金发青年。
“……比如?”诸伏景光试探问道。
安室透有些拿不准:“比如动静闹得这么大,柏图斯到现在都还没下来看一眼?”
按理说为了怕他们打起来给彼此造成实质性伤害,例如薅掉头发或是打火机烧针织帽,柏图斯听到楼下的动静就会出来看看。
但今天他们的声音有一刻都要掀飞天灵盖儿了,也没见赤眸青年下楼加入诸伏景光的劝架队伍中。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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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三个卧底明目张胆坐在组织干部的客厅里谈笑风生,楼上的法国酒一开始也并没有睡着。
但因为二楼的门和墙壁的隔音还不错,所以柏图斯也没听到下面的对话。
当然,这也有他心思乱到忽略了楼下声音的原因。
柏图斯在思考怎么将自己的身份坦白给其他两个人。
绿川也就算了,毕竟对方跟在自己身边近一年。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地道,但最开始因为掌握不好与人类的社交尺度,也因为绿川是他的第一位下属,所以柏图斯经常会做出对方预料不到的事。
导致绿川收拾的烂摊子加在一起比他做的饭还多。
说不定他跟绿川提完之后,猫眼青年只会眯起眼睛说一句:‘这样啊,那以后采买还是你去吧柏图斯,减轻重力一次性把东西搬回来可比多叫几趟诸星强多了。’所以柏图斯根本不担心对方的接受能力。
但诸星……
他们相处的时间有点短啊,这么突然告诉对方你的家人兼搭档不是人,会不会有点儿太刺激了?
完全忘记了安室透和自己认识的时间没比诸星大长了多少,但自有一套时间判定标准的红酒妖精陷入了沉思。
而就是这一沉思,红酒妖精竟不知不觉间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安室透他们破门而入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昏暗的房间内,微弱的晨光透过两层窗帘,勉强照亮了床的一角。外籍青年将自己蜷缩在床边,面容苍白如纸,就连睫毛都有些发白,双眸紧闭,不省人事。
他身下的血迹在床单上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暗红与洁白的对比格外刺眼。时不时还有血液滴落在地板上,最终形成一朵朵细小的、不规则的红花。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此刻静止,只有空气中弥散的红酒芳香与淡淡的铁锈味,以及轻浅到几不可闻的呼吸,昭示着房间里还有生命的存在。
冲在最前面的安室透只觉一阵眩晕感扑面而来。
“柏图斯——!!”
……
很少做梦的妖精似乎在做一个梦。
梦里刺目的白如潮水般汹涌,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于是一切都变得模糊,万物轮廓在光影交错间成为混沌的一部分。
而在那片混沌之中,戴着红围巾的卷发青年突兀地站在高楼的顶端,脖颈上的红像是扼住喉咙的锁链,却也是唯一一抹鲜活的色彩。身后的橘发青年则正对着妖精站立,有着他相当熟悉的脸。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说,柏图斯是绝对无法复制的奇迹么,中也?”
“因为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曾尝试制造过这样的奇迹……但无一例外地全部失败了。”
“直到最后一次机会,我才发现了那个由无数巧合拼凑的必然。”
……必然?
“是的,是的。在第七百二十次重置后,我啊终于明白——”
“没有被□□□□的人,是无法去□□□□的。”
将话音变作长长的拖尾,红与黑拼凑的人影忽然向后仰去。
仿佛脱离了重力的束缚,成为一只融化在空气中的鸟。卷发青年带着最后一句话一起,坠入了那片白光之中。
“……”
“柏图斯……”
“柏图斯!!”
他从沉溺中苏醒。
睁开眼是温暖的阳光,柏图斯下意识想起身,属于人类的热度却从背部与肩膀处透过衣物传递过来,将还停留在那片梦里的意志拉回。
“……透?还有绿川和诸星?”
怎么回事?是要来他房间里开趴吗?
迷迷糊糊的红酒妖精想要从金发青年的臂弯里脱离,却在一瞬间被人小心地抱得更紧。柏图斯疑惑地抬眼,在看到诸伏景光与赤井秀一复杂又震惊的眼神,又顺着感觉看向地上的一滩血迹后,突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在抱着安室透入海时不小心撞出的裂痕。当时柏图斯一门心思都在安室透身上,即使操控异能的水平确实算得上炉火纯青,但在过于专注另一件事时,柏图斯通常会忽略对他来说不那么重要的事。
显然,柏图斯经常忽视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而这时,感觉自己冲动了的安室透顺势松了手,金发青年目光如扇形图一般复杂地看着这位血淌了一地但依旧没什么事的人……
不。
手指滑过碎片的触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安室透张了张嘴。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翻卷,不如说跟普通的伤完全不同。白皙的皮肤像被钝器撞击过的玻璃,无数细小碎片呈放射状炸开,皲裂成一朵暗色的花。
那种伤口,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吗?还是说异能者就是这样的存在?
三个人的脑子都在不同程度上乱成一片,而相比较于人类卧底的纠结和懵逼,单纯的红酒妖精就没想那么多。
柏图斯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人流露出不适与恐惧,于是松了口气。他站起身将衣服仔细穿好,三个人都没有错过对方后背上那道‘伤口’,与他们方才见到的分毫不差,只不过已经不再‘流血’。
而后柏图斯挠了挠头发,一向轻柔但阴沉的嗓音竟然透着几分腼腆:
“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了……那我就在今天解释一下好了。不过好可惜,原本我还想包一间私汤在安逸的环境里说明的。”
“毕竟曾经有人说在坦诚相见时坦诚相见,效果会更好呢。”
情绪突然不连贯的三人:“……”
都什么时候了,别惦记你那温泉了!
第067章 第67章(二合一长评加更)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像是受了伤会很快治愈、脑内思考好几年的过往却只需要一刹那, 以及颜色越来越丰富的头发和眸色之类的。
但是穿越、异能力、非人类。
这三个词叠加起来已经不是无法解释能概括的了,这简直就是……
“难以置信。”
“Unbelievable.”
“柏图斯,你——”
安室透抖着嘴唇,半天吭哧不出一句话。对此赤井秀一一脸费解:“波本, 你怎么也这么惊讶?”
方才柏图斯尽可能用比较人类的说话方式解释时, 已经说了安室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可这人看上去怎么比他们还震惊?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末了单手捂住了脸:“因为柏图斯根本没跟我说过。”
他在海里听到的不是只有关于异能力的解释吗!
“啊, 这么说来确实。”红酒妖精用指尖点点下颚,终于想起自己当初根本没提自己是红酒成精,“我好像只告诉了透操控重力这件事诶。”
安室透:“……”
够了,你这个品种的笨蛋究竟怎么活到现在的?再这样下去,他会怀疑异世界全部都是柏图斯这样的妖精啊!
这么一套开诚布公下来, 三名人类卧底看柏图斯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从最初的阴暗面具男变成心机深沉但还能捞一下的实验体, 再到现在撕开包装纸发现图片仅供参考的迟钝妖精。赤井秀一尚在阴间的滤镜直接碎掉,安室透陷入迷茫和纠结,只有诸伏景光率先反应过来。
猫眼青年无比平静地看向桌子上摆放的那瓶酒。刚刚柏图斯就是拿着这瓶柏图斯,给他们当场来了个五秒钟喝酒疗伤,治愈效果立竿见影,谁看了都得直呼一句医学奇迹。
不过诸伏景光倒没有在思考红酒妖精伤口奇怪的愈合方式,他只是又想起了曾见过的、柏图斯痛饮柏图斯的情景。
代号成员间似乎总有些不成文的规定, 譬如出门在外都是喝自己代号的酒, 而当面喝其他成员的代号酒则会被视作挑衅。
但柏图斯既然是红酒妖精, 那么他这种经常喝柏图斯的行为……嘶。
诸伏景光将脑海里在绿色软件内无法播放的血腥场面晃出去,声音莫名有些沉痛:“所以柏图斯, 你只喝柏图斯……是因为妖精的食谱问题吗。”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的柏图斯发出一声疑惑:“嗯?”他的食谱有什么问题?
