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康熙中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这般时候,要说在场的人没有一点其他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胤禛控制住局面,首先吩咐梁九功、太医等照顾好皇阿玛;其次,在场的所有宗亲、皇子等都不允许离开大殿。


    “这里交给五弟、胤祯控制,若有人敢反抗,杀无赦。”


    向来话少,只喜欢埋头做事的雍亲王头一回露出他的铁血手腕,在场的宗亲等都被他镇住了。


    胤禛扭头喊胤禟:“老九跟我出来。”


    “四哥,我这就来。”


    胤禟把永乐塞福晋手里,快速说了句:“照顾好自己。”


    叶菁菁点点头,抱紧女儿。


    永乐拍拍额娘的胳膊:“太紧了。”


    “额娘的错。”叶菁菁轻轻松开手。


    永乐好奇地指着身穿一身黄色旗装,特别好看的女人,问额娘:“那个是谁?”


    “那是你阿玛的额娘,你得叫玛嬷。”


    叶菁菁把女儿抱在胸前,低头叮嘱她:“你先别闹,额娘有正事儿忙。”


    “哦。”


    永乐是个听话的,额娘叫她别闹她就不说话,趴在额娘怀里假装自己睡觉。


    宜妃娘娘抽空看了眼永乐这边,眼神一软,随即看向德妃。


    德妃目光沉稳坚定,她给宜妃示意,宜妃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荣妃好似在笑,皇上中风了,她不仅笑,还端起酒杯十分享受地品着。


    怎么会如此?荣妃不是这等分不清场合的人。


    贵妃娘娘紧紧握住康熙的手,眼泪哗哗地流,难过得情真意切。宜妃站在台阶上,台阶下的宗亲们的小动作都落在她眼里,一个个心思各异。


    宗亲们都支持老八,如今皇上点了雍亲王为太子,宗亲们内部好似起了分歧。


    胤祯拖了一把椅子摆在大殿中央,他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把大刀横在膝盖上。无声地威胁,离他最近的宗亲都往后退了一步。


    废太子胤礽已被侍卫按下,其他兄弟不敢跳出来,胤祺只盯着老八,老八这时候心如槁木,浑身的精气神好似都被抽干了,八福晋着急地摇晃他,老八一屁股坐地上,抱着膝盖,小孩儿一般呜呜哭起来。


    听到哭声,永乐就跟小虾米一样跳起来,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瞅。


    叶菁菁一个没抱住,永乐从她的膝盖滑下去,正要跑出去时被叶菁菁一把拉到怀里:“额娘怎么跟你说的?”


    永乐脖子一缩,讨好地冲额娘笑。


    太和殿内大家互相观察着对方,气氛紧绷又放松。


    太和殿外,胤褆提刀守在太和殿外的月台之上,太和殿四周的左右翼门、宏义阁、体仁阁、太和门、贞度门、昭德门等,都尽收眼底。


    “太子!”


    胤褆扭头看到胤禛,脱口而出太子两个字,四周侍卫都齐刷刷侧目。


    胤禛大步迎过去:“大哥,内阁阁老可到?”


    “还未。”


    “外头可还好?”


    胤禛话问得含蓄,胤褆听明白了,他道:“八旗护卫军统领禁军和侍卫,董鄂增寿站咱们这边,内廷侍卫、禁卫军都已在掌握中,皇城安危可控。提督九门步军统领是皇阿玛的人,没有皇阿玛的御旨他们不会动,只要守好京城九门,今晚上京城内出不了事。”


    胤禛拍拍大哥的肩膀:“辛苦大哥了。”


    “太子放心,宫里有我等守卫,今晚上谁也别想冲击紫禁城。”


    “大哥,你叫我四弟吧。”


    胤褆道:“尊卑有别,该如何就如何。何况,就算我叫您太子,不叫您四弟,您就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吗?”


    胤禟笑道:“几年不见,我还以为大哥变了,没想到说话还是这般直接。”


    守卫太和殿的侍卫们目不斜视,耳朵却都竖起来了。皇上中风、废太子,又立新太子,可以说是天塌了一般的大事,这兄弟三人有说有笑,还有空斗嘴,心真大呀。


    “启禀太子、直郡王、九贝勒,内阁大臣们都已到午门外,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的佐领带兵拦住了,进不来。”


    “为什么拦?”


    “镶黄旗佐领说,他们接到消息,说今晚有人逼宫,皇上太子被挟持,他们赶来救驾。午门被咱们兄弟拦了,他们进不来,正在午门外叫骂。”


    胤禟往前一步:“四哥别动,大哥守着太和殿,我出门会会他们。”


    胤禟快步跑下台阶,穿过太和门,在金水桥处碰到从协和门外赶来的董鄂增寿。


    “九贝勒!”


    胤禟嗯了声:“后面都布置好了?”


    “九贝勒放心,我已带人去各门巡视过了。”


    两人跑上午门城墙,城墙上竖起了一排熊熊燃烧的火把,把午门百步之远的地方都照得格外亮堂,胤禟往城墙下一瞥,就看到堆在午门外的旗兵,他们把午门挡得死死的,李光地等人根本进不来。


    “楼下领头的是何人?”


    “吾乃镶黄旗佐领图山。”


    图山认出直郡王和九贝勒,他大声喊道:“请直郡王、九贝勒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宫护卫皇上。”


    胤禟讥笑道:“皇阿玛好好地在太和殿,用得着你护卫吗?你接了谁的消息进城来的?九门提督干什么吃的?你们不会跟九门提督合谋,想进宫害皇阿玛吧。领兵冲撞午门,图山,你们好大的胆子。”


    图上举起手中书信:“我等并未私闯,我等有皇上御笔亲书,书信上还有皇上的私印。”


    胤褆和胤禟对视一眼,胤禟道:“皇阿玛无碍,若你们想进宫来也可,但本贝勒只允你们进来,八旗兵必须留在午门之外。”


    镶黄旗、正黄旗的正白旗的佐领犹豫,胤禟继续道:“阁老们进宫面见皇上,你们若是不进来,不要挡路。”


    图山等人道:“等等,我们要进宫。”


    “那就叫你们的人退到远处去,把路让出来。”


    图山等人十分谨慎,只进来了四位佐领,其他人都领兵退后,以做策应。


    李光地等阁臣总算能进宫了,姚元景不动声色地走往一边移动,快步走到胤禟身边,低声道:“我刚才看了眼,图山手上的密信字迹看不出真假,那个印信确是皇上的私印。”


    皇阿玛若是料到今日,定然不会只安排图山等人进宫,若不是皇阿玛安排的,能拿到皇阿玛私印的是谁?


    胤禟暗道一声不好,他冲着太和门飞奔而去,厚重的木门却赶在他冲进去之前砰的一声关上。


    “卧倒!”


    太和门内的胤褆,太和门外的董鄂增寿同时发出命令,胤禟往地上一趴,原地滚了一圈,利箭从他身边飞过,砰的一声扎进门前的砖石缝隙中。


    胤禟利索地爬起身躲到角落,他看到前方李光地受伤倒地,姚元景、李德明抬上李光地躲避。


    满人大臣身手好一些,穆和伦、温达、图山等人已躲到太和门围栏之下。


    胤禟目光快速扫过四周,他发现弓箭手在左右两边崇楼上,他赶紧捂住头往昭德门躲避。


    董鄂增寿等人也发现了,三个侍卫一组互相配合,一个人暴露到弓箭手的视线中吸引注意力,弓箭手一动,贴着两边城墙的侍卫冲出来,对着崇楼一顿猛射。


    这样几轮后,崇楼上的弓箭射都被解决了干净。


    “统领,他们人手不多。”


    董鄂增寿点点头:“上城楼,先把城楼上的叛军诛杀,再把太和门打开。”


    危机暂时解除,胤禟跑去瞧李光地:“没事儿吧。”


    李光地急促地喘了口气:“还行,死不了。”


    一箭射中李光地胳膊上,姚元景撕了衣摆做布条,勒住他伤口上方五寸处,好歹止住了血。


    图山跑过来:“九贝勒,宫里究竟发生何事了?”


    李光地、姚元景、温达、穆和伦都看向九贝勒。


    “皇阿玛中风,口不能言前废太子胤礽,随后指四哥为太子。皇室宗亲都在现场,都能为此作证。”


    图山倒吸一口凉气,宫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如何?”


    “太医还在救治。皇阿玛身子骨一向不错,救治也及时,应该很快会好转吧。”


    不管心里如何想,胤禟如此说,以图山为首的上三旗佐领都松了一口气,皇上还在就好。


    李光地问道:“宫内侍卫等都听调遣?”


    胤禟点头。


    “那就怪了,侍卫都听调遣,那是谁要杀了咱们?”太和门一关,里面和外面同时动手,所要调动的人手不少。


    除了皇上之外,在宫里还能有谁不叫皇上察觉到就能调动人手?


    所有人心里都浮起同一个名字,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在紫禁城里住了三十余年,只有他了。


    “图山,现在轮到你们救驾了!”


    “那就请九贝勒打开午门,放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的旗兵进宫。”


    “打开午门可以,但是我要先看看你手里的信。”


    图上毫不犹豫地把信递过来,姚元景、李德明、温达能内阁大臣拆开信,先看印信,确实是真的。


    “印信是真,字迹是假。”


    图山急道:“不可能,这封信是内廷太监李环亲自送到我们手里来的,李环不可能有假。”


    还涉及内廷太监,那就更没错了,除了废太子,再无哪位皇子能使唤得动内廷太监。


    “废太子若是要动手,给上三旗佐领传信干什么?”


    “佐领带兵护驾,正好跟禁军对上,人手都调到午门去了,内廷不就空虚了么,想做什么不就容易许多。”


    “开午门!放人进来!齐力破开太和门!”


    胤禟不怕废太子想篡位,他怕的是废太子不想活了,想同归于尽!


    废太子之前干出来的疯事不少,被复立后好像一切都恢复正常了,但这只表面上,谁知道背后藏了什么。


    胤禟猜的是对的,第一次被废他就彻底疯了,被复立后,他猜到皇阿玛只是拿他当稳定朝堂的棋子而已,他那一点点悔过的心思被怒火代替,等到皇阿玛下旨叫外面的兄弟们回京,他就再也不想忍了。


    都毁灭吧!大清既然不是他的,那就毁掉!


    太和殿外内侍和禁卫军厮杀正烈,太和殿内,可以称得上是屠杀。


    废太子胤礽提着刀朝宗亲们冲过去,宗亲被砍倒一片,鲜血刺激得胤礽更加疯狂,他仰天狂笑:“都支持老八,不支持孤是吧,孤要死了,孤今日就送你们阎王殿,到阴曹地府咱们再继续斗!”


    宗亲们聚一起躲不开,废太子一刀挥过去,尖叫声,哭喊声,几欲冲破太和殿屋顶。


    “哈哈哈,都给孤去死!”


    胤礽恨毒了皇室宗亲,下手毫不留情。另外一边,又是另外一番刀光剑影,胤祯横刀在前,和胤祺联手应对冲上前的死侍,胤祐、胤俄、胤裪、胤祥护着皇阿玛,跟两边冲过来的死侍交手。


    “七哥!快躲开!”


    胤祐行动不便,一个躲闪不及被死侍砍中肩膀,好在胤祥拉了他一把,刀尖从他肩膀滑下砍到了他的腿。


    胤祐痛得浑身一哆嗦,胤祥把他往后一扯,胤祐整个人往后仰,撞开身后的两位太医,一下跌倒在皇椅上,压住了康熙,康熙身上的银针被压下去,一针刺透了康熙的身子,康熙猛然睁开眼睛,旁边飞溅的鲜血飙了他一脸。


    “梁九功!”


    胤祐忙扶住倒过来的梁九功。


    梁九功替康熙挡了一刀,伤到了大腿。


    皇子挤在左边台阶上护着康熙,贵妃和四妃们挤在右边,外围是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太和殿的台阶上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被护在最中间动弹不得的康熙,一睁眼就看到大殿内的惨状,疯狂的太子、被屠的宗亲、狠辣的死侍,死在他脚下的宫女太监……


    康熙浑身的肌肉颤抖起来,他嘴唇嗫嚅了好几回,发不出一个字来。


    大殿边缘处角落,外层是福晋们随身伺候的奴婢,皇子福晋都挤在中间,五福晋、十福晋抢了一把刀站在皇子福晋们最前面,五福晋手抖:“我自从嫁进皇家后,连羊都没宰过。”


    十福晋也是如此,但她胆子大一些:“五嫂别怕,死侍都是冲宗亲和皇子们去的,咱们躲得远,人家不会来杀咱们。”


    叶菁菁看了眼十弟妹,真是实诚人,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你就只差明说,她们这些福晋不姓爱新觉罗,不是死侍的第一目标好了。


    四福晋咬牙切齿:“这么多死侍,定然有赫舍里氏在其中帮忙,赫舍里氏都不想活了吗?”


    噶布喇早死了,赫舍里氏的领头羊索额图也死了,索额图的儿子都被诛杀殆尽,索额图为太子继承大位留下的东西定然落不到其他赫舍里氏之人手里,只可能落到太子手里。


    太子要发疯,其他赫舍里氏估计不知道,若是知道,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会上报康熙。


    有些话真是不能提,一提就好像被死神听到了,两个死侍提刀冲过来收割人命。


    “敏心!”叶菁菁语气急促而紧张。


    叶敏心提刀迎上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刀挥过去抹了一人脖子,一个转身踏步绕到另外一个死侍身后,双手握紧大刀,利索地砍掉脖子。


    “苍天!”


    几个胆子小的福晋吓得一哆嗦。


    五福晋和十福晋稍微松了口气,太好了,九弟妹/九嫂这个婢女太厉害了,不用她们上。


    叶敏心的动作太过利落,引起了大殿上死侍的注意,更多的死侍冲过来,福晋们、宫女们本来缩成一团互相依靠,见死侍盯上她们,有人忍不住冲出去,其他人也尖叫着四散逃跑。


    顿时,这个角落只剩下四福晋、五福晋、叶菁菁、十福晋和十四福晋,他们五个大人中间,还夹杂着三个孩子,弘晖、永乐和抱在十四福晋怀中一岁大的弘明。


    十四福晋眼泪哗哗地流,抱着儿子哭道:“都怪额娘,额娘就不该把你带进宫里。”


    儿子出生在海参崴,要不是为了把孩子抱给皇阿玛瞧瞧,她今日也不会把儿子带进宫里。


    永乐扯了十四福晋一下:“婶婶,咱们要准备跑了。”


    跑?跑哪儿去?


    叶菁菁粗鲁地扯下碍事的旗头,把女儿抱在身前,叫女儿搂紧她的脖子,敏心和慧心护着她们从这边墙角挪到对面墙角去。


    弘晖紧张地拉着额娘:“额娘别怕,儿子护着你。”


    四福晋把儿子扯到身后藏着:“额娘不用你护,你保护好自己。”


    叶菁菁从地上捡起两把刀,一把塞给四嫂:“自己护好自己更加靠谱。”


    永乐一手搂着额娘脖子,空出一只手,伸手从额娘头上拔了两根簪子,一手握一根,就跟握着两把小剑一般。


    叶菁菁五人带着孩子挪到太和殿更加角落的地方,这时候,宗亲几乎被废太子砍杀殆尽,太子提着刀疯笑着冲向大殿中央,挥舞的刀冲着德妃过去,德妃后面的荣妃拉了她一把,废太子的刀只砍掉了德妃的旗头。


    “哈哈哈,德妃娘娘,别躲嘛,早晚都得死,晚死不如早死。”


    胤祥提刀迎过去,两刀相撞,废太子手中的刀差点被撞飞。


    “十三弟如今出息了,都敢对孤动手了是吧!”太子双手握刀冲上去。


    叶菁菁几个挪了位置也没躲开死侍,五个死侍围上来,敏心一个人应付不及,五福晋、十福晋咬牙提刀迎上去,叶菁菁把女儿丢到墙角,拿着刀过去帮忙,四福晋也跟上她。


    十四福晋双手张开,一个人护着墙角三个孩子,又一个死侍提刀过来时,弘晖从十四福晋胳膊下钻出去,一刀戳向死侍的肚子,死侍把刀横格挡开,弘晖年纪小力气不足,手中的刀飞出去,他手无寸铁,下意识往后退。


    死侍冷笑一声,不远处的四福晋又急又怒:“住手!”


