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午后
41.
临近午时的春光依旧和煦, 隔着一层厚重的窗帘,在边缘处散发着细碎的光。
床上的鼓起的被褥动了几下,随后慢慢翻过身, 露出一点乌发间隙中红润的脸蛋来。
程意睡得迷迷糊糊, 关了平常设定好的闹钟, 直到十点多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今天没有实验室的工作,这几天本来是全部安排给数据处理的。但昨天的事情实在太乱, 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明淮序也没过来叫她。
程意慢吞吞地爬起来, 回复手机里一大堆消息。昨天她已经和孟雪报过平安了,今天醒来,发现她又连珠炮一样刷了好多条消息。
孟雪:意宝!!我的意宝啊, 我今天就去查实验室监控, 看看是哪个崽种敢把队长锁实验室里!
孟雪:意宝!意宝你今天不回来住在哪里呀?
孟雪:什么鬼啊??明师兄为什么过来问我你内衣尺码??你们在干什么???
孟雪:程意意!!你给我说话!你说话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孟雪:啊啊啊啊啊明淮序这个狗东西!我们乖乖意宝从来不夜不归宿!他怎么能趁人之危!你回来我要指着他鼻子骂他!
程意看着对话框中跳出来的一大串消息, 脑子里想, 破案了,尺码问题。
她昨天实在太累了, 回房间后就没再看手机, 直接睡了。这会儿她坐在床上,认真跟孟雪解释了昨天的事情, 并再三保证什么都没发生, 才得以下床洗漱。
程意洗漱完推开房门, 发现明淮序正在客厅里看书。
他似乎是早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 给程意准备好了一杯热牛奶:“意意, 早上好。”
“早上好。”程意接过那杯热牛奶, 指尖拢着温热的玻璃杯,“没去上班吗?”
“请假了。”明淮序把书页合上,笑着说,“我偶尔也是需要一个假期,来好好休息一下的。”
程意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喝着里面的牛奶,听见他问:“意意,你着急回去吗?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吃顿早午餐吗?”
“我今天没什么事情的。”程意把牛奶杯放下,脸蛋微微扬起来,露出一双带满笑意的琥珀眼,“如果是淮序哥哥邀请我的话,我很愿意。”
她说完,才注意到,客厅的茶几上,花瓶中摆了一朵新生的红玫瑰。
“这是今天给你带的花。”明淮序瞥见程意的视线,笑了笑,将玻璃花瓶递到她的跟前:“依旧与我们意意相衬。”
程意的眼睛弯起来。她抱着漂亮的玻璃花瓶,笑着问明淮序:“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意意想吃什么?”明淮序想了想,说,“我平时不太在家里做饭,冰箱里没有存储很多食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超市逛逛,想吃什么都可以。”
“好哦。”程意吻了吻那朵红玫瑰,眼眸处在火红的映衬下,生动地不像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如果淮序哥哥不介意我再蹭一顿饭,我可以把晚餐的食材一起买了吗?”
“我怎么会介意。”明淮序意识到程意在学她说话,不由轻笑道,“买吧,我都做给你吃。”
“你做饭本来就好吃嘛。”程意跟在明淮序身后,有些理直气壮地说,“比那几个食堂的快餐,做得要好吃多了!”
明淮序笑笑,和程意一起下了楼,车就停在下面。
他们去的是附近规模较大的一家商场,里面有可以选购食材的超市。商场离明淮序的住所也并不远,开车十五分钟就差不多到了。
超市货柜琳琅满目,明淮序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挑了几盒程意爱吃的虾。
“中午想吃酸辣柠檬虾。”程意很少来超市买菜,向前几步走在明淮序前面。她声音软软的,指着盒装鸡翅问明淮序,“可以再点一份蛋黄鸡翅吗?”
“可以的。”明淮序眼低含笑,任由程意选着食材。他把她指过的菜,全部放进购物车,说:“之后再随意加一道蔬菜好了。”
“以后要是实验室事情少,”程意在前面帮着一起推购物车,侧过身时,整个人恰好挡在购物车前。她眼睫落着顶光,笑起来的时候亮晶晶的,“淮序哥哥,我可以去你那边吃饭吗?我提前去把菜买好!”
“当然可以。”明淮序笑着说,“如果师妹想来吃饭,冰箱里会准备好食材的。”
“这样,”程意想了想,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眸弯起来,“那我带两个小蛋糕过来,当做我们饭后的甜品。”
明淮序温柔地看着她,应声说好。
“下午有想看的电影吗?家里有一个投影仪,客厅可以放。”明淮序推着购物车,路过零食区时,略微停顿了一下,“如果看的话,可以多买一些零食回去,下午慢慢吃掉。”
程意正频频往里侧目,闻言拿起两包薯片,扬了扬手:“喜欢吃原味的吗,淮序?”
“喜欢。”明淮序只觉得她穿梭在零食区里的样子,就像一只过冬屯粮的小仓鼠,可爱又明媚,“我吃零食不挑的。你买吧,吃不完的话我会帮忙。”
“好!”程意挑了两盒巧克力饼干,明淮序就慢慢推着车跟在她身后,眼尾带满了笑。
等从超市出来,两个人一人一大包购物袋。明淮序让程意拿较小的零食,从步行街道到停车场的这段距离,他见程意多看了路边的牛肉锅贴几眼,放下东西后让她稍微等一会儿。
“好哦。”程意乖乖系好了安全带,抬着眼朝明淮序笑。
明淮序回来的时候,看见程意摇下车了窗,胳膊枕在透明玻璃的边缘。她从上面探出脑袋来,眼睛笑得像月牙,正在等着自己。
“你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明淮序把刚出炉的牛肉锅贴递过去,笑着说,“回去做饭还要一会儿的,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好了。”
程意接过热气腾腾的牛肉锅贴,指尖隔着油纸,掰出一半的锅贴来。她漂亮白皙的指节递到明淮序眼前,牛肉的香味混着鲜香的汁水从缝隙里流出来:“现在是不早了,你也吃。”
明淮序就这样站在车窗外,心中柔软得不像话:“好,我们一起吃掉。”
等回家之后,明淮序在厨房处理食材,程意也跟了过去,在一旁帮忙洗菜摆盘。
午饭将要端上桌时,程意选着漂亮白瓷盘子,从明淮序身后递给他。而未散的烟火气就这样萦绕在他们身边,程意一瞬间忽然觉得,心里被充实的快乐与幸福填得很满。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午,相爱的人在一起慢慢吃饭。
餐桌上摆着程意点名的酸辣柠檬虾和蛋黄鸡翅,明淮序最后做了一道耗油生菜,就是中午的一顿饭了。
柠檬独有的清甜与酸涩和小米辣混合在一起。而鸡翅裹满了蛋黄,从外面咬上去酥脆又咸香,里面又是滚烫的汁水。耗油的酱香均匀铺在脆口的生菜叶子里,很适合伴着晶莹剔透的米饭一起吃。
程意吃得眼眸都眯在了一起,一边吃一边笑着看明淮序。
明淮序觉察到程意那道明显的视线,给她夹了只鸡翅:“怎么总看着我?”
“做得很好吃。”程意说,“在想怎么夸你。”
明淮序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微微一愣,随即笑开了:“我们意意,真是可爱。”
“本来就是嘛!”程意这会儿反倒成了被夸的那个。她耳尖微微泛红,偷偷瞥明淮序一眼,埋头吃饭去了。
吃过午饭,明淮序放了温水,程意过来要一起洗碗,被拦住了。
“我们家里不让女孩子洗碗。”明淮序学着程意平日的样子,朝她眨了眨眼睛,“爸爸说的。”
“这是什么歪理啦。”程意被逗笑了,随口感慨道,“那叔叔平时,肯定很疼爱阿姨吧。”
明淮序动作一顿,微回过身看向程意。他看着程意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叫她的名字:“程意。”
“我也会很疼爱你。”
“啊……”程意一愣,反应过来时脸彻底红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我去、我去把一会儿要看的电影选好,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我很长一段时间没看电影了,都可以的。”明淮序看小姑娘被逗红了脸,心中无奈又纵容地想,程意前几次主动亲他的时候,也是亲完就要这样害羞。
“好的。”程意于是出了厨房,把洗碗的工作彻底交给明淮序。她切了一点两人上午买回来的水果,把零食准备好,开始认真挑选电影。
程意选得很仔细,从喜剧片到文艺电影都翻了大概,最后挑了一部很老的英国电影。
明淮序洗完碗过来,给程意拆了一包薯片,搭好小毯子。
房间里拉上了窗帘,投影的光落在墙壁前的白幕上。下午的时光过得缓慢而悠长,但两个人挨着靠在一起,分享着同一包零食,偶然触碰间指尖擦过,于是随后就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程意在影片灯光微暗的时候去看明淮序,却发现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眼眸中光影潼潼。她微仰起头,一时就与他离得很近很近。
微热的呼吸落在两人中间,程意只觉得扣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一紧,随后她整个人就朝柔软的沙发里陷落过去。
她周围都是他的气息,下巴被手掌轻轻托起,一个炽热而滚烫的吻落了下来。
程意整个人被烧得发烫,眼眸颤出了水花来。她呜呜咽咽地喊着明淮序的名字,眼尾唇色绯红一片。
“意意。”
明淮序终于从混沌的热度中找到一点清醒,他微撑起身,再开口时语气克制了许多。
他的指腹轻轻拂过她微肿的唇,口红都花了一片,却显得极其明艳昳丽:“弄疼你了。”
程意呼吸微平,不重不轻地咬了他伸过来的指尖一口。她看着明淮序,眼眸里的琥珀色落出不自知的情动。
“下次……”程意半晌才开口,眼睫像小扇子一样扫来扫去,“下次不许亲得这样重。”
明淮序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好。”
暂停的电影继续播放。
投影中的故事会结束,但他们还要一起再吃一顿晚餐,在告别前接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不虐的部分大概全是美食文部分……(buni)
本来是不亲的但是想到明天情人节我就飞速回来改稿子了,情人节快乐!!初五迎财神!!!
第42章 纠缠
42.
“同学, 你要查的这一段时间的监控,正好是断了电的。”
“实验室那时候要抢修嘛,是先给所有监控设施断的电, 再给实验设备断的。两套不是一个系统哦。”
监控室里大大小小的电子屏闪烁着, 一帧帧影像快速在眼前闪过。保安员按下暂停, 时间停留在实验室监控设备断电的前一刹那。他有些为难地说:“你看这个时间,实验室前面进去的人, 除了这个小姑娘都出来了。也没有多的人进去。”
明淮序站在程意旁边,闻言转过头问:“叔叔, 两套系统断电的时间间隔是多少?”
