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会证明给你看。
那家粥铺的水平一如既往的稳定,入口就是熟悉的味道,米粒韧性适中,在舌尖轻轻化开时会有一种沁人心脾的甘甜。
“味道怎么样?咸了还是淡了?”等林殊止喝完了两碗陈穆才问道。
倘若林殊止此时抬头,会发现陈穆眼中有隐隐的期盼。
林殊止觉得莫名其妙:“正常。”
陈穆松了口气,嘴角不自主地上扬:“看来上次只是意外,其实我很有天赋,下次会和这次一样好吃。”
脑子多转几个弯林殊止就懂这什么意思了。
“你煮的?”林殊止差点被这细细的粥液噎住。
陈穆:“也不算是我亲手做的……用的粥铺的食材和工具,并且有人担心我把他的厨房弄坏,一直在旁指导着。”
林殊止当即就放下勺子,表示不会再吃。
陈穆早料想到林殊止的反应,鉴于林殊止刚刚已经吃下两碗于是也就不再逼迫,将餐具都收了起来。
小年一直在楼下等着收餐具,陈穆与他交接完毕返回病房,只看见林殊止已经将靠背摇下睡着了。
也不知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睡着的,陈穆仔细给他掖好被子,躺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他今晚本就是打算陪床的。
林殊止一睡便是到了半夜,他脑子昏沉得很,是被一阵巨大的反胃感逼醒的。
他冲到卫生间大吐特吐的动静成功也让陈穆醒来,陈穆见他佝偻着背伏在马桶边缘只觉得心疼。
陈穆蹲下身给林殊止顺着后背,得到了一句语气冲人的问话。
林殊止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怕你有特殊情况,我今晚陪你。”陈穆补充道,“直到你出院。”
林殊止抹了把额上冷汗,刚想让陈穆滚出去,突然又一阵干呕让他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等他又吐完一轮回到床上时,陈穆却没回到沙发上躺下,而是坐在他床边。
“你要这样坐一晚上吗?”林殊止不想同他面对面,可他一侧卧头就发晕,只能保持着正卧。
陈穆没有说话,林殊止又催促他走开:“你这样我睡不着。”
陈穆:“我也睡不着。”
林殊止才不在乎他怎样。
陈穆若有所思:“我们来聊聊吧。”
“不想。”大半夜的即使睡不着,他也实在不想应付陈穆了。
陈穆:“你知道那粥铺的老板是谁吗?”
“……”
提到粥铺林殊止就有些来气,并不想理他,但却不自觉地回想起仅有的几次去那吃饭的经历,似乎除了一个大叔和一个上了小学的女孩儿外就没再见过其他人了。
“那是我母亲。”陈穆说。
……
林殊止呼吸停滞住了。
陈穆在和他说起那些藏在宝石纸条下的往事,林殊止只窥见了一次,从当事人口中说出又是别样的感觉。
“我母亲在我十一岁那年离开了,但不是去世了,是被我父亲逼走的。”
“她走的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一句话也没留给我,就这么走了。”
“我知道她过得不开心,所以帮了她一把,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陈穆问他。
林殊止沉默不语。
“我替她,把父亲书房里的监控总开关关闭了。”陈穆一字一句道。
“你被发现了吗?”林殊止终于给予了回应。
“当然。”陈穆看起来不太在意,“我父亲把我打了一顿,但是没关系,因为我母亲不需要再承受他的暴力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其实这件事我和你说过的,当初用的是‘我朋友’的名义,我以为你会听懂,但那次你睡着了。”陈穆紧接着道,“原本这些事我已经想好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我想让你参与我以后的人生,所以这些事,都是要告诉你的。”
林殊止胸口发闷:“我说我要参与了?还是我说我想听这些了?”
“想不想听是你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
……
林殊止本不欲再多说,闭眼假寐时却忽然想起了今天的晚餐出自粥铺,纠结过后他还是问:“那你今天见到她了吗?”
陈穆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摇了摇头,面上却不显遗憾:“其实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与她正式见过面。”
“我今天过去的时候,看见墙上贴了妹妹的奖状,她和她的女儿应该是过得不错的。”
“人不一定要存在于眼前才会心安。我不需要见她,她也不需要见我,我和她之间维持着现在的关系就很好。”
林殊止:“放在我与你之间也是一样。”
“这不一样。”陈穆立即反驳,又柔声道,“小时候留不住的人就留不住了,但是现在我想尽力挽回你。”
……
林殊止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
他和陈穆很少有那么默契的时候,竟然都对前一晚的对话绝口不提,但他却实实在在地知道了陈穆未曾让他知晓过的那些年少时的事。
陈穆将陪床进行到底,每天准点来不准点走,就和热爱上班的年轻打工人一样。
两周后林殊止出了院,陈穆恰好碰上开会无法到场接他,便派遣了最常用的司机过来。
林殊止回到了陈穆的公寓,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了那个跟了他很多年的手提行李袋,将自己常用的物品一样一样地塞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与脑震荡有关,林殊止最近总理不清思绪,无论怎样都是一团乱麻的状态。
还想分开吗?
