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正文完


    浓烟滚滚而上, 历经百年之久的屋顶壁画都已经被烧成了一片漆黑。


    转瞬之间昭清和谢承宣便已经身在一片火海之中了。


    昭清赶紧拨通了姜姚的电话让他快点赶过来,在这之后他又迅速打了火警电话,景区距离消防队不远,只是这小屋内如此干燥, 火势又起得这么猛, 等消防队和姜姚赶到, 恐怕他们不死也要重伤了。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下, 昭清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他使出全身力气向那道被拴上的木门撞去,一边撞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谢承宣在反应过来之后也随即和昭清一起破门。


    这里虽然依旧是云衡观范围内,但却因在后院的偏僻角落,所以白天少有人来。


    但纵然如此, 昭清也并不放弃。


    就算是最终葬身火海, 他也得先尽人事, 才能甘愿知天命。


    凭着这一口气, 他疯了似的撞门,那原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竟然有要被撞开的迹象。


    韩以竹一看昭清求生意志居然如此顽强, 也不禁慌了神, 他一面赶紧寻找能挡住门的凳子、桌椅以及巨石之类的东西, 一边忍不住对着门内破口大骂:


    “宋昭清,你把我害得那么惨, 你一出现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这个贱人!你真以为你能喊人过来吗?呵呵,实话告诉你吧, 今天你是死路一条了,你也是命不好, 今天正巧是那群道士斋醮法事的时间,现在他们恐怕都集中在正殿内呢, 等他们发现这里失火,你估计早就已经烧成焦炭了!”


    事实上韩以竹心中也没底,毕竟现在火光大亮,若真有人发现这里失火现在马上赶来救人,那他的计划也就全盘落空了,只不过他现在走投无路,本着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的疯狂想法,他没打算活命了,他只是想要让这个毁了他一生荣华富贵希望的贱人死在他眼前!


    他从S市尾随来T市的这一路上沿街的广告牌上的开屏广告是明风的产品,车后座插//着的报纸上头版头条是关于宋昭清的独家专访,就连乘客们津津乐道的,竟然也是宋昭清和两位商界翘楚之间的八卦。


    宋昭清什么都有了。


    权利、地位、金钱、美貌还有身价不菲的追求者和一家巨型企业和人们的关注。


    而自己呢,身败名裂。


    韩以竹看着这惨烈悬殊的对比,眼睛都被妒火烧得如同野兽一般通红。


    他不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他只是后悔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在宋昭清还是陈昭清的时候,他怎么没有把他霸凌至死呢!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他或许早就成了姜家小少爷,或者勾搭上谢承宣这样的青年才俊春风得意了呢!


    谢承宣!想起他来韩以竹更是怒火中烧。


    如今这两人被锁在一处,韩以竹捻着醋意忍不住向屋内问去:


    “谢董,你就快要和你的心上人死在一块儿了,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跟着他来这里送死了?”


    他觉得到了生死关头,谢承宣心里定是会怨昭清的。


    此时屋内浓烟滚滚,昭清几乎已经喊不出来了,他只能顺着木门倒在地上虚浮却一刻不停地敲着门试图做一些无用的功,反倒是谢承宣身体更健壮一些,还能行动自如,他听见韩以竹这种话刚想爆粗口,然而却不想这房内的木质房梁原本就年代久远,如今受不住火居然陡然断裂,一根断裂的房梁正猛然向地上的昭清砸去。


    昭清吸入的浓烟更多些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眼见房梁砸下却根本无力躲开,但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竟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嘈杂。


    是消防员么?


    还是姜姚?


    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只可惜…


    昭清的思绪渐渐涣散,可就在那根房梁正要砸在他身上的一刻,他却感觉一阵巨大的推力将他推开,再然后大门突然打开,有无数光亮扑来。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昭清似乎看见了姜越宁的脸。


    是你啊。


    昭清突然觉得很安心。


    你来接我了。


    没想到我们竟这么快就又要见面了…


    昭清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只是最后一丝神志却能感觉到那个长得和姜越宁一模一样的人将他轻轻抱了起来…


    *


    “少夫人,少夫人…太好了!您醒了!”


    入目是一片纯白,昭清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挣扎着想要起身,那边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姜姚赶紧扶住他。


    “少夫人,您终于醒了。”姜姚把一旁的水端给他,又给他掖好被子然后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医生说您的身体并无大碍,但因为呛了些浓烟所以窒息晕倒…”


    “是…有人救了我?”昭清回忆起昏迷前的惊鸿一瞥,有些不确定那究竟是濒死时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听昭清那么一说,姜姚还以为他说的是谢承宣,于是便道:


    “正是呢,少夫人,是谢董救了您,当时那截房梁直冲着您就砸了下来,关键时刻是谢董不顾安危冒着被火烧的风险将您推了出去,只不过那根房梁到底是砸在了他的腿上,再加上他的身体被烈火灼烧,所以昨天才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不过您别担心,医生说他现在生命体征良好,谢氏的人在那里值守,等他醒了,他们会立刻前来告知,您到时候再去见他也不迟啊…”


    “是他…是他救了我?”昭清听见谢承宣为他所做的一切,只觉得百感交集,不过,他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于是这样疑问出声。“我分明记得在谢承宣将我推开之后那扇木门也随之被人从外面打开…从门外赶来救火的人是谁啊?”


