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但等郑讷抬头看向谢知斐, 谢知斐又是微微含笑的表情。
刚刚感受到一瞬冷意的郑讷心里直犯嘀咕,但他没多想,依旧对自己的计划侃侃而谈:“成业, 不然等回去之后你帮忙去问问邬声?试探一下邬声的意见。”
“我去问吧。”谢知斐道, “我和他同一趟航班。”
“咦?”薛成业道,“谢老师昨晚不是和邬声住在一起吗?有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谢知斐洗牌的手一停, 他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邬声住在一起的?”
“送你们去酒店的司机又回来送我们了嘛。”薛成业道,“你和邬声是朋友, 这点我们都知道的。”
郑讷也道:“放心吧谢老师,虽然说偶尔乱嗑一口真的挺开心的, 但我觉得嗑的人太多了对两位老师来说就都是一种苦恼了,我们不乱嗑的。”
目前整个《十三夜谭》上上下下都以争取到邬声作为常驻嘉宾作为接下来的工作要务。
谢知斐:“……”
他问郑讷:“你和邬声认识多久了?”
郑讷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对邬声很了解很熟悉。
郑讷:“那说起来可真的太久了。”
谢知斐的心一沉。
郑讷:“足足有十四天!”
谢知斐:“……”
郑讷:“第一眼见邬声我就觉得我和他有缘分。”
谢知斐的心又一提。
“第一眼我就觉得这是个好骗的新人嘉宾。”郑讷道:“后来果然被邬声给淘汰了捏。”
谢知斐:“……”
谢知斐喝了口茶,情绪稍稍稳定了。
郑讷说:“算上老丘、小薛,再加上柴雯姐她们,我们每个人都和邬声认识有十四天之久,加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很深厚的交情了。”
薛成业:“这个算法牛批, 赶紧和邬声说一说。”
薛成业埋头在群里码字艾特邬声。
丘毅也拿出手机准备和邬声聊天。
谢知斐老神在在,继续喝茶。
既然郑讷说他们和邬声都是在综艺开拍的那天认识的, 那么《十三夜谭》的嘉宾里, 没有邬声要找的那个人。
邬声的社交面并不算广, 只要他想办法混迹在邬声身边, 多观察,迟早能把那个人得抓出来。
确实得混迹在邬声身边,不然万一一个没看住, 邬声就去找那个人了,再发生点什么……谢知斐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谢知斐彻底坐不住了。
他放下了茶杯:“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薛成业:“邬声说让我们在这里好好玩。”
谢知斐又拿起了茶杯。
薛成业:“邬声说他和PD把合同签了!!!下期之后他就转常驻了!!!”
郑讷:“!!!”
丘毅:“!!!”
郑讷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知斐:“不客气什么?”
郑讷:“为了让谢老师回去在邬声那美言几句, 我一直没用尽全力。现在我要卸磨杀驴,尽全力来玩了。”
谢知斐:“……”
一小时后。
级数高属于胜利一方的谢知斐笑意浅浅地看着郑讷:“郑老师又手下留情了?”
郑讷尴尬道:“啊……是的。”
“再玩一局。”郑讷就不信自己赢不了了。
丘毅凑近谢知斐耳语:“他这人就这样,自己不赢一把就缠着别人玩个没完没了。”
谢知斐点头:“明白了。”
谢知斐马上输了一局。
谢知斐获得了自由。
和郑讷几人分别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邬声将自己的行李好,又将自己买来的礼物分别打包,在另外的小行李箱里装好。
除了给辛泰女儿买了礼物之外,邬声也给自己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全部买了一份礼物。
随着知名度的增加和商业价值的提升,只有小茂一个经纪人显然无法完全应付邬声社交媒体的运营和一些商务对接,知言娱乐那边为邬声组建了一个专门服务于他的工作室。在《十三夜谭》拍摄期间,最后一位成员也被选好了。
回到江城后,会是邬声和他们见面的第一面。
这之后,邬声就坐在手机上搜起了一件事。
他今天在书店里告诉店员他要买一本数学练习册给小朋友当礼物时,店员用一种“你是魔鬼”的眼神看着他。
出于在蓝星生活的经验,邬声不觉得这种眼神是对于他容貌的反应,而是对他购买练习册给小朋友做礼物的反应。
邬声发了个提问贴,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收到回复。
【楼主一定是很爱学习的人,竟然不觉得练习册当礼物有什么不对】
【笑死,想起一节课上老师在讲针对个体的共情是有差异性时提到的例子了:假如学校在期末考试那天爆炸。普通学生:佛祖显灵。好学生:坏消息,绝对的坏消息】
【楼主!!!退了那本练习册!!!我替小妹妹谢谢你!!!】
【干嘛让楼主给退了,这是多好的礼物(没错,因为我淋过雨,我要撕烂别人的伞)】
【楼主!我从小最渴望的礼物就是一份练习册!真的(狗头jpg)】
【练习册,多少孩子梦寐以求的好礼物】
邬声明白了。
他已经能够分清一些网友的正话和反话了,如果不确定,就在底下回复继续追问下去,总会有人愿意告诉他真话的。
看来练习册不是什么好礼物。
还好他给辛泰女儿准备了第二份礼物。
这时房门被敲了敲,邬声开门后,见是谢知斐拉着行李箱站在外面。
“我和你同一个航班。”谢知斐将行李箱提进玄关,“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邬声默默看着他,等谢知斐进来了,邬声问:“今天和郑讷他们玩得怎么样?”
谢知斐沉默了下:“很开心。”
邬声:“那之后你继续和他们一起玩吧。”
谢知斐:“……”
谢知斐觉得邬声现在好像总有办法接话时说点让他无言以对的东西。
但谢知斐觉得这一定不会是邬声故意。
邬声说完,也不理会谢知斐来他这里要做些什么,重新捞起手机看网友回复的评论。
辛泰女儿要他的签名是一个很好的找辛泰聊天的机会,作为谢知斐的经纪人,也许辛泰那里会有谢知斐为什么隐瞒着他的答案。
谢知斐悄无声息地坐到床边,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邬声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才问:“你刚刚在和谁聊天?”
“网友。”邬声道,“刚刚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谢知斐:“和人有关的问题?”
邬声:“对。”
谢知斐抿了抿唇,正要说话,邬声道:“谢老师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你,你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知斐:“……”
谢知斐沉默着点了点头。
“但我觉得那样实在太麻烦你了。”邬声笑笑,“不能让我总是遇到问题就问你吧,那样未免太依赖谢老师。”
谢知斐:“如果我说,你可以试着依赖我呢?”
邬声愣了一愣。
许是谢知斐的眼神太酸楚,他那一瞬间确实有种想把一切都说明白的冲动。
但想到自己整整被瞒六个多月,邬声心又硬了硬。
要是轻轻松松就和谢知斐把话说开了,那他这担惊受怕的六个月算什么?
况且,谢知斐也未必会说真话。
以他在蓝星仅仅生存了六个月的淡薄认知,倘若谢知斐又骗他,说不定接下来六个月他又会被瞒在鼓里。
想到这,邬声低声道:“我不太习惯。”
邬声倒也是实话实说,他确实不喜欢在任何事上依赖任何人。
谢知斐勉强算个例外。
但邬声只会和别人交换别人给他的同等分量的信任。
谢知斐也不强求,说到底对他来说,能看到邬声站在他眼前就很好了。
他道:“那你要记得,在你问了很多人都没有答案之后,记得来问问我。”
邬声点了点头。
没法让邬声全盘托出,谢知斐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能告诉我,那个正让你苦恼的人是谁吗?”
这里邬声倒也不打算瞒他,毕竟他给辛泰女儿买的礼物还放在那,也不好瞒得住,他道:“辛哥啊。”
谢知斐:“?”
难道邬声在找的那个人是辛泰?
不不不,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辛泰的女儿都很大了,不可能是辛泰。
谢知斐简直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
他一定是找人找魔怔了,竟然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
邬声悄悄瞧着谢知斐脸上的神色转变。
看着谢知斐这疑神疑鬼的样子,邬声好像差不多能猜出来谢知斐在想什么。
他想,谢知斐在想的事情一定和辛泰告诉过谢知斐他在找人的事情相关。
邬声的心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谢知斐好像十分在意他正在找人这件事。
又或者说,谢知斐对于他要和别人在一起这件事都相当在意。
一听到郑讷邀请他出去玩,甚至会理智下线到连确认一下他是否答应都忘记,直接就想跟出去。
在意是吗?
也就是说,谢知斐还没意识到,他要找的人就是他自己?
有意思。
邬声心里对于谢知斐隐瞒他的怨气忽然就消散了一点,莫名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102-
江城。
坐在车里等待接邬声的小茂看了眼时间。
搭载着邬声的航班即将落地。
一想到在邬声启程去拍摄综艺时就拒绝了他说要配备保安的提议, 小茂打从心底里感到不放心。邬声的行程虽然不对外公布,但保不齐会有人得到些小道消息。小茂很担心邬声在机场被人堵了。
就在小茂忧心忡忡的时候,车窗被敲了敲。
车窗外邬声朝他挥了挥手, 小茂连忙将锁住的车门打开。
“怎么没联系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邬声坐到副驾驶座, 边系安全带边说:“看到你的车了,就没打电话。”
“路上没人注意你?”
邬声摇了摇头。
小茂不知道邬声是怎么做到的, 但想想邬声这个人闪避技能确实一流,便也不再问具体的细节。
“那我们走了?”
“再等一个人。”邬声道。
过了会儿, 谢知斐走了过来。
见是谢知斐,小茂十分意外:“谢老师, 你们是一起回来的?”
“对。”谢知斐还没说话,邬声便同小茂说道,“我和他同一趟航班,分开出来的。这样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哎,对了,最近那个很火的视频你们看了吗?”小茂道,“你们在综艺里面同框的部分被剪辑出来, 和《与君》里面的片段剪在一起,沈惊淙和江槐在粉丝手里He了一遍。”
邬声道:“那很棒啊。”
邬声与小茂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谢知斐的目光就在他们两人之间频频移动。
看邬声和小茂的相处, 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是好的。
但小茂应该不是邬声所要找的那个人。
不然的话, 邬声早就找到了。
暗中观察的谢知斐悄悄在心中将小茂排除掉。
要找下一个人了。
这时小茂回过头来, 看向谢知斐:“谢老师,你怎么也去拍这个综艺了?”
谢知斐依旧用了之前在邬声那用到的说法:“帮宋导一个忙。”
小茂道:“也是帮了我们邬声一个忙。”
谢知斐的出现给《十三夜谭》这个综艺增加了话题度,目前观众对谢知斐和邬声的合作喜闻乐见, 还没有到引起反感的程度。
小茂自己对此也挺喜闻乐见的。
毕竟谢知斐演技好,邬声也接得住, 两个人在片场的化学反应很奇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网上刷多了嗑有声知年的帖子,小茂现在觉得和自己有点像电灯泡。
小茂问:“谢老师要看一下最近在和我们邬声接触的剧本吗?”