好像是想的。但每当做下决定的时候,脑子里又会有另一个声音在尖叫着,说他不知道。
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将一切思考清楚的时间。
在此之前,至少是现在,他不适合再与陈穆继续同居。
陈穆的房门虚掩着,林殊止找东西的时候很自然地透过门缝看见了床头柜上的那只粉红色兔子。
陈穆又骗他,明明说好已经把它扔掉,结果还好好地放在那里。
林殊止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充斥着熟悉的沉木香,他走到床头柜前,隔着防尘袋摸了摸那兔子耳朵。
……
林殊止最后也没有把那兔子扔掉。
他提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走出主卧,迎面却碰上了提前回来的陈穆。
陈穆见到他,准确来说是见到提着行李的他也是一愣。
“你要去哪?”陈穆问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
林殊止觉得肩膀酸痛,将行李袋往上又提了提:“回我家。”
“为什么又要走了?”陈穆上前拦在他面前,“我以为你要再给我一个机会了。”
林殊止无法给出一些承诺,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当前对陈穆的情感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亦或是无感更多一点。
他只能说:“其实搬进来的这段时间我过得真的很开心,因为什么都不记得的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这是我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这是他的真心话。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他感觉到了一点点爱。
“不仅是那时候的我,现在我也是一样。”陈穆解释,“我可以慢慢证明给你看的。”
林殊止让他打住:“我知道你可以证明,可是需要时间成本,这可能需要很多时间,我——”
“你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我,是吗。”陈穆有些灰心,挺直的背都弓起了一点弧度。
“是。”林殊止坦言,“比起你口中的爱,我更愿意相信你现在只是对这份关系还有些执念。
他又无奈地笑笑:“如果是执念的话,那么这一切都是错觉,不是真的。”
林殊止想,如果他是个企业家,一定是不太明智的,毕竟有了第一次投资失败的教训,在不确定是否大量的成本投入还能否获得一些回报的情况下,正常人都该及时撤退了。
而他现在还在思考是否要进行第二次投资。
陈穆有些执拗地反驳他的话:“是真的。”
“我们双方都冷静冷静吧,”林殊止胸口忽然一阵无来由的通畅,“等我想清楚了,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他便绕开了陈穆朝着门口走去。
神奇的是陈穆没有拦他。
只是在他即将跨出大门的时候又将他叫住。
陈穆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第102章 我浑身上下都很疼。
林殊止搬回自己家后很快适应下来。
虽说感情上的事一塌糊涂,可工作找上门来还是要照接的。
没有告知任何人,两周后他离开了洛城。
剧组生活多半还是愉快的,林殊止在那里度过了二十六岁生日。
那天林殊止戏排得很满,从早上七点一直到晚上九点几乎都没有休息时间,最后一场候场时他已经快累瘫在休息室里,不经意望向窗外的红花楹时,他终于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从前也没什么人替他庆祝过,如果一个人在家,至多是将红烧牛肉面升级成长寿面,然后在那天快要过完时对自己说一声“生日快乐”。
今天要过去了,生日也快过去了。
今年还是一如往年平常。其实没有什么不好。
外头又在让演员就位,林殊止没那么多时间细想这些,搓了把脸站起来回到岗位上。
大家配合得很默契,林殊止下班时还比预计中早半小时。
下了戏他就赶回休息室里收拾,恰好休息室里有人便攀谈起来,正聊得好好的,休息室里的灯却忽然全暗下来。
眼前骤然失去视野,林殊止心脏坠了坠,他低声呼唤刚才就站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手向外一捞扑了个空。
门突然重重地响了声,林殊止身形一颤,随即反应过来那可能是风的作用。
那声巨响后就再没动静了,他又稍稍放松了警惕,沿着一路的椅子慢慢朝着门的方向摸。
快要走到门口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人声。
林殊止正打算仔细分辨一下,转瞬间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层蛋糕,第三层上面插着的蜡烛火苗跳跃。
“林哥生日快乐!”有人率先带头喊起来。
“生日快乐哈!”更多人跟在后面表达了祝愿,场面一度变得喧闹。
蜡烛橙黄色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林殊止有些没反应过来。
“愣着干什么,林哥快许愿!”