    姜姚一听,便道:


    “哦,少夫人,是这样的,当时我和到达云衡观的时候就看见医务人员正将您和谢董抬上救护车,我打听了一下,原来是观内的道长看见这边火光大亮,于是便赶来救火,正好在门外生擒了犯罪嫌疑人韩以竹。”


    这么说…我昏迷之前看见的只是云衡观里的一位道长?昭清本能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然而此时阿凌突然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然后说道:


    “宋总,姜特助,谢董他…他醒了…他说他想要见您…”


    *


    昭清推门而入时便听见了病房内谢氏助理战战兢兢的回话:


    “谢董…虽然医生说您的这条腿以后会落下病根,但谢先生已经为您联系了国外最好的康复治疗中心,您千万别灰心,只要坚持复健您的腿一定可以恢复如初啊!”


    瞬间,病房里一阵死寂。


    就在助理的汗珠滴在冰凉的地板上的一瞬,昭清的声音解救了他。


    “谢承宣,你醒了…”


    昭清看着病床上刚刚得知病情的谢承宣,他真心感谢道:


    “这次是你救了我,你放心,姜氏在A国的康德森诊疗康复中心有股份,那里的医生复健经验丰富,你的助理说得对,只要你坚持复健,你的腿一定会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眼神正好和谢承宣对上,在那一瞬间里,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半晌,谢承宣突然凄苦地笑了笑。


    天意如刀,果然残忍。


    康德森诊疗中心…前世谢承宣的复健进行得并不顺利,昭清一路陪伴谢承宣,看他痛苦潦倒,原本桀骜不羁的青年也变得落寞暴躁,昭清不忍看他这样,于是费尽千辛万苦、查遍各种资料,终于看到一篇康德森诊疗中心的专家所著的论文。


    那篇论文针对的就是前世谢承宣病症情况,可谢承宣那时候精神状态很不好,也许是因为害怕先有了期望再失望,他说什么也不肯前往A国,最终当时在宋氏如履薄冰的昭清不知求了多少人、承受了多少压力又往返A国多少次才终于打动了那位专家,让他同意前往C国单独为谢承宣问诊。


    最终也正是这位专家为谢承宣定制的复健项目和计划才避免了他的腿彻底坏死。


    虽然前世最终谢承宣的腿还是有些跛,但起码日常生活无碍。


    而如今,相似的结局摆在眼前,这一次,依旧是昭向他递出援助之手,然而谢承宣知道,前世昭清帮他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情意,这一回却只是报答自己火场中救他的恩义了。


    此时小助理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昭清见谢承宣不语,便以为他还和上一世一样是心灰意冷讳疾忌医,于是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


    “你别这样,上一世…上一世你的腿都能好,这一次只要及时治疗也一定会没事的,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假如安德森治不好你的腿,我会继续寻找全世界有名望的专家们为你治疗,只要人活着,总会有办法的,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


    “我不是讳疾忌医,昭清。”哪知谢承宣却打断了昭清的话。


    他用目光仔细描摹着昭清的轮廓,然后才轻轻说道:


    “这是我的报应,昭清,我知道。”


    一瞬间屋内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以我不怪你,我不怪任何人,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你,哪怕我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


    说着,谢承宣就在昭清震惊的目光中掀开了被子,露出了手臂纹身处大片的烧伤痕迹。


    那里已经看不见那株昭清曾以为会生生世世留在谢承宣身上的昙花了。


    谢承宣看昭清目光震了震,却只是平静又悲哀地笑道:


    “这一定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了,曾经在T市我因为优柔寡断伤害过你,如今在相同的城市我终于救了你一回;我因为韩以竹而背叛过你,如今却也因为救你而断了一条腿;前世我暗恋谢承宣时曾纹过这株昙花,如今我的心里只有你,这株昙花便也再次消失不见,可曾经的伤害就是伤害,就像这株昙花虽然被灼烧不见,但这些伤痕却会永远留在我的身上了。”


    “昭清,我会去康复中心的,我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也知道,这一次你不会陪着我了,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人生就注定不是同路,但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起走的。”谢承宣的声音里包含着无尽的惆怅。


    直到这一刻,在生死之后,他听着昭清说愿意原谅他,他却已经悲哀地明白了,他和昭清此生是绝无可能的了。


    他的腿也许会康复,身上的伤疤也可以通过植皮手术修复,可惜曾经那么热烈地依恋过他的人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昭清,我把你弄丢了。


    怯懦如我,直到现在才肯承认这个事实,对不起。


    半个月后,谢承宣独自踏上了前往A国的飞机。


    昭清来送他时,他已经提前上了飞机。


    昭清看着已经关闭的登机口,却见谢承宣的小助理匆匆赶来,他说谢承宣最终还是不想让昭清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他怕自己知道他来,就舍不得走了。