谢知斐道:“暂时不了。”
“为什么?”小茂惊讶了一瞬。
难道是这次拍摄综艺的过程中邬声和谢知斐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
他慌乱中看了眼邬声,邬声神情淡淡,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小茂瞬间更慌了。
“现在的观众对于我和邬声的合作喜闻乐见没错,正好能填补他们对于《与君》结局的遗憾,但过犹不及。”谢知斐道,“至少在台前,该将我和他解绑了。不然以后别人提起邬声,总会带上我的。”
之前谢知斐在知道邬声,又看到了邬声在蓝星与在万花国截然不同的过分谨慎后,他才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在邬声身边,要以同伴的身份和邬声一起走下去。
但《十三夜谭》上邬声的表现让谢知斐意识到,邬声已经准备好了。
可以让邬声自己成就自己了。
小茂安静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谢知斐的意思的一瞬间,立刻感受到了在娱乐圈里浸润已久的老江湖和他这种初入江湖的菜鸟相比起来,思维的缜密程度有多不同。
他被谢知斐每一次和邬声合体带来的热度冲昏了头脑,浑然没有考虑过事物都有两面性,舆论上的隐患可能就蕴藏在今日喧嚣狂热的声浪当中。
娱乐圈就是这样,随着社会思潮的改变,今日被人不理解的,明日又可能成为被人追捧的。今日众人称赞的,明日可能又成了被人攻击的。
想要超脱舆论,不受舆论影响,就要拿出更多的作品。
小茂顿时对谢知斐肃然起敬:“谢老师考虑得好深远。”
邬声这时也侧过头去看了谢知斐一眼。
谢知斐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这是邬声也没想到的部分。
邬声对舆论一向不关注,这部分是全权交给小茂负责的。
就事论事,谢知斐值得他一声谢谢。
“怎么办,我好感动。”小茂道,“谢老师,以后你有事,只要是我小茂能做到的,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邬声清咳了两声。
虽然真的很感谢谢知斐,但他也想对小茂说,这倒不必。
谢知斐的那一番话很有道理没错,但话里显然藏着机锋。
谢知斐的原话是:至少在台前,该将他们两个人解绑了。
那台下呢?
邬声敢肯定,这家伙八成还会在他眼前晃荡。
以他对谢知斐的了解,在不知道他这边要找的人到底是谁之前,谢知斐不可能坐得住。
不让谢知斐知道他要找的人就是谢知斐,这就是他吊着谢知斐的那根骨头。
接下去的一路,邬声没有参与谢知斐和小茂两个人的对话,而是翻起了小茂放在车里的纸质剧本。
等到了知言娱乐,谢知斐有事先离开。
看着谢知斐的背影,小茂犹在感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小茂看向邬声:“你不觉得他对公司新人真的很好吗?真的完全为新人着想哎。要不是知道谢老师的为人,我都怀疑他要潜规则你了。”
邬声:“……”
邬声问:“你最早什么时候关注到谢知斐的?”
“最早……一开始其实我不太喜欢他的,演技差差的。”小茂回忆了一会儿,又说道,“但后来他演的那个小将军的角色,打戏太漂亮了啊,你知道屏幕上有多少年没出现过打戏漂亮的明星了吗?他那打戏直接让整部电影的质感都提升了。”
“他演小将军之前发生了什么?”
“小将军之前?”小茂努力回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这之前他息影了一年,我猜是去进修了吧,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会演戏了。”
“是吗?”
小茂说的这些都是邬声能够在网上查到的,看来如果想知道关于谢知斐比较私密的消息,还是得问问辛泰。
这之后,邬声和小茂一起,见了工作室里的几位新成员。
也将这段时间与他接洽的剧本与广告代言项目全部看了一遍。
辛泰也专门过来了一趟。
一是为了帮自己的女儿拿礼物。
二是被小茂请过来做一下参谋,从经纪人的专业角度给邬声之后要接什么电影和广告代言提一下意见。
实际上辛泰觉得小茂请他有点多此一举,他也就在广告代言这件事上能给到专业的参考意见,关于哪个剧本是更值得接的,小茂这个年轻人显然比他要更敏锐。
“还是最想赚钱吗?”在帮邬声筛选广告代言时,辛泰重新确认了一遍邬声的想法。
如果邬声将赚钱放在首位,那他必然会优先考虑给的代言费更高的项目。
有几个新品牌迫切地想要请到邬声做他们的代言,一来是邬声热度正高,它们想吃到流量红利,二来邬声本人的形象极好,请邬声来代言,能给品牌拔格调。
一旦让大众对于它们这些品牌的初始印象是有格调,对于它们之后的商业路线是非常有利的。
但既然是新品牌,根基还不深,合作时要承担一些隐藏的风险项。不如和老品牌合作来得稳妥,也能给粉丝们一个好的交代。
不然看起来就像是工作室在疯狂压榨艺人价值一样。
辛泰尊重邬声的想法,但同样的,他希望邬声能够看到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背后的机会成本是多少。
但这次邬声给到了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邬声说:“我不知道。”
事实上在邬声认出谢知斐、紧绷两年的弦松开的那一刻,邬声想要疯狂赚钱的念头也随之坍塌了。
邬声喜欢钱,钱能够带给他充足的安全感。
如果是在万花国,哪怕没有谢知斐,他也会很坚定地告诉辛泰,他喜欢钱。
但蓝星不太一样。只是在两个剧组的拍摄现场待过,他就体会到了许多之前没有资格体会到的感觉。这些体验感比获得金钱的安全感好像要更可贵一些。
“我选择哪些是对于我之后接戏更有利的?”邬声道,“辛哥帮我参谋一下吧。”
辛泰算是半个人精,他敏锐地感受到了邬声状态的变化。
拍了一期综艺回来,邬声的状态变得松弛了很多。
是发生什么了吗?
“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不着急找人了?”辛泰笑着问道。
邬声道:“不着急了。”
既然他告诉谢知斐人已经找到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辛泰也会知道。
倒是不如他自己来告诉辛泰了。
“我想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邬声道,“不好意思,之前让辛哥也跟着担心了。”
“找到了?”辛泰惊讶道,“哎?真的?”
邬声点点头。
辛泰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好像知道刚刚看见谢知斐时,谢知斐为什么会是那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那你告诉我句真话。”辛泰压低声音,同邬声说道,“你最近打算谈恋爱吗?”
邬声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
辛泰心道,谢知斐在演戏上的抗挫折能力比起他少年时是有了十足的长进,但显然在感情上还是个脆皮。
邬声又没谈恋爱,只是找到了在意的人而已。既然没谈恋爱,那他就还有机会啊!
追人的,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简直没眼看。
同一时间,谢知斐屡次路过邬声工作室所在的楼层门外。
单侧透明的磨砂玻璃让他走来走去的轨迹完全暴露在了房间里的人眼中。
辛泰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在听到邬声说他还没有谈恋爱之后,他就直接打开门,将在咖啡机旁边装盆栽的谢知斐喊了过来。
“你过来,帮忙参谋参谋。”
将谢知斐喊过来之后,辛泰就对邬声说道:“广告代言的事情问我,剧本的事,你多问问团队里那些小朋友的意见,也问问他。”
辛泰指了指谢知斐。
机会他给创造了,就看谢知斐自己中用不中用了。
谢知斐显然是个很会抓住机会的人:“我家那两个小朋友听说你给辛哥的女儿带了礼物之后都很羡慕。他们还想邀请你去我家玩。”
谢知斐问邬声:“你要跟我回去吗?”
103
辛泰眼含兴味地看着谢知斐。
没想到他女儿朝邬声要签名这件事还能给谢知斐这样的启发, 让他说出这种理由来邀请邬声去他家作客。
但这理由可不是个很好的理由,万一邬声原地写两张签名让谢知斐带回去呢?
辛泰正想帮谢知斐补充几句,以使得谢知斐这个请求没那么容易被拒绝, 却听邬声淡淡一声:“好。”
“邵宁会去吗?”邬声问。
谢知斐几不可查地动了动眉梢。
成邵宁?
“你想见到他吗?”谢知斐问。
“当然。”邬声道, “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从辛泰口中套话并不容易,但成邵宁不一样。
成邵宁了解谢知斐, 人也比较心直口快,邬声打算从成邵宁入手。
谢知斐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开始怀疑起成邵宁来,但又很快否决。
谢知斐道:“如果他有空的话, 可以叫他过来。”
“麻烦谢老师了。”
辛泰在一旁听着邬声这客气而疏离的语气,心里不由得替谢知斐捏了一把汗。
邬声这种类型的,看上去温和礼貌,初期接触起来特别容易,仿佛几句话就拉近了距离,但要是想要追他,那就难了。
“加油吧。”辛泰拍了拍谢知斐的肩。
小茂正捧着个笔记本在旁边聆听辛泰对各个代言的专业分析, 奋笔疾书记着笔记,听到这句话, 他不太明白地抬头看了辛泰与谢知斐一眼。
加油?什么加油?
谢知斐的目光刚好落在邬声身上。
谢知斐那双眼睛瞳色深, 看人时显得特别专注, 也便显得他十分深情。
不过小茂也没多想。
熟悉谢知斐之前几部作品的小茂知道, 谢知斐看谁都会有这种效果,甚至看一件死物也是。
但他想着辛泰刚刚说的那句话,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古怪。
只是小茂还来不及理清楚自己的头绪, 谢知斐就离开了这间房间。
“辛哥。”等谢知斐离开之后,邬声问辛泰道, “你知道谢老师害怕什么吗?”
“害怕什么?”辛泰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个问题……害怕什么……谢知斐是哪里得罪了邬声,让邬声想要整蛊他吗?
“我还真不知道他害怕什么。”辛泰道,“你和他也合作了两次了,你也知道,他很多心事是不外露,也不会和别人倾诉的,你要是想知道,最好自己去问他。”
邬声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抵达谢家的别墅,时间在傍晚。
时间是邬声定的。
按谢知斐的本意,他本来就想让邬声在傍晚时来家里作客,这样等到了晚上,就能顺理成章将邬声留宿下来。
但谢知斐又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心思裸.露得这么明白,原本还想挣扎一番,是要邀请邬声傍晚过来还是下午过来。
结果邬声主动提说只有傍晚有时间。
下午两点钟,谢知斐就先回到了老宅。
“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不去拍综艺了?”谢母看着谢知斐,语带促狭,“小时候让你戴个兔子发箍你要死要活,拍综艺怎么就愿意戴猫耳了?”
谢知斐:“职业素养,不值一提。”
谢母嘀咕道:“口是心非。”
钓鱼回来的谢父看到谢知斐在,也很意外:“不是在拍综艺吗?怎么回来了?”
谢母道:“他邀请了邬声来家里作客,不然我看他是要忘记我们两个了。”
谢父显然只听到了前半句:“邬声要来作客?”
谢父将装鱼的木桶递给管家:“那把这两条鱼留到晚上,煮汤招待客人。”
“综艺拍的怎么样?播出效果好吗?”
谢父不是综艺的受众,也没有追综艺,但他依旧是《与君》的戏迷,爱屋及乌,对邬声的职业发展就比较关心。
出于一点作为观众的私心,谢父希望邬声能继续接打戏多的剧目。
“你看看嘛。”谢母显然已经将综艺看完了,对邬声赞不绝口,“这孩子好聪明的。你儿子眼光还蛮好的。”
谢父道:“他看演员的眼光确实不错。”
“我说的眼光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把节目找给你,你自己看。”
谢母将平板塞进谢父手里之后,就将谢知斐拉到一旁,说道:“你给妈妈句准话,你是不是喜欢邬声?”