    第一刀过来,弘晖就地一滚躲开,他还没起身第二刀就来了,眼看躲不开了,电光石火之间,永乐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握紧手中的簪子,用尽全身力气往死侍身上捅。


    死侍痛叫转身,旁边抽出手来的叶菁菁上去就是一刀,死侍的鲜血溅到了弘晖和永乐身上。


    叶菁菁紧紧抱住女儿,杀人的时候她不怕,这时候她的手却止不住发抖。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的永乐就没了。


    “永乐没事吧。”


    “额娘,我没事呀。”


    “你没事,你额娘我有事,你个臭孩子,谁叫你冲出来的。”叶菁菁的眼泪都到眼眶了,愣是被她仰头吞了回去,化身河东狮吼。


    “砰!”


    大殿外有人在撞门。


    叶菁菁扭头看到大门被一块厚重的木栓别的死紧:“敏心,去开门!”


    “是!”


    叶敏心解决了身边的敌人,绕过厮杀最激烈的皇椅周遭,踩着宗亲们的尸体跑到门口,连杀三个守门的死侍,这才打开了大门。


    大门一打开,提刀站门口的胤褆、胤禛、胤禟都惊呆了,这殿内比外面还惨烈。


    “救驾!”


    禁卫军冲进门,所有死侍被肃清,废太子被按倒在地,他疯狂大笑:“这一晚,孤过得甚是愉快,这一辈子受的罪,都抵了!”


    胤禟冲向角落里:“福晋,永乐,没事吧。”


    叶菁菁摇摇头,她现在精神有些木,这晚上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永乐被阿玛抱在怀里,她笑:“阿玛,我杀了一个坏人哦。”


    “永乐……杀人了?”


    胤禟吓坏了,不敢相信,女儿一个四岁多的能杀人了?


    叶菁菁翻了个白眼:“她拿我的簪子捅了两下。”


    “哦。”


    永乐拍拍阿玛的肩膀:“你额娘在看你耶。”


    “什么我额娘,你这个小丫头……”胤禟回头,真见到他额娘在瞪他。


    胤禟抱着女儿忙上前去:“额娘您没事吧。”


    “多谢九贝勒关心,我还活着呢。”宜妃心里正生气。


    胤禟赶紧抱着女儿过去:“永乐,快叫人,这是你玛嬷。”


    永乐甜甜蜜蜜地喊了声玛嬷:“玛嬷,你真好看。”


    宜妃一笑被孙女逗笑了,她看到儿子身上的血迹一下又笑不起来:“你没受伤吧。”


    “没有,董鄂增寿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一点事都没有。”


    宜妃叹气:“没受伤就好,回头定要好好感谢他。”


    “额娘您要真想感谢董鄂家,您帮三嫂讲讲好话,让三嫂也能出门。三哥做的荒唐事,没必要连累到三嫂和孩子。”


    胤祉被圈禁后,三贝勒府也被封了,除了采买的管事之外,其他人都出不了府门。


    “你三嫂那边过几日再说吧,现在一堆事情要处理。”


    好好的一场家宴,最后搞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尾。


    李光地、姚元景、李德明、穆和伦、温达等内阁大臣都进来了,他们看到狼狈不堪的皇上,顿时都跪了下来。


    康熙憋着劲儿,一张嘴口水流下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御医忙劝道:“皇上您可千万别生气,怒气上头更加伤身,您的身子骨再也禁不住了。”


    胤禟抱着女儿上前:“皇阿玛,就一件事儿,您指了四哥当太子,宗亲们都死得差不多了,也没个见证人,您跟内阁大臣们所说,你是不是自己选四哥当太子的?我看也别选太子了,四哥直接登基吧,大清如今也穷,就别搞两回大礼了,浪费银子。”


    康熙嘴里还流着口水,瞪向胤禟的眼神凶得很。


    胤祺偷偷拉了胤禟一下,叫他赶紧闭嘴,别刺激皇阿玛。


    “五哥别拉我,这个时候不说清楚,那什么时候说清楚?你的好儿子,嫡子,这都跟你同归于尽了,宗室死得差不多了,您又是这副样子,不叫四哥继承大位,难道看着大清起动乱吗?”


    “九弟,别说了。”


    胤禟不听劝,冲皇阿玛翻了个白眼:“皇阿玛您别忘了,年后还要打准噶尔残部。”


    康熙气得脸都红了,偏偏说不出话,只能颤抖着手,指向老四,啊啊几声。


    胤禟帮着翻译:“李光地,听明白没有,皇阿玛说下一任皇帝就是我四哥。”


    宜妃给小儿子一巴掌,你可闭嘴吧。


    李光地上前一步:“皇上,您若是选雍亲王,您眨眼两下。”


    温达、穆和伦等都抬起了头。


    康熙,缓缓眨了两次眼。


    李光地扭头问穆和伦、温达:“两位大人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吗?”


    马齐没了差事,如今内阁中的满臣,主要以穆和伦、温达二人为主。


    穆和伦和温达点点头。


    胤禟冲站在后面的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佐领道:“你们,明白了吗?”


    图山等人交换了个眼色,跪下:“臣等听皇上吩咐!”


    到了这会儿,胤禟、胤俄、胤祥、胤祯等都露出了笑脸,今晚上如此凶险,总算把事情定下来了。


    康熙指着地上的废太子,发出愤怒的嘶吼。


    胤禟替他皇阿玛说话:“把废太子提过来。”


    押着废太子的侍卫把废太子从地上抬起来,废太子手脚无力,脑袋垂下,两个侍卫见他不对劲,低下身子一看,太子口鼻流血,人已经没了气息。


    胤禛忙道:“御医,快过来看看。”


    御医跑过来,先是查脉象,又是摸鼻息,人真的没了。


    康熙的眼神都瞪直了。


    御医看到太子荷包里露出一个纸包,御医打开纸包一看,脸色一变:“太子服毒而死,这好像是剧毒。”


    御医用手指沾了一点,闻到了麻风木的味道,他立刻道:“王太医,你快来瞧瞧,这是不是禁书中写的活死人之毒。”


    王太医出身西南边陲,论识毒,太医院无人比得上他。


    活死人之毒传自魏晋时期,据说这毒以麻风木为主料,再辅以马钱子、夹竹桃和乌头。


    一次服用过多会让人暴毙,少量服用活死人之毒则能让人短时间内感觉飘飘欲仙,但即使是少量服用,服用时间过长会导致人手足僵硬,身体不受控制,症状类似中风。


    王太医捧着活死人之毒双手颤抖不能自已,他磕头道:“若是没错,皇上应是中了活死人之毒。”


    康熙目眦欲裂,两吸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皇上!”


    “皇阿玛!”


    “太医快给皇阿玛看看!”


    殿内皇子、大臣们都乱了起来,太医忙给康熙治病,一番检查完后,王太医说:“皇上中了活死人之毒,应是长期接触这个毒,少量多次才会变成这样。以后若是好好调养,放松身心,几年后,或许有希望能动弹,只是不能再沾酒。”


    胤禛松了口气:“以后就麻烦王太医了。”


    天快亮了,没受伤的太监和侍卫把康熙抬到乾清宫休息,太和殿内这一地的尸体,也要赶紧清理了。


    内阁大臣都在,皇子们也在,当场写了圣旨,盖了大印,今日就要宣旨!


    李光地等内阁大臣率先跪下:“臣等,给皇上请安!”


    胤禟、胤祯等跪下:“臣弟,见过皇上!”


    外面天色已亮,朝霞满天,一道朝阳从地平线升起,照进太和殿,光漫过满地的尸首,爬过侍卫、大臣、皇子的背,照耀着胤禛的脸。


    晨光为他加冕!


    “众卿平身!”


    胤禛今日就不出宫了,吩咐苏培盛带人把养心殿收拾出来,他暂住在养心殿。登基的吉日还要内阁和礼部商议,一切事宜等登基大典之后再详议。


    后宫诸位娘娘也依然住在自己宫里,后宫事务依然由贵妃娘娘处理,都不是要紧的事情,都可推后再谈。


    胤褆、胤禟、胤祯昨日才赶回京城,回府后换了身衣裳就进宫赴宴,碰到一堆事情,如今能出宫了,都要回府收拾收拾。


    其他人昨晚上都受了不小的惊吓,能活过昨晚已经很不容易,这时候也恨不得马上回府。


    “大哥还不能休息,这几日京城的防务放松不得,九门提督朕信不过,麻烦大哥这几日暂代九门提督之职。”


    “臣,领命。”


    胤禛看向董鄂增寿:“宫里的防务就交给董鄂大人,没有朕的命令,进出都不能放人。”


    董鄂增寿领命。


    “昨晚之事非同小可,若不是我们兄弟齐心,众位将士忠义,大清这次真会动摇国本,五弟、十弟,你们带着刑部把京城内外查一遍,务必要查出叛贼。”


    胤禛又交代十二、十三:“皇室宗亲损失惨重,交接宗亲们遗体之事朕交给你们,朕会吩咐宗人府协助你们,但是拿主意还得你们自己来,宗人府之言不可完全听信。”


    胤裪犹豫:“各家能做主的宗亲昨晚上都来了,几乎死绝,他们各家的继承人还未定,只怕又要起一场争端。”


    “不妨事。”胤禛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你跟他们说,若是办得好,待朕登基后会给他们赐爵。”


    若是办得不好,给他使绊子,爵位就都别想要了。


    胤祥笑道:“十二哥放心,咱们办事他们若是不满意,叫他们找四哥去。”


    “要叫皇上。”胤裪纠正他。


    胤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以后听胤祥的吧,咱们兄弟关系亲近,称呼不用改,免得以后生分了。”


    “皇兄说得是。”


    把一众事务简单安排好,宫门打开,想出去的,这就可以出宫了。


    没有分到差事的胤禩一句话都没多说,沉默地走到宫外时,他叫住胤禟。


    “八哥叫我何事?”


    胤禩打量着老九:“汉臣明明最支持你,你让四哥上位,为他做嫁衣,你甘心吗?”


    胤禟收起笑意,正色道:“八哥,大清基业长青比什么都重要,我上位比四哥做得好吗?肯定不是。既然如此,咱们兄弟何不一起支持四哥,四哥越好,大清越好,咱们就越好。”


    “你自觉比不上四哥,难道其他兄弟都比不上?”


    “八哥,咱们兄弟不说虚话,你上位只会让那些想操控朝廷,从皇权里分一杯羹的宗亲、满臣满意,对爱新觉罗,对大清并无好处。”


    胤禟往更深的一层说:“一个皇帝若压不住朝堂,势必会起纷争,宗室之间也会杀戮不断。八哥,咱们兄弟间杀得血流成河有什么意思,你手里有刀,心里有刀,对着外人去,你若有本事去开疆扩土,大清都会成为你背后的力量。”


    胤禟笑道:“八哥有空去外头瞧瞧,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呐。”


    也不管八哥有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话,胤禟抱着女儿上马车。


    回府的路上,胤禟跟福晋说:“希望八哥能想通,八哥若是想不通,继续跟四哥斗,我怕他步上三哥的后尘。”


    叶菁菁皱眉:“我堂姐那边,也不知道四哥将会如何处置。”


    “放心,四哥不喜三哥,但是也没到痛下杀手的地步。三哥是皇阿玛亲口下旨圈禁的,四哥定不会放三哥出来,但是三嫂和侄子们,四哥不会难为他们。”


    “那最好不过了。”


    胤禟摸摸女儿的小手:“昨晚上怕不怕?”


    一回京就碰到这么血腥的事情,也不知道孩子有没有吓坏了。


    永乐趴在阿玛身上打哈欠:“永乐不怕,下次再碰到坏人,永乐肯定会弄死他们。”


    胤禟一口气憋回去,扭头看福晋,他们家闺女这么凶残吗?


    叶菁菁不觉得奇怪:“永乐从去年起永乐就跟着敏心练武,吃苦能力一般,武艺谈不上,也就只能说比一般孩子身段灵活些,但是她的胆子么,那真是比一般孩子大。”


    要不是她反应快,当时永乐和弘晖差点就没命了,弘晖都被吓坏了,永乐还能冲她乐。


    永乐睡着了,胤禟抱着女儿叹气:“胆子大点也好。身边不可能随时都有人保护,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比如这次,进宫随身带的伺候的人都是有数的,这次南生就跟没能跟着永乐进宫。


    “四哥这次定会对赫舍里氏痛下杀手吧。”


    “不知道,看四哥安排吧。”


    胤禟道:“赫舍里氏有些才能的都死光了,剩下的子孙看不出好赖来,但赫舍里氏毕竟是满清八大家族之一,主支这一代人不争气,旁支里还是有几个可堪大用的,看在赫舍里氏族人们,还有孝诚仁皇后的份上,四哥放他们一手也未可知。”


    “皇室从不缺血腥之事,翻一翻史书,有多少皇权交替是没有动刀的?到了咱们大清,也少不了。”胤禟叹道:“希望大清后代子孙能少流些血吧,爱新觉罗的后代不少,也禁不住这样杀。”


    胤禟夫妻回府,宜妃也回到翊坤宫了,她洗漱之后却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荣妃的笑,在当时的场合下,她的笑是那么诡异,荣妃究竟在笑什么?


    德妃此时正在荣妃宫里,他直言:“给皇上下药之事,是不是有你的手笔。”


    荣妃笑道:“德妃姐姐怎么如此想,皇上待我好,我怎么会去害他。再者说,我一个后妃,哪里能弄来什么活死人的毒药,听都没听说过。”


    “你别以为废太子死了,没人指证你,你就能逃出生天。”


    荣妃无奈道:“德妃姐姐,待雍亲王上位您就是太后,您要想杀我直接动手过后就是,何必再找理由诬陷我。”


    德妃轻嗤:“荣妃,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有多记仇,我心知肚明。你是否因为胤祉被圈禁之事恨上了皇上?”


    “我听不懂德妃姐姐在说什么。”


    德妃点点头:“行,你不想说就算了,看在你昨晚救我一命的份上,此事我只当不知,但是若有人调查出来,我也不会为你开脱。另外,老三是皇上圈禁的,就算老四上位也不可能放老三出来,如果你有这种念头,不必跟我提。”


    德妃转身离开,目光扫过矮桌上的道教养生名录。


    荣妃笑着目送德妃离开,等德妃走后,她如往常一般唤宫女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出去吧,本宫要休息。”


    宫女退出去后,荣妃躺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眼泪滑落。儿啊,太子已经死了,额娘帮你报仇了。


    胤祉出言要杀了太子被皇上圈禁,太子重新上位后又岂能放过他。


    胤祉面上看着还好,实际上已经被折磨得不是个男人了。荣妃好恨,恨太子,恨包庇太子的皇上。


    现在好了,她只是叫人小小推波助澜一下,一石二鸟。所有害了他胤祉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皇城里有血腥不足为奇,上面下令,短短时日内,太和殿内的门窗都被擦洗干净,地砖都被换上新的了。


    内阁和礼部考虑到事情紧急,把登基大典定在正月初六,宫里一切事宜都为登基大典做准备,宫里除夕、元旦等都不办宴会了。


    年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办宴,估计去的人心里也膈应。


    皇太后从腊月中旬时就病着,废太子发动宫变之事没人敢跟她说,但是等到正月初六登基大典那一日,她还是知道了。


    皇太后被扶着去参加大典,大典上,她看到宗亲队伍里好些眼熟的人都没了,她不禁轻叹一声。


    老了,什么都管不了了,小辈都瞒着她,真当她已经眼花耳聋了。


    登基大典后,皇太后去乾清宫看望已经升格成太上皇的康熙,看到康熙不能说不能动,皇太后悲从中来。


    “皇祖母,您别哭,太医说皇阿玛能治好。”胤禛劝道。


    皇太后不听,她一边擦泪一边哭道:“一个个的,怎么就这般狠心呐。啊,都是亲父子啊!”