    只是他最后还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他深深爱过的那个人。


    小助理将一个上面布满碎裂痕迹、像是经过修复的陶罐交到昭清手上,并附上了一封信。


    信上是谢承宣的字迹——


    【昭清,这个陶罐是你十七岁那年我未能送出去的生日礼物,那天我被陶江绑架,这陶罐也被摔碎,后来我回到那个被绑架的山洞将陶罐的碎片收集起来,又将它修复成现在这样,然而,我一直没有勇气将它送出去,这一犹豫便是十年时光。十年前我满怀着自己都看不懂的心思在亲手所制的陶罐上刻下你我的名字,十年后我终于明了自己的心意,一切却为时已晚,也许我们的缘分就像这份礼物一样如此阴差阳错,昭清,过去的一切都让我追悔不已,如果可以时光倒流,我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可惜,我知道,你是个如此决绝的人,你爱一个人有多真诚,不爱时就有多坚定,这也正是这份感情最珍贵之处,它是如此稀有,错过了便不再回来。十年前我曾觉得你便如这陶土一般虽然平凡却最是坚韧,十年后我却觉得自己所料都是错误,原来我从不了解你的一切,如果非要类比的话,我想你并非陶土而是真金,就算被烈火灼烧也从不畏惧,烈火一熄,你仍是你,就算万般困苦也不曾磨灭你的勇气。韩以竹曾说我会后悔,可我想说,我救了你、我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昭清,离别是件太伤感的事情,我不想让你见到我颓唐的模样,所以很抱歉,我故意告诉你了一个错误的时间。我爱你,所以,再见,昭清,我曾经的爱人,我终是错过了你。】


    没送出的礼物,没送出的情谊,这段错误的缘分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刻。


    “此去山高水长,一路保重。”昭清透过玻璃看着飞机起飞,他虽知道那人不会看见,但依旧挥了挥手,挥一挥手才能算是陌路,从这天起,他们的人生里不会再有彼此。


    *


    送走谢承宣,关于韩以竹的审判结果也终于下来。


    原来,这次韩以竹是因为表现良好所以提前一年出狱,但他坐牢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保护神姜明钊死了,所以他在监狱里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受到不少的暗中照拂。


    姜明钊死后,他被从单人牢房转去了多人牢房,因此受尽了欺凌。


    终于,他熬到了出狱的时间,然而出狱之后他容颜已残无法再傍大款,他又没有手艺傍身,只能流落在暗娼馆里当最下等的暗娼。


    终于,几个月后他查出自己身染脏病,而且已经是很严重的程度了。


    这种病很难治,而他没有足够的钱可以长期治疗。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在医院的时候在电视上看见了昭清要去T市参加慈善活动的消息。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可他最恨最嫉妒的人现在却风光不已,这让他深受刺激,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他晚上做梦时都能梦见昭清讥讽的笑脸,因此,他最终决定铤而走险,从S市到T市一路尾随昭清一行人。


    当昭清前往云山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于是他找到了景区附近的一个小骗子,把当了母亲留给他唯一一枚金戒指的钱给小骗子,让他将昭清骗来。


    小骗子骗术高明,果然把事情办成。


    时间紧急,再加上昭清身边还有谢承宣,韩以竹和小骗子没有人数优势不可能采用别的方法,于是便想到了纵火这一招。


    韩以竹想,只要能确定昭清身死,那他此生也算是给自己报仇了!


    然而现在昭清没死,他的期望注定落空。


    纵火罪、故意伤人罪再加上毁坏古迹的罪行叠加在一起,昭清又添了一把火将韩以竹前半生所犯罪过的证据交由检方重新提起公诉,韩以竹所做下的罪行足以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监狱中呆着了。


    当然,前提是他的病情不恶化的话,毕竟那种病越严重就越折磨他的身心,到时候就算他的重刑犯狱友们不好好招呼他,韩以竹都不一定能活多久。


    把韩以竹重新送回监狱之后,昭清便再次回到T市了却他在这里的最后一桩心事。


    他先是出了重金为云衡观修缮了损毁的房屋,又向对他施救的道长们表示了郑重的感谢。


    然而昭清没有想到,为首的那位道长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善士,好久不见。”


    “是您啊,道长!”


    昭清眼睛一亮,这位道长就是当年告诉昭清他身上平安符由来的人,也正是因此,昭清才知道了原来姜越宁便是他彼时心心念念的【camellia】。


    “道长,多谢您和各位道长及时施救,才能保我一命,以后每年我将以个人名义为云衡观和观中的孩子们捐献,望您允准。”昭清眼中满是真诚。


    但没想到,道长却只是笑言:


    “您不必感谢我,若是非要感谢的话,不如谢姜先生吧。”


    道长久居观中不问世事显然不知道昭清已经和姜越宁结婚多年,而姜越宁也已经去世许久了。


    听到“姜先生”,昭清眼神黯淡,他以为是因为姜越宁曾经救助过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所以结下善缘,道长才这样说。


    哪知道道长接下来的话却让昭清的身体都因为剧烈的震惊而颤抖不已。


    “若不是姜越宁先生发现这里着了火又第一个将您从火场中抱出,等我们发现火情时恐怕为时已晚。”


    “您说什么?!!!”昭清感觉脑中一片眩晕,道长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他,然后担忧地问他无事吧。


    昭清摇摇头,他想或许那日自己昏迷之前所见的并不是幻觉,他在大殿中祈福时听见的那个熟悉的声音也不只是相似而已…


    想到这儿,他赶紧拉住道长连珠炮一般地问他姜越宁怎么会出现在云衡观中的。


    于是道长告诉昭清,姜先生和他的外祖父近几年经常会来云衡观祈福。


    “外祖父?什么外祖父?”姜越宁哪里来的外祖父?昭清震惊不已。


    但是如果姜越宁活着,为什么他不回来找我?当年的爆炸如此严重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如果这人不是姜越宁,那又会是谁呢?