“这个嘛, ”保安员挠了挠头, “大家说好了是十点断的点,实验室里的设备是准时关的。那边更早的话,可能是老师们要提前下班走人, 就先几分钟关掉了。怎么说也不会差超过五分钟的。”
“好的, 我们知道了。”明淮序笑了笑, 说, “今天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保安叔叔说, “你们丢的东西好在不算贵, 下次要好好保管呀。”
来查监控时,保安例行问了一下原因, 听到两人是丢了东西, 查监控查得很认真。
“会的。”明淮序看了身旁的程意一眼, 指节微微收紧, 认真说, “我会好好爱惜她的。”
走出了监控室, 程意拿着付辰披的监控室调阅条,朝实验室周围的建筑看了看。
明淮序看她眼眸微抬,朝着四处张望,笑着问,“在看什么?”
“在看四周有没有其他摄像头,可以拍到实验室的入口。”程意想了想,说,“监控室那边,都是实验室东北侧的录像,我想看看西南侧有没有可以拍到的摄像点。”
“西南侧的话,是实验室后门的方向。”明淮序说,“实验室一共就只有两个向上的楼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把你锁在实验室里的人,坐电梯的可能性也不大。”
“是的。”程意眼眸往下撇了撇,说,“那边是另一个监控室,我有时间找老师去签个字。”
“我去吧。”明淮序笑了笑,说,“我们意意的项目最近在收尾,这段时间事情都压着,应该要忙得抽不开身了。”
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我们一起吃顿晚餐的时间,还是有的呀。”
明淮序揉了揉程意乌黑柔软的发,再抬起眼眸时,里面的温润之色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化不开的暗色。
他心中对于把程意锁在实验室里的人,已经猜测得七七八八。无论监控查得怎么样,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他师妹掉的每一滴眼泪,都是算在了账里的。
明淮序既然说了帮忙查监控,程意就把重心重新放在了工厂那边,也再没收到过奇怪的花和短信。这几天她和孟雪一起把数据分析了大概,开了一个小型会议,把休整意见给那边发了过去。
在等进一步的数据反馈时,程意好不容易闲下来几天,又被付辰叫了过去。
“学院的意思是,从今年环境研究生院拿国奖的学生里面,挑几个在校庆的时候过去做一下发言。”付辰喝着茶,乐呵呵地说,“我们把你选过去了,和隔壁生科材料的一起。”
“好的。”程意不是第一年做这样的发言,闻言很爽快的应下来了。
校庆典礼在南大的校本部。程意看了看生科院和材料院的名单,里面的名字都有些眼生,其中唯一一个稍微熟悉一些的,还是孟雪的前男友。
环院每年都是喊第一名去做演讲。生科和材料那边会轮换,看每年的研究和课题方向好不好讲,是报名的制度。
程意于是放弃了一起搭伙去校本部的想法,花了几个晚上把演讲稿写完。她还提前给明淮序打了电话,拉长语气来,像是撒娇似得问他:“师兄今年会参加南大的校庆吗?”
“我收到邀请了。但是那天研究所有事情,要去首都一趟。”明淮序问,“你要去参加吗?”
“嗯,我要去做一个演讲。”程意略带失落,语气蔫蔫的,说,“还想结束了和你一起吃晚餐。南大本部那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烤鱼饭。”
“今年环院还是意意演讲吗?”明淮序有些遗憾,说,“前两年你讲得都很好,可惜这次我不在。”
“嗯?”程意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她应了一声,反应过来时,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她的语气又重新欢快起来,问:“前两年南大校庆,你也看到我演讲了吗?”
“听了。”明淮序笑着承认,说,“那时候院长站在我旁边,说这是这一届环院最优秀的学生。”
“我朝台上看去,果然上面站了一朵璀璨夺目的小玫瑰,好像在发光一样。”
程意透过听筒,听到明淮序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耳根子都要软掉了。她有些害羞,但还是大着胆子问:“那师兄……明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久之前。”明淮序回答她。
“有多久?”程意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她开他的玩笑说,“师兄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师妹这样的人,确实很难让人不一见钟情。”明淮序说,“漂亮而明艳,可爱又强大,谁第一眼见到你,不会被惊艳呢?”
他的语气正正经经,像是很认真而平常地阐述一件事情,可程意却听得脸红心跳。
“等意意自己发现。”明淮序一顿,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好吧。”程意心中砰砰地跳,脸上不自知地笑起来,像一个心满意足的小孩子。她虽然没有听到答案,但心情还是很雀跃,“这次去几天?”
“前一天去,校庆那天晚上回来。”明淮序声线温和,“回来给你带礼物,第二天就去吃那家好吃的烤鱼饭。”
“好。”程意眼眸弯弯,想起那对还没送出去的漂亮袖扣,说,“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想了想,补充说:“当做出差回来的礼物。”
“意意的礼物和烤鱼饭,”明淮序开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这样一想,好像出差暂离的这么一段旅程,也不会无聊和难耐。”
“因为这段时间里,还有好多与你有关的事情值得期待。”
程意听得耳根发热,有些怔愣地看着手机,半晌唇角忍不住地朝上扬。
“我也是。”
校庆的那天,天气稍微有些阴沉,下了一阵子小雨,没过多久又停掉了。程意惦记着孟雪一直想回校本部玩,想找她一起过去,孟雪却正好有另外的事情。
“记得帮我看看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孟雪要去帮学工那边的忙,留在原本的校区里。她托着下巴,拉着程意的袖子说:
“我这边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如果能赶上一起吃晚饭,我就过去找你。”
“你好好忙吧。”程意笑着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她挂了电话,把打印出来的演讲稿带好,坐上了去校本部的公交。
校庆由于天气原因,选择了校内最大的礼堂作为场馆。程意的次序排在本科生后面,前面还有一大堆领导和校董要发言。
程意坐在宽敞明亮的礼堂里,想起几个月前,她就是在一场这样的讲座上,与明淮序重逢的。
那时她抬眼望去,青年温润明朗的眉眼在白炽灯下,指节虚虚扶着稿子,白得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程意那时只感觉自己心尖好像微微一颤,整个人都挪不开视线。
好像漫天的熟悉感都要涌上来,明明人海茫茫,他们一上一下,却还是在一刹那间遥遥相视。
而就是那一刹那,几乎让程意的心脏为之一震。
他们的重逢像是必然,又像是宿命。
礼堂中灯光微闪,程意回过神来,意识到演讲台上的人已经几经轮换,很快就要到自己了。
她快速地把稿子又过了一遍,跟随着身旁礼仪小姐的指引,到演讲台旁边候场。
程意没有等候太久,随着两位主持人把手卡上的词念完,她也拿着话筒走了上去。
演讲台上偏冷色的灯光落下来,程意一身酒红色礼服,举止和笑容都恰到好处,明艳眉目间带起笑意。校庆的奖学金发言不需要脱稿。她就这样站在最盛的光下,不急不缓地念着稿子,落落大方的样子就像明珠般璀璨耀眼。
发言结束,程意说完致谢词,全场掌声经久不息。她笑着鞠躬感谢,再抬眼时,漂亮眉眼间的笑意却忽得凝滞。
因为,她也隔着人群,一眼看见了那个坐在礼堂中排、像游魂一样久久不肯散去的男人。
他抱着很大的一束花,带着黑色口罩,凌乱黑发下眼眸直直看向程意。
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程意的视线,摘下口罩,缓缓笑起来,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
“学妹,找到你了。”
“收下我的花吧。”——
第43章 事故
43.
雨滴在昏沉下午中的滴答声清晰又突兀。
程意好像已经完全听不见礼堂里的其他声音, 眼前的光影在一瞬间都好像交织在一起。
她如坠冰窖,却故作镇定,手脚冰凉地下了演讲台。她心脏跳得剧烈而发颤, 在倏忽间的空白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离这里。
程意回到原本靠在前排的位置上, 拎起随身带的小包, 踩着中高跟的鞋朝外跑。
礼堂中气氛依旧热闹而欢快,外面的梧桐上都挂了大大小小的灯笼, 在暴雨的冲刷下摇摇晃晃。
程意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出了礼堂,鞋跟踩着水朝外跑。她给明淮序打了两个电话, 漫长而沉重的滴滴声从另一端传来, 没有人接听。
临近晚时的光原本就不盛。一出礼堂, 原本朦朦胧胧的天光更像是要被暴雨吞噬殆尽,程意撑着伞,迅速约了回去的车, 不断朝后看。可本就急促的雨滴打湿了她的鞋袜、打湿的天地, 朦胧间她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在雨珠间歇间周身人影恍惚, 她几乎要看不清东西。
谁是他……谁手里拿着花?
程意跑到便利店躲雨,整个人手脚发虚, 几乎要站立不稳。她根据天气预报吃过了药, 理智尚且保持着清醒,但身体还是没由来地发着颤。
大雨顺着屋檐淅淅沥沥往下落, 雨幕几乎模糊了视线。
程意扶住身旁粗糙的墙面, 刚喘过来一口气, 手机屏幕却忽然一亮。
一条陌生的短信未被拦截, 却字字露骨:
学妹, 今天你穿的红色裙子很好看。这家便利店的关东煮很好吃, 你觉得呢?
程意按掉屏幕,迅速朝四周看去。
空无一人。
她却只觉得头脑开始隐隐作痛,恐惧和窒息感似乎又要卷席心脏。她攥紧指尖,努力让身体不滑落下去,却在再抬头时,隐约在前方看见了一个身影。
有人一身黑衣,手里捧着一束巨大的花束,撑着伞朝这边走来。
程意几乎要呼吸不畅,她听着不断落下的雨,刚准备撑起身来离开,眼前却闪过一道刺眼的光。
约好的司机到了便利店门口,有些刺耳的喇叭声一瞬间把程意拉回了现实。司机摇开车窗,朝外面的程意和善地笑了笑,问:“小姑娘,是不是你约的车?回南大另一个校区是吧?”