林殊止被众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推到了蛋糕前。
他还怔愣着:“你们怎么知道的?”
“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就是……”
也许是跳跃的火光太灼人眼,林殊止眼睛有点湿润:“谢谢你们。”
“按我说黄哥就该给你放假。”
那位被称作黄哥的人立马搭腔小声道:“那不是工作和生活,一码归一码吗。”
众人又嘻嘻哈哈笑起来。
林殊止许了愿,又给在场的人都分了蛋糕,结束回到酒店时已经十点多。
再怎么样今天也是终于要过去了,林殊止想起就有点开心。今年他收到了很多祝福。
洗完澡放松全身准备关灯休息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很低的敲门声。
难道是——
林殊止脚步急促地去看了眼猫眼,走廊光线差,他什么也没看清。
“林哥。”就在此时一个有点幽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林殊止不敢开门。
“林哥。”那鬼……那人又叫了一声。
“我是小年啊。”
……
林殊止面色平常地打开了门。
的确是小年。
小年抱着个差点比他人还高的箱子,只露出了两颗黑洞洞的眼珠子。
“林哥,搭把手……”他手抖出了肉眼可见的幅度,吃力地喊叫着。
林殊止连忙上去接下那箱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沉甸甸的,一上手就要压垮他整个人。
“里面是什么东西?”
“林哥你先把它搬进去再看,你现在把它放下来的话……就搬不起来了。”小年甩着两条胳膊喘着气说。
两人合力把那沉重的箱子搬了进去,林殊止打开那层层叠叠的包装才发现那里面是樱桃。
满满一大箱都是,每颗樱桃上还覆着水珠,保鲜做得很好,看上去和刚摘的差不多。
“陈穆让你带过来的?”林殊止问小年。
“是的是的,”小年笑道,“陈总说这是给你的礼物。”
“礼物?”
小年点头:“是生日礼物,陈总一直都记得呢。”
“他没来?”林殊止不太信。
小年摇头:“陈总说没得到你的允许,他不会出现的。”
“为什么不直接到片场找我?”
“他怕你不喜欢。”
林殊止差点发笑,陈穆也会这么在意他的感受了?
他说:“告诉他心意送到了,你把东西带回去,我吃不完。”
“陈总他……”小年左顾右盼,显然为难,“他让我不要带回去。”
林殊止:“那你偷偷拿回去吃了,分给朋友也行,我送你了。”
小年猛一激灵,陈穆可是给他下过死命令的,表面和和气气的让他好好将礼物送到,实则潜台词就是送不到他明天就能收拾包袱从公司滚蛋。
所以他连连摇头,趁着林殊止没注意转头就跑:“林哥你还是留下吧,多吃点,最好都吃完,陈总一片心意别辜负了——”
“……”他一溜烟就没了影,林殊止喊都喊不住。
小年走后不久林殊止就收到了陈穆发来的消息。
【生日快乐。】
发信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九分。
看来是小年已经将礼物送出去的事反馈过去了。
紧接着是第二条。
【不拉黑我了好不好。】
第三条。
【也别删除我。】
没有得到回应,过了好几分钟陈穆又问:【樱桃好吃吗?】
林殊止还是没回,看了眼就把手机放下。
没过一会儿又来一条:【我亲自去摘的。】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喜欢樱桃。】
【所以你喜不喜欢?】
屏幕反复亮起多次,陈穆大有不被回复就一直自言自语下去的意思。
没办法。林殊止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好吃,别发来了,我要睡了。】
效果显著,眼前清净不少。不过就维持了一小会儿。
陈穆:【抱歉,不要嫌我话多。】
【你好好休息。】
【晚安。】
林殊止:……
那箱樱桃令人犯难,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想法,林殊止没任由着它们堆放着慢慢腐烂,第二天尽数扛去了片场。
他带来一箱价格不菲的樱桃难免惹人注目,有人问他哪来这么多樱桃,他就声称是朋友送的。
有人持怀疑态度:“这成色这数量得过千吧,什么朋友舍得送这么多?”