谢知斐不否认:“嗯。”
谢母心道果然如此。
她静了两秒,忽然噗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谢知斐问。
“在想怎么给你们布置婚礼会场啊。”谢母道,“你知道的,你姐姐上次结婚,婚礼会场的设计师只做婚礼会场的设计,我太喜欢她的风格了,所以一直想催你赶紧定下来,可让我等到了。”
谢知斐:“……”
谢知斐叮嘱道:“你可以表现得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他垂了垂头:“我怕吓到邬声。”
谢母道:“没问题,我到时候就模仿你爸爸对他的态度就好了。你爸这块老榆木疙瘩,根本没看出来你的心思。”
下午五点钟,邬声抵达别墅。
谢母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太失态,一旁谢父就已经快步走到邬声面前,对邬声说道:“你终于来了!我刚刚看完你参加拍摄的这一期综艺,真的很好。”
谢父热络地和邬声聊起来:“唯一败笔就是我那个儿子,如果是用黑猫做演员的话,我觉得效果会更好一些。”
谢知斐&谢母:“……”
谢知斐暗暗戳了戳自己的母亲:“你别学他了。”
谢母:“好。”
被长辈这么热情地招呼,邬声难免有些紧张,但等到谢父聊起综艺,邬声便有话聊了。
“观众是很喜欢看到谢老师的。”
“不要叫他老师嘛,你以后成就不会小过他的。”谢父道,“你们年纪相差不大,你叫他知斐就好了。”
邬声盯着走在前面的谢知斐,谢知斐的步速比起他平时的步速慢了许多,显然是在听他和谢父的聊天。
邬声道:“私底下,有时候我是管他叫哥哥的。”
谢知斐的脚步猛地一停。
邬声如愿看到谢知斐耳后窜起薄红,不由得微微翘了翘唇角。
他心道谢知斐哪怕长了几年的岁数,还是与他十七岁时一样,容易脸红。
综艺拍摄结束后,邬声恶补了蓝星上最有名的几部爱情电影。
再加上沈惊淙和小少爷两个角色,邬声勉勉强强算是能理解蓝星人恋爱的脑回路了。
也就清楚了自己哪些举动对谢知斐来说算是寻常,哪些算是挑逗。
“叫哥哥也行啊。”谢父说,“你也知道,知斐他是我最小的孩子,他小时候一直吵着要当老大当哥哥,你们兄弟相称,正好算是圆了他心里的一个愿望。”
听谢父这么说,谢知斐整个人都麻了。
他让邬声回家作客是想大面积地占据邬声的私人时间,让邬声没有时间去想去找那个他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的,不是想和邬声变成拜把子兄弟的。
“爸。”谢知斐无奈喊了一声,不知道要怎么劝阻自己父亲。
谢母见状,连忙走到谢父身边,挽住了谢父的胳膊:“你要是想找拜把子兄弟,你自己找人结拜去。你这是看多了武侠小说吧。现在又不是只有兄弟相称才算是有义气的朋友的。”
谢父:“也是。”
生怕谢父再说出什么惊天之语,谢母悄悄放缓了步速。
直到走在前面的邬声和谢知斐两人与他们两夫妻间拉开一段距离,谢母数落道:“你今天有点过度热情了。”
谢父道:“你不知道,这孩子真的难得,身手漂亮,脑子也好用,我一想到他是签在自家的公司就开心。这种能臣你要多夸啊,不然等合约到期,他跳去其他的公司,哭都没时间哭去。”
谢父本以为自己这一番分析能让自己的妻子信服,却没想到,谢母在听完他这一番话之后,却是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你果然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啊。”
谢母心道,要是谢知斐真能追到邬声,那就是自家人了,等邬声合约到期,签不签在知言娱乐还有那么要紧吗?哪怕是邬声自己出去成立公司,利益也还是一致的。
就谢父想的那些,今天下午早在她的脑子里也过了一遍了。
谢父疑惑不已:“我需要看出什么来?”
谢母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走在前面的谢知斐因为谢父刚刚的那一番言论,正朝邬声解释:“你不要太将我爸的话放在心上,他是今天下午看了综艺,很喜欢你,一时有些失态。”
邬声问:“因为你参加了综艺,所以叔叔阿姨都在看吗?”
“实话实说,我爸并不在意我拍了什么戏。只要票房好,或者口碑效果好,他就很满意。”谢知斐道,“看这个综艺,看你比看多更多。”
虽说谢父已经是半退休状态,但毕竟是曾经在商海浮沉半生的人,对于利益的衡量与计算永远比个人的情感要更排序在心里更靠前的位置。
谢知斐接的戏,谢父会看。但往往是谢母要求他才看。
对于谢父刚刚的热情,谢知斐大概能知道,这是他向下管理的一种怀柔的手段。
但他爸爸对于邬声的欣赏和赞扬也都是真的,不然以他爸爸的傲慢,不会随便对谁都会有一样的表现。
但这些一是解释起来复杂,二是好像对于他好像没有什么好处。
“他也不算是看剧看综艺多的行家,一些评价可能有失偏颇,不要太放在心上。”
“但他刚刚说,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这件事,你可以放在心上。”谢知斐是第二次提起这件事了,“不要再叫我谢老师了。”
104
如果是之前没认出谢知斐的状态, 邬声一定会很认真地将谢知斐的这个要求记在心上。
那时的他看谢知斐有滤镜,觉得谢知斐说什么都一定有他的理由。
但现在邬声只是声线带笑,但目光真诚地问:“不叫谢老师的话, 叫哥哥你就会开心是吗?”
邬声一句话便撞得谢知斐脑袋发晕。
这样亲昵的称呼一定能拉近他和邬声的距离。谢知斐有种脚底飘飘然的感觉。
他咳了咳, 试图用咳嗽声掩饰自己狂喜。
“嗯。”谢知斐闷闷应了一声。
从背后看,耳朵红红的。
等进了别墅客厅, 将礼物交给两个双胞胎后,邬声同谢家人一起吃晚饭。
谢父屡次想要问起邬声之后要接什么戏, 有没有想合作的导演,被谢母制止。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出自好心, 但按之前的经验来看,他这份好心显然很容易办成坏事。
之前谢知斐刚刚进娱乐圈,她丈夫面对谢知斐时吹胡子瞪眼,背地里却偷偷和她聊,要怎么帮谢知斐规划出一条稳妥向上的路。
心意是好的,做出的规划全是烂的。
谢父生意头脑转的好,家里的产业在谢知斐与谢知言这一代之前却从未涉及过文娱行业, 看文娱作品的眼光差的要命。只知道要合作好导演,不会分辨那个导演的风格与调性是否合适, 也看不出哪个剧本具备含金量。
严令禁止谢父和邬声聊天之后, 谢母自己笑吟吟同邬声聊起了天。
她道:“你这两次拍戏, 都是封闭式是吗?不觉得无聊吗?”
邬声摇了摇头。
他同谢母讲了些剧组里零零散散的日常, 原本心里还担心这些普通的日常太过无聊,不是合适拿出来和别人交流分享,却没想到谢母听得津津有味, 在他停顿时还会追问“然后呢”。
谢母是一直想要了解自己小儿子工作时的场景的。但谢知斐和她交流少,谢母一直以为是她和谢知斐年龄差距太大的问题, 没想到今天能和邬声聊得这么开心。
等话题告一段落,她语气遗憾中带着点微微的羡慕:“你和你父母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邬声愣了一下,谢知斐的脸色也变了。
邬声怔愣过后,垂下眼睛说道:“一开始是很好的……”
谢母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就不在一个世界了。”
谢母一愣,这时谢知斐赶紧对邬声说道:“抱歉,我妈妈她不知道……”
邬声看向谢知斐。
意识到什么,谢知斐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饭桌上的氛围一时安静下来。
“我带邬声出去走走吧。”见邬声已经吃好了,谢知斐主动打破了这寂静。
“好啊。”谢母连忙说道,“你们玩的开心一点。”
等谢知斐和邬声走了,谢父抬眼看了眼他们的背影,将吃饭之前谢母对他说的那番话重新还给谢母:“所以说,孩子的事让孩子们自己聊就好了。哪怕你再着急,说不定也是好心办坏事。”
谢母:“……”
“我只是太想让他们早点在一起了。”谢母轻声道,“你不觉得自打邬声出现之后,知斐的状态就好多了吗?这几年知斐总让我有种抓不住的感觉,每次见面他都在认真朝我们道别,就好像即将要出远门一样。”
谢父无声推了推眼镜,没有否认,算是默认。
另一边,谢知斐带邬声走出别墅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刚刚同时面对着他爸妈和双胞胎四双眼睛,这四双眼睛几乎都黏在邬声的身上。
自己没对象吗!!!
两双胞胎还真没有对象。
但这并不是他们能死盯着邬声的借口。
谢知斐觉得,等到他和邬声谈恋爱了,他就有资格一一警告这些人,让他们不要盯别人的对象看那么久了。
不知道如果和他们说是邬声不喜欢的话,邬声会不会生气。
实际上,邬声也确实松了一口气。
虽然习惯了在剧组里被摄像机跟拍,被百十号的工作人员团团围住的日子,但邬声在其他人热切的注视下,依旧会起鸡皮疙瘩。
刚刚在别墅的客厅里,他一直在悄悄观察周围的环境。
比第一次来时观察得要更仔细。
和谢母的聊天里,他也知道了谢知斐童年时的样子。
谢母说,谢知斐小时候不爱说话,但很爱读书。
明亮整洁、宽敞的居所。
富裕的生活,丰足的精神世界。
还有关系紧密的家人。
是这些过往构成了谢知斐,而不是像他曾经以为的在万花国里与他一样的自幼失去父母的庇护一路颠沛流离辗转长到十七岁。
怪不得,在万花国里遇到谢知斐时,他就觉得他那过剩的骨气与种种意气用事的举动都像是自寻死路。
之前他不理解谢知斐是怎么在万花国活到十七岁的,如今他倒是明白了,不是谢知斐足够好运也不是他对付那些人的方法出了问题,是谢知斐十七岁之前就没有来过万花国。
这时两人走到河边,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月亮浮挂在天幕上,水中闪耀清辉。
“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美丽的湖畔风光让邬声暂时将对谢知斐这个人的思考与探究抛置脑后。
几乎是看到湖泊的那一瞬,邬声就知道以后休假的日子里要去哪了。
他要去河边露营,要将在万花国里想做但没有机会做的事都做完。
谢知斐道:“你在这里等等我。”
说完谢知斐迅速跑开。
他跑去了自己搭建在湖边的小木屋,钻进去后很快又钻出来,手里多了一瓶驱蚊的喷雾。
他将喷雾递进邬声手里:“夜里蚊虫多,注意防护。”
“谢谢。”邬声接过喷雾,浅浅喷了几下后,看向了那个搭在河边的小屋。
上次来谢家做客,半夜被谢知斐喊起来到河边走走时,邬声就留意到了这间小屋。
“那里是储物间吗?”邬声问。
他问话的同时,将喷雾也喷向谢知斐的脚踝与手腕。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连邬声自己都没意识到。等到他摁了几下喷雾,才意识到这点,动作一顿。
邬声的动作令谢知斐心情很好,他道:“那是我建的。”
微微邀功的语气。
谢知斐知道邬声喜欢河流喜欢山川,想在河边建一间自己的家园。
他忽然间意识到,这间小木屋可能会成为他这个人身上最具备魅力的加分项。
“从设计到订购木材,再到搭建,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谢知斐道,“只要听到风声掠过水面的声音,我就能记起来很多不想被我忘记的事。”
“你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吗?”
“不容易。”谢知斐道,“虽然这样说有点自我夸赞的嫌弃,但我的记忆力挺好的。只是有一些事情我很怕自己一觉醒来就不记得了。”
在万花国发生的一切,在那里拥有的一切都和蓝星毫无联系。回来之后谢知斐唯一拥有的和那里的联系就是记忆。
他惶恐万分,生怕自己失去记忆,失去自己和邬声这唯一的联系。
“哦。”听了谢知斐的话,邬声倒是迅速将心里生出的那几分同情给压了下去。
他还以为谢知斐是把在万花国的事给忘记了呢。
看来是都还记得啊。
邬声问:“能让我去那间小木屋里面看看吗?”
谢知斐脸色微微一变,他稍稍眯了眯眼睛,开始思考这间小木屋里面都放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是不能让邬声看到的。
他喜欢在这间小木屋里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要紧的,不想被人看到的那些物件。但最近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他用笔记录下来的日记也还在地板上的木板底下压着。
谢知斐思来想去,没想到什么危险项。他道:“当然可以。”
邬声钻进木屋的那道窄门,大概是靠近湖泊的原因,房子里不算闷热,空气略微潮湿。
小木屋的高度也不算高,进去之后要微微弯腰才能行动。一张1.2米宽的床铺几乎占据了空间的全部。夜晚让小木屋笼罩着一种压抑感,但手电筒扫过的每一处都干净整洁,像是常有人回来收拾。
邬声拿着手电筒扫了扫,正要退出来,他的脚步忽然停了停。
手里拿着的手电筒往下扫,扫到那块微微翘起来的木板上。
邬声没多想,用脚将木板往下踩了踩。
这一踩之后,他第二次用手电筒扫向这块木板。
这时外面响起谢知斐的声音:“怎么了?”
邬声很快将手电筒的灯光扫开,从门边探出头去,问道:“我能在这里住一晚吗?”