诸伏景光:“比如必须吃同类才能活下去。”
“!”旁边两人分外一致地转头看向柏图斯。
柏图斯赶忙否认:“怎么会!就算不进食我也没什么大碍的,喝同类酒只是疗伤需要!”
纠正!只有这点必须纠正!
不然岂不是以后在家人的过往记忆里, 自己都是在生吃小孩?!
听到这里,猫眼青年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那这么说来,果然你以前经常受伤,只是都不告诉我们对吧?”
柏图斯:“……对不起。”
“噗。没事,原谅你了。”
被柏图斯认真的神色逗乐,诸伏景光窸窸窣窣笑起来,客厅里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氛围也轻松了许多。联想到自己曾经对柏图斯的种种误解,三个人都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他们互相敌视(确切说是2对1的敌视),结果发现大家都是卧底。现在在全员卧底的基础上又加了个不是人的妖精,这个小队怎么看都不对吧!
完完全全就是在恐怖组织里格格不入的搞笑画风,亏组织的那群人还以为他们一个赛一个可怕。
但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后,一个事实就摆在了面前。
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下来的赤井秀一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问出了在座各位都想知道的问题:
“但既然是来自异世界,也就是说迟早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么?”
空气突然沉默。安室透不着痕迹地瞄向赤眸青年的脸,后者则露出有些纠结的神色。
即使依旧无法从柏图斯的眼睛里读出情绪,但对方的犹豫已经说明了一切。
金发青年蓦地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拳头,而柏图斯张了张嘴倒是很想回答,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即使到现在,他都没有放弃寻找回到原世界的方法。酒吧店长的邮件报告此刻还静静躺在他的邮箱里,那里面是俄罗斯雪原的调查情况,年后他就打算带着小队的人前往。
其实他是想一个人去的,但因为一些私心,所以柏图斯还是希望带着家人一起。
如果那也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就权当是一次家庭旅行;而如果真的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真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是打算在那里和你们道别的,原本。”
柏图斯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
>>
十分钟后,诸伏景光便借着交换黑市情报为由,拉了知名情报人员安室透回到了房间。
而长发男人则耸了耸肩,去厨房帮柏图斯打下手做早饭。
而这一次,诸伏景光少见地没有伙同安室透一起,借口把那位针织帽先生叫出去买菜。
除去战线统一了的原因,还因为诸伏景光知道,这位FBI在柏图斯还在这个世界时一定会尽力去争取对方。毕竟就算是有时效性,但控制重力这种听上去就很恐怖的能力,无论归哪方所有,都能做出罕有的成绩。
而身为卧底警察,这个人一定也有过和他、和安室透相同的想法,那就是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但就算如此,猫眼青年也由着对方去了,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家幼驯染。
关上门,诸伏景光搬过椅子坐了下来。看着坐在他对面垂着脑袋的金发青年,好像重回他们第一次在这个家里莫名其妙汇合的场面。
那时的自己还让安室透在家里更真实一点,因为柏图斯能看出伪装的性格。他们还一起密谋给长发男人使绊子,讨论柏图斯究竟是不是实验体。
细细想来,似乎从那时开始,安室透……不,是降谷零就对柏图斯这瓶酒有了过多的关注。
对时间线有了个大概认知,诸伏景光清了清嗓,对被他拉回注意力的人问道:“zero,在平田组那次任务里,你和柏图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那时没有详细询问具体的情节,只是对柏图斯是否是实验体,以及被撞的诸星大有可能是高层派来的人这两点进行了探讨。事到如今,也是时候问清楚他们在建筑里遭遇的事了。
没想到诸伏景光会问这个,安室透怔了片刻,踌躇着开口:“……柏图斯,他为我挡了一枪。”
“两次……”诸伏景光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嘴角漾起无奈的笑纹,隐隐预感好友是走不出去了。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种族,但柏图斯身上的人性闪光点甚至比大多数人类还要耀眼。那瓶酒可以奋不顾身去救下仅相识十五秒的自己,也可以两度救下安室透,因为他们都在对方的‘羽翼’之下。
两次救命之恩,上一次,还有这一次,甚至这一次还暴露了身份。柏图斯是在用自己做赌注,而人类又有几条命可以重来?
他们三个,甚至在未来还可以加上莱伊,早就掉进了一个超越彼此身份的、名为家的漩涡里。
但zero的感情是怎么超进化成这样的?
“实际上还有一次。”面对好友的疑惑,安室透撇过头。
触及情报盲区的诸伏景光挑眉:“也是我不在的任务?”
总觉得幼驯染好像在角色代入上有些微妙,像是什么对儿女旁敲侧击的妈妈,但安室透还是点点头交代了:
“不,你在的hiro。就是在岛上整点钟声响过之后,我和柏图斯掉进了一个山洞里。那时候我吸入了过多的致幻剂,是他帮忙降了温,还带着我飞出了山洞。”
诸伏景光:“。”
我把耳机不小心捏碎那次是吧?虽然很想说细嗦降温过程,但——
“所以先不谈救了多少次。zero,你是不是喜欢柏图斯。”
安室透:“!”
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诸伏景光的单刀直入显然惊到了安室透,金发青年下意识睁圆了眼睛,而后才想到要给予答复。
“嗯。”安室透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柏图斯……我曾担心他作为组织的一把好刀,最终会和我们走向完全相悖的路,后来又开始担心他被有心人发现异能者的身份,哪一天真的成了实验体。”
“但其实你的担心跟组织没有任何关系,在意的也不是他的身世,对吗?”诸伏景光察觉到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没错。”安室透叹了口气,“毕竟我们说好要把柏图斯拉到我们这一边的,而且柏图斯他比大部分人还像人得多。”
“那你怎么不说?”
诸伏景光是真不理解了,印象里的幼驯染是在确认对方同样怀揣善意后,能够主动上前发展关系的人,不然小时候那个因为失语症而没办法说话的自己也不会被对方带着走出阴霾了,
闻言,安室透无奈笑道:“你知道吗,hiro。就连萩原他们都说我和柏图斯相处时很放松,因为他确实能给我很强的安全感,而且原本这种感情我确实也没必要避开。”
按道理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不是人的那个看起来起码也成年了。既然立场上在未来不会站逆,其他方面也合拍,发现感情苗头后就应该猛踩油门(某卷毛赠语)。
“但,从很早以前起,我就预感到他会离开。”
像缺失的父母本位,像过去的宫野艾莲娜,像生命里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人,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
所以他放任柏图斯把好感度刷到100%,却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在这里。
不可否认,无论是安室透还是降谷零,他们的身体里都有着饱胀的控制欲,甚至后者的控制欲比前者更加浓厚和隐秘。
而失去掌控的感觉对他来说则过于恐怖,像是四月艳阳天骤然降下的雨,或是突如其来的子弹,砰的一声便会击碎好不容易构筑起的希翼。所以对于诸伏景光这些熟悉的好友以外的人,降谷零都保持着很高的警惕。
但抛去是异界来客这一点,柏图斯和其他人又有所不同。
赤眸青年即使经常语出惊人,思维跟他不在一条线上,武力值也高得离谱,似乎时刻都在脱离掌控的边缘反复横跳。
然而从细枝末节上却能几近无限度地满足他的控制欲,又能主动给予他安全感。
“柏图斯……他像一只织好网等我回家的蝴蝶。”
而如今这只蝴蝶要丢下网飞走了。
想到这儿,金发青年那头交叉刘海都萎靡不振了,而诸伏景光则恍然大悟:
“原来zero是这样想的啊。”
终于明白了友人担心的点在哪,猫眼青年突然将双手搭在了安室透的肩上,在对方略带疑惑的表情中做了个深呼吸,而后盯着那双紫灰色的眸子道:
“你是不是漏听了一个词?”
安室透:“……哎?”
“柏图斯,他最后说了原本,他说那原本是一场道别。”
“zero,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吧?”