程意算是完全回了神。她核对了车牌号,拉开后车座,进去后才稍微安心了一些:“是的,麻烦师傅了。雨天可以开得慢些。”
“好嘞。”司机师傅开着车,往后视镜看了看,瞥见程意苍白的脸色,问,“小姑娘你是不是冷天着凉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没事。”程意有些脱力地坐在后排上,看着车辆缓缓朝前驾去,灯光尽数变成虚影。她呼出一口气,说:“谢谢您。”
司机师傅听见程意这样说,没再说什么,只往前开着车。
程意缓了好一会儿,状态才逐渐好起来。她捂着有些发闷的心口,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亮,随后振动了起来。
是明淮序给她回了电话。
“意意,演讲结束了吗?”那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一下驱散了车辆中有些沉闷的氛围,“我拜托在校庆的同事拍了几张照片,你今天很漂亮。”
“结束了,很顺利。”程意听见明淮序的声音,莫名就安心了许多,“谢谢。”
明淮序一顿,听出来她尾音的微微发颤,仔细听好像还带了一点哭腔。他微微皱眉:“意意,你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事的。”程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上次送我花的那个人……我今天又碰见他了。”
南大在校庆的这几天,是向外开放的,许多人预约就能进。程意这段时间忙着工厂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那个人,甚至安逸到觉得他不会再自讨没趣地出现。但今□□台下看的那一眼,几乎立即把她拉回了令人胆寒的噩梦中。
“意意,你现在在哪里?”明淮序声线稍紧,说,“我改了回裕城的班次,刚刚下飞机。我现在过来找你。
“我在回宿舍的路上。”程意有些惊讶,“你不是要明天才能回来吗?”
“出差比想象得要顺利。”明淮序说,“想要早一点见到你,那时候又正好赶得上去机场,就改签了航班。”
他声线温和:“现在雨下得有些大,意意害怕吗?害怕就和我聊聊天,一会儿你下车,我直接过来接你。你今天还想吃烤鱼饭吗?想的话我带你去。”
程意听着明淮序不急不缓的声音,带着一点哄小孩的意味,只觉得下沉的光、剧烈的雨滴都好像没有再那么吓人了。
“害怕。”她轻声说,“但想到下车就能和师兄一起吃烤鱼饭,一下就觉得好了许多。”
明淮序低低地笑了起来。
通话依旧在继续,他们聊着一些很琐碎、很平常的事情,所以程意丝毫没有意识到,雨下得似乎太大了。
城市的夜晚降临,落雨不断冲刷着车窗,被玻璃上雨珠模糊成块的灯火忽明忽暗。车辆已经上了高架桥,前方因为天气原因,排了很长的一队。
程意和明淮序说着话,微微抬头朝前看,想,下了这座高架桥,就快到了。
红绿灯轮转,车辆逐渐开始流动。程意听着另一端的声音,怀揣着爱意与期待,希望能快一些见到明淮序。她抬起眼眸,眼前却突兀地闪过一阵疾光,剧烈的白光在视网膜上留下重重暗影。
紧接着整个车辆剧烈一转,程意一瞬间甚至没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就失去重心,朝车门的一侧重重撞去。
“妈的!忽然变道你不要命啦!”
程意整个人撞在车门上,整个脑子顿时一片嗡鸣。她几乎无法抬头,勉强抬起一点眼皮,余光扫到车辆正拐弯朝一旁的护栏撞去。
她脑海中顿时空白一片,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瞬息间好像眼前的场景与几年前重合,漫天的大火与剧烈的碰撞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出现。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程意想用手护住头,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的后脑重重磕在了车窗玻璃上。她一瞬间好像听到了什么碎地的声音,浓重的眩晕与疼痛感袭来。
她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倒去。
“意意!”
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明淮序急促而慌乱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几乎再无一丝往日温润与沉稳。
几乎声嘶力竭。
**
“先生,前面这条路过不去了,刚刚好像发生了一起车祸。”
明淮序握着手机的指节几乎泛白,眼眸处隐约泛着红意。他好像用尽了力气,才让自己开口时的语气勉强听起来正常了一些:“师傅,您再朝前开一些,把我放下就好。”
“行,这会儿车有些多,等会儿给你放前面下来。”司机师傅趁着车辆缓慢流动的间歇,打量着身旁的明淮序,“您是要过去吗?那边路估计封了。”
“我是要过去。”明淮序等司机将车辆停稳,立即打开车门,漫天的风雨就落了进来。
“诶!先生你拿把伞过去!”司机师傅看见身侧的人冲出车门,明明是得体至极的穿着,甚至手上还拿着一束热烈至极的红玫瑰。可他似乎好像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顾了,就这么淋着大雨朝车祸发生的地点大步跑过去。
“我的爱人在那里。”
司机师傅在白色身影消失前,听到雨幕里隐约传来的回话声。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半晌才叹出一口气来。
大雨砸得人生疼,几乎要把世间的一切冲刷而去。明淮序把那束准备好的玫瑰护在怀里,在几乎要越过警戒线的一瞬间被人叫住:“先生!”
明淮序脚步一顿,在触碰到警戒线的一瞬间倏忽停住,几乎要在这场大雨中站立不稳。
隔着那道交警围起来的线,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师妹。
大雨带不走浓重而刺鼻的汽油味,刺目的鲜血在车门的一侧缓缓朝下淌。救护车刚刚赶到,正把里面的人往担架上抬。
他的师妹、他的小玫瑰正躺在上面,脖颈处溅了一片鲜红的血。她的脸色苍白,乌黑的眼睫紧紧贴着脸庞,手臂被撞得乌青,上面划了好长一道口子。
她红色的礼服裙和鲜血混在了一起,在大雨里面被淋湿。
明淮序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他心中只觉阵痛,几乎要窒息。
旁边的警员和医护人员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担心地问他:“先生,你还好吗?这边刚刚出了交通事故,路暂时过不去了。”
明淮序缓缓闭上眼眸,指尖抓死了那根警戒线。
“先生?”医护人员见他一动不动,试探性地问道,“里面有您的家属吗?”
明淮序闻言,眼眸终于动了动。他颤着声开口,通红的双眼在雨夜中看不分明。
“里面是我的爱人,而我……而我正要给她送去一束玫瑰。”
他垂眸往下看,却看见狠辣的大雨,毫不留情地把手中的红玫瑰花瓣打落在地。
玫瑰碎了——
晚了一点更新,大家晚安,做个甜甜的好梦~
第44章 迷路
44.
程意觉察到, 自己好像跌入了什么经久难捱的梦境里。
她想努力清醒,可怎样挣扎,眼皮都好像使不上力气。
程意只觉得头痛, 车祸漫天的火光卷席了过来, 脑内破碎的记忆片段不断重现。大脑的保护机制好像失去效用,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几年前被火舌吞噬时,车内好像就要爆炸一样的滚烫温度。
程意茫然而痛苦地陷在这段记忆里, 好不容易从火焰里缓过来时,眼前却被一大片绿意覆盖了。
是梧桐叶的颜色。
程意想起来, 南大的校树就是梧桐。
盛夏时梧桐枝叶舒展, 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树下是很长很光滑的柏油路, 在十字路口的地方会设小型的红绿灯,斑马线的白线规整地划在路面上。许多下课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压过去,叮铃铃的脆声伴着草木中的窸窣, 所有的一切都带上了夏天的味道。
程意本科时期的南大, 过了栽满梧桐中间矗立交横的教学区, 身后就是环院的实验室。
程意忽然意识到, 自己身处在和车祸现场一样的回忆里。她看着面前乳白色的斑马线,和略微刺眼的骄阳, 就这样无意识站在十字路口的交汇处。
热浪翻滚的间歇中, 程意被人猛地往后一拉。她手腕处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掌扣住,身体趔趄两下, 站到了马路两旁的石沿旁。
随后一辆有些失控的共享单车打着弯, 从程意面前跌跌撞撞地骑过去, 在凌乱的风中留下一句磕巴的道歉。
“对不起啊同学, 这辆车刹车有问题!啊啊啊啊怎么还在往前走啊!”
程意看着单车从面前疾速骑过, 骑着车的同学一头扎进绿化带里, 忍不住被逗笑了。她随后眼眸微转,认出身边拉过自己的人时,不由一愣。
明淮序一身白色衬衫,站在梧桐树的阴影下,身上都是斑驳的光影。他注意到程意的视线,有些抱歉地松开了她:“抱歉,程意师妹。刚刚看你有些失神地站在路中间,车就要撞过来了。没有弄疼你吧?”
“没有。”程意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腕,仰起脸笑着道谢说,“谢谢师兄。”
“没事的。”明淮序收回手,问,“程意师妹,你们实验组今天要去做实验吗?我给你们先把试剂配好。”
“今天不做实验。”程意偷偷揉了一下手腕,说,“今天我给全组放假了,所以没有跟师兄申请试剂。”
她看着明淮序,指尖无意识地在下巴处点了点:“每次的试剂都找师兄配,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啦。”
“上次听你们说硫酸汞用完了。”明淮序说,“那些试剂都很危险,你们太小了,我不太放心交给你们配。”
程意想了想,说:“师兄也没有比我们大很多呀。”
“给你们配试剂,是我实习期间的工作。”明淮序笑起来,随口问,“程意师妹,今天你们整个实验组都放假吗?”