    难道只是道长认错了人?


    带着这些疑问,昭清询问他知不知道姜越宁现在的住址。


    道长虽然表示自己不知,但却给了昭清另外一个地址,并告诉他:


    “我虽然不知道姜先生的住址,但却知道他表弟是T大的学生,他在T大附近租了个房子住,T大离这里很近,那位先生也经常来观中做义工,观中的孩子们也经常去他那里玩,兴许他会知道一些姜越宁先生的消息。”


    昭清谢过道长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那个地址。


    那是一个老式小区里一栋带小院的房子,昭清还没来得及敲门,就看见院子里摆着一些晒干的中药材。


    难道这位所谓的“表弟”竟然还精通医理吗?


    这么想着,昭清深吸一口,忐忑地敲响了房门。


    “谁啊!”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昭清竟莫名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那声音的主人推门而出时,两人竟纷纷愣住了。


    “你是?小衡?!!!”昭清很快辨认出眼前的青年。


    小衡也十分惊诧:


    “昭清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


    “昭清哥,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自昭清发现那个所谓的堂弟就是小衡的时候,小衡就知道爷爷和姜越宁的秘密他可能瞒不住了。


    此时,他们正乘上最后一班船往小渔村赶去。


    一路上小衡看着昭清的脸黑得都可以滴墨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好歹姜越宁在他家待了几年的时间,怎么着也算是有点兄弟般的感情了,他不好不替他说话的。


    于是小衡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对昭清说了许多好话。


    小衡这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边昭清却感觉自己气得头疼。


    好啊,真是好得很啊,姜越宁,你真是有能耐啊!


    就在他们上船之前,昭清打了一通电话给姜姚兴师问罪,顺便给他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眼见少夫人算是知道少爷还在人世的事情了,姜姚实在兜不住只好说出了真相。


    昭清这才知道什么中计被抓、什么爆炸丧生竟然都是假的。


    从姜明钊被派出国之后他的全部行动路径就已经在姜越宁的监视范围内了。


    姜越宁此举无非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坐实他好二叔的罪行,让姜瑾华和姜老夫人彻底失望不再管姜明钊的事情,方便他最后料理了姜明钊。


    二,也是最重要的则是姜越宁要当着昭清的面假死脱身,而那废弃碉堡外表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G国曾经的重型杀伤武器的研制场所。


    在碉堡地下原本就有一个足以防火、防辐射、防重击的避难空间,甚至连护送姜明钊去绑架他的那几个叛//军小兵都已经被姜越宁提前收买,怪不得姜越宁会在最后回国的时刻放弃机票,那不是他出了昏招,也不是姜明钊快人一步,而是这混蛋就等着这一刻呢!


    昭清感觉五内俱焚,头都要气炸了。


    他不等姜姚说完,就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他感觉这三年的真心算是全都喂了狗了。


    连这种障眼法都干的出来,姜越宁你不兼职当魔术师还真是屈才了!


    昭清都想好了!只要他见到姜越宁这SB,他立刻!马上!就要和他离婚,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昭清捂着心脏试图让自己冷静。


    眼见小岛码头已经肉眼可见了,昭清的情绪依旧很阴郁,小衡咬了咬牙,只好将他最不想说的实情也和盘托出了。


    “昭清哥,其实吧…越宁哥他的病真的挺严重的,你都不知道,爷爷和那个专家团队费了多大的工夫来给他治病,他吃了好多苦什么手术、针灸、复健之类的,我觉得要是我的话是真的没有勇气活下来了,头一年的时间里,越宁哥的精神状况还是越来越差,他暴躁起来简直像是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你是没看见他趴在地上理智全无的样子,我想起来都觉得心酸,我们甚至只能用铁链锁着他所以就因为这样后来…那个专家团队也放弃对他的治疗了,爷爷干脆独自接手了他的全部治疗…”


    “昭清哥,其实,你真的别怪越宁哥了,你知道的,我原来是根本不喜欢他这个人的,因为我觉得他特别装,但是这些年,他是一直靠着想要见你这一个信念活下来的。”


    “他骗你说他死了,是因为你们结婚后我爷爷查遍古籍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阻止他完全失去理智的方子,只不过吧这个方子见效慢,而且可能会有巨大的副作用,毕竟…这种古方谁也没有尝试过。”


    “当时他决定假死试药之前是做过很久的心里建设的,如果真能治好,那是侥天之幸,如果治不好,他恐怕会直接死亡,连最后三年的时间都没有了,越宁哥和我爷爷商量了,与其让你得到希望再失望,倒不如由他自己一个人承担这样的痛苦和惴惴不安。”


    “原本越宁哥是想不治疗了,就这样陪你度过三年然后三年之后放你自由,可后来他说他每天日复一日看着他爱的人在自己身边越来越幸福,他就忍不住想要把这种幸福留得久一点。”


    “他说在某个深夜他听见你说梦话,梦里你说‘妈妈,别担心,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遇见了爱我的人…’,那一刻他突然也有了疯狂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是你让他有活下去的勇气的。”


    “昭清哥,你打我骂我都好,可就是千万别抛弃越宁哥,真的,你不知道,刚开始那个医疗团队执意要和我爷爷一起合作给越宁哥治病,越宁哥每天都被折磨得快要死了,有时候他全身插满管子,我看了都想哭,越宁哥却还笑着跟我说‘没关系,我小时候也这样,都已经习惯了,我会坚强的活下去的,小衡别哭啊’,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越宁哥他是个挺温柔的人的。”


    “而且…就算你现在打他骂他可能他也不会回应你了,所以,要不就…”


    听到这里,昭清的步伐略顿了顿,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步履匆匆,他凭着记忆终于找到曾经住过的小院,小衡还在急急地替姜越宁辩解,然而这时候,昭清却在低矮的篱笆墙边听见了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


    “小宁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


    “小宁哥哥,你手里怎么拿着种子啊?你要种花吗?”