诸伏景光紧绷着面部肌肉,努力……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安室透:“…………”
从来不会错过情报里任何一个字的安室透:“……………………”
hirooooooo!
有明显的红漫上耳根,金发青年往后仰了一下脖子,正打算深吸一口气教训一下看了他半天笑话的幼驯染,结果却被邮件提示一秒打断了积攒起来的‘怒火’。
他在诸伏景光‘我很抱歉,下次还干’的眼神里翻了个白眼,点开邮件,却在下一刻愣在了原地。
【To:安室
抱歉了安、室、君,这么久才给你答复。但你能不能先搞定一下中原?
那家伙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陆续给我发了快三十条邮件了,从人和酒到底能不能当家人,到不同物种成为恋人的话是不是同时也包含了家人关系?再到什么合二为一的可能性总、之——!
让他收了神通吧!我和萩不想当你们的感情指导!
ps:让他把股份拿回去!!贿赂也不行!!!
——From 松田】
手指戳在屏幕上输出了N个问号,安室透下意识点击回信发了出去,又转过头用异常纠结的表情看向幼驯染,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
而读完了邮件的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
“你看,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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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阵平,小降谷是不是喜欢遥枝酱啊。”
“哈?那家伙啊。”
两个人的公寓里,松田阵平将拆好的炸弹模型往前一推,静静看着烟灰缸里的水浸透烟嘴,想到自己刚刚编辑发出的邮件,哼笑一声。
“之前在岛上时就已经开始了吧,眼睛会不自觉跟着中原走,嘴上却说是观察对方的人品和被拉入伙的可能性。”
“zero,即使很久不见也没什么变化嘛。”
会被骨子里很温柔的人吸引,今天过后说不定就会加快进度,努力把人往身边拽了。
跟着松田阵平一同休班的半长发青年发出一声感慨:“毕竟傲娇还没有退环境呢,就和小阵平一样~”
“萩你很啰嗦啊!”
“哈哈哈哈哈!”
将幼驯染躲开的纸巾包捡起来,卷发警官不经意朝窗外望了一眼,语气散漫道:
“不过,今天的雾可真大啊。”
明明早上还没有,却不知从何时开始积累成薄薄的一层。不再浅尝辄止的雾气肆意蔓延,当抬头看向窗子时,外面早已被白雾包裹,原本清晰可见的对楼也被浓雾吞噬。
“雾?”
柏图斯看向窗外,有些疑惑为什么这种季节上午会下雾。
靠近外郊这边虽然清晨相比市区内温度更低,但也没到会出现这种大雾的程度吧?
不过说起雾……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柏图斯直接把削了一半的土豆塞到赤井秀一的怀里,在后者更加茫然的神色中说了句切好炖一下就行,之后就解下围裙跑到门口,打算换双鞋出门。
而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从房间里一出来,便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怎么了柏图斯,走得这么急?”诸伏景光问道。
没想瞒着家里人的柏图斯边穿好鞋边解释道:“外面的雾很像我在原来的横滨见过的,我打算去港口看看。”
闻言,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迅速对视一眼,金发青年随即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柏图斯动作一顿:“诶?”
趁他愣神的功夫,安室透早已来到他身边,同样收拾好了自己。
金发青年将手里的车钥匙甩了甩,仰起脸笑道:“走吧,这种情况太考验车技,就交给我好了。”
就这样,被拉着坐上副驾驶,红酒妖精没忍住开始疯狂感慨‘透你好贴心!’,完全没注意到开车人通红的耳朵。
两人迅速避过迷路的车辆和堵车盛况,于半小时后到达了港口。
“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嗯,确实如此呢。”
望着像被糊了层马赛克的港口,柏图斯仔细感受了一番附近的重力波动,发现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不禁有些失望。
又有点庆幸。
他还没研究明白怎么让两个世界的通道保持一定时间的连通,呃虽然他连通道在哪都还没找到,不过——!
刚做好决定要尽可能留在这里和家人……以及透在一起,就要面临留下还是离开的二选一挑战,未免过于戏剧化和无情了。
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柏图斯刚想喊安室透准备一起回去,他现在非常担心诸星会把土豆泥蟹柳盖饭做成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听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安静的港口显得格外突出,于是两个人一个掏枪一个拿刀,不到半秒的时间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嗒,嗒,嗒——
嗒。
令人柏图斯没想到的是,朦胧雾气中,不久前还在梦里见过的卷发青年缓步走出,仿佛自梦境深处而来。
他两手各执一枚璀璨夺目的红色结晶,结晶在掌心漂浮着缓慢旋转,似乎在散发什么能量波动,远远看去宛如两颗跳动的心脏。随着他的走近,周围的雾气似乎都为之让路,摩西分海般,卷发青年最终站定在二人两米远外的地方。
“哟,好久不见,柏图斯。”
青年的面容在雾气的掩盖下显得柔和而沉郁,卷曲的黑发有部分遮挡住耳朵和额头。在说出了开场白后,他便将那双鸢色的眸子眨了眨,再开口却十分犀利:
“看来上次骸君来时说的话你一样都没记住呢,是到了这边没有可以制衡之人所以懈怠了吗,还是——”
“由于沉浸在温柔乡里,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鸢眸青年将视线移向安室透,仅仅这一眼就让后者汗毛倒竖。
很危险。安室透在心里快速评估道。
并且,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像柏图斯没跟人混熟时所表现的、完全生人勿进的气质。
也是伪装?不,不像。
那似乎是天生的黑暗。只是……
安室透拽了拽赤眸青年的袖口:“柏图斯,你认识这个人么?”
既然叫出了柏图斯这个名字,说明要么跟组织有关,要么跟柏图斯所说的原世界有关。但不论是那种,安室透目前都不是很想遇到。
但是对方提到的,上次来过的骸君以及任务,很难让人不在意啊。
而在金发青年的头脑风暴中,柏图斯则语调扬起,连平日轻柔的嗓音都能听出一丝兴奋:
“首领!”
他这一句话让安室透身子一僵,还没等续写阴谋论剧本,就听红酒妖精继续道:
“雾守先生确实交代了很多事,但寻找雪原和锚点什么的我完全听不懂啊,所以我都交给这边的手下处理了,这不能算没记住,吧?”
眼见安室透和卷发青年一齐盯着自己,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心虚。但想到首领最后那句话,柏图斯思考片刻还是提出了疑问:
“还有我的任务?我有什么任务吗?”
太宰治:“……呵呵,没有,你做的很好:)”
柏图斯摸了摸小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啊,感谢夸奖,首领。”
熟悉的想要吸氧的感觉让安室透忍不住同情了这位‘首领’几秒,而看着金发青年投来的目光,太宰治带着笑容狠狠深呼吸了两下,最后只得在红酒妖精纯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本来我想说你的任务进度完全没有动的,不过如今看来——”
“是我多虑了,你的运气一向要比我们好得多。”
他再度看向安室透,只是这次不带有试探性的打量,而是平静的、仿佛透过对方看到了某种可能。随即收回视线,微笑着对红酒妖精说:
“恭喜你,柏图斯,你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个锚点。”
也是你于过去丢失,又在未来寻回的那一把锁。
第068章 第 68 章
“我曾通过彭格列委托骸君, 试着用幻术链接掉落于此世的幻术师,让他转告你去寻找雪原、宝石和锚点,结果你还是慢悠悠在做其他事。”
“偶尔我也会思考,是我和中也让你形成依赖了吗?不过既然你能在不知不觉间收集到所有的要素, 这种懈怠就和运气一笔勾销好了。”
赤眸青年还是那副淡漠的眼神, 可却往旁边瞟了一下, 明显是在心虚。
将之看在眼里,太宰治无声叹了口气。他塌下肩膀, 手掌一合,两枚鲜红的水晶便神奇地合二为一,最后自下而上消散,随风而去。
他抬手想要摸摸脖子上搭的红色围巾,就听前面传来一道声音:
“那颗如今埋在海底的宝石, 就是……你说的那颗?”