林殊止无言以对,一天下来编造的借口就从“朋友送的”变成了“家里世代种植樱桃的朋友送的”。
有上百号人在,一箱樱桃很快就被分完,等到了晚上陈穆又来找他了。
【樱桃吃完了吗?】
担心出现昨晚那种消息不断的情况,林殊止回了一句:【分完了。】
陈穆回得很迅速:【你吃了吗?】
【吃了。】
陈穆:【那就好。】
【我亲手摘的。】
亲手就亲手,林殊止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强调的。
**
林殊止此次扮演的角色是一名无业青年,说好听些是自由职业者,说难听些就是失业人员。
他经常会接一些志愿者活动,工资虽然低微但基本生活勉强能支撑。
有一回志愿活动的地点在民政局,他的职责是为每一对伴侣分类排号办理业务。
剧组拍摄不能大过天,他们不能扰乱社会公共秩序,只借了一小块场地两小时速战速决。
民政局早上八点半上班,保安大爷还没来将锁卸掉林殊止就在门口候着了。
他似乎来得有点太早,因为剧组的工作人员他也没见着几个。
但有人比他更早的。
那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门前,林殊止看见有个穿着汗衫和拖鞋的中年男人不爱站着,依着门前那大柱子就席地而坐了。
他旁边有个年纪相仿但穿着明显庄重的女人,有些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后站得更远了些,似乎嫌他邋遢晦气。
林殊止瞌睡还没醒,正靠着另一侧的柱子闭眼假寐时忽然被一阵争论声吵醒。
是门前等待的两个年轻男女。
起初只是拌嘴,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发展到对着对方破口大骂的程度。
林殊止不耐烦地睁眼,打算出声提醒了,结果先看见的不是唾沫星子横飞的那两人,而是凶神恶煞的保安大爷。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还在这种地方,等离完了就没动力继续吵了!吵够了再来嘛!”保安大爷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骂了几句就拎着锁链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两人果然收敛不少,只是时不时还会再拌几句嘴。
门开了所有人都往里走,剧组工作人员前去布置场地,林殊止做好了造型便可以四处活动。
他走到一个名为离婚调解处的地方,正巧碰上刚刚吵架的两个年轻男女推门进去。
这印证了他的猜测,那两人的确是夫妻。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出来了。林殊止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刚刚进去前还闹得不可开交 怎么出来就牵上了小手?!
他视线一直跟着那两人走,那两人出了大门口后搂在了一起,女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男方则从兜里掏出了纸给她细致地擦脸。
……
第二对进去的也是眼熟的,是那穿汗衫的中年男人和一身书香气息的中年女人。
那二人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过程中交流全无。
林殊止看得入神,连剧务站在面前了都没发现。
“总算找到你人了,拍摄可能要延期,原本商定能够借用的场地今天可能用不了了。”剧务火急火燎地赶来,语速飞快地通知道。
林殊止回神看他:“延期到什……”
一句话没讲完,转眼间又有电话进来,剧务很干脆地走到了一个角落里去接起。
剧组工作人员还在进行电话沟通,不过才过去五分钟的时间,那离婚调解室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那对中年夫妻从里面走出来。
还是一前一后的站位。
林殊止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他们没有走向民政局门口,而是前往下一个办理离婚业务的地方。
剧务接完电话回来了,一脸放松的表情告诉林殊止:“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你待会儿到拍摄时间回来就行。”
林殊止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三对被工作人员指引着走进去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
他们的存在很扎眼,林殊止方才在大厅里就见过了他们。
也许是人上了年纪生活的各方面都不太便利,那两位老人哪怕有离婚的打算,也是互相搀扶着过来的。
没有说话与争吵,也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不久后他们又互相搀扶着出来了。
林殊止有些看不出来他们是否还要离婚。
正打算继续看下去,电话突然猛烈地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这阵铃声吸引注意力。
林殊止微微弓下腰,示意有些抱歉。
那是另一位剧务打来的电话,催促他提前过去准备。
那两位老人走得很慢,看起来需要很多时间才能走到大厅。
林殊止来不及想太多,也无法继续看清那对老夫妻下一步会走向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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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止对那对老夫妻有些耿耿于怀,一整天里除了工作时间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
陈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给他打来电话。
说不清因为什么,林殊止没有多少犹豫就把电话接起。
“林殊止,”陈穆喊他名字,说,“我浑身上下都很疼。”
第103章 我有的,有真心的。
林殊止愣住了,脑子里不自觉地搜寻着有可能导致全身疼痛的原因。
“你发烧了?”
“好像有一点。”陈穆翻了个身,被子窸窸窣窣的声响透过听筒传到林殊止耳中。
“找我没有用,你该去医院。”林殊止说。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
陈穆声音有些发哑:“我咨询过医生了,他给出的诊断是旧伤复发。”
旧伤复发。
林殊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场坠崖后的重伤。
“洛城下雨了?”他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天气。
哪怕陈穆没到三十,但身体总归是遭受过一次重创的,当初前往医院复查时,医生每回都会叮嘱一定要重视恢复和调养,不然容易落得个伴随一辈子的风湿病。
这回复发可能就是前兆。
“嗯。”陈穆特地将手机拿远,压抑地咳嗽了几下,“最近没有休息好,可能是这样才复发的。”
“你在忙些什么?”