    “你种的是什么花啊?”


    一个梳着长长的辫子的少女正羞涩地靠在篱笆墙外对篱笆墙内的青年说话。


    那青年不回话,少女也不管不顾继续纠缠下去,叽叽喳喳却并不讨人厌,反而像只可爱的小麻雀。


    昭清记得这位姑娘,她似乎是村长家的千金。


    昭清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和顾盼神飞的眼神,便知道,她应当是情窦初开喜欢上了篱笆墙内的青年。


    然而,青年似乎在专注地做着什么,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少女左等右等,最终她不耐烦了,于是忍不住伸手去夺青年手里的种子。


    青年却一扬手,然后终于开了口。


    “我…我才不要!”是姜越宁的声音,昭清早有准备。


    毕竟能让一位眼高于顶的美貌少女如此钟情的男人必得有姜越宁那样的好皮囊才能让人信服。


    然而接下来,昭清却觉得姜越宁说话的方式莫名有些怪异了。


    “你不许抢我的花!这花是我要送给我老婆的!”姜越宁这话说得认真却又傻乎乎的,乍一听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的说话方式。


    “小宁哥哥!你根本就没有老婆啊!你要是有老婆的话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没来看过你!”


    昭清讶然回头看向小衡:


    “他这是怎么了?”


    小衡站在篱笆墙不远处也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这时他眼里终于浮现出了哀求的神色,也终于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昭清哥,我刚刚说你别生越宁哥的气了,就算你现在打他骂他可能他也不会回应你了,那是因为…因为那方子虽然阻止越宁哥彻底成为一个疯子、一头野兽了但它的副作用却也是巨大的,后来大部分毒素都被清除,可从此以后越宁哥的心智却急剧减退,现在已经如几岁孩童一般了。”


    “小兰她年纪小不懂事,她就是看越宁哥长得好看,所以喜欢来跟他搭话,昭清哥,你也别介意,我现在就赶她走!”


    “昭清哥,你要做好准备,他现在谁也不认识了,行事作风如同孩童,你如果接受不了的话,要不咱们还是先去见爷爷吧,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


    昭清没答话,也并未再往前一步。


    却听见姜越宁终于忍不住反驳小兰道:


    “谁说我老婆不来看我啊,这一切都看了怪我,谁叫我那么粗心、脑子那么笨忘记回去找老婆的路了”


    “我老婆他一定在等我,我要快点去找他。”


    “我的老婆啊,他一定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人…”姜越宁的声音里少了谋求算计,只有纯善天真的期望,让昭清忍不住恍惚。


    “虽然我忘了怎么才能找到老婆了,但我终于想起我的老婆最喜欢的花是山茶花。”


    “不过现在是冬天,我的花不会来,或许等到春天的时候等到春天花开了,我的老婆就能顺着花香找到我了。”


    他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突然,他从篱笆墙内站起身来,然后悠闲转身。


    依旧是那双含着春色缱绻的琥珀色眼睛,然而当这双眼睛望向身后这人时,他愣住了。


    他呆呆地推开院门,不顾身后小兰带着醋意的呼喊,就这样快步走到昭清身边。


    “你是谁啊你长得真好看”


    呆呆傻傻的宁小狗特别有礼貌,虽然他的目光一点也不舍得放过昭清,就这样大胆地留恋在昭清的脸上,但他说话时却温柔得如同和煦的春风。


    他见昭清不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害羞地悄悄红了耳朵,然后他像是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我好喜欢你,请问你是我的老婆吗?”


    昭清一愣,他以为姜越宁开口第一句会说“你不是那天被关进着火房间里的人吗?”


    可却没想到他说的居然会是:


    “老婆,你是来找我的吗?”


    姜越宁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而昭清却气恼于他现在这样天真无邪的模样。


    他这样几乎是明晃晃在告诉昭清,他为了治病、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吃了好多的苦。


    曾经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可现在却


    姜越宁,你真厉害,你让我怨你都没有理由。


    这三年的心酸痛苦让昭清的心痛到快要爆炸。


    而姜越宁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怦然心动的漂亮青年,终于按捺不住上去想要拉一拉他的手了。


    然而,他还没摸到昭清的手指,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右颊上轻轻挨了一耳光。


    不像泄愤倒像是无处诉说的委屈终于有了可以表露的机会。


    “你这个疯子!你打他干什么!小宁哥哥脑子慢,他又不是故意想要去摸你的!”


    眼见自己心上人被人无缘无故打了,小兰心疼得不得了,她从篱笆墙边疯狂跑来想要拉走姜越宁。


    然而姜越宁却岿然不动拉也拉不走。


    他没有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只是用一种很专注很认真的目光看向昭清,然后伸出手来擦掉昭清脸上的水渍,然后问他:


    “你怎么哭了呀?”