回想起柏图斯和他们搭档开始, 经手的正经宝石似乎就只有昨天那么一颗,安室透突然明白过来。
而卷发青年则在安室透说话时随便找了根石柱,拍了拍灰,翘着一条腿坐在上面。
“嗯嗯~正是如此。”他摇摇晃晃地点头,介绍道:“顺便一提我是太宰,太宰治。姑且算是这孩子那边所在组织的首领。”
“听起来很重要吧,毕竟是跨越世界也要传递过来的三个关键词。不过那颗宝石实际上没什么作用, 至少对柏图斯来说如此。因此你可以随意选择把它交给谁——这位安室君。”
安室透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锋锐, 心跳却丝毫不曾变动。
“那就再好不过了。”最后他还是笑眯眯应下。
这样他就可以安心把东西交给公安了。
安室透没有深究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这个名字。既然来自异世界, 还能自如前往他们所在的地方,想必此人在那个世界也是少有的角色。这样的人应该会有特殊手段……不如说是异世界的能力, 来获取他人的资料,比如读心术或是读取记忆?
这边安室透已经在分析名为太宰治的男人的能力, 而柏图斯却开始走神。他思来想去,觉得如果俄罗斯那边的乡间传说对应了太宰治所说的雪原,组织想要得到的那颗长生不老之石对应着宝石,那么……
“透他为什么会是锚点?还有世界毁灭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原因呢?”
他这几天产生的疑惑比早前诸伏景光让他去买菜的次数都多。而听到柏图斯的问题,太宰治耸耸肩:
“前面那个就要靠你自己寻找答案了。柏图斯,不要见到我就又像小孩子一样跟在大人身后。”
在柏图斯身上被噎住,又在安室透身上找回场子。用一个名字就把人唬得疯狂耗费脑细胞的卷发青年摆弄两下手中突然出现的书本,回忆起柏图斯刚诞生时,雏鸟一样跟在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屁股后面的画面。
那时候他一度以为这孩子要人一步步推着往前走,不把饭喂到嘴边就会饿死。没想到一年,不,在这个世界是四年多,竟然就成长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次不得不承认,小矮子做的,要比他好得多。
“至于后面那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卷发青年坐在港口的石柱上远远眺望海面,映在那对鸢色眼眸中的大雾已经有消散的趋势,“你可以把两个世界的关系比作光和影,只不过我们的世界是在影子那一面。”
“最初的世界是完全分开的。但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的世界就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共鸣,可没有人发现这一点,于是共鸣越来越深。直到有一天,影子里的东西能够缓慢地渗透到光下。”
他将手举起,穿梭在埃粒间。那些浮动在空气中的小东西被打散,又重新在另一处聚合。
“但这样的关系并不长久,影子里的东西坠落到光中会被灼烧殆尽,而光在吸纳影子后会变更黯淡,滋长龌龊,最终他们将互相拖垮。”
“因此在节点来临之前,如果没能找到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届时两个世界都将走向灭亡。”
那几根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般将空气攥在了一起,微尘疲于奔命,最终变成失光的污垢。最后一句话说完,太宰治看向沉默的赤眸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晦涩:
“而让光和影融合成一面,再将曾经的失败全部送往另一端,这就是让世界维持平衡的方法。”
也是他尝试七百二十次后得出的,唯一的方法。
而如今,这两个世界都已经经过太多次的重置,世界基石的力量几乎消耗殆尽。倘若这次也失败了,就连他也没有办法再读档重来。
在太宰治为那份无法想象的后果垂眸时,柏图斯却忽然出声道:
“所以,最终两个世界是要融合在一起?”
“当然。而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留在这里。”太宰治随意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也就是说我不用回去了吗?”
不知为何,赤眸青年的声音有些抖。而听到回去这个词,鸢眸的首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往旁边一扯:“回去不可以的柏图斯,你可不能回去。”
“你现在相当于两个世界之间的稳定链接,和那些偷|渡异能者与幻术师的野生链接完全不同。港口mafia和彭格列没有技术再拿十年火箭筒送个人过来当链接,不如说你能到这里有大部分原因是靠自身的适应性,所以这个任务才非你不可。”
“但如果现在回去,构筑好的链接就又要断开了,而你——”
他的食指指向柏图斯的心口,下一句话让在场两个人的精神顷刻紧绷。
“你的记忆、家人、老师,所有你能想到的牵绊,全部都会死在过去。”
“……”
“不会的。”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停顿了片刻重新开口,柏图斯声音干涩,像是哽在喉咙里反复徘徊。神情却认真到令卷发青年的眼神晃了一下,只是快到没人察觉。
不过这种情况仅持续了不到两秒,一向不会杞人忧天而是完美追捧ddl的法国酒又开心起来,转过头对安室透弯出一个非常健康的笑容:
“太好了透,这样一来等世界融合后我就可以给你介绍老师他们了!”
“不过说起来,”赤眸青年揉了揉脑袋,纳闷道:“所以我的任务竟然是阻止世界毁灭吗?可在来这里之前您和干部大人也没跟我说啊。”
“我左思右想,还以为任务是找回您之前吃了一半结果被我失手丢掉了的蟹肉罐头呢。”
而且他那次被火箭筒砸到不是完全的意外吗他就说火箭筒的准头没有他的射击准确度高!
太宰治:“……”
你小子是真油盐不进:)
再度同情了这位首领两秒钟,安室透望了望周边已经散得差不多的雾,末了将目光对上那双鸢色的眸子:“没猜错的话,等到雾气散尽,太宰君就会重回那个世界……我能在此之前问一个问题吗?”
安室透早就发现,在太宰治将两枚水晶合而为一并打散后,白雾就开始逐渐消散,这说明那两枚水晶极有可能是对方穿越世界的一次性媒介。
“很敏锐的洞察力。”对此,太宰治夸了一句,站起身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请说吧。”
安室透:“两个世界融合的形式是怎么样的?地球上一下子多出另一个世界的人吗?”
他有些担心异能者会对非异能者的社会造成动荡,就像当初飞艇上那个对普通人嗤之以鼻的物品置换异能者一样。
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也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太宰治耐心解释道:“其实我们那里细分了两种力量体系,异能力只是其中之一。顺便一提如果融合了的话你们也算是一种,所以说是三种力量体系。”
安室透皱起眉,道:“那哪种能量体系会成为赢家我想应该不存在完全的平衡吧。”
话说他们这些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人为什么也会被算成一个力量体系,普通人派吗?
太宰治状似苦恼地摸摸下巴:“抽象些来说,就是坑挖得少的作品吧。”
安室透:“?”
“不,没什么,是我失言了。不过时间已经到了,这次的见面就到此为止吧。”
鸢眸的青年环顾四周,感觉到书在手中微微发烫。于是他朝着看过来的柏图斯小幅度挥了挥手,又转向安室透:
“但如果你是担心无法保障自己世界的平稳……”
白雾彻底消散的那一刻,年轻的首领朝着两人轻轻眨了下左眼:
“那么不如尝试着写书好了,安室君。”
“也许那支笔能保护你想要的未来,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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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靠写书保护……未免也太难让人相信了啊。”
两个人出门时也就七点多,但在雾气散去后,时间却到了十二点。但因为情报不足,安室透也只能把这样奇怪的时间流逝延后再议,是以他们回家前的第一件事是——
“首领说的话都是很有道理的,只是写书就能保护世界不受侵害已经很划算啦。”柏图斯很自然地拉着安室透的手,经过一个道口时脚步往里拐了个弯,“所以我们去买参考书吧,透。我知道一家很全的书店。”
“哦对了,买复数的资料给绿川和诸星也带一份吧,万一到时候人多力量大呢!”
听着一句句念叨,金发青年就这么跟在对方后面附和几句,实际上脸都要蒸熟了。
两个大男人在街头这样牵手会被行注目礼的,即使是日本街头也一样!而且……啊这瓶酒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常识啊!