谢知斐微愣片刻,自己踏上小木屋:“我回去拿点东西过来,陪你一起吧。”
谢知斐大概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这间小木屋果然是他很吸引邬声的加分项。
早知道把它建得更大更漂亮一点了。
想起辛泰对于这间小木屋像一口棺材的评价,谢知斐隐隐后悔。
他当时心理状态太过压抑,屋子空间上被修建得狭窄、密不透风。
万一邬声睡了一晚就不再喜欢了那怎么办?
待到谢知斐离开之后,邬声便高举着手电筒,脚掌施力,将那块刚刚踩上去微微松动、踩实了之后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埋在里面的木板踩翘了一点。
之后他蹲下身,手指使力,将木板撬起。
起初,邬声按照自己的生活经验,以为里面会有只死老鼠的尸体什么的。
他还记得谢知斐在万花国里见到死老鼠时害怕的模样,那种害怕的样子应当不是作假……便想趁着谢知斐离开解决了这件事。
万万没想到,当木板完全翘起来之后,底下埋着的会是本边角微蜷的笔记。
105
习习夜风拂过江面, 送来点点凉意。
待到谢知斐再度抱着枕头被褥回到小木屋里,看到的就是邬声平躺在木板床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谢知斐瞥了他一眼, 弯着腰转过身去, 用刚刚找出的打火机,将墙边木柜里放着的油灯取出来点亮——为了让这间小木屋像是直接建在万花国里那样, 小木屋里没有电线,里面用不了电。如果想要照明, 就要点燃这盏看起来不像现代物件的油灯。
油灯对谢知斐来说也是无用。
之前谢知斐独自躺在里面时,都会让自己沉浸在完全的黑暗当中。
但今晚, 他需要能够将同处一室的另外一人的神情容貌都看清的亮光。
将两盏油灯分别点亮,又小心提了一盏放到床边的小木柜上,谢知斐也躺到了床上。
不甚明亮的灯火在墙壁上勾勒出烛火跳动的光影。
谢知斐块头本就不小,邬声的身量也修长,这狭小的空间如果容纳一人还算绰绰有余,但容纳两人便有些捉襟见肘。这导致当谢知斐躺到床上时,几乎立刻就翻了个身, 选择了侧躺。
狭小的空间里,喘气声都变得清晰了几分。
谢知斐能分辨出来, 那道无意间变得凌乱的呼吸声属于他自己。
谢知斐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
他能预感到, 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接下来都会是难捱的一晚。
邬声的呼吸声听上去倒是极轻, 羽毛一样挠在谢知斐心上。
“困了吗?”谢知斐开口打破这难捱的寂静。
“不。”邬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翻过身来,隔着灯火朦胧昏黄的亮光与谢知斐对视, “我在想一个人。”
谢知斐原本平复下的呼吸陡然又变乱了。
自综艺拍摄结束之后,谢知斐能感受到邬声对他的态度变化很大。
好像要更依赖了些。
这让谢知斐隐约怀疑邬声已经发现了什么, 但每当邬声直接朝他说起他在想一个人时,谢知斐就会将那个人是自己的可能暗暗排除掉。
暗芒一样的灯影跳跃在邬声的瞳仁中,有床头那两盏灯的照映,虽然有些看不太清,但他还是恰好捕捉到了谢知斐那一瞬的表情变化。
从憧憬到失望的表情变化。
邬声想,也许谢知斐正在猜测,他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他敢和谢知斐聊这个,就不怕谢知斐猜到这一层。
要最快地接近他想要的答案,就不能全然闭口不谈。
今天他想从谢母谢父那问出些什么,但显然这两位大家长对他的好奇和关注远远高于回答他的问题。
邬声又不好很直白地暴露自己想要探知信息的意图。
如果成邵宁在就好了。
可成邵宁明天早上才过来。
那他能接触到的了解谢知斐的人里,就只剩谢知斐自己了。
现在就看谢知斐愿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和他聊下去了。
谢知斐沉默了片刻,怀着一万分的忐忑开口了。
他问:“那你愿意和我聊聊这个人吗?”
谢知斐下了一番决心,才问出这句话。
理智上他清楚自己需要对方的信息,知己知彼,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个人的信息是好的。
但情感上他并不想知道太多。
谢知斐惧怕当他足够了解对方,与对方一番比较之后,却发现在邬声那里他可能要更输上一筹的结果。
十七岁之前谢知斐从未恐惧过什么,在万花国最狼狈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没有恐惧过什么,偏偏在重新回到蓝星后,开始变成胆小鬼。
谢知斐的话自然正中邬声的下怀。
欣喜的表情自然是不能在脸上流露的,邬声掀起眼帘,看了眼谢知斐,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人也曾经像我们此刻这样,与我同床共枕。”
谢知斐:“……”
谢知斐如卧针毡。
谢知斐确认道:“是如同你我今夜这样吗?”
“唔……”这种问题邬声倒是不愿意给一个准话了。
他只说:“他要比你没规矩一些。”
谢知斐:“……”
没规矩这三个字让谢知斐心里烧燎起类似于愤怒的情绪。
愤怒底下还有十足的嫉妒与委屈。
他甚至不敢问对方没规矩到做出了什么事情。
谢知斐已经能从现有的信息中推测出事物一二分的面貌:邬声口中那人的出现一定在他之后。
那时他不告而别让邬声伤了心,倒是正好给这人创造了趁虚而入的机会。那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做的比他稍微好一点,就能轻易地赢过他。
谢知斐暗戳戳地说道:“没规矩不好。”
邬声乐意附和他这个观点:“没规矩确实不好。”
谢知斐心里立马更酸了:邬声明知没规矩不好还对那人如此纵容的话,那只能说,那人在邬声心里的地位真的很紧要。
“他都做过什么什么没规矩的事?”
这问题近乎自虐,但谢知斐还是问了。
“谢老师可能不知道,我很不喜欢被人碰的。”邬声道,“但他很喜欢肢体的接触,尤其等到夜晚。哦对了,他还很怕冷,又或者总喜欢借着怕冷这个借口,钻进我的被窝里睡觉。好奇心也重,对别人的身体有一种奇怪的探索欲……”
邬声奇怪道:“谢老师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谢知斐抬起手来遮挡着自己的面部,他修长手指下可见手背上的青筋微起。
这很难评。
他发现这个对手十分狡猾,且十分之没脸没皮,程度比之他也不逊色几分。
但要命的是,只要想起他在万花国里卑鄙地利用邬声毫无羞耻感这一点得寸进尺做的那些事情,谢知斐就没法稳健地站在道德高地上将对方彻头彻尾地谴责几分。
一个流氓是没立场谴责另一个流氓的。
但既然都是流氓了,那还遵守什么道德的规矩?
谢知斐决心给对方身上泼上最厚的脏水,哪怕这脏水也会一并将过去的他又覆盖住,但没关系,此时的他已经只是谢知斐了。
他故意皱紧眉头,一副十分不理解的表情:“这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既然你也觉得他没规矩,不好,既然是不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找他?”
“我曾经想让他一直陪着我。”
谢知斐语气低落:“那你现在的想法还与那时一致吗?”
邬声却道:“不聊他了。”
“这样一聊,我的心里好多了。谢谢你。”
谢知斐心情相当不好,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来温声回应道:“你有烦恼的话,都可以向我倾诉。”
却听到邬声回道:“谢老师会有什么烦恼想要找人聊吗?”
谢知斐刚想说没有,邬声倒是自顾自向下说了:“感觉谢老师像是没有太多烦恼的人。哦,又忘了,不该叫谢老师了。”
“感觉谢哥像是没有太多烦恼的人。”
“是做了哥哥就不能有烦恼了吗?”
“不过也许是你很豁达没有什么烦恼吧,果然是离我还很遥远的人呢。”
谢知斐本来正想顺着邬声的话给自己找个坡下,听到这他瞬间急了:“不。”
“那是烦恼只能向关系亲近的好朋友倾诉吗?”邬声一副贴心的样子,“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不……”谢知斐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他能烦恼的地方是什么。
他自然有烦恼的事情,只是这烦恼与他自己过往说下的谎言有关,他无法诚实地对邬声倾诉。
但如果要说谎话来敷衍过去,谢知斐不觉得这会是什么高明的解决办法,谎言上面再叠加更多的谎话,只会将他彻底钉死,没办法洗白了。
让谎言和他在万花国存在的那段经历一起被埋葬就好了。
至于烦恼。
谢知斐道:“我很怕失去那些我想抓住的人。”
他等待着邬声的下一句话,谢知斐觉得现在这种推心置腹的氛围,也许可以试探一下邬声对他的看法到底如何了。
在作为终身伴侣这件事上的看法。
但谢知斐依旧没能如愿。
邬声听了之后,只是微微皱着眉头说了句“听起来是很难解决的烦恼呢”,然后便说:“很晚了,我们睡觉吧。”
谢知斐并不打算这一夜能有什么深沉的好睡眠。
他道:“好梦。”
第二天一早。
当谢知斐睁开眼睛时,邬声的身影已经消失。
谢知斐下了床,脚踩在地上时,目光忽然在脚底的这些木板上停驻良久。
他感觉这些木板中有一块似乎与其他的有些不同,卷起的幅度看起来不止是靠近河边木材吸收了太多潮气所致,而且他还记得这块木板底下埋着什么。
但一想晚上光线昏暗,邬声未必能发现这些,谢知斐又稍稍放了些心。
他回到住宅,到自己的房间冲了个澡,洗漱了一番后,正好看到邬声从二楼的客卧里步出。
身后还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尾巴成邵宁。
看到成邵宁紧贴邬声的模样,谢知斐就微微皱了皱眉。
等邬声被双胞胎拉开,成邵宁被迫和邬声分开,谢知斐眉眼稍霁。
而成邵宁这边,见邬声如此抢手,成邵宁正在怀疑亲情这种东西到底是否存在。
如果存在的话,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为他的职业着想,不多把邬声让给他,方便他请教请教精进事业?
正想着是要将双胞胎引开,还是直接邀请邬声去他自己的房子里玩一玩,这时成邵宁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去,见是谢知斐后,十分意外:“你怎么也在?”
谢知斐道:“邬声会来做客,当然是为了我来的。”
成邵宁:“?”他隐约感觉到小舅舅好像是有点暗戳戳和他比较的意思?但这种比较有什么意思?
谢知斐问:“刚刚我见你和邬声聊的很开心,你们在聊什么?”
成邵宁道:“聊他上次作为我的手替拍的电视剧啊,姚导想让我问问,邬声愿不愿意让我们那边拿他做手替的事情作为宣传。哦对了,还聊到一个人,乔智。他想请邬声吃烧烤,说是之前就和邬声约好的事情,但现在邬声咖位大了嘛,他又不好意思自己联系邬声,就让我帮忙问问。不过邬声一听到这就很开心,他也很想念乔智。”
乔智?
谢知斐猛然间想起他曾经在那部剧拍摄现场见到的带着妆造的乔智,心里忽然生出一不祥的预感。
106
如果以万花国的审美标准, 乔智在《天极诡事录》里的妆造,完美符合万花国里美男子的几项标准。
好歹是在万花国里闯荡出名气的化妆师傅,谢知斐很清楚万花国人喜欢什么样的脸。
要是乔智顶着在《天极诡事录》里的角色妆容穿到万花国, 只要他想办法保持住, 能想到乔智很快就能在那里混个风生水起。
谢知斐问:“那你知道他们约了几点吗?”
“嘿,我还真知道。”成邵宁道, “他们约了晚上八点在一家叫落日酒馆的店里见面。”
谢知斐看了成邵宁一眼:“你想去?”
“我确实想,不然我就不会把时间地点盘问得那么清楚了。”成邵宁纳闷地看了谢知斐一眼,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谢知斐:“你那羡慕的表情都摆在脸上了。怎么,晚上有工作?”