    “是我惹你伤心了对不对?”


    “我那么久没来找你,所以你才会伤心得打我对不对?”


    “老婆,我错了,你别伤心了。”


    听他这么说一说,昭清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然后,小傻子姜越宁终于握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昭清感觉到他胸膛里那颗生来就有缺陷的心脏如今却努力地在跳动。


    那是为他在跳动啊。


    姜越宁说:


    “老婆,你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好疼啊。”


    说罢他就用小狗般的眼神望向昭清。


    不过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这么说了之后老婆哭得更伤心了。


    他想他的娇娇老婆怎么比道观里的小朋友还爱哭啊。


    不过他还是那么喜欢老婆。


    姜越宁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只合格的小狗了。


    他会让他爱哭的老婆高兴起来的。


    于是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身回了院子里然后将一个光秃秃的、什么花也没长的花盆放在了昭清手里,然后他很不好意思地说:


    “老婆,春天还没有来,但是你别哭了,我送花给你。”


    姜越宁见昭清迟迟没有接过花盆,便以为自己的礼物有些不出手,可等他刚想羞赧地将花盆收回来,却见昭清迅速将花盆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一刻,姜越宁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极其炫目的笑容。


    他好高兴,原来老婆喜欢他的花啊!


    老婆不仅接过了花,甚至还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只是宁小狗突然发现好像还没问老婆的名字呢。


    当然,在问老婆名字之前他得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你好,我叫姜越宁。”他郑重其事地说。


    我不知道我在等待谁,再遇见你之前,我只是在无尽的等待。


    但直到你出现,我终于知道,原来我此生等待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昭清抬头,夕阳正巧打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昭清只感觉自己像是瞬间被这句熟悉的开场白拉回到了前世初遇姜越宁的那一刻。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他不再那么高贵矜持。


    宋昭清和姜越宁终于站在平等的两端,昭清终于不再怯懦,姜越宁也终于不再傲慢。


    远处似有悠扬的渔歌唱响,近处一阵风过吹得房檐上的风铃清脆悦耳。


    山茶花并没有开放,昭清没有闻到花香、他也没有在下一世向姜越宁讨杯水喝


    但他终于找到了他,他们不会再分离了。


    昭清想起自己曾经做的那个梦里。


    前世姜越宁抱着他的尸体跳海的那一瞬似乎闪回了许多的画面。


    最后的一个画面则是那天在菩月寺中,所有人环绕在姜越宁身边,他却只是静静跪在蒲团上诚恳许下心愿。


    昭清听到了他的心愿。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姜越宁要和宋昭清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可是后来昭清还是死了,姜越宁便以为他所许下的心愿到底没能被神佛所成全。


    但昭清却灵台一片清明。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重来的这一世了。


    原来竟是因为那个心愿


    是姜越宁的执念将这时光逆转。


    所以啊,姜越宁,这一世你要抓紧我了。


    昭清的笑意让泪水消散在风里,他们走过长长的两世终于求得了一个圆满。


    *


    姜越宁视角


    其实最初当老先生告诉我,他在古籍上找到了清除我体内毒素的古方时,我是犹豫不决的。


    原因无他。


    如果使用这个未被证实的方子也许会有痊愈的可能,但倘若失败,我连着偷来的三年时光都不会有了。


    有多少个夜里,我看着睡在我身旁的昭清,我抚摸着他的肌肤、他的脸颊,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对他的不舍。


    我痛恨自己竟也变得优柔寡断,我做不到那么决绝的转身。


    就这样就好,我们就这样就好。


    原本我以为日子将会按照既定的轨道继续走下去。


    直到三年后我彻底放昭清自由。


    可我没想到,某一天,一直以来监视姜明钊的人突然告诉我,我的好二叔为了扳倒我竟不惜以孙家为媒介利用昭昭。


    前世那些噩梦般的事情再度涌现。


    我不禁怀疑命运二字是否真的无从更改。


    今生我抓住了陈万,却无意之中知晓了一件前世的未解之谜。


    原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指使陈万的真正幕后黑手都不是傅岚声而是姜明钊。


    我联系了前因后果终于明白了一切。


    前世,走投无路的姜明钊被我打得节节败退,不得已准备逃窜出国,只是他为了报复我,竟无耻地让亲信将昭清骗到菩月寺,然后让陈万将昭清残忍杀害。


    只因为他知晓了我深藏在心中的那个秘密——我深深地爱着昭昭。


    他是想让我也痛苦悔恨终生所以才下此毒手。


    姜明钊!姜明钊!这一世他竟又做出这种事情,那一刻我决定不再因为祖母和父亲对他手下留情。


    然而比起这个,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无比在意。


    那就是我的昭昭究竟会不会相信姜明钊的花言巧语来陷害我?