“嗯。”程意眼眸弯弯的,说,“学校晚上有个晚会呀,会挂灯笼的那种,好多社团都会出来摆摊。”
“一定很热闹。”明淮序温声说,“平时做实验也辛苦了,玩得开心。”
“师兄也可以过来玩呀。”程意说,“我室友说在文院那边,是他们主办的。好像还可以抽奖和集章兑换奖品,挺热闹的。”
“我吗?”明淮序一愣,顿了顿才说,“我不知道……到时候要看看时间。”
“这样。”程意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点狡黠,“那到时候,很期待和师兄在晚会偶遇。”
程意那时候病情稳定,学业不算困难,和身旁同学的关系也还融洽,几乎无忧无虑。她最大的烦恼就是偶尔做不好实验,和刚刚拒绝了一个学长的表白。
学长是上一届的。程意大一的时候在实验室跟组,学长是负责人,教了她许多实验室的经验和设计的写法。
她一直都很感谢实验室耐心教自己的前辈们,也很珍惜在实验室做项目的机会,但她对学长是真的没有其他特殊的感情。
这件事情程意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毕竟表白失败,学长本来就有些受伤。
学长被拒绝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坚持要程意收下他的花,说没关系,之后还会认真教程意做实验。
程意接受不了这样的礼物,认真和学长表达了在实验室期间的照拂。她本身在跟组的时候也很努力,所有的试管和培养皿之类的玻璃仪器,全是在实验结束后留下来主动清洗的。
这个时候程意实验已经做得很漂亮了,很多数据再次验证和标准值非常接近,总是被实验组里的学长学姐频频夸赞。
但大二的时候开始选组,她思索许久,还是选择了另一个更感兴趣老师的课题,涉及到工业废水及污染土壤治理。
程意刚开始时,还会在自己课题的间歇帮帮学长实验室的忙。但逐渐事情多了起来,她看着数据有些力不从心,准备和学长说彻底退出实验组的事情。
跟组本来就是不参与实验组文章发表的,算是来跟着学习。程意有自己的实验,给人白打工了一个多学期,退出也无可厚非。
前段时间学长的实验组没有什么任务,空闲了一段时间。程意刚被表白,又在忙自己的课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
这会儿正好实验组全部放假,程意就给学长打了电话,说之后不再去实验室了。
“实在抱歉啦学长,最近胡老师带的课题组实在太忙了。”程意解释说,“我要安排大家的实验,最近平行重复实验太多了,数据很难处理。”
学长开口时,语调略微有点发沉:“程意学妹,你是以后都不来了吗?”
“对的。”程意说,“上次学姐交给我的那个部分,我已经做完了。那一块的数据我处理过,学姐也看了,说没有问题。”
“嗯。”学长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你参与的实验部分很多,做得比有些学长学姐都要好,我们会把你名字加上去的。”
“不用啦。”程意笑了笑,拒绝道,“学长学姐们教了我很多东西,本来竞赛报上去最多就五个人的,不用加我。”
“之后我们要整合一些前面的结论,拿去发期刊。”学长说,“人数没有学院竞赛限制得这样死,到时候会把你写上去的。”
程意闻言,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实验组确实有一个大板块用了她的原始数据。她再次感谢了学长,就挂断了电话。
程意晚上被两个室友去约看灯会,吃过晚饭后,离约定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黄昏的灿阳刚刚落下,天地间都是晚间的月辉,路灯下梧桐叶显得更加苍绿。程意照着室友发来的定位,有些不确定地沿着绿荫小道往前走。
这一片小路铺了鹅卵石,在夏日的夜里显得格外静谧与温凉。文院与环院分别占南大的两边,程意虽然上了一年课,但实在很少往文院那边去。这会儿她在有些曲折的小道里走了半天,却迟迟找不到出去的路口。
程意终于意识到,导航在这条小道里并不准确。她想给室友们打一个视频电话,问问路怎么走,微信却一直没有回应。
四周只有矗立的路灯洒落着白光,四周都是重重叠叠的草木。
程意想往回折着走,出去了再找旁边的同学问问路,却越走越绕,早就记不清是从哪里过来的了。
她在小道里绕了半个小时,穿着小皮鞋的脚都隐约泛疼了。
程意终于走累了,有些丧气地蹲下来,松开皮鞋扣揉着脚腕。
她找不到路,一下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委屈,觉得自己方向感实在太差了。
室友又不回消息。
程意一手揉着磨得发疼的脚跟,埋着脑袋想办法。
天已经黑透了,程意听到和导航里发出的冰冷机械音,难过得有些想哭。
她觉得自己好笨,在本校竟然都能迷路,又难过为什么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室友还不回复她的消息。
程意就这样蹲在鹅卵石铺满的小路上,一时有些情绪上涌。她强忍着不许自己哭出来,鼻尖和眼尾都被憋得红彤彤的。
找不到路确实是她的错,但她就是委屈得很好吧!
程意越想越难过,正想起身继续找找路时,却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带笑的声线,温柔而关切。
“程意师妹,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程意猛得抬起头,看见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一盏兔子花灯的明淮序时,直直愣了一下。
“师妹有什么委屈的事情吗?”明淮序也蹲下来,把那盏灯递到她的眼前,笑着说,“一个人躲在树林里呢?”
兔子花灯通体润白,从里面发出温和的橘光来,可爱又娇俏。那一点暖色落在程意眼前,好像一下就驱散了整个夜晚的黑暗。
“不是的,师兄。”程意鼻尖染上红意,说话时,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她明显顿住了,立马低下脸,生气又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我迷路了啦!”
程意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可她整个人埋在袖子里,不知道要怎样开口。
夜风沉寂了片刻,随后她的发顶覆上暖意,被不重不轻地揉了两下。
师兄脾气好,丝毫没觉得冒犯。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笑意,甚至还有一点调侃的意味。
“原来程意师妹,是一个爱哭鬼呀。”——
意意开始想起来啦,讲一点两个人曾经be的爱情故事(buni)。这个阶段的意意没有那么成熟稳重,比起读研阶段,更娇俏和幼稚一点。师兄也没有那么守礼,笑起来就喜欢坏心眼地逗他师妹玩。
感谢大家的阅读!因为这一段大纲当时没写太细(我总是爱给自己留修罗场jpg.)要捋一捋怎么讲故事,所以没法保证每天具体的更新时间(之前是凌晨的时候更新),但是会尽力写,不更会挂请假条。大家如果不喜欢这一段的人设或者情节可以跳过,和大家相遇过我就觉得超级开心。
大家天天开心嘿嘿嘿嘿!
第45章 花灯
45.
程意慢慢仰起脸, 委屈得通红的眉眼露出来,在橘光中还显得怪可爱的。
明淮序把小巧的兔子花灯塞进程意怀里,骨节分明的白皙指节伸到她面前:“迷路了不要紧, 我带师妹出去。”
程意吸了吸鼻子, 笑起来时有些傻乎乎的, 伸手握住明淮序。她蹲了许久,没意识到脚后跟已经麻到失去知觉了, 起身时重心不稳,直直就朝明淮序扑去。
明淮序微微讶然, 随后轻笑一声, 把扑腾着手的程意抱了满怀。
“程意师妹。”他抱住了人, 也不松手,只眉间带着笑说,“先不着急起来, 缓一阵子吧。省得待会儿又要摔跤了。”
程意下巴垫在明淮序肩上, 整个人被有力的手臂托起, 身周都是他的气息。她一下耳尖就要红了, 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来,就这样被半抱着缓了好一会儿。
程意只觉得脸颊发烫不止, 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她等脚底恢复知觉, 闷闷的音色带着一点未散的哭腔,传到明淮序耳朵里, 像极了软软的撒娇:“明师兄, 我能走了。”
“哦。”明淮序眼眸微带一点笑意, 说, “那走吧, 我带你出去。”
程意埋着脑袋, 不去看明淮序。她手上拿着那盏发光的兔子灯,只小声问他:“明师兄怎么也在这里?”
“我朋友顺路送我去的晚会,我赢了一盏灯,随便往附近逛了逛,就到这边来了。”明淮序看着小姑娘一缩一缩的脑袋,忍不住想逗她,“早知道程意师妹在这边迷路,我就早些过来了。”
程意磨了磨牙,说:“早些来干嘛呀!”
“早些来把程意师妹带出去。”明淮序脚步一停,伸了只手挡在程意面前,说,“这样你就不会哭了。”
程意闻言一愣,抬头看向明淮序。兔子灯的光芒不算太盛,隐约照出了眼前人的脸庞轮廓,和清润俊秀的眉目。
她就透着这样稀微的灯,撞进了明淮序漆黑的眼眸里。
“看我做什么?”
明淮序收回手,程意才意识到自己面前是一颗大树,差点就要迎面撞上去了。她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有些怔愣地说:“谢谢师兄。”
“师妹怎么拿着灯,也看不清路呢?”明淮序笑起来,说,“走慢一些吧。”
程意于是不说话了,乖乖地跟着明淮序走。
盛夏时的晚间褪去白日的喧嚣与燥热,风一吹过,就是轻微的沙沙声,在草木窸窣间显得静谧而温柔。两人脚步不重不轻,落下的树叶在鞋底发出轻微的咔嚓响动。
走到出口时,程意手心被薄汗微微沁湿。她还来不及道谢,就听明淮序问自己:“还想去玩吗?”
程意仰起脸:“嗯?”
“不是约了朋友来吗?”明淮序说,“我送你过去吧。”
说起室友,程意又看了看毫无声息的手机,一时没有做声。
她刚刚看了文院发的宣传推文,跟室友发过来的地址根本不一样。
明淮序看程意半晌没说话,眼睛朝旁边撇的样子还怪委屈的,隐约猜到是怎么样一回事。他笑了笑,问:“师妹没有约人的话,不如跟我过去逛一圈?”
程意眨了眨眼睛,说:“师兄不是去过吗?”
“嗯。”明淮序笑了笑,说,“那边人太多,我一个人觉得不好玩。这下遇到了师妹,正好可以再去看看。”
程意知道明淮序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但她又很吃这套,被这样温柔的话哄好了。
她于是微抬起下巴,说:“好吧,那我就和师兄一起去看看。”
灯会上很热闹,到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小摊更是摆满了一条街。程意在实验室里待得多,其实很少出来参加这样的活动,这会儿眼睛盯着眼花缭乱的灯,移都移不开了。
“那边在写福字。”明淮序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含着笑说,“程意师妹,你要过去看看吗?”
“要!”程意刚刚被路过摊位热气的小姐姐们,塞了好多零食和小橘子在手里,整个人都明显高兴了起来,“师兄带我去看!”
写福字的摊位准备了很多红纸和墨水,可以自己写字。程意平常字写得好看,但却不太会用毛笔。明淮序就笑着在旁边给她示范,墨色行云流水地在宣纸上铺染开来,落笔下去遒劲有力。
明淮序等墨迹稍微干了一些,把宣纸递给程意:“给师妹。”
他顿了一下,随即十分自然地拿过程意写的字,说:“我们交换。”
程意笑着说:“好呀。”
他们接下来,又逛了好几个摊位。摊位基本上都设了游戏,奖品大多都是文院自己手工做或定制的周边。
明淮序注意着程意的神色,发现她多看了一眼,觉得喜欢的,都去赢回来了。
到最后,程意怀里抱了满怀的纪念品,都要有些拿不下了。
明淮序上前帮她拿东西,问:“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了。”程意提着那盏小兔子灯,琥珀色的眼眸抬起来,光影都落在里面,亮晶晶的,“谢谢师兄。”
“时间也不早了。”明淮序说,“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程意整个晚上都玩得很开心,闻言就这样走在明淮序身侧:“好,那就麻烦师兄啦!”