“在忙着对付陈琸,我不能忍受他当初那样对你——”陈穆说到一半忽然顿住,那几声咳嗽终究没有压制住,他突然猛烈地咳起来,听上去十分不适。
这声音听得林殊止心里五味杂陈:“你去喝点水吧。”
“杯子就在床头放着,我刚才喝了很多,”陈穆稍微缓过来,“我想说……你会不会介意因为我的原因,你才被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时隔快一年,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谈起那场绑架。
说不自责是不可能的,如果林殊止从来都与他没有关系,那场绑架与坠崖也不会存在。
他担心听到令他难过的答案。那就是林殊止会介意。
虽然责怪他是无可厚非的事。
也许是病痛折磨下人心也变得脆弱,那些平日里很难问出口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你也会考虑我吗?”林殊止也说了自己的心里话,“你没有必要以身涉险来救我的,毕竟在你的眼里,利益高于一切,牺牲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不是这样……”陈穆有些急,“利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那未必,我觉得真心是很难得的东西,我重不重要不知道,不过你之前只让我感觉到了你真心喜欢利益。”
“我有,我有的。”陈穆重复着,“我对你有真心的。”
他想得十分清楚了,如果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好好爱林殊止。他不会再乱猜林殊止到底想要什么,他一定尽力给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好吧,”林殊止不想与他再探讨什么真心,笑笑道,“虽然绑架是因你而起,但我不会怪你,毕竟一开始同你合作就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需要对我自己的选择负责。”
陈穆还没恢复的那段时间里,他就时常思考这件事。
会怪陈穆吗?
一开始是有一点的。
可是选择由自己亲手做下,一切后果就该自负。
陈穆:“其实你介意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多少会有一点介意的……”
林殊止将他打住:“你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陈穆吸了口气,“上次你说的双方都冷静,是有可能要给我机会的意思吗?”
“……”
林殊止没有再有问必答了,他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就挂断了电话。
那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穆都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林殊止过了一段平静日子,眼看着临近杀青,他却又凭空出现在了热搜上。
这次词条上与他绑在一起的不再是陈穆,而是出轨。
林殊止这辈子都不曾想过自己会与这两个字扯上联系。
那爆料人编辑的一大段文字外加几张照片,几乎将他的罪名坐实得彻彻底底。
那些照片林殊止看过,应该是他跑龙套与哪位演员同框时的抓拍图,角度很刁钻,借位痕迹很淡,看起来还真确有其事。
爆料人鸡贼得很,似乎是盯准了林殊止一个人,并不涉及“无辜的人”。
比如那位所谓的“被出轨对象”,隐私被保护得很好,只要是涉及五官的部分都是厚码。
一盆脏水就这么泼下来,林殊止都不知道自己动了谁的蛋糕。
总而言之,被黑得十分无厘头。
墙倒众人推,一时间他各种黑料都被爆出,就连他十八岁那年遇见疑似白月光的事都被人挖了出来,简直是连底裤都要给他扒个干净。
那算是他的纯素人时期了,他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与他相关的讨论贴每分钟都能刷新好几百条。
也有坚定力挺他的粉丝:【爆料的有种别打码,把另一个人放出来看看是个什么东西,小林不可能做这种事!】
林殊止看见那回复999+就暗道不妙。
果然点进去一看,那下边接下去的讨论楼谩骂一片。
【都塌房了还小林呢……】
【看看,她和她粉的人一样蠢】
【我早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演技没演技 也就长相稍微看得过去,就等这么一天爆料,这不是被我等到了,哼哼】
【说不定他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儿呢,不是十八那年就有喜欢的人吗?一个还是多个,同期还是分期还不知道呢】
【……】
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林殊止干脆不看。
这种束手无策的时候很少,因为陈穆那边第一时间就收到风声,迅速组织派遣了公关团队应对此次危机。
“现在我这里能够给出两个解决方案。”电话里陈穆语气严肃。
“你说。”林殊止也知道这是正事,不与他墨迹太多。
“第一个,是找到那个“被出轨”的人,我们三方直接出面澄清这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
林殊止:“很难吧?”
陈穆沉吟一声,只说:“找到这个人需要一些时间。”那只是一个龙套演员,随便一个剧组都一抓一大把。
林殊止没说话,他便又提道:“如果你对这个方案不够满意,我这里还有备选。”
“备选是什么?”
陈穆声音发涩:“我们离婚。对外宣称你已经恢复单身很久,感情方面是自由的。”
“你说什么?”林殊止觉得自己没听清。
“我说我同意和你离婚。”陈穆又重复一遍。
林殊止:“你忘记之前的热搜了吗?”