    康熙也流泪,他动不了,说不了话,只能啊啊啊叫唤。


    皇太后见了更加心痛:“皇帝,你好好养身子,以后,我日日来瞧你,你不会说话,我定然不会叫奴才欺负了你。”


    康熙呜呜地哭。


    胤禛怕皇祖母哭坏了身子,赶紧叫人把皇祖母扶回慈宁宫。


    康熙不哭了,梁九功轻手轻脚地给他拭泪。


    康熙这会儿有空看胤禛,看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皇袍,目光中透出几分审视。


    “皇阿玛,今儿是儿臣登基的好日子,儿臣前来,就是想告诉您,您不敢做的事,不想做的事,做不到的事,儿臣以后都会一件一件地去做!”


    康熙眼睛瞪大,胤禛想做什么?


    胤禛温和道:“儿臣希望皇阿玛活得长长久久,您好好瞧瞧儿子治下的大清是何等模样,看看我是不是您最优秀的儿子,最优秀的继承人!”


    第62章


    康熙住惯了乾清宫,加之康熙身子不太好,出于孝道,胤禛登基后,乾清宫依然是康熙在居住,胤禛平时起居办公都是在距乾清宫不远的养心殿。


    胤禛上位后改年号为雍正,取和谐、公正之意。年号定下后,一道道旨意从养心殿往外发。


    先是后宫封赏,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封为皇后,钮祜禄氏为熹妃,李佳氏为齐妃,武佳氏为宁妃,耿佳氏为裕嫔,宋佳氏为懋嫔,另有贵人答应共三位。


    后,雍正封赏一众兄弟,直郡王胤褆封和硕直亲王、五贝勒胤祺封和硕恒亲王、七贝勒胤祐为和硕醇亲王、九贝勒胤禟为和硕瑞亲王。八贝勒胤禩爵位不变。十皇子胤俄、十二皇子胤裪、十三皇子胤祥、十四皇子胤祯,都封为贝勒,允四人秋后出宫开府。


    另,雍正夸瑞亲王家大格格永乐果敢坚毅,当为大清皇室女子表率,封为固伦永乐公主。


    前朝官员也有调动。内阁阁臣,东阁大学士,工部侍郎元姚元景,升工部尚书,加太子太傅衔。武英殿大学士,吏部侍郎李德明升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衔。李光地、穆和伦、温达、董鄂增寿等都有加衔,比起姚元景和李德明两人不显,也就不提了。


    正处在年节期间,又逢新皇登基,本来就十分热闹的京城,因为这一道道封赏的圣旨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赶晚不如赶早,正好趁着年节期间上门送礼,人家也不好拒绝。


    这话说的就是瑞亲王府,瑞亲王府出了名的不爱办宴不喜收礼,九福晋娘家董鄂氏也是如此,搞得外面的人想跟瑞亲王府攀关系都找不到门路。


    京城里各家门房处送帖子,送礼的小厮跑断了腿,直亲王、恒亲王、醇亲王、瑞亲王府门前最为热闹,但其中要论出个高低来,那真能拿出来说道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一口气封了四个亲王,送礼之人仔细思忖两分,就能明白瑞亲王是其中最得圣眷之人,瞧瞧人家,没有儿子,只一个闺女都给封成公主了。


    京城里一般勋贵之家不知道年前宫里那场家宴具体发生了何事,他们只知道那天之后宗亲家几乎户户都挂上了白番,废太子出殡也低调办完,随后就是新皇登基。


    年前几日的事情和年后封爵联系到一起,各家都在猜测,向来以耿直脾气示人的瑞亲王,或许是这场宫变的重要参与人之一,他被封瑞亲王,只这个瑞字,就叫人浮想联翩。


    如此一猜测,各家给瑞亲王府送的礼又厚了三分。


    “主子,咱们家库房不够用了,得另外安排一个库房装这些贺礼。”


    叶菁菁头疼不已:“真有这么多礼?”


    慧心送上礼单,并道:“这几日的礼单都在这儿了,今日的还没详细单子,但肯定也不少。”


    “另外,各府宴请的帖子也十分多,奴婢把您有必要去的几家帖子都挑选出来。”慧心一招手,晴云把一大筐帖子抬过来。


    “我若是家家都去,这一两个月就别想干其他事情了。”叶菁菁瞟了一眼这筐帖子就没有翻看的想法了。


    叶菁菁一边翻手中的礼单一边吐槽道:“皇室宗亲各家年前才办了丧事,这么快又热闹起来了?前后都没半个月吧,朝廷官员守孝还得三个月呢。”


    慧心笑道:“别家的事咱们也不管了,只说咱们家,主子若是不想如此麻烦,那就只有一条路。”


    “咱们家办宴?”


    慧心点点头:“我知道主子不喜麻烦,但,总要给别家一个机会吧。他们若是见不到您和主子爷,后头也会想其他办法到您面前来。”


    “看来这回必须办了,大嫂、五嫂他们家也办吗?”


    “直亲王府、恒亲王府、醇亲王都已定下办宴的日子了。”慧心给主子递上另外一本要紧的红册子。


    “和着就咱们家还没定下日子是吧。”


    叶菁菁无奈:“办吧,慧心你选个日子,跟孙全商量好了回头通知我。”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都笑了起来:“主子,您也太不管事了。”


    “你们懂什么,你们主子我另有大事要忙。”


    登基大典那日后,雍正专门跟他们夫妻说了会儿话,主要是说蒸汽机的事。


    雍正的意思,蒸汽机的事情以后肯定藏不住,他想把天津府港口附近的一片地圈给她,以后搞研发都在天津府,那里离京城近,八旗士兵重重守卫,能保证蒸汽机的技术不被泄漏,也能保护研究人员的安全。


    海参崴的船厂嘛,也留给他们,以后秘密试船就在海参崴那个港口进行,多少能掩人耳目。


    给地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雍正也明说了,大清边疆不稳,天灾不断,国库银子捉襟见肘,现实情况就摆在这儿,她以前搞研发投入的那些银子朝廷肯定给不了,并且以后也不打算给她搞研发的银子。


    雍正对她保证,朝廷没有出银子,蒸汽机技术算她的,以后朝廷用她的蒸汽机技术,算是朝廷出银子购买。


    叶氏商行和朝廷在蒸汽机上面算是合作关系,也就是说,叶氏商行以后要卖蒸汽机,还得自己弄个厂子搞生产,技术工人等也得自己招募培训。


    雍正作为一个封建帝王,没有把她经营多年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在叶菁菁看来,她前期的金钱、人脉、情感投资就已经兑现了大部分了。


    至于雍正以后的当政者如何看叶氏商行,那都是身后事,雍正管不了,她也管不了。


    叶菁菁这几日一直在做计划,如何把天津府港口附近那块地用起来,如何界定叶氏商行和大清的合作关系,这都是在建设之初就要考虑的事。


    蒸汽机太重要了,不知道还好,等到蒸汽机横空出世,那些妄想不劳而获,想分一杯羹的人定然会像蚊虫一样涌过来,所以她必须提前写一份完备的计划书,能获得雍正、内阁及大臣认同的计划书。


    掏空身家投资多年的蒸汽机,是被白嫖还是帮她赚大钱,就看这一回了。


    “唐子归他们送信回来没有?”


    “还没。”


    “你关注着些,那边若是有消息,立刻送到我跟前来。”


    “奴婢记下了。”


    和雍正大概谈过之后,叶菁菁就给海参崴那边传话,叫他们做好准备,等天津这边的事情落定后,就叫他们从海参崴搬过来。


    叶菁菁翻了几页礼单,没了兴致:“我堂姐那边这几日如何了?”


    “前日皇上下令解除三皇子府封禁,府里已经可以正常进出了。昨日,您额娘和伯娘亲自去了趟三皇子府,半下午才出府。”


    “我额娘有没有给我传话?”


    “未曾。”


    叶菁菁嗯了声,她大概猜到了额娘和伯娘的想法。


    三皇子还在圈禁中,三皇子府解禁也很低调,这种时候,堂姐带着孩子先把日子过好吧,面子上的事暂且不管,先低调着来。


    “从年前进京后没有一日得闲,我才想起来,给各家带的年货今年都未送吧。”


    “没送。”


    过年前后那几日宫里出了大事,皇室宗亲没一家有心情过年,各家送礼拜访都停了,年礼自然也没送。


    “慧心,你亲自去库房选年礼,除了海参崴带回来的海货之外,各色布皮、点心等等都选上一些,几年没见,就当我这个表姨给弘晟、妞妞兄妹俩送的见面礼。”


    “主子这般说,三福晋就不会拒了咱们的礼。”


    叶菁菁轻哼:“我还不知道堂姐,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好面子了。唉,想送点什么给她,还要找个借口才行。”


    晴云道:“有件事忘了跟主子说,科尔沁那边送咱们的牛羊不是留在海参崴么,前儿海参崴那边用船给送过来了,这些牛羊都养在庄子上。”


    “这样呀,那叫孙全拉十头牛羊给我堂姐送去。”


    慧心记下了,她又拿出一本册子:“皇室宗亲的礼单看完了,您再看看这本,这是大臣们送的。”


    大臣的册子翻开第一页就是姚元景,李德明。


    “姚元景当了几年内阁大臣,如今都成次辅了,等到哪日李光地致仕,他肯定就是首辅,说他位高权重,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叶菁菁指着礼单给慧心看,她笑道:“他送礼怎么还是老几样,安徽的毛尖茶、宣纸、砚台,往年他送的家里都还未用完,今年他又送来了。”


    晴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还真是老几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记得这些礼了。


    叶菁菁合上册子:“给他回什么礼?”


    “还没回。”


    “他不拿我当外人,既然如此,我也就别跟他客气了,叫杨贵做几样点心给他送去。对了,他和他夫人都喜欢冬笋腊肉包子,多给他装两碟。”


    “奴婢这就叫小米去厨房通知杨管事。”


    杨贵正在厨房烤火喝茶呢,小米跑来说要做两盒点心送人,还说要冬笋腊肉包子,他忙问:“给姚家的?”


    小米笑着点头:“可不是么,给姚大人家的。”


    杨贵也不烤火了,他立刻起身:“今儿送还是明日送?”


    “咱们主子跟姚家亲近,今儿送最好,明儿送也成,姚家不会挑礼。”


    “那就今儿送吧,这会儿才未时,赶紧着些,下午能做出来送过去。”


    “我给杨管事帮忙。”


    “行,那你跟小邓子去准备吧,我去和面。”


    杨贵刚一吩咐,厨房就动起来了,拿碗盆的,拿配料的,烧火的,都井井有条地忙活起来,小米都没有插手的地方。


    小邓子笑道:“小米你就别跟我们抢活儿干了,你是主子身边的丫头,我们厨房里的粗活哪能叫你脏手。”


    小米双手叉腰,哼笑道:“说什么不让我动手,你们是怕我抢了你们的赏银吧。”


    “哈哈哈,你知道就算了,别说出来嘛,咱们厨房里的下人,就指望这点手艺能叫主子瞧上了。”


    “就是就是,主子们这几日正高兴,说不定又赏咱们了。”


    杨贵捧着面粉出来,道:“你们这些小猴孙,赶紧干活,别瞎咧咧,赶着要呢。”


    “知道了知道了,杨管事别凶,咱们手下功夫快着咧。”


    杨贵今儿心情好,懒得跟他们计较,哼着小调,慢条斯理地打整这盆面粉。


    几年前杨贵他们跟着主子去海参崴,当时他就说主子早晚能回京,但没想到这才三年多就回来了,一回来后主子就封了亲王,家里小主子也成了公主,主子们高兴,年终赏银每人多发了两月的月银。


    杨贵心里欢喜着呢,主子越好,他们这些下人就会越好。


    小邓子过来:“师父,揉面累人得很,徒弟帮您来吧。”


    “不用你,我自己个儿来。”


    给未来首辅大人做的包子,必然一点错儿都不能有。


    过年这几日,家里做点心的各色料头都是常备着的,主子上午说要,下午做出来都不算赶。


    点心装了两食盒,等杨贵精心做的冬笋腊肉包子出锅了,趁热装好,赶紧叫人送出去。


    孙全瞧着这三个食盒有点不像样,吩咐回事处去库房领了十斤各色海货精心打包好送来,把海货跟三个食盒一起送去姚家。


    姚元景正在书房看信,姚元景夫人过来敲门:“夫君,瑞亲王府的回礼,要不要瞧瞧。”


    姚元景放下手中书信,笑道:“他们夫妻回什么礼?”


    “回了你最爱的东西。”


    姚夫人身后的丫头手中提着三个大食盒,见她们提着吃力,重量不轻。


    食盒放在窗边茶桌上,姚夫人就叫丫头出去,她亲手打开食盒,把点心一盘盘端出来。


    “包子,冬笋腊肉的?”姚元景走过去。


    姚夫人笑道:“知道你爱吃这个,睿亲王福晋送的肯定是这个馅儿的。”


    “菁菁促狭得很,专门送点心来,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姚元景捻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嗯,就是那个味儿,香!


    姚夫人提起茶壶倒茶,笑道:“你给她送家乡特产,她回你三食盒点心包子,你们这也算是种默契吧。不过菁菁比你厚道,另外还送了十斤极品海货呢,你说你羞不羞愧。”


    姚元景不认账:“这不怪我,要怪就怪衡臣和怀玉,他们夫妻回老家给老师守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那么多宣纸茶叶给咱们送来,咱们又用不完吃不完,不送出去还能怎么办。”


    这些家乡特产送旁人太多不合适,送九皇子夫妻就很合适嘛。


    “老师三月丧期已过,衡臣夫妻又要给师娘守孝,这又要三个月,他们回京只怕要等到四月去了吧。”


    姚元景点了点头,忍不住叹气:“老师去世时我这个弟子不能回去送他老人家一程,师娘去世了咱们也不能回去。”


    “别难过,如今新皇登基,等过些日子不那么忙了,你再告假,咱们夫妻回麻溪给老师和师娘上坟。”


    姚元景摇了摇头,他致仕前,以后怕是没什么出京的机会。


    皇上刚登基,事情本来就又多又繁杂,开春后还要对准噶尔残部开战,也不知道这场仗会打成什么样子。如果打得顺利的话还好,若是不顺利,拖延个几年也很正常。


    年前李光地李大人胳膊上中了一箭,他老人家身子骨不好,最近一直病着,若是一直好转不了,估摸着最迟今年年底他就要致仕,内阁又要经历一番变动。


    内阁中,马齐还在的时候,还有几分内阁首辅之相,他被太上皇革职后,如今内阁中的满臣没有特别出挑的人。前几日他去探病,李光地李大人暗示,以当今的脾气,比起李德明这样六十多岁的人,当今最可能提他当首辅。


    这次皇上提他当工部尚书,又加太傅衔,正巧佐证了李大人的猜测。


    “师弟可惜了。”


    姚元景没有前言后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姚夫人却明白他的意思:“你们不要低看了皇上,只要衡臣有本事,就算你是内阁首辅,皇上也有可能让衡臣入阁。”


    姚元景只能说,希望吧。


    希望皇上能容得下他们师兄弟,否则,衡臣一身本事得不到施展,那真的太可惜了。


    年节快过完了,各家都在着紧办宴,叶菁菁这几日也没个停歇的时候,先去直亲王府,再去恒亲王府,再去醇亲王府,正月十八那一日,总算轮到了他们瑞亲王府。


    这种露脸的时候,叶菁菁肯定给娘家下帖子,额娘、伯娘和堂嫂都来了,叶菁菁看了眼伯娘身后:“伯娘,堂姐怎么没来?”


    伯娘拍着叶菁菁手道:“知你惦记着她,她心里高兴着呢。只是今日是瑞亲王府大喜的日子,她就不过来了。等你过几日闲了,她再过来找你说说话。”


    “伯娘,您该劝劝堂姐,皇上既然已经给三皇子府解禁,堂姐出门参加个宴会也没什么。再者说,就算堂姐不愿意出门,她也该想想弘晟,弘晟今年虚岁都十二了吧,再过几年,也该谋差事了。”


    觉罗氏道:“这回就算了,下回叫你堂姐再来。”


    “往后咱们家再办宴,只怕要等到永乐出嫁的时候。”


    堂嫂李佳氏看了眼叶菁菁的肚子,故意笑道:“我看不见得吧,过几年,你不给永乐添个弟弟妹妹?”