明淮序朝旁边看了一眼,想,师妹的步子要是再轻快一些,就像是要跳起来了。
他正笑着看着程意,却见她步子一顿,一下停在前面没走了。
“怎么了?”明淮序问。
“我看到我室友了。”程意直愣愣地看向前方,沉默半晌,才说,“我们本来约好了今天一起过来的。”
明淮序朝着程意的视线,往前看去。
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四周都是灯火,足以让人看清她们眼睛里藏不住的欢欣笑意。
“师兄,走啦。”
明淮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程意轻轻喊了自己一声:“我其实现在也没太搞明白这件事。她们现在也玩得很开心,我就当没看见。回去再处理好啦。”
“我们今天晚上也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明淮序于是不再多言,把程意送回了宿舍楼。
程意把明淮序给她赢来的纪念品都收在一起,找了个漂亮的小盒子放进去,唯有那盏兔子花灯放在桌上。她开始整理行李,想先去其他寝室先借宿一晚。
刚收拾好东西,两个室友就回来了。
程意在大学之前,没有住过宿舍。她知道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但是室友天天都主动叫她去吃饭上课、跟她笑嘻嘻地打招呼,她没有想过原来她们会那样讨厌自己。
程意主动问询定位和消息的事情,两个室友干脆摊牌说:“就是逗你啊。谁愿意总带着你玩啦?本来晚上就是我们两个晚上约好的,礼貌性问你一句你就过来,知不知道真的很扫兴诶?”
程意皱起眉。
“而且你最近不是忙实验组的事情吗?”一个室友笑起来,语气充满恶意,“你跟那个学长在一起了吧?实验做得那么好,今年综测能加不少分吧,又预定好明年的国奖了?”
程意从来不知道室友会这样想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她好看的细眉都皱起来,忍不住对着其中一个室友呛:“你也知道我实验做得好?你自己实验组做成那个鬼样子,能不能拿奖心里没数?上课坐第一排期末绩点还考2点几?”
室友脸被她一通话气得发白,还未开口,程意就对着另一个说:“你也没好到哪去,3上下的成绩和她也不分上下,去年的竞赛加分就给你加了这么点?”
“我拿国家奖学金怎么了?”程意冷笑一声,越想越觉得有迹可循,“之前评优评奖的时候,我还被导员提醒过有人举报,你们就这么恨我?你们自己考试卷不动,竞赛工作烂得一塌糊涂,期末还问我要资料,还要不要脸了!”
两个室友气得浑身发抖。程意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抽着行李箱就往前走,不重不轻地甩上了门。
程意甩上门,眼睫一颤,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倒是也没那么在乎别人的想法,只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太坏了!她天天做好事积德行善的,凭什么要遇到这群人来破坏心情呀!
她拖着行李箱往走廊上走,转角时正好碰上来接水的孟雪。
“姐妹?”孟雪扭头,看见程意一脸眼泪,气呼呼拿着东西就要往下走的样子,赶忙拉住了她,“这么晚了,你干嘛去呀?”
程意被眼泪糊了脸,一下子没认出眼前的人来。
“我叫孟雪呀,你不认识我啦?”孟雪拿着水杯凑到她眼前,问,“我都知道你叫程意!我们两个实验组最近用一个实验室的呀。”
她嘀咕了一声,说:“虽然我平时在实验室是混子了点,但你也不至于一点印象没有的吧。”
程意眼睫轻眨,泪珠掉下来,认出孟雪来了。
“我认识你。”程意难过地垂下头,说,“我刚刚把室友骂了一顿,现在出来找地方住了。”
“哎哟,”孟雪看见她哭,受不了了,从口袋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递过去说,“宝宝你长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可不要哭肿啦。”
程意觉得孟雪的称呼太亲昵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躲了躲。孟雪却丝毫未有觉察,笑着说:“没地方睡了就过来我们那边呗。我正好一个室友出去了,我可以睡她哪里,你睡我的床。你跟导员说一声,我们寝室都超级好说话的。”
程意愣了一下。
孟雪于是啪啪在手机上打字,再抬起头来时,得意洋洋地朝程意说:“你看,我室友同意了。导员那边我也给你发消息了。”
“我们寝室都超级喜欢你,”她嘿嘿傻笑着,朝程意伸出手说,“你好厉害的,又长得好看。我们老是说起来,还总想问问你怎么做的实验嘞。”
“来嘛来嘛,我们宿舍今天晚上订了烤鸭当夜宵,正好吃不掉。”孟雪朝她撒娇似的,说,“你正好过来聊聊嘛,就当帮我们忙啦。”
程意不自觉地抽泣两声,擦掉眼角流出来的眼泪,稳稳和孟雪的手牵在了一起——
限定版爱哭鬼师妹(buni
感谢阅读嘿嘿,写阳间女孩子友情好快乐
第46章 威胁
46.
从那件事之后, 程意就从原本的宿舍搬了出去。
孟雪那天听完程意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安慰她说:“这其实都是很正常的啦,上学期评优评奖, 我们班好几个撕破脸的。男生那边也一样, 都是心眼小的人。”
程意那天哭了一小会儿, 委屈的情绪就再也没有了。
孟雪宿舍里凉呼呼的,几个可爱的女孩子一个个凑上去给程意包烤鸭, 给她泡了杯热腾腾的牛奶,讲笑话给逗她笑。
程意觉得孟雪的宿舍实在太可爱了, 第二天在校外找了新住所, 请大家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她想, 心思不好的人走掉,生活里就会迎来一批很可爱的人。
程意这时候病情稳定,只有实在承受不住情绪的暴雨天, 才会偶尔吃药。她很容易被自己哄好, 依旧认真去上课, 努力地带课题组、做实验, 坦然接受老师和同学的赞美。
课题一开始都做得很顺利,程意根据文献标准复刻实验, 但在第一步检测时, 却发现检测的值明显不对。
她去问老师,老师笑眯眯地指了指明淮序, 说:“让你明师兄教你做, 他本科的时候也做不来这个实验, 现在应该很有经验。”
程意看向明淮序, 带着一点惊讶和玩笑, 问:“还有明师兄做不好的实验呀?”
“当然了, 他又不是神仙。”老师插嘴说,“他就是卷得很,查文献重复做平行实验,不做好还不吃饭的。谁能比他做得好呀。”
“老师,不要再捧杀我了。”明淮序在两人双双的注视下,无奈地说,“师妹跟我过来吧,我在旁边看着你做。”
程意捂着唇笑起来,跟明淮序去了楼下的基础实验室。
她做这个实验做得不算熟悉,许多细节确实存在问题,对于一些经验性的技巧也不知道。
明淮序站在旁边,在程意要出错的时候提醒她。
好不容易把一整个实验做完,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还剩下实验成果的一个小检测。
成果检测没有什么技术性,明淮序看实验差不多结束,提前出了一趟实验室。
程意就在里面托着脑袋,等机器的检测结果出来。她这会儿几乎精疲力尽,在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收到了明淮序发来的一个文档。
里面全是刚刚程意在实验过程里,应该注意的细节和犯过的小错误。
程意没想到明淮序会这样细致,眼尾没忍住弯了弯。她认真保存好文件,拿到机器的检测报告时,发现数据果然要比前几次漂亮很多。
程意正要仔细分析一下数据,却听到旁边的玻璃窗被人不重不轻地敲了两下。
她抬眼看去,发现明淮序正站在窗外,正一脸笑意地往里看。
程意于是干脆换了实验服,拿着检测报告出去:“师兄,你看这次做得还可以嘛!”
“大晚上没吃饭,我出去买了些吃的。”明淮序站在茂盛的梧桐树下,双手微微向前抬了抬,指尖勾着几个透明的塑料袋,“师妹饿了吗?”
“饿啦。”程意扬了扬手上的复印件,接过塑料袋,“师兄也喜欢喝草莓奶昔吗?看不出来哦。”
“喜欢。”明淮序看着程意,说,“会喝草莓奶昔的,都是很可爱的人。”
程意在摇她的奶昔,闻言抬了抬下巴,琥珀色眼眸明艳万分:“当然啦。”
明淮序失笑。
好像从上次迷路的事情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越来越近了。程意喜欢向明淮序请教问题,大大方方夸赞她的师兄好厉害,学术能力好强。明淮序也会在实验排得紧、程意来不及去吃饭的时候,给她买好一碗热腾腾的米线过来。
甚至像明淮序这样的正人君子,还会在程意不小心在巡视的院长前犯错时,主动站出来替师妹顶罪。
程意看着坚定挡在自己面前的雪白身影,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这是一段很累,但是又很快乐的时光。课题组的成员都很好说话,隔壁还有孟雪她们经常过来一起做实验,大家即使在等待仪器运作时,氛围也很轻松和愉悦。
程意在工作的间歇无意识地抬头,视线无意识和明淮序碰撞在一起。
明淮序手中动作停顿,就站在那里,眼眸里浮现出笑意来。
程意眸光闪烁,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情愫不重不轻地撞了一下。可她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于是也落落大方地弯起眼睛,朝明淮序看过去。
她发现师兄看向自己的眼神温柔而无奈,但他好像从来不会这样看别人。
于是,这样的眸光交汇,好像就成了她和明淮序独有的秘密一样。
她暗自平复着有些急促地呼吸,心中想,师兄和自己第一面见到他,真的好不一样。
程意初次见到明淮序,是随意路过走廊时,在最深处瞥见了一个白色实验服的颀长身影。
那时候正是最慵懒的午后,夏日还没有那样盛,午后困倦的光落在走廊的栏杆上。青年听到脚步声,微微侧过头,露出一点好看而分明的轮廓。
程意看得清晰,他漆黑眼眸流转过来时,里面有明显的疏离与冷淡之色。
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做学术很强,并且不好惹。
但随后,一身冷白色的人竟然完全回过身,朝着程意礼貌地笑了笑。他眉眼间的淡漠之色,随着笑意倏忽褪去,整个人都变得温润柔和,好像让身后从梧桐叶后落过来的天光都黯然失色。
程意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
即使后面因为实验室的事情,她时常和明淮序接触,也不太和他主动说话。
就是那种第一眼感觉到的冷意,让程意潜意识里有些怕他。
但现在程意觉得,师兄的眼神怎么可能那样冷漠。
程意就这样怀揣着不明不白的心思,每每见到明淮序一眼,都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明淮序在实验室的实习期是三个月。她想,不管怎么样,要趁师兄走之前,和他说清楚。
直到程意接到了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
“晚上好,程意学妹。”电话那头声音沙哑。程意几乎一接起来,都要认不出是谁。
“学长?”程意那时刚回了校外的公寓,正敷着面膜,准备放松一下,“怎么啦?”