就这样一路来到书店,两个人便开始分开挑选参考书。组织里向来擅长honey trap的情报员波本落荒而逃,留下柏图斯一个人在一楼歪了歪头。
“对写作这么积极吗……看来是好事呢。”
而且透他不在旁边正好,这样自己也能找一些……其他的书看了。
他转身去挑选书籍,结果刚挑完,酒杯碰撞的铃声就从口袋里响起。柏图斯索性抱着挑好的书结了账,拎着书来到门外接了电话。
“琴酒?”
对面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很好,“你任务失败了,柏图斯。那颗宝石没能带回来。”
柏图斯将手机换了个耳朵听着,一边抬手示意刚出来的安室透先不要说话:“我知道,过几天我会和BOSS亲自说明情况,不过怎么又是你来通知我啊?明明之前都是BOSS给我发邮件。”
琴酒那边沉默片刻,突然嗤了一声:“你的脑子竟然能反应过来这个了。”
“……我真生气了哦。”
柏图斯蹙了下眉,随即舒展开:“算了,说起来琴酒你要不要来写书?记得你那辆老爷车的保养可不便宜,而且你又没有别的产业,只有任务金维持生活。那不如跟我们一起写小说如何?严肃文学作品也行啊,说不定能获奖呢!”
琴酒:“。”
熟练地挂断电话,银发杀手一边嘟囔一句神经病,一边转头看向许久没动的伏特加:“怎么不开车?”
因为开了免提,所以琴酒和柏图斯的通话内容被伏特加听了个清楚。开车的黑衣壮汉抖了下身子,连说三声好好好,将车飞速打着火朝着下一个任务地点开去。
而见琴酒许久都没有追究,伏特加在心里舒了口气。
幸好他忍住了,这要是顺着柏图斯的话说出去,岂不是拂了大哥的面子?
所以以后要时刻警惕,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也写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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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路在外面吃了个午饭,回到家里,柏图斯和几人打了声招呼就上楼了。而安室透则看向同样刚吃过饭的两人,将手里的一袋子书递了过去。
“喏,绿川你和莱伊看着挑吧,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写书了。”
诸伏景光:“写书?”这什么新暗号吗?
赤井秀一接过袋子抽出一本书,看着上面写作秘籍几个大字一挑眉:“波本,你和柏图斯出去一趟雾就不见了——”
“原来是吸脑子里了吗?”
卧底哪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写书?……等等,在柏图斯手底下好像还真有!
见此,安室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心想果然不管是不是卧底,他看这个人都很不爽。
几句话将自己和柏图斯去到港口遇见的人,以及对方口中有关世界毁灭的情报讲完,安室透润了口茶水,见长发男人神色有异,不禁问道:
“怎么了?还不想写?”不会是不能接受这件事吧?毕竟世界毁灭这种热血漫里常见的设定和现实生活割裂感很重。
赤井秀一摇了摇头,打破沉默:“你说的那个男人,我在岛上时也见过。”
安室透:“!”
“他当时也说了世界毁灭。”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金发青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转眼又被诸伏景光拽回座位上:“好了好了,那时候莱伊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啊。”
而且那一下太大声了,柏图斯这次可还清醒着……啊他探头了。
将上面冒出个脑袋的法国酒哄回去,安室透咽下骂很脏的猫语:“所以,具体他跟你说了什么?”
长发男人斟酌半晌,最后有些郑重地道:“我不能说。”
安室透:“……”
安室透在诸伏景光看过来的眼神里泄了气,但不妨碍他给对面的FBI发眼刀。
“今天姑且放过你。”
算了,这些都是要进行最终确认才能报告给上级的,即使从FBI嘴里知道了也不一定正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得从长计议。
现在撇开这些,他还有更具有优先级的事要去弄清楚。
金发青年拿着自己的那份参考资料,在回房间之前抬头看了一眼通向二楼的楼梯,于心中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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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将手里的最后一本书合上丢在床边,赤眸青年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本就空洞的双眼更加放空了。
他之所以庆幸安室透没有和自己一起挑书,就是为了拿几本不是写作参考的书救个急。谁知看完之后是解决了很多问题,但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他现在是知道老师的伴侣要叫师娘,也证实了睡在一张床上的确实是默认恋人居多,但……
为什么书里没有非人类和人类一起生活的例子呢?
哦对,这个世界上看起来是人的貌似确实都是人,所以是因为缺少分析数据才没有相关的研究?
但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种资料啊!
柏图斯抬起手压在眼皮上,感受着掌心隔了皮肤传来的触感,摸起来和人类没有丝毫区别。
他想知道。
他想知道自己对透,对那个将味道、声音、面容乃至一切都留存在自己心里的人类青年,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
和老师他们不同,和首领不同,和契约者不同,和绿川诸星都不同,跟琴酒也不一样。
凌晨的海水从远方缓缓驶来,比游鱼更慢,比战马更轻。而就是这样的海洋里,掉落的星辰被他紧锁在怀中,仿佛低下头就能看到一整片星空。
“恭喜你,柏图斯,你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个锚点。”
首领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将锚点的通俗解释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红酒妖精忽地睁开双眼。
呼……不管了。总之先去问问透吧!
透那么聪明,推理能力又那么强,一定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而且——
红酒妖精将脖颈向后仰去,望向阳台外。
去找透不光是单纯想要得出答案,也并非心血来潮。
还因为今天是个月明星稀的,非常、非常漂亮的夜晚。
在心里敲定计划,柏图斯翻身下床,途中还带下了几本放在床边的书。可他只是沉浸在即将去见安室透的心情里,打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后就一把拉开了门:
结果和指节刚要敲在门上的金发青年打了个照面。
柏图斯:“……”
安室透:“……”
“柏图斯,这么晚了你去哪?”
在人说话时下意识将位置让开,柏图斯看着走进去的安室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还有几本书躺在地上。
“透,等……!”等一下!!!
没等柏图斯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肤色较深的一只手就将其中一本书捡起来掸了掸,凑近了眼睛。
安室透盯着那本书,又转身看向双手扯着袖口的柏图斯,几秒钟后又将视线移向封面,略显迟疑地念道:
“……恋人の家打造计划隐秘篇,dokidoki月下情热谈?”
第069章 第69章(二合一营养液加更)
二楼的房间里, 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地上。
安室透将另外几本散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仔细读过上面一个比一个奇怪的名字,最后抬起头看着柏图斯,声音比甲方的项目要求还复杂:
“柏图斯, 你……”看的还挺花。
“透, 我……”可以解释的!
同时出声的两人:“……”
对视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只沉默一瞬,安室透便在红酒妖精少见的不自在里笑了起来。
“这种书以后还是少看吧。一般来说封面花哨的, 里面的内容都不是很正经。”
金发青年说着便将书抱到桌子的角落,打算等之后趁机收走让它们吃灰去。还dokidoki月下情热谈,一看就不是正经教学!还有这个前缀怎么擦得这么耳熟?
他记得温泉旅馆当初的宣传也是这样的,不会是最近新流行的低|俗宣传语吧?
在内心吐槽的公安卧底没有看到红酒妖精松了口气的表情。见对方揭过了这页话题,柏图斯重新往金发青年的身边凑了凑, 小声问道:
“透,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安室透单手叉腰,上下打量了这瓶酒一番:“这是我之前的问题吧?你还没有回答呢。”
其实安室透也有一些忐忑。毕竟他是来探口风的,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是过往的阴间滤镜都碎掉了。这要是放在其他任意一名组织成员身上,自己都不会放松到这种程度。
可对此毫不在意的柏图斯思考了一下,觉得确实应该先回答对方的问题,“其实是我有一些问题要问。想到这个时间你们应该都不会睡, 就打算下楼找你。”
“问题?”安室透眉头一跳。
柏图斯点了点头:“嗯。”
他停顿片刻, 随即柔和了眉眼:“不过, 在见到透以后,我好像忽然就有了答案。只不过那份答案尚且模糊, 在心里拼不成句子。”
赤眸青年说着,望向那道和月光一起被拉长的影。而意识到了柏图斯说的可能是什么, 方才进攻性还很强的青年瞬间身子一僵,心跳加速。
安室透喉结滚动,隔了一会儿才问道:“那……需要我帮你梳理一下吗?”