成邵宁:“带公司新人直播。好不容易涨了点热度, 带带新人。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肯定又以为我在狂舔知言娱乐想让知言娱乐签我了。但没关系,什么时候我能像声哥一样演个配角也能深入人心,我再对外公布我签在知言娱乐这件事。”
说着成邵宁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好想和声哥一起吃饭啊。”
“等等……”成邵宁又一次看向谢知斐,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一副打起了什么算盘的神情,“我亲爱的小舅舅,不然, 今晚由您来带新人直播……”
“不行。”
谢知斐冷淡拒绝,成邵宁伤心欲绝。
他就说这偌大的家宅当中不存在一丝丝亲情!-
下午七点四十分。
落日酒馆外。
这是家夜间酒馆, 做的是酒水和烧烤生意。晚上八点开始营业, 营业时间持续到凌晨两点。
乔智早早就来到了这里, 紧张地不停在做深呼吸。
他最后一次见邬声时, 还是在《天极诡事录》的剧组,在邬声帮忙做手替那次。
那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那时乔智没有想到, 再次见邬声,就是在电视上看到《与君》里的沈惊淙了。
当他在看剧时看到邬声的出现, 他甚至不知道扮演沈惊淙的人就是邬声,只是先惊艳于扮演者的容貌,又折服于对方的演技。
继而自愧弗如。
后来他才从成邵宁的口中知道,沈惊淙的扮演者就是邬声。
那时乔智就想联系邬声了。
他一边追着剧,一边在被剧情调动得心潮澎湃的同时,激动地打了大段大段的字想夸赞邬声表演时表现出来的灵气与专业性。
他记得现实里遇到的邬声敏感而又小心,但屏幕上的邬声完全改变了乔智对他的印象,乔智想让邬声知道他有多有魅力。
但他在看到网上说与君剧组全封闭拍摄演员都拿不到手机后,将手机上打出的大段文字一个一个删掉。
乔智打算等《与君》的全封闭拍摄结束后,再联系邬声。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部剧的收视率会一路走高,全员升咖,反复打破平台的收视记录。
忽然之间,邬声就成了全网最受关注的明星之一。
乔智忽然就不好意思联系邬声了。
他甚至不敢确定,邬声是否还记得他。
所以当成邵宁告诉他,邬声愿意和他一起出门吃饭时,乔智喜出望外。
到了之后,他坐在店外的长凳上,等着酒馆开门之前的这段时间,又开始紧张起来,有种不知道和邬声聊什么的恐慌感。
这时,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青年坐到他身旁,看上去也在等人。
乔智往旁边看了一眼,他认出了这人好像就是邬声,但他又不太确定,正想问问,身旁那人也扫了他一眼。
但很快就将视线移开。
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看来是他认错人了。
乔智尴尬地低下头。他举起手机,给周围的环境拍了张照片,在社交软件上翻出刚刚加上的邬声,将定位和照片一并发给邬声。
并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乔智】:我已经到啦,你不用急
信息发送之后,乔智继续安静地等着。
他眼角余光窥见长凳另一旁也在等人的那个青年看了眼手机,然后忽然扭过头来,好像是在……看他?
乔智:“?”
乔智往旁看了一眼,正好与对方对视。
对方忽然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打字。
紧接着,乔智的手机嗡嗡两声。
【5L】:你现在正坐在这家酒馆外面的白色长凳上?
乔智飞快打字:对啊。
【5L】:……
乔智正迷惑于这个省略号的意义,就听到身边一道声音如果风过林稍一般响了起来:“乔智?”
乔智转过头去:“邬声?”
邬声很诧异地看着乔智,还是无法和记忆里的乔智等同在一起。
等落日酒馆开始营业,他们一道进了酒馆,在靠近吧台的小圆桌边落座,邬声道:“你变了好多。”
“变了?”乔智一愣,正迷惑着,忽然间恍然大悟。
乔智一拍大腿:“那时候我是带着剧组里的妆造!角色需要我才装扮成那样。”
乔智本来还在因为刚刚邬声第一眼没有认出他而略微有些伤心,但等到邬声这么一提,乔智就觉得有些好笑了。
“看来我这个角色的造型真的很成功。”
看着此刻的乔智在酒馆灯光下线条清晰的脸,邬声依旧有种很混乱的感觉。
邬声隐约感到事情有哪里不对,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怀疑自己。
看来他对于蓝星的理解还是不太足够。
蓝星的审美体系果然是庞杂而混乱的。
邬声在看电影电视剧时会看到一些角色对另外角色的称赞,有时候蓝星的审美体系和万花国似乎是不一样的。但偏偏蓝星现在的娱乐圈一片乱象,很多时候被其他角色夸帅气漂亮的角色,邬声打心底真的觉得好看。
这次乔智一出现,邬声就更明白了,蓝星的审美是多元的。
看来在这里什么都可以算得上漂亮。
邬声迅速调整了自己心里认知的偏差,并试着夸赞道:“我没想到你本来的样子这么好看。”
乔智有些不好意思,在邬声面前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帅。
乔智道:“你怎么想来这家酒馆了?”
邬声说:“这是我朋友推荐给我的,说烧烤的水平和他做的一样好吃。”
乔智顿了顿,又问:“当时你打工的烤肉店里的那个朋友?”
邬声点了点头。
当时他和乔智联系,乔智说吃饭的地方让他订,邬声就去问了小茂,让小茂推荐一家附近好吃的店给他。
小茂就推荐了这家酒吧。
按小茂的话说,他们两个之前打工的那家店在少了他们这两员大将之后,新招的职工水平大降,烤肉店的水平远不如前,而整个江城只有这家店的水平能与他小茂一战。
邬声便选择了这家店。
乔智问:“你那个朋友现在还在那家店打工吗?”
邬声道:“他和我差不多同一时间结束了在那里的兼职。”
“怪不得。”乔智说,“有段时间我点那家店里的烧烤,水平忽然就下降了许多,原来是你们不在那了。”
邬声道:“有机会我可以亲手做烧烤给你吃。”
乔智受宠若惊:“真的吗?”
“当然。有时间就可以。”
“那你后面应该有的忙了。”乔智说,“别说我变了,感觉你也变了好多,你比我记忆里要健谈好多。”
点好的酒和肉陆续被送上桌,邬声在烧烤架上将生肉一一摆好,说道:“那时候我怕多说多错。”
“但你那时候和我说了句特别鼓舞我的话。”乔智道,“你说我特别适合做一个演员,我当时其实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做好演员这件事,怀疑很久了,但你的话让我升起了很大的信心,后面拍摄状态也变好了很多。”
乔智说:“虽然和你说这些,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但这次天极诡事录播出之后,网上都在夸我演技变好了。而且……”
乔智抬眼看向邬声,分外感激地说道:“现在剧组最出圈的画面,竟然不是,而是几个放河灯的空镜,不少人夸奖剧组的道具用心,夸画面漂亮,剧组拿这个点作为宣传的发力点,吸引了不少观众。姚导说,幸好当时找到了你。”
电视剧每集最后的报幕环节,道具师的名字有邬声出现,但现在显然没有人将这个名字和邬声联系在一起。
而邬声也没有跳出来宣传这件事,更没人知道道具师是邬声。
邬声想了想,说道:“如果空镜足够好看,那和摄影的构图和后期的调色关系更大吧?我只是帮了个小忙,也拿到了足够的报酬,要是说帮助,我还是很感谢你那时候帮我做信任背书,让我有了这份赚外快的机会。”
想到当时他惊弓之鸟一般怕这怕那的情形,邬声微一蹙眉,自嘲道:“不过那时候我确实挺滑稽的,每天都像没头苍蝇一样。”
乔智愣了下,笑了起来:“我现在倒是又觉得你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了。”
邬声挑眉:“还是像之前那样,是个没头苍蝇?”
“不不。”乔智道,“我觉得你会在做演员这条路上走很久的。”
邬声现在很火,很火就意味着他的存在占据了观众绝大多数的注意力,自然也有人看不惯。
除了对邬声抱有极大好感的粉丝和路人盘外,小部分看衰邬声的人持有如下观点:邬声的好演技都是和谢知斐配合出来的,而能让谢知斐纾尊作配,还配合炒CP,说明邬声是知言娱乐力捧的那个艺人。知言娱乐显然也想通过邬声这个艺人,转型走培养流量的路线。现在虽然火了一部配角剧,人一火就容易飘,下部剧邬声未必能挑起主角的大梁。
非议是一定会附生在名气上的东西。但这些非议显然没有什么事实依据,真正接触过几次邬声的乔智反而觉得,以邬声的性格,是能在这个圈子里走得很稳很久的-
夜晚的小酒馆里陆陆续续落座许多人。
大多数人都是呼朋引伴来这里喝酒吃肉的,放眼望去,只有墙角盆栽后的一张小圆桌边,是一个独身一人的男人坐在那。
他也不像是在等什么人,只点了一杯酒,时不时啜饮一口,目光频频往吧台那边看。
繁茂的盆栽遮掩,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视线。
这时候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上面跳出来一条信息:
【成邵宁】:小舅舅,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邀请一下邬声去我那作客?感觉你邀请会比我邀请方便
独身一人坐在盆栽后的谢知斐摁灭屏幕。
继续看向吧台的方向。
看到乔智和邬声聊天时的动作和神态,谢知斐心里就放心了许多。
看起来只是好朋友的样子。
如果邬声能在这个世界里多交好朋友,谢知斐自然是替他开心的。
前提是,这个好朋友一定不会发展成其他的关系。
谢知斐远远看着邬声和乔智相谈甚欢,默默看了有两个小时,这时乔智终于站起来,显然是要离开了。
谢知斐也准备站起来,跟上去。
但邬声却依旧坐在吧台旁的小桌边,一动不动,和乔智挥了挥手告别之后,他反而又叫了服务员过来,重新点了一杯新的酒。
谢知斐:“?”
他从不知道,邬声居然喜欢喝酒?
但当服务员将酒呈上来,邬声却捏起酒杯,并不喝酒,反而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谢知斐连忙压低了帽檐。
眼角余光看见一道身影在他的桌边驻足。
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就听到邬声的声音落下:“这位先生,我注意你好久了,能请你喝一杯酒吗?”
谢知斐莫名松了一口气:看来邬声并没有认出他来。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立马提了起来:如果邬声没有认出他来,那邬声为什么会带着一杯酒来找他搭讪?
难道邬声是会在酒馆,用一杯酒就随便朝陌生人搭讪的那种人吗?
邬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定是那个人带坏的!
谢知斐怒火中烧又伤心不已,抬起眼来,可却不期然撞见了邬声那双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般、含笑的琉璃色眼眸里。
邬声弯着眼睛说道:“果然是你。好巧。”
107
十分钟前。
和邬声相谈甚欢的乔智注意到邬声的目光两次往他身后看去, 乔智回头,顺着邬声的目光,只能看见店里那一株绿意葱蕤的盆栽, 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乔智转回头来, 声音压低了一些,“有狗仔在哪里吗?”
邬声移回视线, 轻声道:“别担心,不是狗仔。”
乔智先是点了点头, 而后又往盆栽后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否是他疑心,他总觉得盆栽后面有人, 而且那人还在看向他们这边。
邬声则是再没有往盆栽方向张望过。
等乔智离开,邬声抬手招呼来酒馆服务生,点了杯混合威士忌。
服务员上酒后,他举着威士忌走向盆栽后。
邬声原本还有些不确定。
转过盆栽后,下落的视线只是先扫到对方摆在桌上的双手,邬声便能肯定这就是谢知斐了。
待谢知斐抬起眼来,邬声也坐到谢知斐的对面。
“谢老师也喜欢来这家酒馆吗?”
谢知斐“嗯”了一声, 声线不甚清晰。
他稍稍躲开邬声的视线,在邬声不常看他时他总盼望着邬声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可当邬声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后, 谢知斐又有种邬声的目光里似乎带着种微妙审视的错觉。
“是吗?”邬声往周围看了一眼, 闲谈一般问起, “这里位置偏僻,常来的都是些回头客,谢老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如果不是知道邬声是无心问出这个问题的, 谢知斐就要觉得邬声这是明知故问了。
但以他对邬声的了解,如果邬声真的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必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对待他的。
谢知斐道:“恰好在这附近,有点饿,就进来了这家店。”
“没想到能遇到你……”谢知斐垂下眼。
邬声发现谢知斐在撒谎时并没有什么太典型的小动作,但如果辨认的仔细,语速的突然加快和睫毛颤抖的幅度变大这些细节还是能做一下印证。
邬声道:“要不要喝这一杯?”