“我们之前的成果,上个月已经投期刊了。”学长的声音低低的,问,“学妹现在休息了吗?”
“还没有。”程意问,“学长现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些事情。”学长说,“你现在方便就下来吧,我当面跟你说。”
“不好意思啊学长。”程意说,“我从学校里面搬出来了,现在是在校外的。”
那头沉默了一阵,说:“我知道。”
他重复着说:“学妹如果方便的话,就麻烦下来一趟吧。”
程意在听到对方知道自己住所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学长语气急促,又提到期刊,她以为是文章出了什么问题,换了睡衣就匆匆往楼下赶去。
当程意赶到楼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束花。
各色各样的花枝被插在一束花里,规整庞大得几乎要让人窒息。
程意怎么也没想到,学长还会送她花。
而学长带着口罩,一双有些锋利的眼眸,从花束的最上方探出,直直盯着程意。
程意当时觉得有些害怕,但还是说:“学长,我不喜欢你。是不会收下你的花的。”
学长许久没说话,再开口时,却让程意都吃了一惊。
他沙哑着声音,向前一步,几乎愤怒地朝着程意质问:“你不要我的花,那你要谁的?”
“如果是那个研究生实验员送你花,你会收下吗?程意学妹。”
程意被他的语气吓到,下意识朝后退去。
学长也觉察到了,低下头来,只是一双眼睛还固执地看向程意。
“我不要你的花。”程意坚持道,“以后也不要再送了。如果学长没有其他事情,我就要走了。”
她见他不做声,转身就要往楼道中走。
“程意!”
在她踏进楼道的那一刻,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暴怒的吼叫:“你不要我的花,你最好也不要其他人的!”
“如果被我看见,你……”
程意听不清他的后半句话,但几乎没有迟疑,立马就用最快的速度朝上跑。她拼尽全力打开公寓大门,在确认没有人跟上来后,才瘫坐在门前。
她捂住胸口,那里依旧心悸不止——
第47章 诬陷
47.
程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她第二天起来时, 透过窗户往楼下看了好几眼,确认下面没有人,才稍微放下了心。
公寓旁边的早餐已经支起了摊子, 热腾腾的水汽往空气中冒。程意下了楼, 刚想去买两个包子当早餐, 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身体吓了一跳。
又是一束一模一样的花,被递到了程意面前。
学长从楼道里走出来, 一句话也不说,只沉默地朝前伸着手。
他注视着程意, 眼里一潭死水。
程意没想到他会躲到楼道里, 也没想到他会一大早手上就拿着一大束花。她只觉得有些胆寒, 往后退了几步,有些警惕地说:“学长,我说过, 不会接受你的表白, 也不要你的任何礼物。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学长微微抬起眼,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程意。
程意转头就走。
她开始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了。
这种不对劲很诡异, 学长的状态,完全没有正常人告白被拒绝会有的羞耻、难堪, 而是一种纯粹的愤怒和不解。
她很少被人用这样的语气质问和逼迫, 也很少被这样明显带有占有性的眼神打量。
那束花不像是表白准备的礼物,反倒更像一个陷阱。
稍微抬头向上望去, 就可以看到陷阱旁伺机而动、蛰伏许久的猎人。那样明显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 好像下一刻就要狠狠咬断脖颈。
程意不觉得那是喜欢, 甚至每每想起来, 就要怕得发抖。
她想搬回学校了, 但又怕学长来宿舍楼下面找他, 那样会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她想到室友先前伤人的话,不想让学校里的同学知道这样的事情。
程意去了校内离教学楼最近的三食堂,忽然想起来实验组之前有个学姐,也是在校外公寓租的房子。她翻了翻通讯录,甜甜跟学姐打招呼,问她是不是还住在校外。
在排队等食堂阿姨打热豆浆的间隙里,程意收到了学姐的回复:是的,怎么啦学妹?
程意敲着手机,坦白说自己也搬去了校外,但是一个人晚上回家害怕,问方不方便跟学姐一起走。
程意之前在实验组的时候,就经常帮着学长学姐们洗东西、配试剂。大家也都很喜欢这个能干的妹妹,学姐几乎没有犹豫,就笑着回了她一条语音:“当然可以了。”
程意微微放心下来:“麻烦学姐啦。”
“怎么会麻烦,”学姐笑着说,“有学妹一起,路上还不无聊呢。”
自从和学姐一起回家后,程意就很少见到那个学长了。但她每天都能收到一束花,有时候是快递小哥拿过来的,有时候是公寓不远处的阿姨,碰见程意时递过来的。
学姐看见,开她的玩笑说:“小意妹妹,最近是不是有人在追你呀?”
“我不知道是谁。”程意皱了皱眉,依旧把花丢到了垃圾桶里。她垂着眼眸,还是没有说出实情:“姐姐,我有点害怕这个。”
“不怕不怕啊。”学姐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说,“是不是之前就有这种情况啊?你不要就是了,这段时间姐姐陪着你啊。”
学姐确实挺喜欢程意,尽量陪着程意回家。但两人不是一届的学生,时间安排总有些冲突。
程意也因为学长上次的威胁,这段时间不敢与明淮序走得太近。
有一次实验做得有些晚,课题组轮班的另一个同学去吃饭,只剩下程意和明淮序在实验。
两人在等待离心的过程中聊天,明淮序跟程意讲读研时候遇到的趣事,她听得眼尾都弯了,捂着唇笑个不停。
她刚从笑意中平复一些,抬眼间看见玻璃窗外站着的人影,眉眼间神色倏忽一顿。
程意再往外看去,那道人影却消失了。
明淮序敏锐地觉察到了程意的情绪,朝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问:“师妹,怎么了?”
“没事。”程意心中隐约不安,说,“可能是没休息好,有一点累了。”
“这一批离心好,师妹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淮序说,“你第二天还有八点的课。”
程意点了点头,给学姐发了消息,等组员来换班时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程意又接到了学长打来的电话,这次换了一个号码。
他几乎一开口,程意就能认出来。她这段时间面对这样反反复复的纠缠,已经连续失眠了几天,甚至神经都有些衰弱。
程意受不了了,对着话筒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要再来找我了!这已经算是骚扰了!”
“学妹。”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问,“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吗?”
“我不要!”程意恨不得把手机甩出去,她压抑着愤怒,说,“你再这样跟着我、莫名奇妙给我塞东西,我就要和老师讲了!”
学长沉默了一阵,随即莫名哈哈大笑起来,说:“学妹,你真是可爱啊。”
“记得我们上次投到期刊的文章吗?”他说起来,心情似乎很愉悦,“里面有一个版块的数据有问题,是你负责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程意说,“怎么可能有问题,那明明都是我跟学姐她们确认验证过的!”
“我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啊。”学长笑着提醒她说,“数据记录本全部在我这里。原始数据的照片,你那里有留存吗?也没有了吧。”
程意翻了翻手机,发现原本存在手机里的数据照片,全都不见了,连聊天记录都被删得干干净净。
她一下遍体生寒:“你动了我的手机?”
实验数据每次都是由程意单独发一份给学长,再记到数据本上存档。
“怎么这样说?”那边似乎是怕她在录音,故意笑了笑,也不承认,“交上去的数据那么漂亮,比数据本上做得都要好。如果要你复刻实验,你不仅做不出来,还拿不出原始数据,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涉嫌学术造假,程意学妹。”
“这数据明明就是你改的!”程意攥着手机的指尖都在发抖,“你好意思来诬陷我!”
“文章已经发了。”学长说,“把你的名字放在了前面。一旦被发现,整个实验组都会因为你,背上数据造假的名头。”
“你敢吗?程意。”
通话到此结束。
程意确实录了音。但学长这样的说辞不清不楚,她很难把录音当成什么呈堂公证。
她发着抖去查那篇文章,按几个关键词和姓名查找,很快找到了文章所发表的期刊。
这不是核心期刊,但在环境业内还是有些话语权。
程意颤着手点开论文,反倒属于自己数据处理的那一块,果然发现数据和自己印象中的不一样。
她整个人发着抖,想,加上指导老师,学长竟然真的敢让整个实验组背上数据造假的名头。
程意虽然才大二,但从入学开始,每堂实验课中都在强调原始数据的重要性。教授希望学生们养成良好的实验习惯,谈起数据造假也毫不客气,一旦被发现篡改,直接挂科重修。
她怎么会不知道改数据是怎么样严重的事情。
程意想,她觉得不能让假的数据在论文里存在,她一定要写举报信,一定要和教务处告发这种恶劣的行径。
但她同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实验分工清清楚楚,每个版块当时都有独立的人负责。
她忍不住蜷缩在黑暗里。
这是程意在上大学的期间里,第一次病症复发,整个人当晚哭得生理性窒息。她睁开眼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在晃动,在房间里吐得天昏地暗。
她真的好害怕。
程意这段时间在不停地吃药。
精神类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并不好受,程意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只要一天没有按时吃药,她整个人就会无端焦虑与失常。
程意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失调,维持课堂效率的同时还要暗自往实验室跑,想多找一些证据。但她最近的状态实在是糟糕,强壮镇定的间歇,表现出来的仓皇无措还是被看见了。
明淮序终于在一天实验室轮班时,温声把程意叫住了。
“师妹今天打翻了两个培养皿。”明淮序眸光温和而严肃,不带任何苛责的意味,更多的是担心,“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师妹从前在实验室,没有过这样的状态。”
程意眸光颤抖,她不想告诉明淮序。
这件事实在过于恶劣与离谱,甚至涉及到学术假造和诬陷。她除了嘴上的说辞,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论文的数据不是自己做的,更何况她最近的情绪还十分不稳定。
这上面的任何一件事,纠缠和诬陷威胁,甚至是以往车祸带来的情绪焦虑,她一件都不愿意和明淮序提。
明淮序实习期一到,就要走了。就算告诉了他,除了徒增烦恼,还能怎么办?
而且她和明淮序除了一个老师带过,平日客气地称一声师兄妹,没有任何关系。
明淮序凭什么要听她说这样的事情?凭什么要相信数据不是她造的假?