这一次,柏图斯没有回答,而是在对方看过来的那一刻伸出手:
“透。”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安室透一愣,没有犹豫便将手搭在对方的手心。
“好。”
话音刚落,金发青年只觉眼前闪过一抹深蓝,紧接着身上便多了一件外套。脚下的月光也不再受到玻璃与薄纱的束缚,转而悉数落入暖色的房中。
而他则落入一个怀抱里。
曾经历过的失重感再次出现,安室透下意识搂紧了抱着自己的人。在腰际与臂弯的缝隙间,他看着阳台下的世界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上升感。
高处的风却在此刻变得异常轻柔,不再是从飞艇上坠落时感受到的冰冷刺骨,而是裹挟着一丝凉意,犹如低语穿过耳畔。
他们在远离那个房间,远离一户建,远离近处零星而远方车水马龙的地面。
回过神来已在半空的人面色有几分紧张:“喂……这样明目张胆在居民区飞会被看到的!”
到时候被拍成报纸头条,那他这卧底的保密性以及柏图斯的身份哪里还守得住!
对此,经常在大晚上飞来飞去做任务的法国酒经验十足:“放心吧透,不会有人发现的。我的重力探查差不多能覆盖直径一公里多的范围,而且这里靠近郊区,我们去的方向是海边,这条路在晚上极少有人在。”
穿过云层时,赤眸青年甚至还有闲心对着怀里的人眨了个wink,语气无辜:“而且就算有,也不会有谁觉得天上飞的是人和酒,他们只会当成飞机或是流星。”
毕竟这是个暂且科学的世界嘛,科学世界观让他在伪装上省了不少心思(其实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用来伪装)。
"啊对,透你把外套裹紧一点。今天虽然是微风,但在高空还是容易吹感冒的。"
安室透心说这人一看就是夜间飞行的老手了,听到后面那句后干脆哭笑不得:“怎么,在你眼里我那么脆弱?”
还有这种动不动就把人抱起来的习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公主抱也太奇怪了吧!
柏图斯:“因为你总是脸红啊。”
那个就是人类发热的表现,他可懂着呢!
安室透:“……”对不住了,他脸红是他的锅。
就这样一言一语间,两人最终停到了横滨海岸的那边。被放下来的安室透感受着脚下空荡,恍惚间甚至觉得踩过了有实体的风。
他们此时站在比横滨公园摩天轮高得多的地方,下面是与昨夜凌晨相似但却不同的海面。金发青年注视着它,想起二十小时前自己曾一度徘徊于死亡的边缘,是身边这瓶酒傻乎乎跳下来接住了自己。
那处裂痕,应该就是他们砸进海里时受的伤吧。
柏图斯这家伙,到底能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翻旧账上头,正打算教训一下奋不顾身的红酒妖精。可他刚转过脑袋,就见一只在黑夜里白到发光的手进入了视线。
“透,我来给你指两个世界的不同!”
差点被训了的柏图斯没有发现这次的危机,兴致勃勃地将手指指向灯火连绵的远方。
“那边是我在的组织的五栋大楼,据说是横滨最高的建筑;那边是红砖仓库,是友好往来但有时候打架的组织的地盘……”
安室透的目光自然而然跟着柏图斯的手指走:“竟然有这么多不一样……”
不过也是,都有异能者和其他的力量体系了,有不同也很正常,就是不知道那边的日本是什么样。
察觉到了身边人的走神,柏图斯停下介绍,紧了紧握着安室透的那只手。
“还在担心两个世界融合带来的变数?不用担心的。不管怎么说,既然能成功融合,那最后得到的一定是个更美好的世界。”
安室透想到那位首领先生说的话,点了点头。他打算相信柏图斯会去信赖的人。
说起来柏图斯在的组织,一定是个很不错的组织吧。柏图斯在提起老师和对方的伴侣时相对生动的表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而虽然自称首领的卷发青年给人的感觉像个危险的操心师,但怎么说……
就好像有什么人拉住了他,让他从悬崖折返。
并且那个人的目标还是挽救世界。
想到这儿,安室透问出了口:“柏图斯,你在那边的组织是怎样的?”
“是横滨乃至关东地区的龙头组织哦,目前在和意大利的彭格列友好往来,通称是港口maifa。”
mafia……?安室透觉得自己呼吸有点困难:“黑手党?”
“啊,”看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柏图斯突然就担忧起来。心想透他不会不仅是组织吹,还是组织毒唯吧?
他试探问道:“透,世界融合之后你会排斥我加入别的组织吗?”
安室透垂眸片刻,再抬眼却笑意甜美,眼底都是势在必得:
“不会,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是你就够了。”
安室透:得想办法赶紧把柏图斯从那些个黑心地方拉到身边,可不能让孩子歪了:)
而听到这话,柏图斯也就放下心。红酒妖精稍稍松开手转而搭上对方的胳膊,借着身高差抱住了金发青年。
感受着怀中人僵了一下又迅速变得柔软的身体,柏图斯将手放在对方蓬松的头发上比了比:
“感觉好像比第一次见面时高了一些?”
安室透:“……还不是这小半年好吃好喝。”他不想长都难。
他回抱住对方,呼吸间是淡淡的红酒味道,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第一次见面在训练场,你说我好香,是真的假的?”
柏图斯:“嗯?是真的啊。”
安室透露出半月眼:“喂,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想和我当家人的吧。”
空出一只手摸摸鼻尖,柏图斯回忆着记忆中的相遇,语气都舒缓下来:
“……倒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咳,但是绝大多数还是因为透是个很好的人!”
“会照顾我不分场合的用词,会帮忙将任务中要准备的资料提前整理好,还会和绿川一起帮我浇花。看我的眼神也很温柔,不像组织其他人那样带着厌恶和恐惧,也和老师首领他们不一样。”
“虽然偶尔会表现出十分强势的一面,也会在外人面前装作另一副‘很会捉弄别人’的样子,但就算是那样也很可爱。”
柏图斯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我曾以为邀请透来当我的家人是做过最失败的决定,因为那时候你沉默了好久,我以为你会直接拒绝。”
闻言,安室透无奈道:“我不会的。”
无论是为了继续卧底,还是因着对于柏图斯救下自己的困惑,当时的安室透都不会选择拒绝柏图斯。
但既然柏图斯都这么说了……
“那你现在后悔吗?和我成为家人。”安室透问道。
柏图斯张了张嘴。
“我……我不后悔,但是不一样。”
安室透追问:“什么不一样?”
“和家人不一样。”红酒妖精的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清了。
“我想拥有比家人更小范围的定义,更亲密的关系,可我找不到描述的词。就算是我找到的最接近的词汇,但按照书上说的,人类和不同种族之间按理说会存在无法跨越的鸿沟……”
全世界只有他一只妖精,于是柏图斯只能站在人类的角度考虑。
“透不会在意身份吗?”他这样问。
对于这种日常直球系,结果想得比他都多的情况,安室透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只能仰头盯着对方的眼睛,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
“如果你问的是种族问题,柏图斯,你比很多人类都更像人。”
而如果柏图斯问的是立场……安室透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迟早会站在同一面,虽然不知道对方的世界如何,但他会努力和柏图斯还有诸伏景光他们一起,让世界变成更好的样子。
但如果柏图斯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恐|怖组织成员?
笑死,想想就得了,这瓶酒根本黑不下去。
他比世俗纯粹。
思及此,安室透索性看着对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讲道:
“你知道我今天晚上去找你做什么吗?我想让你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就因为这个,莱伊那家伙每天都在用很欠揍的表情对着我,上次我在绿川端给他的蛋糕上放了四倍盐也堵不住他那张嘴。而我也不想将疑问困在心里困到死。”
“柏图斯,我想听你对我的看法。”
被点名的酒愣在了半空。
可不到几秒钟的时间,空气仿佛重新流动,而赤眸青年则细细碎碎笑出了声: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他笑得卧底先生心里都开始泛起了嘀咕,这才解释道:
“我还以为透会问‘如果两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融合,我还会留下来吗?’这样,和书上说的‘妈妈和爱人一起掉在水里你先救谁?’类似的话呢。”
安室透:“……倒也没有那么计较。”糟糕,其实他也有点想要知道了,毕竟这可是昨天被hiro看笑话的导火索啊!