他将自己刚刚点好的那杯混合威士忌往谢知斐面前推了推。
一杯混合威士忌的威力可能比烈性威士忌还要大,掺了果汁和果酒在刚入口时甚至没有酒的味道,但等全部喝完比烈酒更易醉。
谢知斐回想着自己上次在《与君》杀青宴时表现出来的酒量,这一杯下去不醉到不省人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但他今天又不想假装自己醉到不省人事。
谢知斐道:“喝了这杯,我就开不了车了。”
邬声问:“这里离我家近,现在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喝完去我那住一晚?”
谢知斐短暂愣了一下,手指已经先于大脑碰向酒杯,他晃荡着酒杯中的酒水,一仰头就喝了半杯。
再一仰头又是半杯下去。
邬声唇边便噙着笑看着。
谢知斐放下酒杯,威士忌凛冽的味道在喉咙里慢半拍地烧燎起来,余韵稍稍有点苦涩。他问:“你刚刚也这样邀请过乔智?”
邬声道:“乔智要去外地参加一个活动,今晚十二点的航班。”
他答非所问,话传到谢知斐耳里,却像是承认了一样。
喉咙里的苦涩感更重了几分,谢知斐心道,他自己既然已经占了许多邬声不通人情世故的便宜,就不该对这点抱有微词。
但一想到邬声会像对他一样对待别人,谢知斐心里总会烦闷不已。
既然今晚注定没法开车了,他索性叫服务员又上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觉得乔智怎么样?”谢知斐问。
邬声道:“很勤恳,也很又进取心,演技也不错。他曾经帮了我很大的忙。”
如果没有乔智订的那份烧烤订单,他就不会被甄柯发现。
对于邬声来说,他命运翻转的起点,从乔智开始。
他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感慨和怀念,谢知斐看到邬声这样的目光,默默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乔智。
谢知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邬声在蓝星的人际圈子简单,排除到最后,就只剩下这个人,像是辛泰提到的邬声在找的那个人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谢知斐问。
还没等到邬声回答,身旁忽然有一阵紧促的谈话声。
“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那你觉得你遇到一个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可能性有多少?还一下遇到两个。”
“……这么确定的话,你去问问?”
“我去就我去。”
桌边站过来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女孩。她绕过摆放得错落不一的跑过来,等到了近一些的位置脚步忽的慢了些。
她离着那张桌子尚有三步远,但邬声已经回过头来看着她。
视线掠过来的第一眼是冷淡的,让女孩的脚步霎时一顿。
但邬声的目光转瞬就变得温煦起来,察觉到女孩毫无恶意的邬声甚至朝她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女孩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做好心理建设后,走到两人的桌边。
“你好,两位顾客。请问……”女孩鼓足勇气,一口气说道,“请问你们是邬声和谢知斐吗?”
女孩懂得放低音量,在酒馆里嘈杂的音乐声中更是差点连邬声和谢知斐都捕捉不到,其他桌完全没有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谢知斐看了一眼邬声,然后点头。
女孩差点尖叫起来,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她道:“那你们能给我和我的朋友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邬声道,“但在此之前,能不能先帮我们结个账?”
邬声注意到,女服务生在他们桌边过久的停留时间还是引起了一些客人的注意,落向他们这一桌所在方向的带有些微窥探意味的目光越来越多。
“我马上去。”女孩连忙去打印收款单,带着笔和签名本回来。
得到两份签名后,女孩心满意足。
邬声打算离开了。
等他和谢知斐出了酒馆,女孩又追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份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礼包:“谢谢你们来我们店里用餐,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等谢知斐将礼包接过去,女孩有些羞怯地问道:“我能问一问,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说出这句话后,女孩连忙补充:“我保证,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会往外说的。”
谢知斐看了邬声一眼,刚想否认,邬声的声音响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
谢知斐一愣。
女孩也一愣,而后又有些激动,邬声看着她激动的模样脸上就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将手指抵在唇上:“嘘。”
邬声转身离开。
谢知斐愣了足有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追上邬声的脚步,想问什么,但话又哽在喉中。
现在还不是……邬声的意思是要追他吗?
不,也有可能是邬声并不清楚这句话隐藏的含义,他只是个现代语言的初学者。
也不对,他明明感觉邬声现在讲话时已经能将他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晰了。
如果邬声说的是:不是,或者说,现在不是,他都不至于这么绞尽脑汁分析。
偏偏多了个“还”字。
没有任何一段剧本的文本比起邬声这一句话更难分析。
谢知斐决定问问邬声。
他又一次没能掌握好开口的时机,才一有启唇的动作,邬声就先说话了。
邬声道:“你的酒量好像好了许多,喝了这么多酒也不见醉。”
“明明上次剧组杀青宴上,喝了一小杯就醉了。”
谢知斐:“……”
“可能是酒劲还没上来。”谢知斐催促道,“我们快点回去吧。”
接下来的这一段路,对于谢知斐来说,是一段如何扮演一个酒劲逐渐上来之后醉酒的过程。
等邬声回到自己家门,输入密码开密码锁的同时,谢知斐就已经“不敌酒力”地瘫坐在地上,背倚靠着墙壁,手撑着脑袋,一副头疼得不得了的样子。
滴的一声开了门,邬声转回头来,看着谢知斐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邬声蹲下来:“要给你买解酒药吗?”
谢知斐一副被酒精烧坏脑袋的模样,迟钝了好几秒后才语音含混地说:“好。”
演,继续演。
邬声也不戳破,将谢知斐扶上客厅的沙发,自己在柜子上摸索了一番,找出下楼去买醒酒药和醒酒汤的原材料。
关门的声音响起,半死不活像具尸体一样躺在沙发上的谢知斐瞬间恢复生机。
他双脚落地,鬼鬼祟祟,在这个已经来过一次的客厅转了一圈。
巡逻一番,再次确认这里除了邬声之外没有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后,谢知斐满意回到茶几旁坐下。
这张正对电视墙的茶几上散落着大量的笔记,有笔记本,也有散装的纸张。
有邬声做的对剧本、电影镜头的分析和解读,也有他为了考试准备的大量的笔记。
谢知斐随意翻了几页,邬声写的句子里使用到的现代词汇的丰富度不高,但意思都表达得很准确。
谢知斐的心跳忽然变得快得不像话。
既然如此,他是否可以相信,邬声会对酒馆女服务生说,现在还不是情侣,确实是有想和他谈恋爱的意思?
谢知斐几乎要被这种猜想冲昏头脑,僵立着身子坐在沙发上。
五分钟后,门外传来了密码锁输入的声音。
谢知斐连忙回到沙发上躺好,躺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闭着眼睛,微微蹙着眉头,一副醉酒后受酒精折磨的样子。
他听到邬声的脚步声朝他接近,直到他身边停下,感受到邬声坐到他旁边,将他扶起来。
邬声将买回来的药片塞进谢知斐的口中,又将水杯抵到谢知斐的唇边,喂了点水进去,然后就将谢知斐放下。
谢知斐能感受到邬声并没有走开,他没有听到邬声的脚步声。
他在忐忑地心跳声中睁开了眼睛,睁眼后,才发觉邬声正趴在沙发一旁看着他,离得他极近。
这么近的距离,就像眼睛里只装着他一样。
鬼使神差的,谢知斐忽然伸出去后,扣住邬声的后脑勺,让邬声与他的距离又近了些——
唇齿相依的距离。
他吻向邬声。
沉浸在可能被邬声讨厌、嫌弃的无尽恐惧中,谢知斐的手心冒出了层层细汗。
但唇齿相依的新鲜感在一瞬间刺激了他的全部神经,激起了那些在他内心深处叫嚣的贪欲,扣在邬声后脑勺上的手指本能地微微用力,让这个吻变得更缠绵更深。
邬声并没有躲开。
108(补更)
谢知斐吻上来这件事让邬声始料未及间一愣, 但嘴唇被含住的片刻,邬声并没有将谢知斐推开。
他只是遵从本能,在谢知斐含住他嘴唇并试图用舌头顶开他禁闭的牙关时, 很方便就给放了行。
原本只是试探的一个吻, 却因为邬声的纵容变得激烈。
邬声的舌头软软的,舌尖笨拙地和他的纠缠在一起。谢知斐心脏巨震, 震动到他紧挨心脏的几根肋骨都在疼。
他恨不得在这一吻间将邬声吞吃殆尽。
邬声的不抗拒显然释放了他心底的恶念,痴缠着将邬声的呼吸声全部吞没, 到最后将两个人姿势换了一番。沙发不算窄,可一旦两个成年男□□叠着压上去, 空间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谢知斐半眯着眼睛,俯视着邬声,那一双一向不为情爱所动的眼睛比平时亮了一两分,像是有一两分动情的模样。
只有那一两分也足够了。
谢知斐啄吻了两下他的眼皮,抬起头来,嗓音沙沙地问:“喜欢我吗?”
邬声却只是眨了下眼,看向谢知斐, 漂亮的眼睛里面看上去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喜欢,亲亲。”他道。
谢知斐:“……”
仿佛兜头一桶凉水浇下来, 谢知斐清醒了一些, 又忍不住因为邬声的这句话而怦然, 回想起刚刚和邬声接吻时的感受。他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恼火, 但最后只是将邬声捞起来推到沙发背上,低头又吻了下去。
这次的吻比上次要更激烈一些。邬声整个人被罩住,视线的全部范围里只剩了谢知斐, 感官能涉及到的范围里也被他能够给予的种种感觉包围。
细微的痛意与快感转化的临界点并不分明,朦胧地掺在一起, 更使人意乱情迷。
“舒服吗?”热吻停顿的间隙,谢知斐贴在邬声耳边轻言细语,语气强硬地命令,又似诱哄,“只有我能带给你这样的体验。”
他几乎要逼着邬声承认这件事:“只有我可以。你要记住,不能去找别人。”
喜欢亲亲,不喜欢他,没关系,至少被邬声评价说喜欢的亲亲是他给的。
谢知斐在懊丧于邬声可能不喜欢他但还是愿意和他接吻,□□愉|悦和内心情感完全可以分开的渣男行径的同时,心里又生出奇异的希望来——至少他的性魅力在邬声那是过关的。
他还以为自己没有调动邬声感觉的资本,在邬声身边频繁感受到命运的无情耍弄与自卑,现在倒有种峰回路转的奇妙感。
他会抓住自己这唯一能倚仗的资本的。
等邬声被吻到脸上通红,谢知斐托举起邬声往卧室走。
“想要更舒服一点吗?”他轻声诱哄的声音像是海域里的海妖。
邬声也坦诚:“想。”
但当身体陷入到床单里的那一刻,邬声却直起身来,半欠着身子,看着正贴在他脖颈那亲吻,同时正用手推着他扎进裤腰里的衬衫布料的谢知斐。
“谢老师酒醒了?”邬声问。
谢知斐动作一顿。
他不想让邬声认为他说的那些不要找别人都是醉酒后的疯话,咬住邬声衬衫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他正要有其他动作,邬声道:“可我还没有给你吃解酒药。”
感受到谢知斐身体的一瞬僵硬,邬声接着说道:“刚刚我给你喂的是两片钙片。”
刚刚下楼买药,邬声在买到醒酒药后,迟疑了片刻。
他疑心谢知斐是真醉还是假醉,但又信不过谢知斐说的话,问过店员给一个醉酒的人喂钙片只会有碍于钙片的吸收并无其他损伤后,同时买了醒酒药和钙片回来。
回来之后,先给谢知斐喂了两片钙片。
继而就看到了谢知斐酒醒。
这就有意思了。
谢知斐:“……”
邬声一句话便使得他冷汗涔涔。
所有的冲动都冷却下来,谢知斐开始飞速思考着自己要如何应对邬声这句话。
他确实讨厌撒谎,一个谎言往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可与谎话被拆穿的恐惧感同时升起的却是另外一种强烈的预感,谢知斐猛地抬起眼来看着邬声,他怀疑邬声真的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又在邬声身上感受到了在万花国时常常在邬声身上感受到的从容。
如果邬声什么都想起来了,还乐意接受他的亲近与亲吻的话……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谢知斐最终还是不打算继续说谎下去了。
他打算向邬声解释他假装醉酒这件事。
他要告诉邬声,他想追求他。
以今晚的氛围,谢知斐觉得到了可以坦诚想法的时候了。
但没等到他开口,邬声就道:“既然醒酒了,总归是一件好事。用不着醒酒药的话,以后少吃醒酒药,吃药伤身。你今晚就在隔壁房间睡吧,我去给你找一份新的床单枕头出来。”
邬声的话语温和,表情也温和,就像是客客气气的招待客人的主人,仿佛刚刚那个与他唇齿交缠的人不是他。
谢知斐无措起来,他生怕邬声生气,慌乱间抓住了邬声的手:“醉酒是假的,两次都是假的。”
“我不喜欢看别人紧贴着你,不想让他们总缠着你。我又怕自己太缠人的话会让你反感。”谢知斐道,“你知道的,只要有了正当的借口和理由,人的勇气就会变多了。而酒精就是很好的借口,实际上,我的酒量好到只有我自己能把自己灌醉。”
听到这,邬声微微皱眉:“你是胆小鬼吗?”