    叶菁菁摸摸肚子,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主子,直亲王福晋、恒亲王福晋、醇亲王福晋都到了,隔壁八福晋也来了。”


    八嫂?叶菁菁这才想起,最近这么多宴会,她都没在各家宴席上见过老八夫妻俩。


    “你先忙着,我和你伯娘先进去了。”


    “额娘您们先去吧,永乐在屋里呢,您帮我看着她一些。”


    叶菁菁去二门处迎接妯娌们,叶菁菁每个都顾及到,跟她们说笑了两句,随后目光落在八福晋身上。


    衣裳素净,脸也素净,身上的首饰也素净,这个转变就像一朵硕大艳丽的牡丹,突然变成了一朵小菊花一般,反差太大了。


    “大嫂、五嫂、七嫂、八嫂,快里面请。”


    几个嫂子中间,就八福晋的身份最低,往日她最喜招摇,今日的宴会上,她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待宴会结束,也没留下跟妯娌们寒暄几句,推脱身子不舒服,就走了。


    叶菁菁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八福晋,说她坏吧,她又不是那起自真正心狠手辣之人,你若说她是好人吧,她也挺讨人厌的。


    她这一生,若真要下个批语,心比天高,命数欠缺了些。


    傍晚,一家三口盘腿坐在矮榻上剥花生吃,胤禟剥了一把,给福晋和闺女一人一半,他又剥了一颗丢进自己嘴里。


    “四哥登基后,连我都是亲王了,八哥还是个贝勒,四哥这是明晃晃打八哥的脸,八哥这几日不好受。”


    叶菁菁嗯了声,没有接话,这点小针对太正常了,简直不算什么事儿。毕竟,以雍正心胸宽广的程度,他若是真正厌恶一个人,绝对不只是这样。


    胤禟也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儿:“下午喝茶的时候,五哥跟我说,昨儿胤裪和胤祥去跟四哥禀报宗室里的事,刚巧李光地他们在,李光地提出四哥既然已经登基,我们兄弟就该避讳,要我们改名字。”


    “然后呢?”


    “四哥没同意,四哥说,就算他登基了,咱们兄弟的感情始终不会变。皇阿玛还在呢,皇阿玛都没提改名的事,他就更不会提。”


    叶菁菁顿时笑喷了:“不是,四哥太会说话了吧,等皇阿玛开口,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胤禟笑道:“若是我,我就去皇阿玛跟前,把四哥这话学给他老人家听听,他定然会气得多瞪我两眼。”


    “你差不多行了,皇阿玛躺床上动弹不得已经够倒霉了。”


    说起皇阿玛,叶菁菁想到后宫妃嫔:“四嫂他们都进宫了,两朝的后妃都挤在后宫,怎么住?”


    “四哥住养心殿,就叫人把养心殿后面的永寿宫腾出来给四嫂他们住,等到天气暖和,皇阿玛身子骨好一些,皇阿玛和贵妃娘娘他们都会搬到畅春园去住。”


    叶菁菁想了想,她没记错的话,如今永寿宫住的是老八的额娘良妃吧。


    “良妃搬去贵妃娘娘宫里暂住了。”


    叶菁菁看向胤禟,这是故意挤兑,还是……


    胤禟轻咳一声:“应该不是故意挤兑吧,四哥住养心殿,确实永寿宫距养心殿最近,就隔了一堵墙。四嫂他们若是不住永寿宫,住在其他哪个宫殿,四哥去找四嫂每日都要从后宫过,也不太好吧。”


    叶菁菁轻哼一声,四大爷的性子还真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索性他们瑞亲王府是他的爱。


    胤禟又小声说:“封亲王没有八哥的份,良妃都是妃位了,叫搬家就得搬,一点面子都不给,若我是八哥,我也会觉得母子俩被针对了。”


    永乐好奇:“什么叫被针对了?”


    “被针对的意思是说……”


    胤禟一下坐起来按叶菁菁的嘴,叶菁菁一下被他扑倒,夫妻俩叠到一块儿,胤禟紧张:“你可说了,万一永乐出去乱说怎么办。”


    叶菁菁拍他胳膊,瞪他,示意他松开手。


    永乐爬过来:“阿玛额娘,你们在做什么。”


    胤禟被闺女问到不好意思,他连忙松开手,坐起来,轻咳一声试图缓解一下尴尬:“那什么,你额娘眼睛痛,我帮她瞧瞧。”


    永乐捧着额娘的,吹吹眼睛:“永乐帮额娘吹吹就不痛了。”


    叶菁菁抱着女儿,不叫女儿看到,一脚朝胤禟蹬过去,胤禟嗷叫一声。


    “阿玛,你也眼睛疼吗?”


    胤禟抱着腿低下了头,痛得他脸都皱一块儿了:“阿玛眼睛不痛,阿玛腿疼。”


    永乐睁大眼睛,啥?阿玛腿疼?


    “阿玛阿玛,为什么你腿疼呢?”


    叶菁菁轻挑眉毛,有本事你你说出来。


    胤禟冷哼,抱起闺女送出去丢给王嬷嬷,回来把门一关,奸笑一声:“董鄂菁菁,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王动手。”


    叶菁菁正在拆头发,她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胤禟凑过去,撩起她的一缕发丝,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你可别撩了,快去洗漱吧,明儿还要进宫。”


    胤禟不干:“你刚才惹了我,怎么能丢开我就走了,不行,爷今儿不会放过你。”


    “慧心。”


    “主子,奴婢进来了。”


    叶菁菁唤慧心进来,慧心在门口应了一声,又站了两息才推门进去,见主子爷在矮榻上趴着,主子在拆头上的发簪,她赶紧过去帮把手。


    胤禟一个咕噜从矮榻上爬起来,自己去净房洗漱干净,自觉去暖被窝,等福晋洗漱完回来,他习惯性地往床榻里面一滚。


    叶菁菁忍不住笑,低头吻他,蜻蜓点水一般,沾过就走。


    胤禟气不打一处来,撑起身按住她,叶菁菁倒枕头上,胤禟的手滑过她的脸颊,附身凑到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就知道欺负爷。”


    “你要当爷还是当我夫君?”


    多年的较量,让此时的胤禟一点犹豫都没有:“当你夫君。”


    叶菁菁勾住他的脖子,抬起下巴吻他:“乖嘛。”


    “你别拿哄永乐那一套哄我,我不吃。”


    “真不吃吗?”


    胤禟的耳根突然麻掉了,他低头猛亲过去:“叫你别惹我。”


    叶菁菁转开头笑,他的吻落到她脸颊上。


    叶菁菁拍拍他的枕头,叫他躺下。


    胤禟乖乖听话。


    “不跟你闹了,我今儿想跟你说,别把永乐当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哄,有些事不能说,但是有些事,必须一点一点教给她。即使她现在不懂,等过几年,她碰到一样的事,定会明白过来。”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宫里的事你不能告诉永乐。永乐跟我小时候不一样,我小时候话都说不利索就会看人眼色了。永乐被咱们宠得太大胆了,我怕她惹出祸事。”


    “你若如此怕,咱们找机会出京去?”


    “去哪里?天津?”


    “天津也可,等规划图画好了,天津那边也要人去盯着,不如咱们自己去。”


    “恐怕去不了。”胤禟叹息:“四哥已经跟我说了,半个月后大哥回福建继续统领海军,四哥叫八哥跟着大哥去福建海军,我顶了八哥的差事,户部以后归我管。”


    这样啊!叶菁菁放弃全家去天津的想法。


    “开春后要跟准噶尔的残部打仗,这是四哥登基后对外打的第一仗,只准胜利,不准失败。户部交给我管,和兵部一起筹备军需粮草,领兵的人是十四弟。”


    “胤祯还未领过兵吧。”


    “是,所以还会给他选几个有经验的武将,岳父会去。”


    叶菁菁愣了下:“我阿玛年纪不小了。”


    胤禟握住她的手道:“四哥已经跟岳父说好了,这次岳父去西藏回来,就退了。”


    “武官嘛,这也是没办法,是不是。”


    “你别担心,除了岳父之外还有几位将军,蒙古那边领兵的是漠南蒙古的郡王,他们跟岳父都是旧相识。四哥如此安排,就是希望他们精诚合作,一鼓作气打掉准噶尔残部。这一仗打出气势,后头四哥才好整顿朝野上下。”


    四哥上位仓促,满臣对四哥支持度甚至不如八哥高,四哥太需要打一次胜仗团结八旗,鼓舞人心。


    雍正的计划她都理解,也支持,但涉及到亲人,叶菁菁心里还是担心。


    “能不能跟四哥讲讲,给叶淮他们一个职位,叫叶淮跟着我阿玛上战场。”


    “以叶淮他们的本事,若是上战场,当个六品的千总,百户都足够,明儿我去跟四哥讲。”


    “嗯。”


    叶菁菁为叶淮他们考虑,若是一定要去战场,有个官职总比没有好。有官职,立了功,以后也能谋个更好的前程。


    隔日叶菁菁要进宫前把叶淮他们叫过来,把安排说给他们听,没料到叶淮他们立刻就反对了。


    “怎么,嫌官职低?还是你们不想去?”


    叶淮道:“主子,跟都统去战场我没意见,但是我不想当官,我以都统贴身护卫的身份去就行了。”


    叶淮身后的几个小队长都点头认同叶淮的话:“我们是主子的侍卫,这一辈子都是主子的侍卫,当官没什么意思。”


    叶菁菁训他们:“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人要有远见!你们不趁着如今年轻、身手好,去谋个前程,等以后上年纪了,身上有伤病了,那该怎么办?”


    叶淮笑道:“主子您自己定的规矩您都忘了?咱们若是受伤,您要养咱们到老的。”


    “主子,军营里钩心斗角的事情多着呢,在海参崴的时候咱们经常去军营,又不是没见过。”


    “当兵的日子苦,月银赏钱还没咱们多,伤了病了还要自己出银子治,老了也没人管,哪里比得上在主子身边当侍卫。”


    “什么官儿不官儿的,那都是虚名,还是过得舒坦最重要。”


    胤禟刚才去看了闺女回来,一进门就笑,对福晋道:“我说什么来着,你手下养的这些掌柜、管事、侍卫,一年领的月银赏钱比大官儿的还多,除了你养得起,换谁家也给不了这个待遇。你说你好心叫他们去当官,他们还不稀罕。”


    叶菁菁扶额:“我最后问你们一次,真不要官职?”


    叶淮等人齐刷刷摇头,他们就想当个普普通通的侍卫。


    “行吧,你们自己既然决定好了,我也不管你们了。”


    胤禟叶菁菁夫妻俩进宫,到了养心殿门口两人分开,一个进养心殿,一个去后头永寿宫。


    胤禟一进门就把早上家里的事当笑话讲给四哥听:“四哥,当官不如给我福晋当侍卫,你这个当皇帝的该反省反省了。”


    “当兵就是为了钱粮,如今大清日子不好过,当兵的除了打仗时能吃饱,其他时候只能吃个半饱,冬日里甚至都没身保暖的衣裳,手脚冻烂的我也见过。”


    “四哥在哪儿见过?”


    胤禛道:“八旗营里见过许多。”


    八旗吃皇粮都是如此,绿营兵只怕情况更加糟糕。


    “朝廷没银子,天灾人祸,税收不上来,官员贪污屡禁不止,这些都要靠咱们兄弟来改。等朝廷有银子了,当兵的待遇定要往上提一提。”


    胤禟补充道:“四哥别忘了海军,朝廷一年给海军两百万银子,海军如今养着的那些兵和船,都是他们自己赚的。叫我说,短期内这样搞还行,日子长了,以后要换上个有异心的统帅,他带着海军跑了也不一定。”


    “四哥,我只是随口说说,不是说大哥要带着海军跑了。”


    胤禛明白:“就这几年,等平定边疆后,咱们好好整治整治朝廷,从京城到地方,一步一步推过去。”


    “再过几年,九弟妹弄的那个车应该行了吧。到时候东西南北畅通,国内富足安稳,大清也就缓过气来了。到时候,咱们再谋海外。”


    “我福晋的事情我不清楚,您要想知道,您得问她。对了,她写的折子,四哥您瞧瞧。”


    这时候,叶菁菁正在永寿宫跟四嫂说话,熹妃、裕妃、齐妃、宁妃等都在。


    弘晖亲自给叶菁菁倒茶:“九婶婶,永乐怎么没进宫?”


    “她呀,昨晚上下了雪,嫌天儿冷,不想起。临出门前你九叔还去催过她,没催起来。”


    “永乐还没有识字?早上不起来读书?”


    “也读,上午学一个时辰,不用起来如此早。小孩子睡不足,身子骨会变差,还会长不高。她想睡,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弘晖不经意地看额娘一眼,听听,九婶婶说缺觉会长不高。


    “你都快十二了,不好好读书,跟永乐攀比什么。”皇后瞪儿子一眼。


    叶菁菁知道皇子们每天变态的学习时长,好心帮弘晖说了一句:“四嫂,十二岁年纪也不大,弘晖一天多睡一个时辰,对他身子骨好。身子骨好了,记性就好,读起书来也事半功倍。”


    齐妃忙问:“真是如此?”


    “没错,我认识一位十分擅长调理身体的大夫,她就是这般对我说的。”


    皇后一听就明白,九弟妹说的是阿秀。顿时她也有些犹豫了,要不让弘晖每日多睡一个时辰?


    皇后在想儿子的事,齐妃瞅准空档跟叶菁菁搭话,叶菁菁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自然要客气回应。


    雍正后宫的女人叶菁菁没见过几个,如今她们都住在永寿宫,她今儿算是见全了。


    别的妃子不说,就说李佳氏齐妃,以前对她不冷不热,还不让永乐跟他儿子玩,今儿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停地给她递话,态度友好得不像话。叶菁菁要走的时候,齐妃还两次提到,叫她多带永乐进宫玩耍。


    苏培盛亲自过来请她,叶菁菁客气地跟齐妃点了点头,跟四嫂打了个招呼,这才跟着苏培盛走了。


    叶菁菁这个客人走了,齐妃等人都散了,专门跟师傅请假过来见九婶婶的弘晖也准备回前头读书去。


    “弘晖别走,额娘给你个东西。”


    弘晖跟着他额娘进去:“额娘,您有什么东西给我?”


    “手伸出来。”


    弘晖伸出手,皇后给了他一巴掌,训道:“今儿你说错话了知不知道?”


    弘晖缩回手,笑道:“额娘您教教我,儿子哪儿说错了。”


    “你刚才不该说等你空闲了,带弘盼、弘昀他们去瑞亲王府玩儿。”


    皇后叹道:“你当知道你九叔一家在你皇阿玛心里的分量。因为你小时候那场劫难,你九婶婶成了你义母,你跟永乐关系好,永乐也偏向你,若无意外,他们以后定然是支持你的。你带弘盼他们去瑞亲王府,若是你九叔九婶他们更喜欢弘盼怎么办?”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额娘为这个。”


    皇后瞪他:“这还不严重?”


    弘晖抱着额娘肩膀,笑道:“若是皇阿玛立其他兄弟为太子,我就学九叔,外面世界那么大,我也想去看看。”


    皇后还想再训,弘晖撒腿就跑:“额娘,儿子读书去了。”


    皇后站起身想追,想到永寿宫里每间屋子里都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这儿,她又停下了脚步。


    弘晖这个臭小子!


    弘晖从永寿宫跑出去,他跑得快,路过养心殿门外时,刚巧碰到九叔站在养心殿宫门口扶九婶婶进门,九婶婶不知道说了什么,九叔仰起头,九婶婶一下笑了。


    胤禟和叶菁菁夫妻俩进门,没看到从他们身后跑过去的弘晖。


    叶菁菁问胤禟:“我一个妇人,能进养心殿?”