他的担心并不是无中生有,互联网都是有记忆的,此前他和陈穆那场离婚风波闹得并不愉快,这回的黑料一出不少人都站队到陈穆那方开始心疼陈穆了。
“那也可以解释成,是我不甘心这段关系被终结,强行纠缠你。”陈穆说。
林殊止讶异:“你的意思是,将脏水往你的身上引?”
陈穆想想觉得没错:“可以这么理解。”
“不行。”林殊止这回拒绝得干脆。
“其实还有一种,就是冷处理,不过公关那边提出时我就否决了,我不希望你的名誉有任何损害,也不想你以后的事业因此受到什么阻碍。”
公关团队提出这条方案时是完全站在陈穆受益的方面考虑的,这当然也不行。
林殊止也觉得不行。
他思考了很久,后来开口时都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第一种吧。”他说。
陈穆那头静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很轻地笑了声,有些如释重负:“好,所有的解决方案都提供给你,都看你的意思办。”
他又补充:“第二种方案其实我还没有说完,我们离婚,但我会继续追求你。”
“追求”二字太刺耳,林殊止有点脸热,商量也商量得差不多,他索性找了个借口就把电话挂断了。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这也算解决得比较好了,所有解释都点到为止,剩下的就让公众自己去猜。
林殊止事业总体上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次处于漩涡中心的不是林殊止,而是陈家老爷子。
不知是哪一家职业道德无下限的媒体,竟然私自发布了陈老爷子逝世的消息,各大媒体纷纷前往陈家求证均无果。
这实在奇怪的很。
陈老爷子前段时间是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进了ICU不错,可在林殊止进组拍戏前生命体征就逐渐恢复平稳,即将要出ICU入住普通病房了。
这怎么都不像突然会驾鹤西去。
那为什么还不发布澄清与追责声明呢?
起初林殊止想到了陈穆口中曾提过的“冷处理”,可人去没去也就一句话澄清的事,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得太简单,这其中涉及了什么商业机密也说不定。陈老爷子手握不少股份,百年后这些股份的归属问题又是能够让后代争上一争的。
林殊止不敢妄下推断,但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因为自谣言第一次出现已经过去将近一周,一直迟迟没有人站出来破除谣言。
这天晚上林殊止破天荒主动联系了陈穆,一来为了陈老爷子的事,二来……他也想同陈穆再谈谈离婚的事。
并不是隔着一条网线谈,他希望能够回到洛城后两人面谈。
陈穆没有说什么,只应道:“好。”
“你怎么了?”林殊止听出他状态不太对。
陈穆解释:“我没事,最近工作很多,很累。”
“是因为爷爷的事吗?爷爷他——”
林殊止话说一半,陈穆就将其打断:“你回来,我们见面细说。”
“好吧。”
依旧是让陈穆早点休息,林殊止挂断了电话。
几个月的剧组生活结束得比想象着要快得多,林殊止回到洛城时才发觉一年又要走到尽头。
又是一年冬天了。
他没忘记与陈穆之间的约定。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与陈穆约时间,陈穆就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就在他回到家的那一晚,林殊止下楼到便利店里补充家里的泡面,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陈穆就蹲到了他家门口。
第104章 “长大了就好。”
陈穆失去支撑般蹲在地上,后背倚靠在那面贴满了小广告的墙上,浑身上下都透着雨水的气息,看上去气势全无。
林殊止想起方才出门时的确是下了点小雨,可那点雨不至于淋成这样,陈穆这更像是在雨里被淋了很久。
他头顶的过道灯亮起,陈穆缓慢地转头看向他。
林殊止面无表情地经过陈穆,塑料袋摩擦过粗粝的墙壁,发出刺啦的刺耳声音。
他知道他一定会与陈穆面谈的,只是时间还没有约好,只是他没想到陈穆这么按捺不住,他才回来几个小时便找上了门。
“进来吧。”林殊止用钥匙打开了门。
陈穆又缓慢地扶着墙根爬起,跟在林殊止后面进去。
林殊止进门后就没再管他,将那些泡面随手放到客厅茶几上后转头才发现陈穆人是进来了,但还站在玄关处。
背后的大门也是开着的,有一种下一秒林殊止开口让他滚蛋他就照做的意思。
“进来,”林殊止看着他,“然后把门关上。”
陈穆照做了。
林殊止的房子里没有他的拖鞋,他就将鞋脱了光脚走到客厅里。
林殊止在灯下靠近了看才发现陈穆脸颊侧边有两团不甚明显的酡红。
林殊止很敏锐:“你喝酒了?”