程意好痛苦,她觉得自己好像痛苦得快死掉了。
她最后看向明淮序,舌尖都快咬出血味来。她低下漂亮的琥珀色眼眸,说:“没事。”
明淮序顿了一下,眉心微微皱了皱。他看了程意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师妹,晚上不安全。今天你学姐不在,我送你回去吧。”
程意看着明淮序,一瞬间觉得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她担心那个学长又在跟踪,抿了抿唇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和组员一起回去。”
“她们早走了。”明淮序问,“你要再把她们叫回来送你吗?师妹。”
程意有些泄气,只得说:“那麻烦师兄了。”
明淮序没再说话,帮着程意一起把剩下的实验做好,送她回去。
实验楼外面下了雨,两人出去时共撑着一把伞。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下来,细密的水珠顺着伞骨滑落而下,成了不大不小的一道水帘。雨伞内外明暗分界,一下把世界都分割得很小。
程意在这样的雨天里,闻到潮湿泥土散发出来的气息,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等到了公寓楼下时,她才敢去看明淮序,问:“师兄的实习期,什么时候结束?”
“下周。”明淮序停下步子,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握着伞柄,往程意那边微微倾斜。他低下头来,把伞柄交到程意手上时俯了身,“程意。”
他从未这样叫过程意的全名,叫得珍重而缓慢。
程意抬头对上明淮序的眼眸,莫名觉得他那一声喊得缱绻暧昧。
而他们之间,也由于明淮序递伞的动作,一时离得很近。
近到两人鼻尖咫尺之距,近到明淮序再低一点头、程意再稍微往上仰一点下巴,他们就要接吻。
雨夜浩荡,天地无声。
程意眼眸微垂,就这样与明淮序对视,心尖紧张地发颤。他们谁也没有再往前一步,最后是明淮序收回视线,恢复到往日里礼貌的距离,跟她一起走到了单元楼的屋檐下。
“师妹上去吧。”明淮序站到灯光里,程意才发现他半身几乎都湿透了。
她指尖刚探出来,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明淮序温和而平静地说:“去吧,看见你的公寓亮灯,我就离开。”
程意最终收回手:“好。麻烦师兄了。晚安。”
“晚安。”
她不知道,今天跟明淮序的告别,就是往后五年里,两人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第48章 删除
48.
也许是因为实习期将要结束的原因, 程意几天没有再见到明淮序。
反倒是一个不速之客,在沉闷的阴雨天里,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 找到了程意。
程意那时病症发作, 吃了药要是觉得压抑至极、痛苦不堪。她正在上环评课, 坐在第一排,额头冷汗频出。
终于下课, 她等到教室里的同学全部走光,才颤抖着从包里拿出白色的药瓶来。
干吞药丸的感觉并不好受, 程意喉咙干涩, 差一点就要吐出来。她皱着眉吃了药,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久久挥散不去。
程意没想到,自己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拿着一大束花的学长。
又是那样五颜六色、什么都插在一起的, 莫名其妙的花。
程意生理性地发着抖, 几乎窒息地闭了闭眼睛。她再睁开眼眸, 学长已经拿着花走到了她的跟前。
“学妹。”他笑着开口, 看程意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件势在必得的物品, “花。”
他只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 程意却觉得几欲作呕。
她克制着病理性反应,琥珀色的眼眸往上抬, 上前一步主动接过了那束花。
“我收下了。”程意的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在说着什么与自己不相干的话, “谢谢学长的花。”
学长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随后脸上闪过一丝狂喜之色。他近乎有些疯癫地颤着手指, 眼睛紧紧盯着程意。
“你收下我的花, 是不喜欢他吗?”
程意知道他指代的是谁,眼眸微微眨动,说:“不喜欢。”
“幸好学妹不喜欢。”学长走上前来,眼睛看着抱着花的程意。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笑在程意耳畔说:“不然那天看到你们走在一起,我恨不得……”
“恨不得杀了他。”
程意脸色变得苍白,倏然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好像吓到你了。”学长笑起来,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歉意,“他的联系方式删了吗?”
程意一愣,想到他那句发疯的话,脸蛋更白了。
她指尖用力攥紧,随后拿出手机,当着学长的面,把明淮序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了。
“现在删了。”程意冷声重复,“我不喜欢他。”
学长满意地笑起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程意一抬手打断了。
“我今天很不舒服。学长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交谈吧。”
他最后往后退了两步,一双阴郁的眼眸总算笑了起来。他说:“好。很期待。”
程意看着他的背影从自己视线里消失,毫不犹豫地拿着手上的花,去了教务处。
她走得太匆忙、也太着急了,所以根本没有看到走廊另一端一身白衣,手中抱着热烈玫瑰的明淮序。
程意已经不记得那天在教务处,她是怎么样把一件事叙述完整的了。她拿出一个很厚的文件夹,辅导员、课题组导师、学院院长以及几个领导,全部被叫过来了。
那个文件夹里,有程意这段时间在偷偷前实验室里,拼凑收集的原始数据。有几段通话录音,有从监控室查到的、那人三番五次抱着花纠缠她的截图,和这束手上带过来的一模一样。
程意把事情说到后面,整个人情绪都崩溃了。她把那束花丢进垃圾桶,第一次这样在师长面前失态。
涉及到学生安危及学术造假,院长和教授们都很重视这件事情,立马开始按着程意的文件开始查。程意就浑身冰冷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待,辅导员给她擦去眼泪,添了几杯热水。
最后是一个学姐打电话过来,说:“啊?数据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当时组长给我打电话,说程意学妹的原始数据丢失了,让我再重做一次。我还有些遗憾,因为我做的数据还没有学妹好呢。”
“最后放上去的也是我的数据,我们写文章都仔细核对过的,不可能存在学术造假。”
学院中的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程意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骗了。
她一时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双目怔怔地看向身旁的那一群人,站起身时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程意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她对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已经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她苍白着一张脸摊在病床上,只觉得心中好像空落了一大块。
她又忘记了什么呢?
教务那边很快下发了处理文件,将人做出了退学的处分。辅导员和院长过来看程意,跟她说,她是因为低血糖昏迷住院的。
院长单独留了下来,跟程意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看着程意憔悴的双眼,把那些近乎有些残忍的、病态的事情粗略带过,主要强调了一下事情的恶劣性,以及学院最后的处理结果。
学院后续又调出来了一些监控,是学长趁实验室没人时,翻出手机删记录的事情。
“小意啊,你以后输密码也要小心一些,不能设很明显的生日、纪念日什么的。”院长说,“不然一旦被有心人套取,就很危险了。”
程意脑子不清醒,听着院长把事情叙述完,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她总觉得好难过,顺着院长的话往回想一想,整个人就好像被魇住了一样。
“你醒得快,学院又在着手调查那件事情。”院长担忧地看着程意,说,“小意,你现在感觉还好吗?要不要通知你家长过来?”
“不用!”程意敛了敛眼,说,“不用通知我父母,我确实是因为低血糖,不小心昏过去的。”
她没告诉院长自己不记得的事情,只说:“老师,我可能需要请几天假。我妈妈在裕城给我安排过一个私人医生,我想找他聊聊。”
“这件事情我会自己和妈妈、和医生聊。”程意说,“谢谢您。”
“好,学院会给你批假的。”院长听程意这样说,只当做她自己家里有了安排。他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说:“小意啊,这件事情影响有些恶劣,但学院已经给出了最严厉的解决方案。我们是想,这件事情如果不声张的话,最好还是不要……”
“我知道的。”程意勉强笑了笑,说,“您放心吧。”
她其实内心还是很感激老院长的。刚到教务处那会儿,两个老师一听见她说这个事情,就有些慌了,一直在向她确认。
院长正好开完会过来,看见有人小姑娘在会议室旁边哭得眼睛都肿了,连忙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老院长目光和蔼,听程意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打断或质疑。听完了整件事情,他轻轻拍了拍程意的手,表情也变得严肃而郑重了起来。
“这件事情我们会仔细查,”院长说,“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啊,孩子。”
退学的处分文件也是院长签的字。这个处分其实很严重,有些老师想保学长,说他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同学的事情,也没有真正学术造假,就是嘴上说说。
但院长很严厉地驳回了申诉,说:“在做科学研究时品性不端,我们学院不会要这样的人。”
程意由衷地感谢院长,不想给他带去多余的麻烦。况且她自己想起这件事时,也觉得痛苦不堪,本身也不想身边的人知晓。
“我们通知了他的父母,”院长说,“据说马上就会被送出国读书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你好好休息几天,等有精力了,再回去上课。”
“好的。”程意往病床上一靠,闭上眼眸说,“谢谢您。”
她想到刚刚院长拿给自己看的照片,是那束被多次送来的花。
很多不同品种的花被放在一起,常人乍一眼看上去,可能还会有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惊艳感。
但程意没有,因为她最喜欢红玫瑰。那束花里没有。
她喜欢养红玫瑰并不是秘密,之前在寝室里摆过装着花瓶。她有些疑惑地想,如果这个人真的喜欢自己,为什么唯独不送自己玫瑰花呢?
很多年后程意才明白,这样的情感根本不是喜欢,也无关爱。只是一个心理不太正常的人,想用这样的手段驯服她。
驯服她、强迫她接受不喜欢的东西。
但程意从不会被任何人压迫,也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程意已经不记得那段时间是怎样度过的了。她去找常封,主治医生耐心听程意说话,给她重新制定了治疗方案,开了不同的药。
程意借口回了一趟家。发小听说她心情不好,主动请假陪了她几天,带她去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再回来时,程意又是表面礼貌得当,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
可她差一点,就要崩溃死掉了。
程意在醒来后,就把那段时间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所以她从来不会知道,一个拉黑的号码,在这段时间打来了百十次。
她也不知道,其实已经有人为她亲手养了三个月的玫瑰。
那样炽烈的红玫瑰,就像五月将落未落的黄昏,却在养花人透过玻璃窗,窥见一双影子时,和夏日的蝉般死在了泥土里。
程意时常在很多个病发的夜晚,双手捂着空落落的胸口,对着窗外的梧桐叶无意识地流泪。
她想,明明开得那么好,可却像死了一样——
二更,怕大家看得血压高所以一起发了5555
我虽然写得烂但是我爱大家(抱住脑袋),读者宝宝们晚安,做个好梦!