    “四哥都要请你入内阁了,有什么不能进的。”


    叶菁菁打算给海参崴的叶氏研究所升个级,她打算把松散毫无架构的研究所升级成大学,以后叶氏研究所,就更名为菁华大学。


    按照她的安排,菁华大学里的等级按照现代大学进行架构,目前她打算暂时在菁华大学里分蒸汽船、蒸汽火车、农业研究三个项目组,唐子归、墨家大公子许耕耘作为领头人,给博士头衔,下面的研究员分两等,硕士和学士。


    至于如何选拔外面的人进入菁华大学呢?长福庄的孩子受她影响比较大,近水楼台,他们可在长福庄中参加三级考试。


    一级考试是小学结业考试,主要考识字和计算;初中学的更加深入一些,也会扩展学习一些基本技能,例如算账、种地等;进入高中后,通过高中结业考试后会进行分流,成绩优秀者进入菁华大学搞研究,差一点的可以去即将要建设的工厂生产蒸汽机、火车等。


    若是都不想去,离开长福庄去做生意或者去考科举,都随意,只要按照约定,工作以后把欠款还上就行。


    胤禟把折子递上去,雍正看完之后就说,这跟科举考试无多大区别,若是菁华大学建成,九弟妹这个山长就是大学士,大学士自然要进内阁,为国献策。


    雍正又仔细看了一遍折子,思忖良久才道:“九弟妹好似不赞同科举制度,你教的都以实用为主?”


    “科举选士自然很好,但是时移事易,选拔的人才要符合当前需求才行。我选人是为了研究蒸汽机,他们会背诗会写八股文有什么用。”


    雍正嗯了声,确实如此,会写文章不代表会治理地方。户部的官员不懂为国攒银子,刑部的官员不懂律法,工部的官员不懂营造……


    中了进士后,进了衙门,有上进心的会慢慢学,没有上进心的只会混日子。这些东西,其实应该在他们当官之前就会,朝廷只管任用,哪里还要一个个从头教起。


    改革!必须改!税收要改!土地要改!朝堂要改!科举也要改!


    叶菁菁听得心里直发抖:“咱们暂时还是□□为主吧,科举牵扯太大,不如等我的菁华大学办起来后,工厂办起来后,那些想进大学,想进工厂的人,自然会跟着学,等这种实用的模式传播开了后,朝廷再慢慢变革也不迟。”


    雍正笑道:“放心,朕不是愣头青,一口气吃不成一个大胖子,朕都知道。”


    这时,雍正和叶菁菁默契地看向胤禟,胤禟这一瞬间脑子转得飞快,明白了什么后,一下就怒了:“你们什么意思,说我是愣头青是吧。”


    “九弟为人纯直,为大清思虑良多,哪里是愣头青了。朕没这个意思,九弟想多了。”


    雍正的解释,胤禟一句不听:“什么纯直,四哥你想说我蠢吧。”


    叶菁菁不吭声,胤禟跺脚:“福晋,你说句话呀。”


    叶菁菁茫然,她这时候该说什么?说他聪慧吗?这话说出来,不是越发像反话正说?


    胤禟咬牙,无话可说是吧?好极了,今儿回去不跟福晋吵三百个回合,他就不姓爱新觉罗!


    第63章


    叶菁菁写的折子中不仅涉及到菁华大学的组织架构,其中还包括未来建钢铁厂、船厂需要的铁矿、木头等原材料。


    目前大清国内开采的矿石等根本不够用,叶菁菁建议去国外购买,比如在南海之外,有一处现在被荷兰人占领的’新荷兰’,那里地方宽广,铁矿、煤炭资源都十分丰富,大清的海军值得一去。


    “叶氏商行手里可有世界地图?”雍正猜测,或许有。


    如今宫中收藏的大清地图中只涉及到大清南海周边,雍正不知道九弟妹提到的’新荷兰’在什么位置。


    “如今还没有,画地图的人还没回来,您稍等等。”


    叶菁菁说画地图的人还没回来,雍正和胤禟脑子里自动翻译成,叶氏商行中能画地图的人出海未归。


    唐子归之前画的那幅大清地图就收藏在养心殿,雍正叫人把地图拿出来,叶菁菁的手指落在大清南海的更南边,点了点:“就在这儿,这个地方除了煤矿和铁矿,其他矿产也很多,我认为,这里可成为大清的新南疆,四哥觉得如何?”


    雍正盯着大清疆域图,思考半晌才道:“待大清内部稳定后,再考虑向外扩张。”


    叶菁菁也是如此认为。


    “四哥,矿产这个东西,千万年才能形成,属于用了之后很难再生的资源,咱们大清底下的矿藏不着急开采,咱们现在能买就买。”


    “九弟妹有远见,以后矿藏就这般处置吧。”


    大清的瓷器、丝绸卖出去,买粮食、矿产回来,双边贸易达到一定的平衡,对大清发展才有利。


    “从海外买矿产只凭内务府皇商那几条船肯定不够消耗,我希望四哥能放开矿产管制,允许民间商行加入其中。”


    铁矿涉及刀枪等武器,彻底放开管制是不行的,雍正只答应给叶氏商行这个特权。


    “叶氏商行可以和其他商行合作,但是采买铁矿的来源用处你必须把握好,若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朕只找你。”


    叶菁菁道:“在叶家坡上进行交易的铁矿我能控制,若是从其他地方偷运进大清,我管不了。”


    雍正心里想了一遍大清的疆域图:“年羹尧把南疆管得很好,云南跟东南亚接壤的地方都在大清控制□□有大清海军节制,商船没机会夹带大量铁矿,东边嘛,各个海关查得严,海参崴那个口子如今也被堵住了,民间想获得铁矿难度很大。”


    建设大学、建船厂、钢铁厂、开放给叶氏商行大量采购铁矿的资质,雍正都答应,雍正道:“回去重新写个折子,过些时日,等西征噶尔丹的事安排好了,朕叫内阁大臣来,再仔细商议一回。”


    叶菁菁点点头,就这样办吧。


    西征噶尔丹残部是开春后最要紧的事,如今正月还没过完,兵部、户部、粮道官都动了起来。


    户部主理如今还是八贝勒胤禩,胤禩不管事,户部调动粮草的事情主要是户部尚书在配合。


    雍正也不催胤禩当差,反正也没几日了,他该去南方了。


    胤禟脾气耿直,但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四哥提起八哥去海军的事,他一句都没多嘴。


    叶菁菁倒是说了句:“宗亲中有能耐的人本来就少,若是八哥去南方开阔眼界后能放开心胸,就算他不想回京,在南方帮大清盯着东南亚那边,也能给朝廷减少不少麻烦。”


    雍正听进去了:“九弟妹说的是,八弟若是愿意,去红河港也好。”


    雍正去过红河港,安南国北段被郑家控制,南段被阮家控制,南北狭长地方不宽,但是海岸线极长,港口颇多,这个地方若是被洋人占了当着跳板,对大清南海是非常大的威胁。


    以八弟的本事,若是能把安南国南北控制到大清手中,雍正再不喜八弟,也能立刻封老八当亲王。


    叶菁菁顺嘴提了句:“若是以后蒸汽车铺到西南腹地,再开一条线路把安南国跟大清西南联系起来,不仅能加强大清对东南亚藩属国的控制,东南亚半岛的粮食也能用蒸汽车运到大清,比走海运省事多了。”


    雍正的目光立刻看向东南半岛的位置,他目露赞赏,九弟妹的大局观无人能比。


    “九弟妹,蒸汽车对大清来说十分重要,进度一定要加快。”


    叶菁菁点点头:“四哥去海参崴的船厂看过,我那边主要是缺人手,等大学建起来了,人手培养出来了,以后就快了。”


    在康熙手下搞蒸汽船她都小心翼翼,如今在雍正这儿过了明路,就好办多了。


    商谈大清以后的布局,一谈就谈到了正午时分,雍正留他们夫妻用饭。叶菁菁在,雍正自然唤人把皇后请来一起用饭。


    饭桌上,雍正问起海外有没有发现新的高产作物,适合大清种植。


    叶菁菁想了想,玉米、红薯、土豆这些国外传来的主要作物大清早就有了,只是如今的产量跟后世相比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提升产量要靠农学家年复一年地研究种子、肥料、土壤等,这不是一时之功,这必须一代人甚至几代人持续不断地努力,才能看到一点点成效。


    “许耕耘在东北研究种子研究了许多年,花了好多功夫才能在盐碱度不高的田里种活了几棵草,他说他这辈子若是不行,他的弟子们儿孙们若是能在盐碱地中种出粮食来,他死了也能笑醒。”


    由此可见,农学之难。


    雍正也知道急不来,但是大清这些年天灾不断,粮食时常捉襟见肘,如若有法子,他真想快点解决这个问题。


    “除了他研究的那些,现有的土地上种植粮食产量能提高?”


    “少量提高应该可以,他们研究了些提高产量的法子,我农庄里很多庄头都懂,四哥若是需要,叫农官去我农庄上学。”


    “不如把你的庄头都请到朝廷当农官吧。”


    胤禟嘲笑道:“四哥你忘了叶淮他们了?叶淮他们都不肯来朝廷当官,你以为那些种地的就会来?菁菁手下管种地的那些庄头,一年得的银子比你手下三品大员还多,农官一月三四两银子能请来他们?您怕不是做梦还没醒吧。”


    雍正瞪老九一眼,朝廷穷,我这个当皇帝的不知道吗?用你来说。


    胤禟为了报仇四哥说自己愣头青的仇,嘴巴嘚啵嘚啵的不肯停:“四哥你不知道吧,菁菁手下的庄头,只要研究出新东西,除了赏银之外,还会把他们的成果写书上印刷出来,流芳百世。这叫什么知道不,我福晋说这叫物质精神双满足。啧啧,四哥您瞧瞧,来朝廷当官有什么好的?”


    雍正深呼吸,努力运气,算了,他跟老九这个蠢东西计较什么。


    “四哥,您别不吭声,您说句话呀。”


    叶菁菁瞥了胤禟一眼,你差不多得了。


    胤禟轻哼,叫四哥欺负我。


    用膳时,皇后只在一旁听着主子爷跟九弟妹说国家大事,她心里的震撼难以言表,她从没想到九弟妹竟然是胸有大乾坤的女子。


    皇后沉浸在对九弟妹的崇拜中时,听到老九故意气皇上的那些话,她顿时哭笑不得,又叹了声,九弟妹怎么就跟老九这样的人配一起了。


    用了午膳后,胤禟夫妻就先走了,皇后对雍正笑道:“也不知道董鄂氏家如何教的女儿,臣妾今日听着,九弟妹似比朝臣们还强几分。”


    “何止比朝臣强几分,就算是内阁中的阁臣,朕看能和九弟妹比肩的也没几个。”


    董鄂齐世如何教女嘛,雍正原来也好奇,和九弟夫妻关系亲近后,他知道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齐世夫妻俩,确实爱女儿,才能放任九弟妹小小年纪就带着人走南闯北。


    要知道,在京城,王公贵族家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常事。


    皇后没想到主子爷对九弟妹评价如此之高,她道:“难不成,主子爷还想给九弟妹一个内阁阁老的位置?”


    “九弟妹办菁华大学,大学中都是博士、硕士、学士,她是山长,自然是大学士,大学士不就是内阁阁臣?”


    内阁而已,雍正如今已经有些嫌弃内阁臃肿,流程太多,办事效率低,若是可以,他想建个更方便些的机构供他驱使。


    “这……朝臣和天下人,只怕不会同意吧。”


    雍正打定了主意:“先挂名,一来二去的,只要他们知道九弟妹的本事,自然就会低头。”


    “皇后,女子中聪慧之人多得很,咱们皇家也出了许多聪慧的女子,比如已故的太皇太后,还有四妹妹。”


    “主子爷说的是恪靖妹妹?”


    雍正颔首:“四妹妹体恤百姓,在蒙古十分得民心,她靠自己的本事参与政事,靠自己本事握住了喀尔喀三部,年后打准噶尔残部咔尔喀三部是主力,其中有四妹妹的功劳。四妹妹前几日上折子给朝廷,等噶尔丹事了了后,她打算带领农人在清水河开垦四万亩土地,把百姓引往当地定居耕种。”


    “四妹妹真是……女中豪杰!”


    雍正笑道:“若是我大清公主都能如四妹妹一般,何愁边疆不稳。”


    雍正又想到,既然要公主协助大清治理蒙古,拥有实权,只叫女先生教她们后宫那一套肯定行不通。


    “皇后,你说,请九弟妹给要嫁去蒙古的宗室女当先生如何?”


    “主子爷这个决定自然很好,但,九弟妹手中事物如此之多,只怕腾不出空来。”


    “也罢,九弟妹没空闲,皇后你去寻一寻,看看朝臣或宗亲家有没有合适的女先生。”


    “臣妾记下了。”


    雍正的态度让皇后心中产生了和以往不同的想法,主子爷如今这般专注朝廷事务,她这个当皇后的,定要管理好后宫少起纷争,别叫她们因为争风吃醋误了主子爷的大事。


    胤禟和叶菁菁夫妻俩回府已经是半下午了,永乐睡醒午觉起来,跑去看南生她们练武去了。


    叶菁菁也不管她,她回房拆了头饰,换了身舒服的衣裳,斜靠着软枕不想动弹。


    胤禟过来,看她这般累,也没招惹她,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个美人锤子,亲手伺候福晋。


    叶菁菁趴下:“别锤了,给我按按肩。”


    “你呀,就知道使唤爷。”


    嘴上不情愿,手上动作却不慢,一看就知道经常被使唤,手劲儿轻重、穴位都拿捏得当,按得相当到位。


    叶菁菁满意了,哼哼一声:“小禟子,伺候得好,赏!”


    双手握住她的腰,一下把福晋翻过来,低头就亲,猛亲,叶菁菁的嘴唇都被他嘬红了。


    “你轻点行不行,疼啊!”叶菁菁拍他肩膀。


    胤禟捏着她下巴:“以后在外头,说话要站爷这边,知道吧。”


    叶菁菁哭笑不得:“一点小事,你还记仇呢。”


    “记仇,爷就是小气,别拿什么男人必须大度的话糊弄我。”


    “好,上午是我的错,当着四哥的面,我该猛夸你才是。”


    胤禟翻身躺在她身边,满意了。


    叶菁菁推他一下:“你说我写的这个折子,内阁那边会不会通过?”


    “李光地、姚元景、李德明等汉臣肯定站你这边,只是温达他们可能会有意见,毕竟以前矿产归内务府皇商管,叶氏商行去分一杯羹,他们肯定不乐意。不过爷觉得,他们有意见也无妨,反正四哥要办的事,他们一群奴才还敢明着反对?”


    叶菁菁也觉得大概是这样,既然如此,她就不纠结了。


    正月过完,叶菁菁在家斟酌她的折子,朝堂上已经动起来了,兵部、户部、工部、火药局等,准备的粮草、火炮等已经运到归化城,等雪化后,运送粮草的部队将跟着八旗横穿草原去西藏打准噶尔残部。


    十四贝勒胤祯二月底出发去草原跟八旗汇合,等到三月雪化了,就要准备西征。十四贝勒要出发了,齐世等人自然要同路。


    他们出发前一日,胤禟、叶菁菁带着永乐回都统府玩儿了一日,住了一晚,隔日早晨去城门口送阿玛出征后,叶菁菁夫妻这才回瑞亲王府。


    永乐拉着额娘的手晃来晃去,语气娇娇软软:“郭罗玛法去草原了,十四叔去草原了,叶淮叔叔他们也去草原了,额娘,咱们什么时候去呀。”


    “咱们什么时候去草原,这要看你唐叔叔他们什么时候做出车子来。”


    “我们坐车去草原吗?”


    “嗯,咱们不仅坐车去草原,还要坐车去新疆、去云南、去四川。”


    “哇哦。”永乐眼睛亮晶晶:“额娘,咱们回家去,我们回去海参崴找唐叔叔,叫他快点。”


    永乐有记忆以来,他们一家人就住在海参崴,下意识就觉得她的家在海参崴,京城这里只是暂住。


    胤禟把女儿抱在怀里:“你个傻闺女,京城这里也是咱们家,你在京城等着吧,过些时日唐子归他们也要回来。”


    “带着大船吗?冒烟儿的那个?”