谢知斐道:“胆子大的都是输得起的。”
“我输不起了。”谢知斐的侧脸神情安静、冷峻与克制,又充满了倦怠感,仿佛在陈述一个他缠斗许久最终发现无力回天的事实。
邬声咽了下口水,他觉得自己不必问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他还是问了:“喜欢我吗?”
这是将谢知斐刚刚的问话原封不动,又送回给谢知斐了。
谢知斐点头。
谢知斐本来觉得自己不是个恋爱脑的人,也不觉得自己会把恋爱当成人生中最必要的部分。
在万花国里刚刚遇到邬声时,第一眼见到邬声,他确实心里掀起了一番悸动。
但他一定要跟着邬声,不是因为那点悸动。
邬声愿意救他一次,就说明这是个心软的人,也是那个世界里他遇到的唯一一个愿意帮他的人。他一向会把握机会,哪怕邬声再不情愿继续帮他,为了在那个世界里立足,他也只能继续缠着他。
复杂的利益考量甚至压过了见到邬声第一眼时的惊艳与悸动,但不管出于哪个方面,他都会缠着邬声。
那时谢知斐想,等到他好好扎下根,他会好好回报他的。
但谢知斐没想到,随着和邬声的进一步相处,他不仅没能想好要怎么回报邬声,想在邬声身上索取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他开始渴望获得邬声的注意力和全部感情。
欲望是不受理智控制的,他甚至愿意为了邬声放弃大好前程,可那时他也还没意识到,如果真有一天离开这个人,他的生活会全然地陷入黑暗当中。
他是在再也找不到任何回到万花国的方法后,才清楚地意识到,第一眼见到邬声时的心脏悸动就是一见钟情。
谢知斐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但我不敢让你知道这件事。”谢知斐说,“我知道……不,我察觉到你的防备心很重。”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你,你一定会觉得我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想骗你,或者想杀你,你的眼神带给我这样的感觉。总之,让你太早知道,你不仅不会认真考虑我,还会直接就选择不信任我,最差最差,你也会觉得我这个人脑子有病。”
邬声沉默了。
他确实会这样想。
虽然心里面知道,谢知斐是早就知道这点,而不是他来蓝星之后才看出来的,但谢知斐能把他看得这么清楚,邬声还是很意外。
在万花国时,他似乎并没有向谢知斐表达过他的恐惧。谢知斐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在他在蓝星初遇谢知斐的阶段,在他还不知道谢知斐是傻狗的阶段,就让他知道谢知斐喜欢他……还真就像谢知斐说的那样,他会直接选择和谢知斐保持距离。
谢知斐:“你不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是会发生的事情。而那段时间的我需要和你在一起,我需要时时刻刻看到你才安心。”
谢知斐放缓了声音:“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而不用害怕被你赶走了是吗?”
他怕极了被拒绝,虽然表情里一点都看不出来,但邬声还是能看出这一点:因为谢知斐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手指,而谢知斐的手指正在不安地颤抖。
邬声没有给到任何言语上回答,他只是轻轻靠近谢知斐,脸靠过去,找寻着轻吻了下谢知斐的嘴唇。
极轻的一个吻,却足以安抚谢知斐极度不安的心情。
“你知道亲吻意味着什么吗?”谢知斐道,“对我来说,亲吻是只有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事。”
在邬声这里亲吻就是亲吻,亲吻没有任何其他的除了亲吻本身之外的含义。
但他当然知道其他人与自己的不同,可对谢知斐这句话,他也不想应和。
如果不是他足够擅长死里逃生,总能在危险的状况下快速习得对应的技能,刚刚他真的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不会在接吻时换气,窒息而死。
谢知斐亲的太用力,到现在他的下唇还是麻麻的。
邬声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问:“除了喝醉酒的事,谢老师还说过别的谎吗?”
谢知斐的心思完全不在邬声的问话上,心思全部被邬声舔舐下唇的动作给占据了。
他确信邬声无心,但不管邬声无心有心,看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勾引。
109
视线凝在邬声的唇上, 谢知斐足足愣了两三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邬声问话里的具体内容。
声带像是被放到火上烤了一样,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再度疑心邬声是知道了什么, 但当他看向邬声的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一点的怀疑与戏弄都没有,只有些许笑意亮在瞳仁里, 更多的是全然的懵懂与好奇。
谢知斐道:“我想不起来什么了。”
“是吗?”听了谢知斐的话,没得到期望中答案的邬声脸上的笑容反而变深了一些。
“那么, 晚安,谢老师。”
面向他人时脸上带着的表情向来无法反映邬声的心情, 只是在转身不再面对着谢知斐的那一刻,邬声脸上的笑意便不剩多少了。
忘记了是吧?
邬声在心里轻哼一声。
谢知斐无疑是狡猾的,既想让人觉得他清白,可话里又给自己留足了回旋的余地。
他之前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傻的?
他果然不是一个擅长看人的人。
邬声走出客房,给谢知斐关上了房门。
次日一早,谢知斐起床洗漱好后,便闻到了厨房那边传来的香味。
邬声的耳朵灵敏得要死, 谢知斐只弄出一点动静,他便从厨房里面探出头来说道:“早上好。”
“醒酒汤快煮好了, 你先坐下等一等吧。”
谢知斐抬手揉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 他本来就没喝醉, 再加上一晚上的时间过去, 没必要喝醒酒汤。
但邬声既然都这样说了,他就乖乖在餐桌旁坐下了。
白天的光线将整间房间照亮,谢知斐心里还记得昨晚和邬声之间的吻, 再想起来,心跳竟然要比接吻时还要更大声。
昨晚一整夜他都在回想这个吻。
对于一个渴了很久的人来说, 一点水不仅无法止渴,只能激发他心里更多的贪欲和渴望。
谢知斐悄悄打量了房间的布局,心里猜测起来邬声更喜欢小房子还是大房子。
如果邬声喜欢小房子,他正好也有几套小房子,有一套离影视城很近,去拍戏会很方便。
谢知斐以前不敢想这些,但昨晚睡前他已经想好自己和邬声的婚后生活要怎么过了。
包括蜜月要去哪、婚房要怎么布置。
不过还是要看邬声的意见。
放十七岁之前,谢知斐肯定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结婚。
但现在他有了幻想的底气,他和邬声已经是亲过嘴的关系了,总不能那个人也和邬声有过这么亲密的举止。
还真有这个可能……
幻想戛然而止。
谢知斐忽然半眯起眼睛来,盯紧着桌子对面的柜子。
柜子第二层,放着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皮是棕色的,厚度大概有一厘米,隔着远了并不能看清太多细节。
——这些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的是,这个笔记本和他怕遗忘用来记载在万花国那段经历的日记本一模一样。
可怕的事实让谢知斐无法再进行任何幻想。
他记得自己将这个日记本放在哪里,在老宅别墅人工湖边的小木屋里。
近几个月以来,那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邬声去过。
那是他的日记本吗?
邬声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吗?
谢知斐浑身冒冷汗,正想站起来过去看个究竟,厨房里却传来了邬声的声音,“谢老师,过来帮帮忙。”
谢知斐停下来一秒,还是先走进了厨房。
他帮邬声将醒酒汤和早餐端到桌上,整个早饭过程中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谢知斐很想知道摆在架子上的那个本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那个日记本,但等到从邬声这离开,都没找到再过去看一眼的机会。
谢知斐索性直接驱车回了趟老宅。
下了车后,他直奔人工湖边,进了小木屋后立马找到了之前压着日记本的那块木板。
木板尾端有因为潮湿而微微翘起的痕迹。
谢知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将木板撬起来,可却看到日记本安然无恙地待在木板底下。
谢知斐:“?”
同一时间,邬声在谢知斐离开后,前往知言娱乐。
他和小茂约好了要在知言娱乐见面,今天宋桥会把新的几期的综艺剧本送到他的手里,小茂还有另外的事情要找邬声。
等邬声来了,小茂将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邬声。
“这是一些主动找上来的剧本。”小茂道,“还有一些是我们这边主动联系,对方也发出了试镜邀请的。数量太多了,所以要先做个筛选,你花一点时间看看,看哪些是你感兴趣想去试镜的。”
“然后就是接下来的行程。”小茂说,“去拍摄第二期的《十三夜谭》之前,要先去藏区,为O.I时尚杂志拍一期封面,时间很紧张,不过这些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到时会再找你确认一遍时间,免得出差错的。”
小茂一通说完,自己尚有些不可思议。
他提到的这些名字,有许多他之前只是耳闻,根本没接触过,也没想到有一天能接触。但现在竟然变成了合作的对象。
不过跟在邬声身边,让他意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小茂也逐渐习惯了。
“还有就是,有一个导演特别想见你一面,所以我打算攒个饭局让你们见面。”
“谁?”
“周景明,特厉害一导演,奖项超级多。”小茂道,“脾气也很古怪,连谢知斐都看不上。辛哥提醒我,哪怕是对方主动提起想合作,也不能掉以轻心,要好好表现,不到试镜结果出来,根本不知道合作是否能成。”
“我稍微和他聊了聊,他的要求也奇怪,他不想在正式的试镜场合才和你见面,要先和你聊聊天。”小茂道,“如果不是辛哥保证周导的人品过关,我都怀疑他这是不是潜规则了。”
邬声笑了笑。
小茂提到周景明的名字邬声就知道是谁了,他这阵子也了解了不少本国的导演,周景明算是目前电影圈里最有分量的导演之一。
甚至算是很多人心里面蓝星新一代导演里最出色的那位。
“可能是要求高,想考察的地方比较多。”邬声将小茂刚刚讲的一些事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小茂这时才看到邬声手里的本子,他道:“你怎么用这么厚的本子记东西?手机便签本不够用了吗?诶,这个笔记本还挺特别的,你在哪里买的?”
邬声道:“在一个朋友那见到的,觉得漂亮,所以就在网上搜到了,买了一样的。手机便签本是方便,不过这个本子对我来说还有别的作用。”
想到谢知斐今早慌神的模样,邬声的唇角就扬起一抹隐秘的笑容。
吃早餐时,谢知斐的目光就频频往书架上看。
那时邬声就猜到了,谢知斐是看到这个他专门为了吓唬谢知斐而准备好的笔记本了。
在小木屋里找到谢知斐写满万花国日常的笔记本时,邬声只翻看了一页,然后就合上了。
他知道了里面大概的内容,无意也不需要窥探更多的隐私。
免得看完之后对谢知斐生出多余的同情。
邬声还是打算先同情一下被谢知斐瞒在鼓里那么久的自己。
但不看归不看,物归原位归物归原位,吓唬也是要吓唬的。
邬声将笔记本拍照,又是一番赛博学习,学会识图搜索功能后,找到了和这个笔记本同款的本子。
要是谢知斐手里的那个日记本是李逵,他手里这个就是李鬼。
谢知斐心里有鬼,见到他这个,八成慌到不行,现在估计正在谢家老宅那抠木板呢。
不过他估计谢知斐也差不多该猜到他已经知道他底细的事了吧?
