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半分钟,出来开门的邬声就看到甄柯这张脸上闪过非常具备层次感的表情变化。
从稍有震惊,到狂喜,到一瞬间就变幻了表情,用刻意抿着嘴唇的表情掩饰他的狂喜。
一副偷偷摸摸在高兴着什么的表情。
邬声将这一连串的表情变化记在了心里,他问:“甄老师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邬声:“……甄老师?”
“咳咳。”甄柯回过神,正了正脸色,将剧本递出去,“给你和谢老师加了一段戏。”
“谢老师在里面吗?”甄柯暗藏激动又小心翼翼地问。
邬声:“没有啊。”
甄柯立刻摆出一副他什么都明白的表情。
地下恋情,不方便说,他懂!
甄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都知道的,这房间一看就不是两个人能一起待的,今晚我只在这里碰见了一个人。”
什么意思?难道在蓝星一个水管破过的房间就这么遭人嫌弃?
邬声无法理解,他住在里面还挺舒服的,尤其是谢知斐同意他动用他放在房间里的书和工具之后。
邬声对甄柯说道:“我和谢老师换房间了,谢老师现在在我之前的房间住。你要找他吗?”
“换房间住?”甄柯道,“什么时候的事?”
“两周之前吧。”邬声想了想,说道,“你要找他的话,去我之前的房间。”
见甄柯微微皱起眉头,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下从刚刚那种暗喜的状态掉到了心情郁闷的状态上,邬声道:“甄老师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送过去。”
甄柯闻言一下将手中的剧本飞页塞进邬声手里:“那就麻烦你给谢知斐送过去了。”
五分钟后,邬声敲响谢知斐的房门。
谢知斐打开门后,邬声将剧本飞页递给谢知斐,通知道:“谢老师,编剧新加了一段剧情,明天我们会多一场拍摄。”
谢知斐将新加的这一页剧本拿过来,低头看了两眼,见邬声送完剧本就想走,他忽然抬眼:“你看过新加的这段剧情了吗?”
邬声:“正打算回去看。”
谢知斐侧了侧身:“进来吧,一起看。”
“会不会太晚?”
谢知斐道:“明天就要拍摄,今晚聊一聊比较好,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他又说:“我不困。”
邬声被他说服。
他走到房间里面,坐到桌边后,刚要看剧本分页,却被地上摆着的一个物件吸引了视线。
檀色的木桌一旁的深红色软垫上,放着一盘铁链。铁链的终端,是一个铁制的圆形锁铐。
前两天拍戏时将他的脚踝扣住的锁铐。
这不是剧组里的道具吗?怎么到谢知斐这来了?
邬声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变了变,拍这场戏时,他的心里很不舒服。道具组做好的锁铐真的具备限制他行动能
力的作用,一旦被锁铐锁住双脚,他根本没有逃脱之力。这让邬声杯弓蛇影,简直要怀疑自己在蓝星这几个月来的都是一场环环相扣设计好的死局,这些人也许就等着用锁铐将他锁住的这一刻。
但邬声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谢知斐送给他的那本普法书,顺利拍完了全程。
而一旦战胜过一次的恐惧,对邬声来说,就构不成恐惧了。
现在陡然在谢知斐这看到道具铁链,邬声一时沉思起来。
以他在蓝星求生的经验,唯一能想到的这副道具铁链的用处就是拿它们去卖废铁。论每千克的价格好像比纸壳子要贵。
难道这场戏拍完之后,他能和谢知斐在废品回收站碰个头?
眼前忽然站过来一道人影,将放在红色软垫上的锁铐挡住。
谢知斐拉开椅子,坐到邬声旁边,低头看起了剧本。
邬声连忙低头看着剧本。
看完之后,邬声的脸上露出了一点难过的表情:“江槐好坏。”
谢知斐问:“为什么这么说?”
邬声:“他明知道沈惊淙想要什么,还是要把沈惊淙关起来。不该用萧和光来威胁沈惊淙。”
谢知斐沉默了下:“但眼睁睁看着沈惊淙去死,江槐也做不到。”
“所以还是为了私欲把沈惊淙关起来了嘛。”邬声继续往下看剧本,“怎么感觉江槐对沈惊淙的感情怪怪的。”
“不用感觉。”谢知斐道,“甄柯明确告诉过我,江槐就是有这个心思。”
“啊?”邬声僵硬脑袋,缓慢转头看向谢知斐,“为什么啊?”
“同性结婚的法律合法之后,虽然审核上稍微还是有所限制,但男男的cp在荧幕上不算少见。”
“不不,我不是问这个。”邬声道,“我是问,为什么江槐会喜欢沈惊淙。”
谢知斐看着邬声真诚发问的眼睛,忽然和邬声的脑回路同频。
万花国里的邬声是得不到爱的,他八成也这样理解沈惊淙这个角色了——虽然沈惊淙在剧里的世界确实也是无人敢爱的。
“因为沈惊淙也有很好的一面,而江槐恰好能看到这一面。”谢知斐道,“而且……这孩子胆子比较大。”
“和我的胆子一样大。”谢知斐补充。
胆子大,确实胆子大。
邬声觉得,能容得下他,蓝星人普遍都胆子大。像万花国,只有他小友一个人胆子大。
等等……谢知斐刚刚说什么?同性结婚合法了?