他没忘记上次陈穆喝醉酒对他做了什么。
陈穆承认道:“喝了。”难怪今晚这么奇怪。
“喝了多少?”
“不多,”陈穆与他对视,眼里还算清明,只是里面装了很多林殊止看不清的情绪,“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林殊止:“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回来之后面谈,你也答应了,但是大半夜好像不是什么面谈的好时机。”
“是的,”陈穆静了一瞬,掩下眸,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是我今晚太鲁莽了。”
“你怎么了?”林殊止觉着很不对,好像他主动给陈穆打去电话的那次,陈穆的状态便是这样了。
“爷爷走了。”陈穆说,语气很平静,好像接受这件事很久了。
林殊止呼吸一滞,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件事。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很久林殊止才再次开口:“原来都是真的。”
“嗯。”陈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三。”
林殊止算了算日子,正好是第一次被“造谣”的时间。
原来那不是谣言。
老一代掌权人离世必然意味着许多权利的划分,陈穆这一周以来大概是忙疯了。
林殊止这么想着,便看见陈穆除了脸颊上的酡红外,眼底的乌青也不可忽视。
林殊止观察着陈穆的神色,有点艰难地开口:“怎么会这么突然?我记得我接戏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转回普通病房了。”
“冬天是很难过去的,年纪到了,说不定睡一觉就没了。”陈穆说,“爷爷就是这样。”
林殊止认同地微点了点头。
“那你……很难过吗?”
“有一点,他是从小教导我的人。”陈穆垂下头,他今天没有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一件纯黑的T恤,也没有打发胶,额前的碎发因为被雨水打湿紧贴在额头上,与平时的一丝不苟相比,其实是很颓丧的。
林殊止能理解陈穆说的“有一点”是什么意思。
他曾在陈穆收藏的那些宝石下面看见一句话。
【讨厌陈振】
年少时的陈穆很少有这么喜怒形于色的时候,这应该是气狠了,他甚至都不喊爷爷,直呼陈老爷子的大名。
也许于陈穆而言这是份很难以说清的感情,陈振是严师是长辈,是陈家的掌权人,最后的身份才会是他的爷爷。
在生和死面前,好像一切都能够释怀了。
陈穆敬他爱他惧他怕他,到了最后剩下的便只有敬与爱了。
林殊止不免记起他遭受绑架与陈穆共同坠崖那晚。
他一直都很抗拒去回忆那一切,如今却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来。
那晚混乱之中,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也许也是相似的,在生与死的边缘,爱恨都不再重要了,因为眨眼间就是一生。
陈穆头还低垂着,林殊止并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你……别难过。”
这着实太寡淡无味,陈穆双手撑住头,半靠坐在沙发上。
林殊止又问他:“你吃饭了吗?”
陈穆摇头。
“我有泡面,你吃不吃?”
陈穆终于又说:“我不吃,你也不要吃那么多泡面。”
他那发梢上还是湿润的,几滴水顺着脖子滑进衣领深处。
林殊止注意到了,起身进房间给他找了条新毛巾,让他把头发擦擦。
这回不再是超市打折的抹布了。
陈穆随意在头上擦了擦就将毛巾拿在手里揉作一团。
林殊止说:“你休息一会儿,我给小年打过电话了,让他来接你。”说完他就站起身来。
屁.股离开沙发的同时陈穆拉住了他。
“你是不是也会走?”陈穆抬起头,眼里充满着细小鲜红的血丝。
林殊止蒙了:“小年估计快到了,你在这儿等他,我回房去,你走的时候替我把门带上就好。”
“母亲很好,后来母亲走了,爷爷很好,爷爷也走了。”陈穆执拗地拉住他的手腕,脑子却与他不同频道,“你也会离开我吗?”
“……”
林殊止一时无言,他突然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盛在了自己手背上。
他将手撤出来一点,灯光下那是一些晶莹的液体。
陈穆头又埋下去了,肩膀也有些微不可见的伏起落下。
陈穆在哭。
这个认知对林殊止来说十分陌生。他只能以这个尴尬又无措地姿势站在原地,任由陈穆攥着他的手。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酒精发挥了一些作用,陈穆安静地哭了一会儿后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仰躺着,脸上看不见一点泪痕,事实上除了那两滴眼泪能让林殊止看出一点端倪以外,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林殊止轻轻触碰了下陈穆的额头。
头发还处于半干的状态,这样睡着很容易着凉,但没关系,小年刚刚告诉他已经来到楼下,估计再过两分钟就能把人带走了。
他指尖在陈穆的发间又留连几秒钟的时间。
睡吧。
希望能做一场好梦。
……
隔天陈穆清醒后就联系了林殊止。
“昨晚喝了酒,跑到你家去……有点冲动了。抱歉。”他言语中已经听不出昨天夜里的脆弱,只是好像有点小心翼翼的不安。
林殊止:“没事。”
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任何异常,
陈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想要和我谈的事,我们可以再约个时间。”
“这不急,你先处理好爷爷的事。”林殊止告诉他。
陈穆声音又沉下去:“……我会的。”
林殊止又问他:“爷爷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这周四,是个好日子。”陈穆说,“你会来吗?”