    “嗯,带着大船回来。”


    事情已经过了明路了,蒸汽船也不怕叫人知道。


    胤祯出发去草原了,胤褆也要出发去福建了,这时候雍正下旨,叫胤禩去福建,给了个正三品参将的职务。


    “主子爷。”八福晋带着哭腔唤了一句。


    本是掌管户部贝勒爷,如今被发配到沿海,还只给了一个正三品参将的位置。胤禩又不是武将,就算去了估计也掌不了兵,只是被晾在一旁罢了,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


    胤禩苦笑一声:“罢了,皇上既然叫我去,那我就去,只盼着我这个碍眼的走了,皇上能待额娘好一些。”


    额娘在宫里煎熬多年,才被封妃不久如今连自己的宫殿都没了,还要去屈居在贵妃的侧殿,跟那些答应甚至官女子挤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都不忍进宫探望额娘,生怕母子俩见了让额娘难堪。


    八福晋抹掉眼泪,努力振作起来:“不就是去福建嘛,那地方总比苦寒的海参崴好吧。大嫂都能去福建住这么些年,咱们也能。”


    “福晋,我去就行了,你不用去,你就在京城住着吧,等爷回来。”


    八福晋绷不住,又哭了起来:“我怎么能让爷一个人去那地方,离了你我可怎么活。我娘家靠不上,又无儿无女,爷把我丢在京城,这是不要妾身了吗?”


    胤禩眼眶泛红,搂紧她。一个高门孤女,一个出身低微不被皇阿玛喜欢的皇子,他们夫妻俩都是在荆棘里挣扎的同林鸟。


    夫妻俩紧紧抱在一起,八福晋越哭越大声,苍天呐,为何对他们夫妻如此不公。


    永乐在前院新得的树屋里睡午觉,被哭声吵醒,她赶紧问树下的人:“你们谁哭啦?”


    树下没人哭,叶南生利落地上树,越过树屋的屋顶,她瞧到隔壁八贝勒府的前院里,八贝勒和八福晋搂一起哭。


    “南生,你看到什么啦。”


    叶南生不好说,只跟小主子说外面有人在哭。


    永乐在树屋里滚来滚去,不高兴:“我不喜欢这里,我喜欢海参崴,这里人太多了,吵得很,在家里都能听到街上人哭。”


    “小主子,咱们去后花园做个树屋,那里安静,没人吵您。”


    永乐不答应,她就喜欢前院这棵树。


    叶南生想去给主子禀报八贝勒府的事,于是哄着小主子下树,开始永乐不想下去,直到听到树下的人说,今儿厨房做了烤鸡,这才被南生抱下树。


    王嬷嬷带小主子去厨房吃烤鸡,南生赶紧去主院见主子。


    叶菁菁听闻八福晋哭得悲惨,她只道:“八嫂太在乎体面、名声这些东西了,等她去了南方,身边没了我们这些妯娌还有皇室宗亲们的比较,她若是能活出自己的精气神来,回头说不定还要感谢皇上。”


    人越是求不得就越上心,八福晋的出身显赫但只有一个空名头,她嫁皇子,一心想撑起皇子福晋的体面,所以才把自己活得这般累。


    叶菁菁不管八贝勒府,她正在看信,怀玉姐姐写信告诉她,守孝已经守完了,他们原本想在麻溪住到四月再回京,但皇上召张廷玉回京任工部侍郎,所以他们很快就要回京,估计三月中旬就会到京城。


    放下书信,叶菁菁心里十分快活,雍正对她的承诺落实的不错。


    姚元景工部侍郎升工部尚书,张廷玉补任工部左侍郎,工部的主理是十贝勒胤俄,船政、火药局等都在他们师兄弟管辖之下,雍正这般安排,几乎是尽最大努力给她政策支持了。


    雍正若是能一直保持这种程度的支持,叶菁菁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他列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收到怀玉姐姐的信后,叶菁菁也猜到了,雍正大概要等张廷玉回京之后才会再召她进宫,顿时也不急着修改折子了。


    叶菁菁放下书信出门散步:“永乐在厨房?”


    慧心跟上主子的步伐:“这会儿应该还在。”


    叶菁菁去厨房找闺女,没找到人,她捧着半只烤鸡爬树屋去了。叶菁菁转去树屋:“永乐,在不在?”


    永乐趴在树屋窗边往下看,笑嘻嘻:“额娘,你快上来。”


    “好嘞,你等着额娘。”


    叶菁菁不顾形象撩起旗袍的下摆就往树上爬,慧心赶紧把围在树屋附近的侍卫、下人能赶走。


    叶菁菁身段还算灵活,上树屋一点压力都没有。


    永乐塞给额娘一块肉:“嫩嫩香香的,可好吃了,额娘吃一口。”


    烤鸡挺好吃,就是这油乎乎的小手,叶菁菁不忍多看,正要叫慧心送块热帕子给闺女擦手,谁知道这丫头把脏手往自己肚子上一抹,好么,一件衣裳废了。


    “额娘你快吃,这是永乐给你的哟。”


    叶菁菁摇头躺下:“你吃吧,额娘不吃,怕脏手。”


    “额娘我喂你。”


    闺女亲手投喂,稍微有点洁癖的叶菁菁觉得还能忍受一二。


    “额娘,好吃吧。”


    叶菁菁点头:“好吃,杨贵烤得不错。”


    在海参崴的时候,有一回唐子归突然说想吃烤鱼,厨房里做出来的烤鱼他觉得缺点意思,就自己用砖头垒了一个烤炉,后头杨贵他们也学会了。自从学会垒烤炉后,家里各种烤鱼、烤鸡、烤点心等慢慢多了起来。


    母女俩在树屋里享受亲子时光,胤禟回来了,他也爬了上来,加上他后,树屋里不够躺了。


    叶菁菁嫌闺女小手油呼呼的,胤禟不嫌,抱起闺女放自己身上:“哟,怎么没给阿玛留一口。”


    “哈哈哈,都给额娘了,我喂额娘吃,额娘可喜欢啦,吃得饱饱的啦。”


    小丫头嘴巴说还不够,伸手拍拍额娘的肚子,留下一个小小的油手印。叶菁菁无语,胤禟大笑。


    “身上都脏了,咱们一家三口谁也别嫌弃谁。”


    永乐爬到阿玛额娘中间,小短腿一条压额娘腿上,一条压阿玛腿上。地方本来就窄,被她这一压,叶菁菁更是动弹不得。


    索性也不动了,叶菁菁关心胤禟:“今儿头一天去户部感觉如何?”


    “怕爷呗!爷一踏进户部衙门的大门,户部尚书和侍郎就过来迎接爷,一张口就说账册他们已经在清理了,以前的说不清楚,从前年四哥追缴国库欠银之后的账册保准一点问题都没有。”


    户部上下官员的态度让胤禟十分不满:“若说他们没本事,账册如今也能做得明明白白。若说他们有本事,以前皇阿玛当皇帝的时候,他们故意糊弄皇阿玛的?”


    户部的官员对他越是恭敬,差事办得越好,胤禟就越生气。


    “皇阿玛是天子,下面的人还不是想糊弄他就糊弄他,偏偏皇阿玛还不敢挑明了说。”


    “也不能这样说,以前户部的主理是太子,户部官员只要依附太子就能吃香喝辣,太子还能保住他们,他们自然不会用心帮差。如今不同了,四哥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你又是户部主理,他们敢不认真?”


    “爷瞧着,他们的官当得太容易了。”


    “你想如何?”


    “我想把叶氏商行做账的法子引入户部,然后再推行到整个大清。汉字记录数据还是太麻烦了,爷觉得还是数字好用,又简单好写。汉字做记录,最后写整数就行了。”


    “那你跟四哥商量去,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我叫手下掌柜教你们。”


    户部改革的事要往后排一排,天气转暖,康熙和后宫妃子们这几日要挪到畅春园去居住。


    康熙不高兴,虽然说不了话,胤禛早上去乾清宫请安时,康熙先是瞪他,随后又无视他。


    开始时雍正不知道为何,去了几次后他才揣摩出皇阿玛的意思,皇阿玛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他重用九弟妹和她手下的人,他为这个生气。


    雍正猜到了皇阿玛内心所想后,他心里想到的不是该不该重用九弟妹,他想的是,在这宫里眼睛太多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该好好整顿整顿紫禁城了,皇阿玛的眼线,废太子留下的旧人,都必须清理出来,要不然,这宫里他都住不安稳。


    “皇阿玛,您搬去畅春园安心养病吧,朝堂之事儿子知道该如何处理,您不用操心。”


    胤禛没心思跟皇阿玛绕圈子,言尽于此,隔日就让伺候的人把皇阿玛抬去畅春园。皇阿玛搬去后,随后,皇阿玛的妃嫔也都搬去了畅春园,只有慈宁宫的皇太后留了下来。


    后宫一下空了下来,皇后也觉得松了口气,以后再不用一群女人挤在永寿宫了。


    皇后打发贴身伺候的嬷嬷去问皇上,各宫安置是不是有什么章程。


    雍正叫皇后别急,这几日宫里不安稳,叫她管好妃嫔和伺候的奴才等人,先在永寿宫再住几日。


    皇后开始还没明白主子爷的意思,第二日才明白皇上要做什么。


    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大臣醇亲王,以及总管大太监苏培盛,两人带着侍卫把紫禁城各宫都排查了一遍,不该存在宫里的脏东西被清出去,身份牵扯复杂的宫女太监被送去慎刑司拷问,忙活了七八日,醇亲王和苏培盛去养心殿回话。


    “七弟,查得如何?”


    “都在这儿,四哥您自己看吧。”醇亲王把查出来有问题的宫女太监名单,以及他们的供词都递上去。


    雍正心里早有准备,看到这些供词时,还是忍不住皱眉:“宫里竟然还有朱三太子安插的探子?皇阿玛如何管的后宫?明朝后裔的探子就在宫里藏着,他也睡得着?”


    “这跟皇阿玛无关,主要是内务府。”醇亲王替皇阿玛说了句公道话。


    “呵,内务府都是上三旗包衣在管,上三旗那是皇旗,这都能探子混进宫里,上三旗管理出了问题,也该皇阿玛负责。”


    雍正翻看完所有的证词,他道:“内务府积弊颇深,查出问题的这些宫女太监,大半和内务府有牵扯,内务府必须查。”


    “是该查,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十四弟领八旗西征,这时候若是查内务府,上三旗定要闹腾起来,这对西征不利,所以醇亲王就算审问出证据,也暂且按下,等打完噶尔丹再来论内务府之事。


    “七弟考虑得周全。”


    内务府的事暂且按下,后宫被清干净了,雍正安排皇后及后宫妃嫔正式入住后宫。


    皇后本来被安排住到长春宫,皇后不愿意去,她说这段日子住永寿宫住惯了,她不想搬,就想以后继续住永寿宫。


    雍正也没反对,他道:“皇后住永寿宫也好,咱们夫妻住近一些,以后有事情商量也便宜。”


    皇后脸色微红,大婚多年,儿子都十二岁了,听到主子爷说他们是夫妻的话,她竟然忍不住有些羞涩。


    雍正握着她的手:“前朝事忙,后宫之事朕顾及不到,就交给皇后了。”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管好后宫,不给您添麻烦。”


    宫里一番大动作,朝堂之上安静了几日,待宫里事情落定后,张廷玉夫妻带着两个儿子回京了。


    叶菁菁知道怀玉姐姐回来了,当天下午就带着永乐去张家。


    “怀玉姐姐,好久不见,菁菁好想你呀。”


    姚怀玉放下小儿子,跟叶菁菁拥抱。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姚怀玉笑道:“听师兄说你现在不得了了,都能进皇上的养心殿了。”


    “哈哈哈,养心殿是什么好地方么,进了就进了呗。”叶菁菁心疼地挽着怀玉姐姐的胳膊:“几年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生了子安身体没养回来吗?”


    “不用给我担心,我身体好得很,只是进京赶路没睡好,这段时日才瘦下来的。”


    张廷玉抱着小儿子站在一边,对叶菁菁说:“不是要当永安、子安的干娘么,永安就算了,子安头一回见,怎么也不给个见面礼?”


    叶菁菁轻哼,她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两张京城的商铺地契递给去:“永安你拿着,你跟子安一人一个铺子,以后每年靠商铺收租也能吃穿不愁。”


    永安今年已经八岁了,非常懂事,他见阿娘点头他才收下:“谢谢干娘。”


    叶菁菁笑眯眯道:“干娘的好儿子。”


    子安才一岁四个月,呆萌得很,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叶菁菁伸手要抱他,他乖乖让抱。


    永乐眼馋:“额娘,我抱抱弟弟。”


    “额娘先抱,一会儿你抱。”


    叶菁菁以为子安不认生,真是个乖孩子,姚怀玉摇摇头:“认生得很,我们回麻溪守孝住了半年,日日都能见到的叔伯婶娘都不让抱,小家伙脾气倔得很。”


    “是么。”叶菁菁有些惊喜:“不愧是我干儿子,跟干娘就是亲呀。”


    叶菁菁抱着子安坐在椅子上,永乐凑过来,捏捏胳膊握握小手,子安只是对这个姐姐好奇,却没有哭。


    姚怀玉笑道:“你们母女跟咱们家真是有缘,头一回见的人,若是碰子安,子安定然哭给人家看。”


    永乐学额娘说话:“弟弟跟姐姐就是亲呀。”


    姚怀玉和叶菁菁顿时笑了起来。


    张廷玉嘴角带笑,他道:“永乐的事情你跟皇上说过没有?”


    “说过了,以后永乐不抚蒙。”


    “那就好。”


    张廷玉夫妻在老家听说永乐被封为公主两人就有些急了,怕皇上这是要永乐以后抚蒙,担心了好久。


    三人聊聊孩子,聊聊家常,等到傍晚胤禟过来了,姚元景夫妻也来了,用了晚饭后,几人才进书房议事。


    叶菁菁写的最终版的折子给姚元景和张廷玉看了,看后,师兄弟俩人都觉得,皇上既然已经同意,内阁那边大约不会有阻碍。


    “矿产之事会影响到皇商的利益,若是太上皇当政,这事儿肯定成不了。咱们当今么,本来就厌恶贪腐,这时候刀子还没落到内务府那群人头上,正是忐忑的时候,他们定然不会冒出头反对。”


    如若不知道蒸汽机有多重要,朝廷大臣只会觉得这是瑞亲王福晋想建个书院当山长过瘾罢了,女人当山长有些离经叛道,但是满臣应该不怎么会反对。


    “胤禟怕满臣反对,听你们师兄弟的意思,你们觉得汉臣会反对得最厉害?”


    张廷玉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当初汉臣支持建海军护卫东南沿海,就是支持你本人吧。支持你本人的是四大商行,可不是汉臣,当初你跟汉臣充其量只能说是合作。”


    “你瞧瞧你取的名字,菁华大学,里面有你的闺名,那些拿缠脚布裹过脑子的人不会反对?你一个妇人办的书院敢自称大学,他们不会反对?大学不教诗书礼仪,教造船、造车,这也配叫大学?在他们看来,连称作书院都僭越了。还有你的这些,什么博士、硕士、学士,也配?”


    张廷玉一口气指出一堆会被汉臣攻击的地方,叶菁菁咋舌,看来,最懂汉臣的还是汉臣自己。


    胤禟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汉臣觉得不好那是他们汉臣的事,我福晋是满人,别拿汉人那一套跟咱说事。”


    “你愿意叫外人知道你福晋的闺名?”


    “名字罢了,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又不是见不得人。我福晋出钱出力,若是以后名垂青史了,总不能叫史官把我媳妇儿的名字写成董鄂氏吧,我媳妇不配留下真实姓名?”


    姚元景和张廷玉对视一眼,都笑了。


    “也罢,你们夫妻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去做吧,我们师兄弟肯定支持你们。”


    姚元景提起一个人:“师弟别忘了,南宗的小儿子孔思,还在菁菁手下干活。”


    张廷玉还真不记得这个人了:“孔思如何?”


    叶菁菁:“他十分有天赋,开始跟着墨家大公子造船,墨家大公子夸孔思既有想法又脚踏实地。去年跟着墨家二公子一起设计蒸汽车,也常常被墨家二公子夸奖。”


    姚元景赞道:“南宗能养出孔思这样的子弟,就这一点,南宗比曲阜孔家好出百倍。”


    几人在书房聊了两个多时辰,预设了所有能想到的困难后,胤禟和叶菁菁觉得,事情不大,蒙头往前冲就是了。


    第二日,张廷玉先去衙门销假,随后去工部衙门报到,他刚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养心殿来人了,皇上请他去跟内阁阁臣商议朝中大事。


    “烦请公公带路。”


    张廷玉走了,工部衙门其他官员羡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张廷玉翰林院出身,父亲是已故内阁大臣张英,他师兄姚元景是他顶头上司,眼看着就能当上首辅了,照拂他这个小师弟,那简直太容易了。


    张大人这官途,可真是顺啊!