不知道的话,那谢知斐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只傻狗了。
“笑什么?”小茂问。
邬声愣了一下:“我在笑吗?”
“当然是啊。”小茂道,“你平常不爱笑,这阵子真的很反常。简直像是谈恋爱了一样。”
邬声眼神悄悄游移到另一边。
这么明显吗?
他正想和小茂说点什么,小茂那边已经自顾自嘀咕开了:“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没谈。”
邬声惊讶道:“为什么?”
小茂说:“你的行程安排和计划里就没有留下能谈恋爱的时间,你昨天不还给我发你的学习笔记吗?一看就是一整天都在学习。谈恋爱的话,不得多陪一陪你的对象吗?”
邬声沉默了下。
他昨天还在睡前短暂地焦虑了一下最近因为谢知斐的事没好好复习,但听小茂的意思,好像他的学习进度没有出太大的问题?
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两人同时抬眼看去,见是谢知斐脚步匆匆从外面走过来。
脸色紧绷。
他走进来拉起邬声的胳膊,对小茂说了一声“抱歉”,就将邬声拉到外面,在墙边站定。
谢知斐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甚至力道变得更紧攥了一些。
谢知斐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邬声无辜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谢知斐在说什么。
但当他开口,语气却变得和在万花国与谢知斐聊天时的语气别无二致:“谢知斐。”
“叫你傻狗确实冤枉你了。”邬声道,“看来你还是挺聪明的。”
110
以邬声这段时间对谢知斐的观察来看, 这人在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一定会呆上几秒的时间。
邬声趁谢知斐反应过来之前拍了拍他的肩:“我还有剧本要看,我先去忙了, 剩下的话, 等我晚上和小茂吃完饭,之后我们回去再聊。”
说完, 邬声噙着笑,先走进了房间。
谢知斐刚想去抓他的手, 这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傻站在这里干嘛?”邬声走开得快, 辛泰从谢知斐身后的方向走过来恰好在视线盲区,一开始就没看见邬声,等走近了,只看见了紧闭的门和站在外面的谢知斐。
“怎么不进去?”辛泰好奇问。
谢知斐:“你让我冷静冷静。”
辛泰:“冷静?冷什么静?”
谢知斐已经冷静下来了,至少从神情上看是冷静下来了,他道:“没事。”
“又神神秘秘的。”对于谢知斐的反常,辛泰只能说是见怪不怪了, 他道,“对了, 帮你打听了个消息, 今晚邬声和小茂要去和周景明吃饭。周景明那人喜欢吃辣, 我帮忙给约的湘菜馆, 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
听到周景明的名字,谢知斐的脸色变了变:“你说周景明会和邬声聊到我吗?”
“这谁能说得准?”辛泰道,“不过我觉得大概率会聊, 而且他还得说你坏话。”
之前谢知斐在片场和周景明闹过矛盾,又因为突然失去踪迹, 辛泰向剧组赔付违约金后,解约辞演。
按理说谢知斐和周景明的关系算是闹崩了,但在谢知斐主动发了一封道歉邮件过去后,周景明那边却也主动向谢知斐发出了合作的邀请。
用周景明的话说,谢知斐消失了的这一年半载,演技长没长他不知道,但身上多了种难得可贵的鳏夫感。
简单说,就是身上总是自带一种死了老婆在服丧那种极度克制而又极度悲观的无望感。
这种气质在男演员身上可不多见。
这一次合作,帮谢知斐捧回了第一座最佳男主演的奖杯,也成就周景明成为当年最炙手可热的大导演。
这之后,谢知斐偶尔会去周景明的电影里客串,以外界不知情的目光来看,谢知斐和周景明无疑是忘年之交。
晚上,湘菜馆。
和邬声与小茂聊到谢知斐的周景明锐利评价道:“朋友?行吧,他算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我也称不上他的老师,这家伙又没几个朋友,我就勉强算是他一个朋友好了。”
“怎么用这么好奇的目光看着我?”周景明问邬声,“你很想了解他?”
一个小时之前。
周景明到的最早,等小茂和邬声进了包间就看到他坐在饭桌旁,打过招呼之后,周景明看着邬声,率先开口问:“顶着这张脸生活,挺不容易的吧?”
周景明的身材胖胖的,但长了一双目光锐利的眼睛,手里常常夹着一支烟,不说话时总是一副在沉眉思索的表情,好像大脑里永远停止不了运转,目光扫过来时,有种能把人轻易看透的感觉。
邬声和小茂进来后,周景明将手里的烟摁灭,同时开窗透气。
他显然对邬声的脸颇为惊讶,哪怕目光里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的惊艳之情,但已经喃喃说道:“这是馈赠,也是诅咒。”
邬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周景明笑了:“如果这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那这就不叫诅咒,只是馈赠了。”
他们坐下来一起吃饭,期间聊了一会儿剧本,聊到了《与君》的拍摄模式,最后又跳跃到其他的话题,闲谈起来。
而这个其他的话题就是谢知斐。
周景明好奇打听:“你们剧组是怎么说动谢知斐去演江槐的?这小子多少年没演过电视剧了,今年倒是好,演了电视剧不说,还去综艺做助演嘉宾,要不是这样追人的手段太笨了,我都要觉得你们在谈恋爱的事情是真的了。”
邬声沉默。
小茂被周景明逗笑。
小茂道:“谢老师都是主动参演的。”
周景明默了一秒,视线又回到邬声身上。
“真在追你?”
邬声直觉周景明这个人没那么好骗,但他倒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句句都怕自己触犯到社交禁忌,回应起来倒也学会了四两拨千斤:“这个问题,周导不然还是去问谢老师本人吧。”
周景明看着邬声的表情逐渐换成玩味。
“我知道了。”周景明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这小子啊这小子……”
听周景明的语气,像是和谢知斐熟识。
邬声问:“周导和谢老师私底下是好朋友吗?”
周景明承认之后,反倒又问起邬声:“怎么,很想了解他?”
“当然。”邬声道,“我想多了解他,因为他是很厉害的前辈。”
“那我可就有的说了。”周景明道,“这小子诡计多端得很,一开始因为之前的合作惹了我生气,后面一声不吭在我缺投资的时候匿名投资了我的电影,金钱的力量你们懂吗?这可太难让人拒绝了。”
“后面在被我发现之后,他给我发邮件,认错的态度还特好。之后我又和他合作了几次,经常在片场拿他之前的事迹嘲讽他,他都不还口,搞得像是我是个会欺负人的坏导演。”
“总之,和这人打交道,多留个心眼。”
小茂道:“谢老师多友善啊,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感受到他的诡计多端。”
周景明对邬声说:“看看,又一个因为表象而上当受骗的无知青年。”
邬声闻言笑了起来。
周景明此刻看了邬声一眼。实际上真正见过邬声本人之后,他才明白,真有人能够做到完美演绎第一美人这种角色也依旧有说服力。
他们拍电影的没有那么追求一张十分漂亮的脸,甚至漂亮的标准和大众眼里的欣赏标准也不太一样,要扛住各种刁钻角度的镜头,要故事感,有些时候太美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邬声是那种好看到让人忍不住想为他创作的类型。
邬声的时尚资源一定很好。
周景明道:“你要是想了解谢知斐这个人,等我们合作之后,我给你讲戏的时候也可以多讲讲他。”
邬声道:“我看过剧本了,我很喜欢,希望之后的试镜能顺利争取到角色。”
听邬声这么说,周景明的心里相当踏实。
不过邬声这么坦然自信的话,他倒是有点着急想先把人签下来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小茂暂时离席了一会儿。
周景明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小茂的背影:“我没看错的话,你这个经纪人也是个刚入行的新人吧?”
邬声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景明:“很多细节,你要是能来我剧组演戏,我就告诉你。”
邬声:“……”他发觉蓝星上的导演风格想和人合作时的说话风格都像是在威逼利诱。
都挺不走寻常路的。
“对了,你和谢知斐第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周景明问。
邬声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将在万花国的经历隐去了:“几个月之前。”
“这样啊。”周景明有些遗憾。
邬声问:“这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吗?”
周景明道:“你应该也知道,谢知斐有一年空档期,有人说他是生病了在养病,还有人说他是疯了,什么传言都有。”
“但我后来和他接触下来,我觉得他那一年是谈恋爱去了,还失恋了,生死相隔那种失恋,每年他还要抽出几个时间来到处走,像是在找什么人。我当时特意给他写了个死老婆的剧本,他演的特别好。”
“那个电影我看过。”邬声问,“所以谢知斐当时是本色出演吗?”
周景明道:“差不多吧。”
邬声沉默下来。
等小茂回来之后,饭局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敲定了试镜时间,小茂和邬声一道同周景明告别,先离开了这家饭店。
周景明回想着今天见面时谈的这些,开始比对邬声和他脑海里一些角色的契合度。
邬声的情况是,不是所有的角色都适合邬声,但有些角色一旦邬声演了,恐怕在观众心里面就只能接受这一版本的演绎了。
很难有代餐的一个演员。
不过谢知斐的眼光可真有够高的,非得出现一个像邬声一样的人他才能从那种该死的鳏夫感里走出来是吗?
而走出湘菜馆,和小茂分别之后,邬声并没有着急离开。
他在路边歇脚的板凳上坐下,没一会儿,果然有一辆车在他眼前停下了。
车窗缓缓降落下来,谢知斐紧抿双唇的脸露了出来。
“上车吗?”谢知斐问。
邬声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会在附近。”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坐下,不紧不慢地等着谢知斐接下来要说的话。
晾了谢知斐一整天,谢知斐现在应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
但出乎邬声意料之外的是,在他上车之后,谢知斐却沉默了下来。
他不发一言地发动汽车,向一个邬声并不熟悉的方向驶去。
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个小区。
一路被谢知斐带到一个居民房内,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两盏灯笼。
邬声很快回忆起这是他曾经为了《天极诡事录》做的道具灯笼。
只是那两盏灯笼不是都该在《天极诡事录》的道具组吗?怎么会在谢知斐这里?
咔哒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谢知斐道:“不是说回去再聊吗?现在我们聊聊吧。”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种极力压制的平静,“我不会再说谎了。”
邬声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你是什么时候穿到万花国的?”
“六年前的一个秋天。”
邬声:“那是你第一次穿到万花国吗?”
“对。”
“无法控制?”
“对。”
邬声:“所以那个下大雪的冬天……你是被迫穿回蓝星了?”
“嗯。”谢知斐道,“那之后,我翻过很多书,问过很多人,我想知道怎么穿回去,但被当成一个疯子。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真的回不去了。”
邬声垂下眼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
谢知斐拧起眉头:“你说过你最讨厌被欺骗,曾经被人抛弃过的你肯定也讨厌被抛弃,我一下犯了那么多的错,我不确定你是否能原谅我……毕竟你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你是否想过我或者找过我。哪怕是在万花国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也是哪怕我离开了你也能好好生活。”
邬声沉默了一瞬,却没反驳。
“我和在万花国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我有优渥的家世,有名字,是天之骄子。但我也是骗子。”谢知斐道,“我其实早在万花国时就可以向你坦白一切,但你在听到我说我无父无母颠沛流离时眼里的光芒实在太动人,所以我又说了很多的谎话。”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家族庇佑,受尽欺负,都只是我为了引你可怜而给自己套上的人设。”剖析自我的感觉并不好受,谢知斐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原谅我或者不原谅我,你来选择。”
邬声沉默良久后,皱起眉头来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想过你,也没找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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