    我不知道。


    也不敢赌。


    即使我们现在如胶似漆,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存在信任。


    这也许是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吧。


    但我不死心,我还想试一试,试一试这么多天以来的相处,昭清究竟能不能有一点点信赖我。


    于是我策划了傅岚声的袭击事件。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的走向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原本按照我的计划,我会派人把我的日程表透露给傅岚声,我知道他之所以迟迟没有潜逃出国,就是想拉着我一起去死。


    所以他一直潜藏在S市寻找机会。


    当然,他的躲藏经验有些拙劣。


    从他开始潜逃时,我就已经毫不费力掌握了他的行动路径。


    我之所以不那么着急联系警方抓捕他,无外乎就是为了让他再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


    在我的计划里,我会因为傅岚声的报复而身受重伤,昭清会在我身边照顾我,我会继续扮可怜祈求他的心软。


    也许到那时候,他会念着我的好,他不会听姜明钊的话。我想。


    然而我到底是低估了傅岚声了。


    他并没有完全听信我放出的风声,这个疯子竟然敢出现在明风大厦的楼下监视我,并且那天就是那么巧,昭清和我闹脾气独自上街,我因为要去追他而放松了警惕。


    于是那天,傅岚声出手了。


    他开着车不要命似的向我冲来,与此同时我按响了口袋里的警铃,附近巡逻的警方立刻赶来抓捕傅岚声。


    然而令我意外的却是昭清竟然下意识要扑过来挡住我。


    我怎么可能看着他被我连累,那一刻我真的后悔自己习惯性的玩弄人心。


    所幸最后昭清无碍,而傅岚声也被当场击毙。


    只不过后来,我的病更严重了些,我被推进手术室时,昭清并不知道实情,可后来医生却告诉我,我的情况更糟糕了。


    手术的作用对我来说已经是微乎其微。


    而我也能感觉到自己情绪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我会再次忍不住做出伤害昭清的事情。


    那时候我要怎么办呢?


    而且,更让我心忧的则是监视姜明钊的人告诉我昭清同意和姜明钊合作了。


    原来我到最后还是赌输了。


    即便对我再怜悯,昭清还是本能不信任我。


    于是我妥协了。


    最后,我终于答应使用那个不知道会把我的命运推向何方的古方了。


    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准备好一个既能让昭清对姜明钊深恶痛绝,又能让他对我有所留恋并且彻底消除他对我的不信任的假死计划。


    在这个计划里,昭清会和姜明钊合作,而“一无所知”的我则会去到距离姜明钊所在地很近的G国。


    姜明钊一定会按捺不住想要绑架我、杀了我。


    而昭清只要将姜明钊想要的文件给他,他就会立刻翻脸ju报明风,令明风陷入危机。


    那之后我佯装被姜明钊所杀,昭清一定会明白姜明钊的真面目。


    愧疚是消除不信任感的最佳良方。


    其实关于姜明钊的犯罪证据我早已备份了许多,即使没了保险柜里的那些也还有其他,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昭清的。


    而姜明钊想要陷害我的那些假资料,我则也一一作出了应对之法,一切在我“死后”都会按部就班执行,明风在接受调查之后一定会安然度过危机,我有这个自信。


    毕竟机关算尽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可这一次我如此费尽心血,也只是为了让我爱的人能够多信我一点,多对我有一点点愧疚而已。


    确实,我天生自私冷血,无论之后我是生是死,我都希望昭清能记得我,我希望他在想到我时能是毫无芥蒂的怀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猜疑。


    前世我为争名逐利机关算尽。


    而今生我只想为了那一点点的爱机关算尽。


    于是我买通了叛///jun的二当家,他原本就对首领穷兵黩武的行为不满,我承诺事成之后送他的家族一座金矿并帮他全家顺利躲避战乱和追杀。


    于是他将姜明钊带来绑架我的人都换成了自己人。


    并且就连选择的那个绑架地点都是曾经的杀伤武器实验室。


    在废弃的堡垒之下则是一个可以承受爆炸、袭击的特制避难所。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事先弄来的与我体型高度相似的尸体、我的逃跑路径,以及我死之后在姜氏能够帮助昭清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的亲信们。


    一切原本都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我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昭清居然没有听信姜明钊的话,甚至反将姜越宁一军,并且前来救我。


    是的,我虽然被姜明钊绑架,但我就是知道昭清来救我了。


    因为姜明钊放进来的那个亲信身上的一枚纽扣暴露了这个事实。


    那个纽扣其实是姜家研制的隐蔽针孔监听器。


    我参与了监听器的全部设计,自然一眼就将它认出来了。


    我知道,我的昭昭来救我了。


    原来他最后还是信了我的。


    但我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


    人啊,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知道自己爱的人终于肯信任自己了,第一反应竟然是拼命想要长久地活下去了。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奢望,我不想只要这三年时光了,我还那么年轻,我想和昭清长长久久过完这一辈子。


    如果我没能熬过去死掉了,结局也就是现在这样,昭清依旧会痛苦伤怀,但如果我活下去了


    美好的未来或许就在向我们招手。


    我拒绝不了那样的诱惑。


    是的昭昭,我是个骗子。


    这一次我要用我所有的一切,骗一个属于我们的美好未来。


    最终,我诱骗姜明钊来到我身边,他用来绑着我的绳子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我反手解开绳索的同时将他制伏住。


    碉堡里的几个自己人迅速前来帮忙。


    我将监听器强行摘了下来,昭清便再不知道碉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十几秒后,碉堡里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但被炸死的只有姜明钊和他的亲信而已。


    昭昭,或许,这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面。


    或许,这是属于我们的崭新开始。


    后来在漫长痛苦的治疗中我身体里的毒素渐渐被排出体外,只是由于那药方的副作用,我时常发烧呕吐。


    老先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显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摸着石头过河。