    张廷玉到养心殿时,满汉内阁阁臣们都到了,李光地、温达等人都在看折子,张廷玉只瞟了一眼就知,这是昨晚他看过的那本。


    皇上还在专心批折子,温达慢慢站起身,皇上却叫他坐下。


    “瑞亲王福晋还未到,不着急。”


    内阁阁臣们对视一眼,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要跟一个亲王福晋商议国事?


    李德明温和道:“折子上说,这蒸汽机是瑞亲王福晋用了十几年的功夫,砸了上千万两银子才研制出来,东西是瑞亲王福晋的,请瑞亲王福晋前来相商,也是应当。”


    一位姓曹的汉臣道:“不合适吧,养心殿是重地,哪能叫妇人踏足。”


    姚元景开口问:“曹大人觉得怎么样合适?”


    “瑞亲王福晋是皇室宗亲,蒸汽机于国有用,瑞亲王福晋应该主动上交才是。”


    “曹大人出身景德镇,家族中都是做瓷器生意的,瓷器是外贸大宗,于国有用,曹大人身为内阁大臣,应该主动把家产上缴国库才是。”


    “姚大人,我只是就事论事,瑞亲王福晋和你无关,你这样针对我,过分了吧。”


    “呵,有本事,这话你当着瑞亲王当面说,看看瑞亲王如何回复你。”


    “够了!”


    大臣们都看向坐在上首的皇上。


    雍正放下手中朱笔:“朕叫你们来,是来商议国事,不是听你们如何霸占他人家产。”


    曹大人跪下:“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曹大人也是好意,这次就算了。”


    “谢皇上!”


    外头小太监高声:“瑞亲王福晋到!”


    叶菁菁扶着慧心的手进门。


    叶菁菁不像平日,脸上时常带着笑,今日她眉尾微微上扬,清冷的神色配上亲王福晋华丽的吉服,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叶菁菁的目光掠过刚起身的曹大人,曹大人下意识微微低头表示自己的臣服。瞬间,曹大人自觉做错了,又直起了身子。


    讽刺的笑一闪而过,叶菁菁从他身前走过,规矩地给雍正行礼。


    叶菁菁还没蹲下就被雍正阻止了:“苏培盛,你去给瑞亲王福晋搬张椅子来。”


    “奴才这就去。”


    椅子搬过来了,还细心地放上软和的垫子,叶菁菁冲苏培盛点头表示感谢,这才坐下。


    “议事吧。”


    还没开始议事,雍正的态度明显偏向瑞亲王福晋,姚元景、张廷玉也偏帮,李光地这个内阁首辅不表示反对,曹大人等就算想反对,也该用脑子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


    汉臣的态度明确了,满臣这边,穆和伦、温达只问了一件事,那就是铁矿,如何保证铁矿只用到造船上,不会被有心人盗取用作制造武器。


    “温达大人,所有预防措施折子中都写上了,你若对那些预防措施不满意,觉得有漏洞,那肯定是你们这些内阁阁臣的问题。你们把大清治理好了,百姓过得好了,那些叛军没有发展的土壤,自然不会农民起义威胁到朝廷。你们若治理不好大清,人若逼急了,菜刀、锄头是武器,捡起一块砖头也是武器。”


    叶菁菁的目光扫视众阁臣:“众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廷玉微微低下头,忍住笑。


    雍正轻咳一声:“还有什么问题?”


    “回皇上,暂时没有。”


    “既然没有问题,那就赶紧办吧。张廷玉,你去天津港选块地交给叶氏商行,后续叶氏商行需要的木材、矿产等,你从中协调,叶氏商行蒸汽船的造船进度你随时汇报给朕。”


    “臣,领旨。”


    雍正早就写好了圣旨,当着众位阁老的面盖上大印。苏培盛把圣旨交到叶菁菁手上。


    穆和伦、温达等人面面相觑,皇上这是让他们来走个过场吗?


    圣旨都不是他们内阁拟的,皇上也不给他们过目,直接盖印就下发了?他们内阁如此不重要了?


    当今跟太上皇行事风格颇有些不同,太上皇讲究制衡之术,当今似乎不是如此,当今行事作风更加凌厉,在乎办事效率,如今甚至连妇人都敢重用了。


    曹大人这样的汉臣心中也有疑虑,皇上是否不再看重内阁了?就像太上皇曾经扶持南书房一般,当今也要扶持自己信得过的人?


    李光地不动如山,不管皇上如何想,他一个快要致仕的人了,也管不得这些了。


    雍正确实有些嫌弃内阁了,下旨允许瑞亲王福晋采购铁矿、煤矿,兴办菁华大学的圣旨下发第二日,雍正正式组建军机处,内阁阁臣姚元景、张廷玉、温达,以及刑部尚书王掞,户部主理瑞亲王、吏部主理十三贝勒胤祥等六人被选入军机处。


    朝臣对皇上给瑞亲王福晋的旨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皇上组建军机处的旨意打蒙了。


    朝廷的格局要变了!


    军机处的消息一出来,朝臣也管不得瑞亲王福晋买矿还是建书院那点小事。


    朝堂风起云涌之时,天津港附近圈下一大片土地归到叶氏商行名下,没过几日,叶氏商行的管事们、侍卫们都来到这里,同时运来了大量的砖石沙土,他们要在三月内建好占地四百亩的菁华大学学舍与宿舍,对港口进行扩建,还要在附近建船厂、钢铁厂。


    天津港附近忙完春耕的百姓都去菁华大学找活儿干,这里需要人手很多,后来山东那边也有百姓前往天津菁华大学做工。


    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曲阜孔家,衍圣公孔传铎大怒。


    “何谓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学教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造船算什么大学?种地算什么大学?小学都算不上,只能算个技艺,也配叫大学?简直岂有此理!”


    “上书,必须给皇上上书,我身为衍圣公,不能坐视这等毁坏儒家根基之事不管!”


    孔传铎上奏朝廷的不是一封简单的折子,而是对菁华大学发出的一篇檄文!


    唐子归、墨家大公子、孔思他们正在海参崴收拾行李去天津,结果他们还没出发就听说曲阜孔家衍圣公孔传铎骂他们造船的、种地的不配称之为大学,顿时就怒了。


    孔思摩拳擦掌:“呵,曲阜那帮废物,爷今儿非得给他们论一论,什么叫大学!什么叫糟粕!”


    墨家大公子拍着孔思的肩膀道:“别学唐子归那泼皮无赖,你可是南宗后人,对外还是要讲一讲体面的。”


    “呸,装模作样的体面有什么用?能安民还是能饱民肚子?”


    “唐子归,开上咱们的蒸汽船,出发!”


    “去战斗!”


    第64章


    军机处初设,朝堂内外的折子大部分还是要从内阁通过,但西征的相关折子直接绕过内阁送到军机处,这让没被选进军机处的阁臣们十分担忧。


    曹大人等希望李光地这位内阁首辅出面去跟皇上商议此事,内阁乃朝堂之首,这是祖制,祖制不能变。


    李光地笑问:“从哪朝开始有内阁的?内阁乃祖制,是哪朝哪代的祖制?”


    “李大人,您是首辅,您难道就不着急?”曹大人急道。


    李光地还真不着急。最要紧的军机大事有皇上领着军机处的人管了,云南、四川、福建等折子也是直接送到军机处,他这个内阁首辅,每日就看看不太重要的折子,谁弹劾谁,谁又参奏谁了,以及各地送来歌功颂德折子,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惬意。


    当初陈廷敬打定主意把差事交给马奇时,应该就是他这般轻松吧。


    李光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道:“曹大人,劝你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放在什么时候都适用。皇上既然选了他信重的臣子,咱们呀,该退就得退。”


    “咱们是旧臣,难道他姚元景就是新臣了?温达就是新臣了?”曹大人忍不住道:“他们又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皇上就这般捧着他们?”


    李光地轻笑一声,也没心思跟曹大人争论这些无用之事,他拿起一道折子,哟,衍圣公孔传铎送来的。


    衍圣公就这么闲?隔一日就送一道折子上来,生怕皇上没看到他送来的折子是吧。


    李光地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写的全是内圣外王之学,维护儒家正统对天下读书人来说是头一等要紧事,诸如此类种种。


    叫李光地看,维护儒家正统对天下读书人重不重要难说,对孔家来说确实很重要。


    “曹大人,忙不忙,若是不忙,劳烦你去养心殿给皇上送几道奏折。”李光地从柜子里拿出三封折子,都是孔传铎送来的。


    孔家人讨伐菁华大学之事曹大人也知道,他拿起折子翻看后说出了几个字:“不合时宜!”


    为官者跟单纯治学之人还是不一样,为官者考虑的皇上,是朝堂,比读书人更加现实。孔传铎上书的这些,除了能引来读书人追捧,朝堂之上的官员有几个附和他了?


    “唐甄、颜元这两位老先生若是还活着,说不定会亲自跑去孔家门口骂人。”


    李光地笑道:“曹大人说孔家之事时,倒是个明白人,怎么说到自己身上,说到内阁上,曹大人就不明白了?”


    “哼,那怎么能一概而论,内阁事关重大,岂能皇上想如何就如何?军机处撷取内阁的权柄,军机处就是下一个内阁,皇上贬内阁抬军机处又有什么意思。”


    还是有所不同的,军机处皇上想选谁就选谁,选去军机处的臣子没有阁臣名正言顺的身份,一切都需听命于皇上,弃内阁选军机处,皇上手中握有的权力会大许多。


    李光地没有把话说透,曹大人有没有听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


    曹大人满脸不高兴,拿着孔传铎的折子送去养心殿。


    雍正瞧见孔传铎的折子,微微皱眉:“拿出去。”


    张廷玉捡起桌上的折子递给苏培盛,叫他拿走。


    雍正突然问道:“今年开恩科的日子可定下来了?”


    新皇登基,按例会开恩科。今年本是会试之年,给会试加恩科不合适,于是就定下了秋日给举人试加一场恩科。


    此事张廷玉不知,姚元景道:“这几月内阁事忙,加恩科之事还未定下。”


    “既然还未定下,恩科就定到九月一日吧,到时候你们记得提醒朕,朕亲自给学子出一道题。”


    姚元景和张廷玉连忙称是。


    雍正笑道:“你们不想问问朕要出什么题目?”


    “这……还没开考,不好透露吧。万一泄题,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雍正笑道:“养心殿里只有你们几个,朕相信你们定会保守秘密,不会泄题。”


    姚元景知道皇上真想告诉他们题目,于是都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罢了,举试的题目朕不插手,朕只给学子们出一加试题目,这一题答与不答都不影响他们的举人试。题目嘛,就叫:何为大学。”


    “皇上圣明,这个题目出得好。”


    姚元景嘴角露出浅浅的一个笑容,皇上这是支持菁华大学了。


    雍正也挺满意,叫伺候笔墨的翰林把题目记下。


    曹大人从养心殿退出去,背后的衣裳半湿,他苦笑一声,笑自己何苦来哉。胳膊拧不过大腿哦,皇上想如何,那就如何吧。


    终究,这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


    雍正几乎在所有的兄弟们拥护中上位,新皇登基,边疆未起动荡,朝堂中也没有成气候的反对之人,当今的皇位坐得十分稳当。


    权臣依附皇权,分享权力,这只在当权者弱势时能办到,在雍正这儿,他叫你如何做,你最好乖乖听话。


    张廷玉瞥了眼曹大人仓皇的背影,曹大人以为新皇登基就好拿捏,那他就打错算盘了。


    当今,从当皇子时起,就是个心性坚定之人呐!


    衍圣公孔传铎不知当今所想,他的好几封折子送去京城没有收到皇上批复,以为其中哪里出了问题,叫下人驾马车,他要亲自去京城一趟。


    孔传铎到京城时,唐子归、孔思、墨家大公子等人刚从海参崴回京,正要去瑞亲王府见主子,两拨人马在外城碰到了。


    这不是巧了么。


    孔思认出孔家的马车,气不打一处来,高声讽刺道:“孔家占百姓土地,以民为仆,却对天下百姓没有一点贡献,朝堂给孔家衍圣公的名号,他们竟然还敢觍着脸受了,简直不知廉耻!”


    “谁敢辱骂我孔家!”


    “我,孔思,辱骂你孔家怎么了,难道你们不该被骂?菁华大学造船、种地那是经世致用之学,你等不拥护,反而骂菁华大学不够高尚。你孔家食民之膏脂,却不顾百姓死活,简直虚伪至极!”


    孔传铎怒道:“无知小儿,孔家乃儒家正统,我孔家存于世对天下学子来说就是恩德,你既然说你也姓孔,瞧你也读过几日书的模样,这点道理都不懂?”


    孔思不屑:“我这支孔是教化百姓,与百姓站在一起的孔,跟你曲阜把百姓踩在脚下的孔可不是同一支孔。”


    “放肆!孔家岂能容你侮辱,本公定要上奏皇上,治你对孔家不敬之罪。”


    “你以为只你会上书?你上书,我也上书,我上书求皇上免去孔家衍圣公的赐封,散了孔庙之奴仆,把孔家私占之田地分给百姓。”


    孔传铎几欲昏倒:“你究竟是谁!”


    孔思站在车辕处居高临下:“我,孔思,衢州之孔!”


    “老爷!”


    孔传铎一个没站稳,扑通从马车上滚下去,伺候的奴仆忙跳下马车救,孔思大笑,对赶车的车夫道:“超过他们,咱们进城!”


    南孔和北孔在城门口一场骂战被许多人瞧见了,上月会试之后还未离开的学子纷纷议论起来,有说南孔是正宗的,也有说曲阜孔家才是衍圣公,才是继承了孔家传承的地方。


    “各位,你们议论偏了吧,南孔和北孔的骂战,争的不是哪家是正宗,而是菁华大学呀。”


    “从古至今,各朝各代书院难以数计,有胆称书院为大学的,这还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吧。”


    “衍圣公也没说错,听闻菁华大学教授种地、造船这些技艺,称之为工坊是正理,哪能叫大学呢,朝廷不该因为山长是皇亲贵戚就下旨同意了。”


    “这位仁兄说得在理,国子监都不配称之为大学,一个工坊更不配。”


    “我不赞同这位仁兄的说法,大学这篇文诸兄都会背,我在这儿就不重复了,我只问诸兄一句,思和行,谁更重要?高谈阔论和埋头苦干,哪一条才是富民强国之路?”


    “老童生,老秀才,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一辈子读书不事生产,读这许多书于国于民何用?这等人就算日日念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不是更加可笑吗?”


    “在场的诸位仁兄就算没考上进士,大家也都是举人了,若是不嫌,去谋个小官也使得。大家想一想,若是去了衙门,你会作诗写文,你就会治理一方了吗?”


    “咱们皇上当皇子时就十分体察民情,为百姓多艰叹息,皇上和朝廷下旨让菁华大学成立,这是否意味着,皇上想改一改八股之风气,让天下读书人学经世致用之学,以国为重,以百姓为重呢?”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咱们读书,终究是为了有一日能用之于民,用之于国。如此这般,写一篇规矩工整的八股文,和读完一本《齐民要术》谁更重要?”


    “北孔以儒家正统自居,讲究道学、气节、文章,这都是于国于民无用之空谈,不值得天下读书人效仿,北孔也不配称之为圣人之后!”


    “诸兄,空谈误国啊!”


    一番切骨之言让在场众学子低头沉思,有个云南过来的读书人木杰问:“那该如何做才好?”


    “知行合一,经世致用之学,才是正道!”


    这番言论,怎么听来如此熟悉呢,其中一位四川来的,名叫费显的学子试探着问:“这位兄弟,你是否是唐甄老先生的弟子?”


    王闻远是唐甄的女婿,岳父死后他把岳父毕生所著付梓行世,他敬佩岳父为国为民之心,但是,他却不敢当众承认他是岳父的弟子,他觉得自己不配。


    那学子笑道:“我也读过唐甄先生的《潜书》,唐甄先生以民为本的富国富民思想,真是醒人之良药,逆耳之忠言。”


    王闻远拱手道:“惭愧惭愧,我学之不精,每回重读《潜书》,时常为自己愚钝感到懊恼。”


    费显大笑:“王兄,咱们真是同道中人,我读《潜书》也时常有此感。”


    木杰道:“小弟我生在云南,长在云南,倒是没读过两位兄弟说的《潜书》,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一会儿我就去书铺里买一本。”


    王闻远道:“《潜书》我这里有多的,一会儿木兄弟跟我去我落脚的客栈,我送你一本。”


    “多谢王兄!”