第49章 经年
49.
晨光熹微。
病房里很安静, 一点微弱的天光从走廊透进玻璃窗,落在漆白色的床头柜上。
那里正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日光稍微盛起一些的时候, 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拿着药瓶的小护士走进来, 身后跟着一个眉目温润、怀中抱着玫瑰的青年。
护士小姐给病床上的女孩换药水, 余光瞥到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被拿起来,倒去水换上了新鲜的玫瑰。
她动作娴熟, 三两下把药水挂上去了,转回身看到捧着花瓶回来的青年时, 有些可惜地说:“先生, 那一朵不是开得刚好吗, 怎么就要换掉了呀?”
明淮序笑了笑,轻轻把花瓶放下。新剪下来的玫瑰沾着露珠,带着新生的炽热。
他说:“因为我答应了我的爱人, 每天为她剪一枝花圃里, 开得最漂亮的玫瑰。”
“您的爱人真幸福。”小护士也笑起来, 说, “昨天一晚上过去,您爱人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了。今天晚些时候, 应该就能醒来。”
明淮序在床边陪护的椅子上坐下, 朝小护士微微颔首:“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做的。”小护士抱着铁托盘, 笑着说, “有事再叫我就行啦。”
明淮序拿起一旁的保温杯, 从里面倒了些温水出来。他用棉签蘸了蘸, 给还在昏迷中的程意润唇。
昨天晚上出事后, 明淮序第一时间跟着程意到了医院, 随后就是打电话通知了两家的家长。
两家很快分别接通了电话,说要赶来裕城。但裕城下了罕见的暴雨,甚至有些发洪涝,交通实在不安全。
明母在电话另一头都哭出了声,说:“淮序,好好照顾你妹妹。等天气稍微好一点,我立马就赶过来。”
程父程母则正在国外,听到消息后立马订了返程的机票。
另一个被送过来的司机师傅,倒是伤得不太严重,只是多出软组织擦伤。他跟着护士去包扎了一下,还能顺便做完了笔录。
明淮序看着程意略显苍白的唇色,瞥见她的下巴上有一道小口,指尖往前探了探。
微凉的指腹轻轻覆上那道细微的伤痕,他垂下眼眸来,心中依旧生生发疼。
护士说当时车撞上护栏。车窗玻璃一瞬间碎裂,程意有轻微的脑震荡,加上手臂被玻璃狠狠划了一道口子,看上去才会那么严重。
实际上除去左腿骨折,并没有太严重的伤。
“脑部CT做了吗?”明淮序惦念着程意的旧伤,说,“她一直不醒,是不是……”
“全身都做过检查了。”医生当时笑了笑,看着他说,“病人应该是睡过去了,打进去的点滴都有助眠的效果,不久之后就会醒来了。年轻人不要着急,这次车祸好在司机控制住了车辆,才没有太严重。”
原来师妹是睡着了。
明淮序半晌才反应过来,礼貌地朝医生道谢。
他稍微放心来,一整夜没睡,就这样守在程意的病床前。
等到天明落雨暂歇,明淮序回南大的花圃里,剪下了一枝新鲜的玫瑰。
程意躺在病床上,睡着时鸦黑的眼睫轻颤,安静又脆弱。
明淮序收回探出去的指尖,却觉察到手指下的脸颊微微一动。
他侧过头,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半睁开来,怔怔地看向他。
“淮序。”程意刚醒,甚至都没弄清自己现在在那里。她觉得心中悸痛,却不肯移开眼,竭尽全力地吐字,“明淮序……”
明淮序手中动作一顿,紧紧握住了程意冰凉的指尖。他语气紧张:“我在这里。意意。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头会晕吗?”
程意眼前在发晕,晕得还十分剧烈。但她依旧努力地看向明淮序,眼睫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
她勉强找回一丝清醒的理智,对上师兄的黑眸,一字一句喊他的名字:“明淮序。”
“明淮序。在去年落雪之前,我们是不是相爱过?”
她说完这句话,眼眸里的泪珠就彻底打湿了枕被,一滴一滴落下来。
明淮序一愣。她这句话有些突兀,但他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被程意哭得心痛,伸手为她擦去眼泪,温柔地回答说:“我单方面爱过你。爱了许多年。”
“不是。”程意轻轻侧头,埋在明淮序的手掌里。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断断续续发着声,“不是单方面,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淮序哥哥,我喜欢你的。”
明淮序指节被水珠打湿。他往前靠了一些,顺势把哭得伤心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这样吗?”明淮序笑着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我知道了。我爱你。”
“对不起。”程意实在是难过。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一看到明淮序的脸,就会忍不住想哭,“我忘了。我忘记了,对不起……”
“先不用道歉,意意。”明淮序抱紧了程意,待她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继续开口,“你现在很累,身上还有很多伤口没有愈合,先不用急着说话。我再问你一遍,头还晕吗?身上有没有疼痛感?”
程意重新回到了平躺的姿势,她抓着明淮序的手,说:“晕。感觉不到痛……”
“我现在通知医生过来。”明淮序温柔地看着她,“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想要和我说什么的话,等再好好睡一觉醒来,随时和我说都可以。”
程意放弃了抬身,琥珀色的眼眸落在微薄日光里,莫名带着一点孤注一掷的意味。
她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明淮序看出程意的疲惫,也知道她的睡眠还不够。他伸手覆上女孩的眼睛,轻声说,“继续睡吧,意意。我就在旁边,不要害怕。”
程意睡着后,医生也过来了。明淮序向医生说明了情况,了解到程意还是有些脑震荡,再过一段时间应该会好受一些。
医生见明淮序一脸凝重担心之色,不由地打趣道:“这位家属,已经跟您说过很多遍了,病人情况稳定,不用您在旁边照看了。倒是您脸色不好,是不是早餐还没吃?”
明淮序点了点头。
“去下面食堂喝碗热豆浆吧。”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再吃两个肉馅的大包子,可美了。先把自己的体力恢复好,再去照顾人家小姑娘。”
明淮序轻轻呼出一口气,接受了医生的好意:“谢谢,我会去的。”
病房有小护士看着,他离开之前,看着程意的睡颜想。
如果食堂的包子真的那么好吃,他就给师妹也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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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再醒来时,明淮序正坐在病床旁边的小桌前,用笔记本电脑回复邮件。
她几乎是一眨眼睛,明淮序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轻轻把电脑合上,给程意压了压身上的被子:“意意,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觉察到程意想要坐起来,把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腰后,将人微微抬高了一些:“这样会好受一些吗?”
“好很多了。”程意睡了许久醒来,后脑的眩晕感已经褪去大半。她抬起头,瞥见自己打了石膏、被微微吊起的左腿,指尖指了指:“我这个腿是怎么啦?”
明淮序被她的神色逗笑,说:“没事的,只是骨折了。你身体的各项指标都还好,包括脑部。”
他给程意倒了杯温水,说:“你才醒来,先喝些水吧。”
“这样。”程意缩回指尖,算是安心了下来。她稍微低头,喝下了小半杯水,觉得身上一下暖和了许多。
“饿了吗?”明淮序看着程意有些消瘦的脸颊,有些心疼地说,“医生说,这几天最好吃流食。等会儿喝些小米粥好吗?我现在叫人做。”
“好。”程意许久没有进食,这会儿确实饿了。她稍微探出一点指节,就被明淮序顺势抓住。
“淮序。”程意看了他许久,琥珀色眼眸眨了眨,问,“你以前喜欢我,是吗?”
“我现在也喜欢你,意意。”明淮序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程意带着一点鼻音,说,“从来不提过去的事情。在讲座那天,好像我们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以为对于你而言,三个月的时间只是生命里浅淡的一笔。”明淮序吻了吻她的手背,说,“意意,我以为你不记得那些事了。但再次与你重逢,我很感激,也很珍重。”
“我想,现在我如果长久地留在南大。我们即使是陌生人,你能不能爱上我。”
“既然我们重逢,我就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明淮序认真地说,“过去的事情,如果你想要谈论,我愿意听你说。如果你不想,我也从不在乎你过去和谁一起。”
“但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忘记我了。”
程意听他说话,听得眼眶都红了。她说:“可我当时、我当时把你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你打我电话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是很难过。”明淮序这样说,却依旧温柔地看着程意,“我当时给你准备了一束玫瑰,是从南大花圃里养出来的。我想送过去,却看到你收下了其他人的花。”
“我不可能插足你的感情,”他轻轻刮了刮程意红色的鼻尖,笑着说,“所以花没送出去。”
程意又要掉眼泪了,明淮序有些无奈地给她拿纸巾,说:“早知道意意还是这样爱哭,我们就不谈这些事情了。”
程意抓了两张纸巾,不想让明淮序看见自己有些狼狈的神情。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原原本本地把所有事情,跟明淮序讲了一遍。
事情实在太复杂了,程意讲了许久,期间叫的小米粥被送过来了。明淮序抱着程意,一口一口喂她喝粥,让她不要着急。
程意喝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喝完接着跟明淮序讲,讲着讲着又忍不住哭了。
明淮序被程意这幅模样逗笑了。他吻着她红肿的眼眸,说:“师妹刚醒,不要这样伤神。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一直会陪伴在你旁边。”
“你怎么一点难过的反应都没有!”程意说完,恶狠狠地看着他,说,“这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嘛!”
“意意。”明淮序手心被她不重不轻地挠了两下,眼眸中满是无奈和纵容。他笑着说:“我是难过的,难过我们错过了许多年。但我不想让你沉溺在这样的情绪里,希望你抛开让自己痛苦的回忆,往后的日子都开开心心。”
“我怎么会不难过呢?”明淮序再次擦去她的眼泪,温柔地说,“我难过于和你阴差阳错的分离,难过于当时没有再来找你,但我同时又感到庆幸。”
“庆幸我们在人海中再次重逢,庆幸我们再次爱上对方。”
程意止住眼泪,转头看见了床头柜旁的玫瑰。她仰起头,抓着明淮序的领口,要他离自己再近一些。
“明淮序,”她说,“我们还欠对方一个吻。”
明淮序配合地低头,亲吻他脆弱而明艳的小玫瑰。
南大里的那块花圃,荒废了五年,终于又开出玫瑰来——
明天还是凌晨12点更新哦,大家到时候可以来看看,因为我不知道能撑多久(可恶)
如果不行我就只能第二天哼哧哼哧起来改文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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