嘶,等等。
刚刚,柏图斯是不是说了……爱人?
将歪掉的心声迅速扯回,安室透猛地一抬头,就听赤眸青年轻声道:
“既然透真的不在意那些,那我也能放心讲出我的想法了。”
“我能找到的最接近的词语,也是老师他们曾经提到过的词语,是爱。”
“我想说爱着你,可书上说,应当以能否带来正面感受去诠释爱。”
“但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
既然近乎心意相通,那么这就是一份无论如何都要传达,无论如何都想让对方知道的感情了。
“我知道透有很多秘密,毕竟情报员的秘密比潮水的泡沫还要密集,而你前二十多年的人生我都从未参与,当然无从得知旧日的那些故事。”
“所以我不明白透无意间的紧张是因为什么,也不清楚你偶尔流露出的、像是有人在后面追赶的急迫出自于何。那些曾塑造你的过去就像我一直以来搜集的乡间传说,是我只能耳闻而永远无法得见的部分。”
“可那都是你。”
“能够让我忧虑、紧张、焦急、难过,而后从这些情绪里翻找出更加璀璨的快乐与幸福。充满未知却又能被感知,我想去爱或者陪伴的就是这样的你。”
“我,想要传达的是这样的感情。”
久久沉默。安室透开口,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不像话:
“……那如果两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融合。你,还会留下来么?”
赤眸青年毫不犹豫:“会。”
“我会。因为老师曾经说过——”
“如果你遇到了让你无意识去想念的存在,切记不要留下他一个人。”
……
“柏图斯,如果你遇到了让你无意识去想念的存在,切记不要留下他一个人。”
那时的保罗·魏尔伦站在黄昏的海边,看着冬日冰冷的海水被染上金色,突兀说了这样的句子。
“在那段尚且蒙昧的过去,我并不曾真正看清人类的世界,只知道人类的躯壳里包裹着许多东西,而其中负面情绪居多。”
“嫉妒、恨意、怜悯所产生的高高在上,以及经历痛楚后的淡漠。这些情绪区分了人与其他生命体,它们甚至是许多人类向上攀爬或是求生的动力。”
“可直到八年后我才明白,原来爱会超越这一切,而无意识的爱更甚。”
“那您会教给我这些吗?”浪潮不曾驻足的地方,柏图斯这样询问道。
金发暗杀王的回答斩钉截铁:“不会。”
“这需要你自己感受,柏图斯。任何人都无法教授他人如何拥有情绪。”
“可我什么都不懂,关于那些平静的、温暖的情感。如果没有干部大人以及您和老师,我该如何去爱一个人呢?爱又是什么呢?”
“柏图斯——”
问话的青年一抬眼,就见自己的老师回过头,青空一般色泽的眼珠凝固在眼眶里。比宝石更加美丽的颜色流转着,在余晖里像是又一片海面。
随后风声将男人的笑意圈带着,踉跄进妖精的耳里。
“你只要记得,牢牢记得,如果遇到了让你无意识去想念的存在,一定不要留下他一个。至于爱这种东西,或许距离你明白这些还有很漫长的时间,也或许在你无限的光阴里永远不会理解。”
“但总之。”
“爱是一段旅途,并且从始至终,无人搁浅。”
……
响彻心脏的轰鸣中,安室透注视着那道高瘦的身影单膝跪下,纤长的手指握住自己的指尖,于存在了亿万年的古老海洋的上空撞入心脏的回响:
“透,即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想要达成的关系……因为总觉得书上的名词都不是很贴切,就连爱人和恋人也只是无限趋近,每一个单独的词汇都无法概括。所以我只能借用兰波先生的信仰,来诉说这份邀请。”
“我会带你去看所有我喜爱的事物,无论城市还是乡下,无论枯树亦或野花。”
“我们的旅程不会被划分的冬夏阻拦,不会被两方世界的危机打落冲散。众生的不解无法触及你我的思想,世间百态浸透不了时间的皱痕。”
“我会带着你,从终末的殿堂经过。天使为我等加衣戴冠,用荆棘,藤蔓和宝钻。”
“最后我们面见神,为不存在的神明献上肉|身,爱与灵魂。”*
“从此刻起,只要你想,我们随时都能出发。”
“只要你抓住我的手。”
没人可以无所不能,就算是红酒妖精也一样。
但爱让生者绚烂,死者长生。
被这一番话惊得睁圆了眼睛,忽然,安室透紫灰色的虹膜中升起一道金色的线,随后金线在天际的交点处绽放开来。
以此为信号,红与金织就的花朵接连腾空,又在凝聚成一点后炸成漫天的光点。
那是烟火。横滨临港公园的烟火。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安室透才想起,柏图斯并不是会在意这种形式的酒。不如说除了不分场合的遣词用句以及一些被教导过的社交礼仪,这家伙看起来都不像是注重浪漫和仪式的法产妖精。
所以这是巧合。
连巧合都是如此……
想清所有,金发青年在烟火炸开的背景下笑了起来。
“这可是在空中啊。”
他回握住攥紧自己指尖的那只手,调侃道:“我这不是只能抓住你的手吗?”
柏图斯这才反应过来:“唉——!”
他空出的那只手差点儿挥出残影,堪比意大利本地人:“我没有逼迫透的意思,我是说……唔!”
余下的话被一根手指打断。安室透用指尖抵住对方的未尽之言,顺势将柏图斯拉起,而后两人凑近到就连彼此的睫毛都能数清。
“别让我掉下去了。”金发青年这样说道。
而任由近在咫尺的声音撞进胸口,柏图斯只觉心跳如鼓,从未得知究竟存在于何处的心脏跳得厉害。他看着对方长而翘的眼睫,开口轻得像柔风拂过羽毛:
“……不会的。”
不会的。
只有这个绝对不会的。
得到承诺,金发青年拉远距离,随即展颜一笑:“那就好。”
下一刻,柔软的两片终于触碰到有着些许凉意的唇。
一如夏末最细腻的夜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随后是更加深|入的探索,唇舌轻轻挑开珠联,如同剥离一层花瓣,纠缠时掺杂着葡萄与蜜糖的味道,与鼻息之间萦绕的花草香气交织在一起。
而在一触即分的啄吻后,紧随而来的不再只是轻柔的触|碰。灵巧的舌尖变作共舞,酒液的滋味在口腔里愈发浓郁,仿佛被擦过腰|腹的手点燃。
就这样十指相扣至烟火烧到尾声,两个人才从这个吻中回神。
四周的风声忽然猛烈起来,带来的温度却没能吹熄心中的火焰,反而让其愈演愈烈。
而在这顿时寂静的天海之间,柏图斯对上了安室透那对紫灰色的眸。
“柏图斯……我现在,抓住你的手了。”
他让掀起风暴的那只蝴蝶停在了指尖。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提问。”
低哑着嗓音,将手指穿入对方细软的发丝。看着那对流动的红,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仰高脖颈。
最终他们额头触碰额头,像两滴水融化在了一起:
“柏图斯。”
“你就只要这一个吻吗?”
第070章 第 70 章
“你就只要这一个吻吗?”
才从柔软的唇舌里找回自己, 柏图斯就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尚且晕晕乎乎的法国酒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了空中……哦他们确实就在空中。甚至脚下便是当初坠落的那片海,而这个高度恰好差不多是他接住安室透的位置。
可透是什么意思?他还可以要的更多吗?
柏图斯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
“……还可以要其他的?”
脸颊被风吹散些许热度,金发青年吞|咽|下口腔中残余的红酒气息, 点了点头:“你还想要什么?”