    我是病人却也是试验品。


    有的时候痛到极致的时候我便会想着、念着我的昭昭,每当我想起他,身体上极致的疼痛似乎都是可以忍受的了。


    可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重新面对昭昭,我在云衡观为他求来的一个又一个平安符已经堆满了床头。


    终于有一天,在一场高烧之后,我毫无意外地在副作用之下“傻了”。


    从那之后我似乎再也不发烧了,小衡急得不行,翻遍了古迹想要帮我找出恢复正常的方法,而老先生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他制止了小衡。


    他只说:


    “小衡,一切都是因缘际会,你若是瞎搅和,反倒是扰乱了一段姻缘了,我看小宁的痴症并不见得是件坏事,我们就由他去吧。”


    小衡似懂非懂,我却已经了然。


    我依旧时不时跟着老先生去T市的云衡观,去看那些曾经被我救助过现在已经渐渐长大的孩子们。


    我想或许很快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和昭昭相见。


    然而我没想到,上天的安排比我的计划更有深意。


    那天云衡观中火光大作,却终是让我爱的人抢先一步看到了我。


    从此,我们的新生活,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


    昭清视角


    “哥!哥!哎呀你别和豆豆乖乖闹了!”


    “少爷,少爷,小心别让豆豆咬到你!”


    姜姚和宋栗栗一前一后满别墅追逐姜越宁和两只小金毛的踪影。


    自从昭清把姜越宁找回来,他们还没安生两天,昭清就发现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现在跟小狗智商差不多的姜越宁和豆豆乖乖似乎是杠上了。


    三只小狗每天争宠争得不亦乐乎。


    “姜越宁!”眼看姜姚宋栗栗都奈何不了混世魔王宁小狗。


    昭清终于出声呵止,这才在鸡飞狗跳下让姜越宁迅速安静下来。


    宋栗栗和姜姚也一前一后把两只不甘示弱的小金毛抱离了战场。


    “昭清,你真的相信吗?”方漾在一旁抱臂而立,看着姜越宁“天真无辜”地拿着自己的枕头被子兴高采烈地放进了昭清的卧室里。


    “什么?”昭清回头不明所以。


    “什么什么啊,啧啧,我的意思是说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他是傻了吧?”方漾这人和姜越宁八字相冲,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家伙能自己设假死这么大一个局,怎么可能到最后反而傻了呢,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他忍不住出言提醒昭清。


    哪知道昭清听后却面色平静扭头问道: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呢?”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方漾不解了。


    昭清见方漾目瞪口呆,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他说道: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宋昭清了,现在有事业、有地位、有才有貌,我相信无论是哪位劲敌来都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方漾哑然,确实,现在的昭清羽翼渐丰,自从前段时间几个国级项目之后,他现在的地位已经不是其他对手可以匹敌的了,再者说,通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现在姜氏的股权资金项目人才全都在昭清自己手上,哪怕是全盛时期的姜越宁和现在的昭清打擂台都未必能赢了。


    昭清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继续笑言道: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只是一个枕边人而已。”


    “我爱姜越宁,现在爱,以后估计也会继续爱,所以由他来当这个枕边人正合适。”


    “如果他的痴傻是真的,那也无所谓,毕竟就算他傻了也会继续爱我,而且他现在这样像只小狗也很可爱”


    “但如果他痴傻是假的,那他宁愿装疯卖傻失去尊严也愿意当我的小狗,将限制他自由的缰绳放在我手里,那岂不是代表他更爱我了么?”


    “再说了,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我随时可以自由来去,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听着昭清说得如此有理有据。


    方漾不由得感叹:


    “原本以为这是一段孽缘,却没想到现在看来你俩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呢!”


    “你们啊,真是一对装糊涂的高手!”方漾决定以后再也不掺和这对夫夫的事情了。


    他想人生也许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博弈,尤其是对于两个同样聪明的人来说,或许势均力敌的较量与博弈便是他们之间爱情最好的调味剂。


    宁小狗终于霸道地将豆豆乖乖彻底赶出了主卧后,他环顾四周一切都是自己在时的模样,他感觉很满意。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上那只手表之上,在他看过去的那瞬间。那个曾经被扔进沙漠已经停摆的手表居然再次顺时针转动了起来。


    一切似乎再次回到了应有的轨迹上。


    这段他强求来的孽缘终于被他们辛苦经营成了一段良缘。


    此刻,昭清推门进来,姜越宁收敛了眼中的锐利,再次变回了天真无邪的小狗一只。


    “你在干什么啊?”昭清笑着问他。


    他贴着昭清撒了一会儿娇,然后才说:


    “老婆我其实有礼物要送给你。”


    然后他像是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枚平安符。


    这是曾经昭清知晓姜越宁就是【camellia】之后一怒之下还回云衡观的那枚平安符。


    它含着姜越宁赤诚的心意,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上,昭清的目光变得深邃,他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花房里,那盆光秃秃的花盆正挨着那些名贵的鲜花,昭清知道,花房里这样温暖,即使是在冬天,山茶花的种子也会很快抽芽。


    姜越宁看着他笑得美丽无暇:“老婆,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们就当重新认识吧,不过虽然我们只认识了几天,但是我真的好爱你啊!”


    “宁小狗,从前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只是过去式,我们可以创造许多更美好的未来,虽然我们认识了不止几天,但是,我依旧爱你。”昭清轻轻踮起脚来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人们说额上吻是此生挚爱的意思。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即使寒风凛冽,对我来说也总会是春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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