邬声,在蓝星的思潮攻击下,已经不止一次自认思想腐朽的邬声,又一次接受了来自新思潮的冲击。
怪不得网友会觉得他和谢知斐比较适合做情侣,原来原因在这里啊。
邬声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带着江槐对沈惊淙有意的想法,后续的剧情发展,邬声就容易理解得多了。
背着台词的同时,邬声目光时不时越过谢知斐的双腿,扫扫地上放着的
锁链。
不知道谢知斐把这个锁链从道具组拿回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难道真是卖废品?
之后两天,邬声和谢知斐陆陆续续又收到了几次飞页。
有了观众撑腰,甄柯很容易就得到娄金良的准肯,将沈惊淙和江槐这条故事线丰满起来。
沈惊淙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逃脱不了江槐为他设下的重重铁链,攻身不行,便开始攻心,总之要破江槐的防。他朝江槐嬉笑怒骂:“你个认贼作父的蠢蛋,当年是我将你的亲生父母杀害,将你抱养过来,你对我这个杀父仇人倒是忠心耿耿!”
“你骗不了我。”江槐直视沈惊淙,“我比寻常孩子记事早,我父母是染了疫病死的,如果不是你将我带回来,我也会死。”
沈惊淙沉默了一下,脸上短暂浮现出谎言被戳破的难堪。
可他仍是一声冷笑:“早知道就让你死在那场瘟疫里面。谁能想到,我给自己领了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回来。”
江槐不再理他,站起来,换了一种平常语气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买点杂货回来,填填这个家。这里太空了。”
沈惊淙稍稍一怔,之后却将眼睛闭了起来,一言不发。
江槐问不到什么,便走了出去。
他走之后,沈惊淙却倏地睁开眼睛。
沈惊淙喃喃重复了一遍江槐刚才的话,脸色怔怔然。
“江槐啊江槐,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买点杂货回来,这个家太空了——这是他在带年幼的江槐回家的第一天,对江槐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的他住无居所,房屋空空,突然要养一个孩子,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而江槐这间建在半山腰的房子,好像是不久之前刚刚建成,里面同样也是空空。
除了这个能将他锁住的铁链。
如果江槐想将他锁上一段时间,缺少的东西也很多。
江槐回来的越晚,买的东西越多,说明想关着他的时间越长。
沈惊淙数着时间,盯着窗外能反映时间流逝的流云变换,忽然恨得牙痒痒,赌气般重重将铁链一摔,最后却只是让摔力的惯性掼到他自己的身上。
都说小孩的世界里只有他的父母,江槐由他养大,他以为自己会养出最好用的一把刀,没想到江槐长这么大之后,世界里也依旧只有他这个养大他的“父母”。
他给江槐取名叫槐,本为了让江槐伴他而生,做他最忠心最得力的帮手,哪怕知道他是人间的恶鬼,也不准有二心。
结果,江槐却长成了一株让恶鬼也无法逃离他身边的槐树。
可他沈惊淙从来都不会有服输的时候。
三个时辰后,江槐买了许多东西回来。
以沈惊淙的玲珑心窍,看到他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一定能猜到他的意图。
他要一直关着沈惊淙,长长久久地关下去,关到沈惊淙死了献祭自己送萧和光当正道魁首的那条心为止。
江槐本以为沈惊淙会寻死觅活,会以绝食相逼,逼他放他走。
没想到,沈惊淙心态好得要命,不骂他也不打他,好吃好喝好睡不说,还每天在屋子里散步强身,甚至开始向江槐要这要那。
“养了个白眼狼,已属人生之大不幸,总不能再自己气自己,把自己活活气死。反正有人伺候我,我就安心享福行了。”沈惊淙道,“我要吃杏子,半熟不熟,尖甜肚子软,屁股有点酸的那种。”
“还要喝酒,八十两银子一坛的桃花酒,在里面给我泡几颗杏,不过泡在酒里的杏子,不要半熟不熟的,要熟的厉害,但不是太厉害,皮酸芯子甜的。”
“床垫也要换一换,要最软的,我的脚踝都快被锁链给磨破了,成天拖着个链子走来走去,村里面的狗都没我累,我要到最软的床上躺着。”
江槐正一样一样记着,忽闻沈惊淙又道:“要是店家嫌麻烦,就说我怀孕了。害喜。”
“让他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多担待一些。”
沈惊淙一贯没脸没皮惯了,一通惊天之语说出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散漫得不得了。倒是站在一旁记着笔记的江槐听了这话,手指蜷缩了下,微微脸红起来。
沈惊淙眯眼看着他这脸色变化,轻哧了一声。
“要是带不回这些东西来,索性你也别回来了。”
但三日之后,江槐一样不差,将沈惊淙要的东西全部带回来了。!
桃枝丸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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