“会的。”
……
老一代的陈家掌权人驾鹤西去,葬礼必然是办得风光庄重的。
来吊唁的人不少,其中许多是老爷子曾经的朋友与生意伙伴,当然也有想在葬礼上攀附陈家的人。
林殊止也准时到达现场。
来的人里还有不少各家媒体,林殊止“出轨”的那件事热度还没有完全消下去,有些擅长捕风捉影的便想在葬礼上抓住机会找到他“出轨”的一些蛛丝马迹。
这无疑会成为第二天时事新闻的一大爆点。
黑心钱虽然黑心,但赚起来是真的不少。
林殊止自然感觉到那些媒体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但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事他没有做过就不必躲避这些。
总体上一天下来所有的流程都进行得很顺利。
葬礼结束了,散场之际,陈穆提出想和他吃顿饭的想法。
林殊止答应了。
他主动提出想去那间粥铺,陈穆惊讶了一瞬,最后还是和他去了。
老板……准确来说是陈穆的母亲,这回还是不在店里。
依旧是那小女孩递来菜单让点餐。
林殊止多在那张小小的脸上端详了一会儿,恍然发觉她与陈穆竟有几分相似。
看来陈穆长得多像母亲多一点。
小女孩拿着圆珠笔滴滴答答地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也盯着林殊止看。
林殊止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慕慕。”小女孩声音甜得不像话。
林殊止心脏无法控制地抖了抖。
他迅速地看了眼陈穆,陈穆脸上并无特别,显然是早已知晓了。
他点好了菜,徐慕慕就拿着单子走了。
林殊止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在这儿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徐慕慕的名字的呢?
“很早,在我上高中前。”陈穆说,“那时我会经常来,但每次过来都碰不见她人。”
“后来我才隐隐猜到,应该是她不太想见我。”
林殊止心脏又猝不及防抽痛了一下。
陈穆:“后来快到我大学的时候,她有了妹妹,我就很少来了。”
林殊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他与陈穆的命运竟然是出奇的一致。
“再后来我偶然间得知了妹妹的名字,之前的猜测全部被我推翻,”陈穆吸了口气,“她既然不想见我,又为什么要给女儿起这个名字呢?”
“……”
陈穆又说:“现在如果要来,一般都会挑在周二或周四的时候,每周的这两天她都会去隔壁区采买食材。”
今天正好是周四。
林殊止忽然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
因为这并不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不说这个了,”陈穆翘了翘嘴角,却又很快落下去,“我去你家那晚到底做了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他仅有一些很模糊的记忆,又觉得那些记忆是梦里捏造的。
他“梦见”自己抓着林殊止的手腕,又“梦见”自己对着林殊止说了很多的话。
林殊止:“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不记得了。”
“好,那你说的有可能给我机会,这是真的吗,”陈穆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上次你还没有回答我。”
林殊止呼了口气:“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
“实话就是,我还在动摇。你的确足够诚恳,我也的确被你打动,但要不要从头再来一次,我不知道。”
陈穆有点灰心:“你还是不能相信我,是吗?”
“不是相不相信,是我没有勇气。”
所以他才会一再强调,他需要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
陈穆如果等得起,那便等,等不起,他们便是缘分走到了尽头。
“……”
天边忽然传来一阵闷雷,雷声还没有散尽,外头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门口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发动机引擎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
陈穆原本想和林殊止说他愿意等,但注意力全被那声音吸引了过去。
他脸上显出少见的茫然与慌乱。
“我去趟洗手间。”他正欲站起来,门外走进了一个女人。
来不及了。
他有些仓皇地与那中年女人对视。
林殊止也看了过去。
虽然素未谋面,但只一眼他便认出那是谁。
只因为陈穆和她长得太像。
“好久不见。”陈穆率先开了口,语气是紧绷的。
林殊止心脏跟着加了速。
那女人笑了,饱经风霜的脸上不难看出慈祥的气质。
“长大了,”那女人喃喃道,“长大了就好。”
……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啦
估计会在零点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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