似乎被问住了, 红酒妖精抿起唇, 就连那双一直望向他的红眸也垂下。看在安室透眼里像是在斟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让后者不禁勾起一弯笑。
教导柏图斯的人什么都教了, 唯独这一点没教,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既然如此,在这方面充当一下教导者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如说恰好合他的心意。
和喜欢划分领地的妖精一样,人类也总会希望身边的存在更多地注视着自己。被字面意义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他的欢喜而欢喜, 为他的触碰而情不自禁。
想到这里, 安室透刚要动作,被他当作在思考‘这个其他的究竟是什么’的柏图斯却先一步动了。
红酒妖精原本空洞的眼眸似乎泛起了一丝波澜,也或许是云层之下海浪倒映的错觉,但总之——
安室透好像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而后他感受到与自己十指相扣的青年微微低下头,郑重其事地在自己额间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力道让安室透想起一同坠入海中前的那份轻柔。
罕见的无言蔓延在他的喉咙,接着他便听揽过自己的赤眸青年低声说道:
“虽然不是很清楚还能要些什么,因为拥抱和亲吻都已经有了, 满足得想让时间都停留在此刻……但是, 透, 妖精的本能是将珍宝据为己有。”
“如果说‘想要什么’是你对我那份邀请的对应提问,那么我的回答只有一个。”
“我想要你。”
>>
说不上是谁先提出的建议, 当他们再度回到二楼那间不算大的卧室里时,时间差不多已经接近十一点。
刚落地腿还有些发软, 于是金发青年没有下楼,只是借了柏图斯的一件睡袍就进了浴室。
而看着对方关上门,借衣服的青年坐在床边发起了呆,听着窸窸窣窣的水声洒在地砖上,脑子里才压下去的疑惑又升腾起来。
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就像老师和兰波先生那样,从此在互相注视下前行。无论经历怎样的未来,都决不会松开另一方的手。
即使旅程落幕,也会截取月光,走向下一个黎明。
借着调成浅黄色的灯光,柏图斯抬起胳膊注视着左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人类青年的余温。他用那只手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唇上,轻轻蹭过品尝了小蛋糕的唇瓣。
有黑加仑以及花果的味道,后调又像含在口中慢慢溶掉的可可豆,怎么说呢……
很神奇地,竟然有些像是[柏图斯]本身的味道。
从前凑近闻时柏图斯还未曾发现,如今真正尝到了才后知后觉,安室透身上的蜂蜜甜香实际上只是最浓郁的那份滋味,而被掩盖的、迟来的后调,似乎才是对方的本色。
就如同那被自己不经意间捕获的紧张、焦虑、强硬,以及独属于金发青年的自信和温柔,在伪装之下逐渐渗透出来,最终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完整的他。
果然啊,透的味道和他人一样,苦涩却又甘美。
……很想再尝一尝。
安室透顶着热气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法国酒坐在床边眼神放空的画面。虽然柏图斯的眼睛是真的缺少眼神光,但安室透现在就是很自然地能够分清对方究竟是在发呆还是心情不好。
所以见这瓶酒似乎还挺开心的,并且有傻笑的趋势,安室透也放下心来,出声唤道:“柏图斯,热水还有一些,刚好够一个人。”
“好,这就来!”
无奈看着对方莽莽撞撞总算撞进了浴室里,说话的语气像突然蹦起来找不着北的小狗。安室透叹了口气,觉得今晚自己任重而道远。
不过想想之前和幼驯染学做甜品的教学过程,安室透又有信心了。
只要按照hiro那时教自己的温和态度来,再认真一点去引导,就算柏图斯真是一瓶不开封的酒,他也能给人把软木塞撬了喝掉。
可当裹着房间主人的睡袍坐在床侧,坐到都想要换个姿势时,安室透看着墙上的挂钟,预感逐渐不妙。
>>
半小时后。
新上任的甜品师傅觉得自己出师不利。
他从没想过自己在教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徒时就惨遭滑铁卢,被对方可怜兮兮的懵懂骗到了这家新开张的甜品店。关门弟子在工作台前一口一个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就差把‘新手上路老师求带’这几个字印到脑门上。
结果上手后动作却行云流水,从撕开面粉袋到揉出手套膜再到控制发酵的时间,全部都跟在甜品界叱咤风云了二十年的老艺术家一样,做得甜品师傅瞠目结舌。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放在台上反复揉|搓着,即将注入红酒夹心的泡芙。
在被碰触后就连内里都变作丝滑的奶油,包裹住所谓见习甜品师的手,整颗都松软得不可思议。
而罪魁祸首则时不时在动作间停下,像后厨大部分会偷吃半成品的师傅那样,轻啄泡芙上装饰的粉色糖粒。焦糖底色的泡芙便像被挂了层糖浆,有几滴甚至慌不择路地流在制作台上,不算大的房间里弥散出甜蜜的味道。
太超过了。
真是太超过了……
简直就像作弊一样。
安室透挪动那条没有被制住的手臂遮住眼睛,不想去回忆自己是如何在对方的手上溃不成军的。
他的心情现在复杂到扇形图都放不下。坦诚相对的羞|耻,隐瞒身份的不安,第一次教学就惨痛收场的紧张。
以及一丝隐秘的兴奋。
红酒妖精轻轻拨过挡住漂亮紫灰色的手臂,捧起那张热度消退不下的脸,又低头吻去对方迷迷茫茫中挤出的泪珠。他用指尖擦上泛红的眼尾,于是安室透仰起头去看他,却在柏图斯眼里看到了自己。
伴随着潮涨潮落,却并非孤独地漂流,而是在满溢与黏连的挽留中徘徊,最后被环抱着靠岸的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在柏图斯的眼里如此清晰地看到什么。
而后中场期间,金发青年恍恍惚惚靠在岸边休息,见习甜品师却偏要黏糊糊地凑在耳边说个不停:
“好喜欢,好喜欢透。”
“想要一直这样待下去,想要一直注视着你。”
“可以现在吻你吗?透的嘴唇好软,脸颊也是,撞到这里的话又会忽然变得好香。”
“像是蜂蜜蛋糕淋了一大勺太妃糖糖浆,好想咬一口。”
“你,”安室透咬了咬牙,几乎要没力气说话,只能抬手扒拉开拆了小辫子后更加毛茸茸的脑袋:
“柏图斯你、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不停下还好,一停下就会回想起黑历史的甜品师简直要羞愤至死了。
他本以为柏图斯只会弄得不上不下,可实际上这瓶酒就像百年老店里凭借揉面揉走了三代人的师傅。在教学开场前就让自己缴|械,之后的时间里更是只能看着对方对泡芙动手动脚。
说好的没人教呢!
柏图斯很认真地回复了:“因为我看过那种书,就是讲人类唔唔唔——!”
“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啊!”
虽然是混血,但还是对类似的事抱有极具本土特色的回避意识。自诩要做教导者的日本公安脸色爆红,恨不得将之前夸下海口的自己报警抓走。
而看着甜品师红到不行的脸,赤眸青年发出了担忧的声音:“透,你没事吧?你脸色真的好红,不会是刚刚吹风又感冒了吧?”
安室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颜善目一点:“没事,再来。”
“可是书上说——”
“我说再来,柏图斯。”他咬着唇微微仰头,眼底满是想要翻盘一次的倔强:“你是听书的还是听我的”
看着对方的眼睛半晌,最终红酒妖精角色互换般叹了口气:
“听你的。”
当然是听你的。
毕竟无论如何,无论是作为家人还是恋人,亦或是更加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关系,透也总能不费口舌地说服我。
“好,那先等一下,这次我教……哈!”
将未说完的话堵在口中,红酒妖精脸上连滴汗都没有,只是看着从烤箱里取出的、快瘫|软成饼的泡芙,一口咬在了对方的酥皮外壳上。
酒液融化在最深处。
……
许久之后,侧头看了看半透纱帘后弥散的天光,在昏沉梦境席卷的前一刻,回想起刚刚工作台大幅度晃动产生的声音,甜品师以及他的见习弟子,恍惚间都感觉似乎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
算了,不管了。
反正此刻无论是人是酒都没心思在乎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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