    学子们对南孔北孔之争的议论转到菁华大学配不配称之为大学,又转到了什么才是学子们该尊崇效仿之学。这群学子在文华酒楼里的讨论被围观之人记录下来,随后又被许多人抄写传播,不过一两日,对北孔的批判,对唐甄的尊崇在学子中形成了风潮。


    此情此景,孔传铎突然想起被剥夺了衍圣公爵位后,郁郁而终的父亲,他顿觉不好,必须赶紧见到皇上才行。


    西征噶尔丹残部的大军送回紧急军情,雍正没空闲见孔传铎,等他忙完军务大事后,胤禟亲自送上一封信。


    “四哥你看看。”


    雍正看了眼信封:“南孔的信?”


    “嗯,除了信,您再看看这几日京城里读书人们对北孔、菁华大学和唐甄的议论。”


    雍正放下南孔的信,先看学子们的议论之言,看完后他大笑三声,连说几个好字:“朕正在想该如何改变科举取士的八股风气,没想到思变的学子们居然已经想到如何富民强国了。大清能出唐甄这位老先生,真是大清之福。”


    “张廷玉,写道圣旨,赐唐甄功德碑,允唐甄后人进国子监读书,给两个名额。”


    “皇上,唐甄只有一女,没有儿子承后。”


    雍正觉得有些可惜:“他没有堂兄侄子给他继承香火?”


    “未曾听闻。唐甄老先生故去后,他的著作皆是由唐甄的女婿王闻远结书付印。”张廷玉对唐甄知之甚详。


    “既然如此,两个国子监的读书的名额,就给唐甄女儿家吧。”


    张廷玉写好圣旨,把圣旨交给皇上过目,雍正点头后,苏培盛这才用印。


    雍正拆开南孔的书信,南孔继承人提出夺去孔家衍圣公爵位,以后世上再无衍圣公。


    “南孔之人十分魄力,北孔那边都是些虚头巴脑的草包。”但草包也有草包的用处。


    雍正道:“曲阜孔家可打压,但不可夺去爵位,他们多少还能有些用处。”


    “那四哥想如何办?”


    雍正把南孔的书信递给姚元景:“拿去内阁,叫内阁好好讨论讨论。另外,今年新进来的翰林们也别闲着,叫他们针对此事写一篇策论来。”


    “是。”


    雍正想敲打曲阜孔家,想压制八股风气,现在西征的仗刚打起来,他不好在朝堂上大动干戈,但是通过这些手段,也能叫一些聪明人明白他的用意。


    姚元景、张廷玉师兄弟很能领会皇上的意思,他们把皇上有意废掉衍圣公爵位之事搞得声势浩大,从内阁到翰林,从翰林到六部,再到普通学子,所有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这时候,孔传铎吓得不敢出门,也不敢上书求见皇上,整日只在屋里写诗骂南孔不当人!


    皇上的态度就是风向标,表明自己支持废孔就是投名状,不出三日,废孔的折子就差点摆满了内阁桌案。


    孔传铎大呼孔家要完了之时,雍正在朝议之时,公开道:“诸卿须知,孔圣人和孔家不能一概而论。孔家供奉孔圣人,没有功劳,微许苦劳还是有的。望孔家后人日后日省己身,多思多学,多为民为国考虑。孔家日后若是再与民意,与朝廷背道而驰,再夺衍圣公爵位吧。”


    “皇上圣明!”


    “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穷则思变,四时之变、家国之变,讲究的都是一个合时宜。菁华大学乃朕亲自下旨督建,朕盼天下以菁华大学为楷模,以后大清会有越来越多经世致用之学传播于世。”


    李光地上奏:“皇上,传播经世致用之学自然是好事,但兴办大学也该得朝廷批准。”


    雍正颔首:“如首辅大人所言。”


    朝议上皇上的话传到外面,木杰、费显等学子一听就知,皇上这是敲打孔家呢,但是孔家还有用,就暂且留着吧。


    孔家之事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后面说的那段话,穷则思变,经世致用之学,以菁华大学为楷模!


    每个词都十分重要啊!


    “费显兄,你说,这菁华大学不就是教造船、种地吗?虽然于国于家确实有用,但皇上称之为楷模,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唐子归、孔思他们本来要坐蒸汽船到天津港,最后考虑到菁华大学的争议还未解决,怕这时候显出蒸汽船,会把事情搞得越发复杂,所以,最后他们还是坐叶氏商行的普通船到天津港。


    今日,皇上当朝说菁华大学教导的是经世致用之学,是楷模,唐子归他们就不用藏着蒸汽船了,青天白日地开着蒸汽船在天津附近跑来跑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船比别家船厉害。


    这种显眼包操作十分有效,冒烟儿的大船,跑得特别快的大船,还不用船工划桨的大船,各种关于蒸汽船的传言在京城里疯传,当天就有许多看热闹之人跑去天津港。


    王闻远、费显、木杰三人也结伴去天津港。


    “参观菁华大学最新研制的蒸汽船,一两银子可乘船半刻钟,十两银子可带领参观,一百两银子可体验如何开蒸汽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王闻远、费显、木杰三人面面相觑,这新式船允许人参观,不怕泄漏他们的秘密吗?


    “去不去?”


    “去!”


    三人都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手上都不缺钱财,都选了十两银子参观。


    一两银子乘船半刻钟那边排队的人已经绵延五六里了,十两银子参观这边排队的人少一点,只等了两刻钟就轮到他们三个了。


    唐子归手里举着一根细细的木杆,木杆上绑着一个红色的三角旗帜,他领头往里走:“前面就是咱们的货舱,今日没有货可运,都是空的哈。再往前是咱们船员的生活区,桌子板凳都有。大家注意,马上就要到蒸汽船的动力舱了,大家都跟上我……”


    动力舱,之前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只略想了想,大概也能明白动力的意思。动力舱没有划船的,只有烧火的伙夫,一个个光着上半身,身上的肌肉绷起,熟练地往炉子里加煤炭。


    炉子四周铺设着管道,费显好奇地凑过去,被唐子归拦住:“你们别靠近管道,小心被烫伤。”


    动力舱只参观了一会儿,唐子归带着游客去甲板,再领着另外一队游客去参观。


    孔思和几个船厂的人在甲板上看热闹,过一会儿就跑去收银子的同仁那边问问,赚多少银子了?


    蒸汽船新奇,加上皇上才刚过菁华大学不久,来参观的人太多了,收银子的人忙不过来,立刻就把孔思等人扣下留下来帮忙。


    孔思去一百两银子那条道帮忙,收银子收得神清气爽,看到孔传铎排队过来,他轻哼一声:“承惠,一百两!”


    孔传铎交完银子,都不愿多看孔思一眼,扭头就往船上走,他倒要看看,菁华大学凭什么配叫皇上夸奖。


    王闻远、费显、木杰三人已经下船,费显怂恿两位兄弟:“咱们也去体验开船?”


    王闻远摇头,太贵了,舍不得。


    木杰想去,手里又不缺银子:“费显,咱们去?”


    “去!”


    两位小兄弟要去体验开船,王闻远一咬牙,也掏了一百两银子上船。


    叶菁菁在府里算账,正在头疼缺钱之事,听孙全说,唐子归他们昨日凭着两艘蒸汽船赚了一万多两银子。


    “怎么能赚这么多?我记得唐子归定价一两银子坐一次船,赚一万两,那不得有一万个人坐船?两条船不够吧。”


    “除了一两银子坐一次船,他们还定了十两银子参观蒸汽船,一百两银子体验开船。”


    “哟,唐子归他们还挺有商业头脑的。”


    孙全笑道:“他们说,等后日朝廷休沐,定会有许多官员去天津港体验蒸汽船,他们还能赚一大笔钱。”


    叶菁菁放下笔,脑子转了起来,唐子归他们卖船票的法子给她提了个醒,只靠做其他生意养活研发团队,以前研发团队小,她还能负担,这菁华大学建起来了,蒸汽火车这个烧钱的项目正式开展起来,她手里那点银子根本不够造的,必须想其他法子了。


    叶菁菁一拍脑袋,她这个脑子,怎么忘了,研发的成果必须投入市场,产研结合才是长久之道!


    “孙全,钢铁厂、造船厂建得如何了?”


    “主力都在建菁华大学,钢铁厂和造船厂晚开工半月,如今才开了个头。”


    叶菁菁嗯了声:“你给四大商行去信,叫他们领几个做南北货生意的大商家来天津港,就说我请他们吃饭。”


    叶菁菁想了想又道:“粤商地方太远,等他们收到信再来天津,两三个月都过去了。你跟唐子归说,等后日休沐之后,叫他开着蒸汽船去广州接粤商来天津,走海路去。”


    “唐子归他们沉迷挣银子,只怕不肯去。”


    “你就说是去接投资商,他会去的。”


    别人不懂投资商三个字什么意思,唐子归肯定懂。


    昨日带领参观说了一日的话,今儿早上起来嗓子哑了,唐子归说不了话,就抬了把椅子坐在港口监督伙计收银子。听到孙全说去广州接四大商行的投资商,他立刻站起来,操着他的公鸭嗓问:“什么时候去?”


    “后日吧,明儿你们不是还要接待休沐的官员吗?”


    唐子归一屁股坐回去:“行,叫主子放心,我们肯定把投资商伺候好了,保准他们高高兴兴地掏钱。”


    孙全递给他三封信:“一封给粤商领头人林敬,一封是给大公子董鄂长吉,一封给小公子董鄂嘉年。”


    “知道了。”


    唐子归把信往胸前一揣,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道:“菁华大学什么时候能建好?”


    “快了,这几日从山东过来做工的百姓多了一倍,咱们砖石木头都能跟得上,根据主子的规划,六月中旬大学和钢铁厂、船厂就能基本完工。”


    “那就好。”唐子归道:“我们的铁船要做第二艘了,天津这边船厂建好我们才好动手。”


    按照唐子归和墨家两兄弟的规划,今年他们要把钢铁造的蒸汽船生产出来,若是没有大问题就进行量产。后头他们就要一心搞蒸汽火车研发。


    唐子归有好多事情要做,他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听到孙全耳朵里,是无数的银子扔火炉里被熔化的咕嘟声。


    叶家坡的生意今年比去年更好,本来账本上的银子堆成山,但是自从主子开始建菁华大学后,银子花得太快,照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年底,账上的银子就要花干净了。


    孙全交代唐子归:“务必早日把粤商请过来,粤商做南北货生意的大商家非常多,他们肯定也最需要快船。”


    “哈哈哈,我办事,你放心。”


    孙全还真不太放心,但是他要帮主子盯着天津港这边,如若不然,他恨不得亲自去广州一趟。


    隔日,朝臣休沐,天才微微亮,一辆一辆的马车出京赶去天津港。


    “张大人,您也在呀。”


    “李大人,幸会。”


    张廷玉夫妻带着两个儿子来天津港,刚才下马车就碰到李德明带着他的大孙子李阳过来。李阳客气地跟张廷玉行礼。


    “小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在翰林院当差,咱们也算同僚。”


    李阳前两月考中二榜进士,又考中庶吉士,如今在翰林院修史,十分得掌院看重。至于这份看重是因为李阳的学识,还是因为李阳有个当阁臣的祖父,这都不重要。


    张廷玉跟李德明正在说话,姚元景夫妻到了,姚怀玉忙上前问好,姚元景夫人笑道:“早知道你们也要来,咱们就一块儿走了。”


    刑部尚书王掞,刑部郎中王进也到了,他们俩没带家人,同乘一辆马车过来,一看便知私交不错。


    李光地、温达、穆和伦等内阁大臣随后到了,他们中间走着一位身穿蓝色锦袍的青年男子,张廷玉微微侧头,跟妻子做了个皇上的口型。


    雍正来了,他带着皇后和大阿哥弘晖前来,身后还跟着几位亲王,瑞亲王夫妻也到了。


    弘晖跟在他皇阿玛身边,却不停扭头跟九叔九婶说话,语带埋怨:“九婶,你们有这个船居然不跟我说,皇阿玛说他都试过了。”


    胤禟口无遮拦道:“那会儿你玛法还没中风,若是叫他知道我们搞出蒸汽船还得了?你阿玛试蒸汽船也是偷偷去的海参崴,怎么可能叫你知道。”


    弘晖看他皇阿玛一眼,扭头对九婶撒娇:“我不管,船就算了,等到那个车做好了,我要第一个试。九婶,好不好嘛。”


    “好好好,等车做好了就叫你行了吧。”


    “九弟妹不叫我们?”


    “九嫂不叫弟弟我?”


    “九嫂~”


    胤祺、胤俄、胤裪他们闹起来,叶菁菁笑道:“好,到时候把你们都叫上。”


    李光地、姚元景、张廷玉、温达、李德明等人都上前请安。


    “见过四爷。”


    雍正嗯了声:“上船吧,咱们一起试试,看看菁华大学当不当得起经世致用四个字。”


    叶菁菁微微一笑,雍正不愧是雍正,一句废话没有,一张口就在敲打人。


    朝臣们也挺无奈的吧,休沐日还要来天津港完成政/治任务,这就不说了,人来了还要被老板敲打,这假期还不如没有。


    蒸汽船一共只有两艘,交完银子分别坐两艘船出发。


    胤裪笑道:“九嫂,咱们也要交银子?”


    “都是为了支持菁华大学建设嘛,一百两银子也不贵,你若是想多捐一点,九嫂我也不会推辞。”


    雍正早有准备,苏培盛掏出五百两银子,笑道:“这是主子爷一家的。”


    雍正一家三口,再加上苏培盛和皇后的贴身宫女,一共五个人,五百两,多一文钱都没有。


    胤禟笑话道:“四哥,不至于吧,您支持菁华大学就口头支持?也不说给点银子。”


    “我以为九弟知道我这个当哥哥的囊中羞涩。”


    雍正继位后,各种赏赐散下去不少,本来那点不多的家底都快被掏空了。收到的贺礼都是些只能看看的东西,变不成银子花。


    “啥?四哥用自己的银子?皇阿玛的私库不在你手里?”


    胤祥忙低声道:“九哥,皇阿玛还在呢,你都说了,那是皇阿玛的私库。”


    兄弟们同情地瞅四哥一眼。


    弘晖见叔叔们如此,也觉得皇阿玛这个皇帝当得挺可怜的。


    雍正瞪老九一眼:“今儿还走不走?”


    “走,咱们现在就走!”


    雍正都给银子了,后头排队上船的大臣一个个都给银子了。排在后面那十几个家底不厚的大臣正在犹豫上不上去。


    他们本来只想花十两银子参观一下新式船,没想到皇上来了,众位同僚也跟上去坐一百两的船,他们想去又囊中羞涩。


    “几位大人,麻烦你们帮个忙,帮我们提几壶热水去船上,一会儿给四爷泡茶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就当作抵了你们的船费了。”


    唐子归不容他们拒绝,笑眯眯地把热水壶塞他们手里:“咱们走吧,别耽误时辰了。”


    几位大人半推半就地提着热水壶上船,费显和木杰一大早过来,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木杰道:“我以为菁华大学的人死要钱,没想到还有点人性。”


    费显不这样看:“菁华大学占地如此之广,还要建船厂和钢铁厂,全是九福晋一人出资,缺银子很正常。再说了,上船的费用贵确实贵,但是也没强买强卖。”


    两人刚才没看到前头上船的人,船开动起来,雍正领着一众官员走到甲板上,费显和木杰都惊了,那几位不是内阁大臣么,站在李大人、姚大人中间那个是谁?


    费显和木杰对视一眼,莫不是……


    “看来,那位真没有为了打压孔家就故意扶持菁华大学,他对菁华大学确实很看重。”


    “看重也很正常,这个新式船跟以往都不同,假以时日,新式船的速度肯定会越来越快。新式船无论是用于运输还是用到海军上,都是国之利器!”


    “这种船,应该不会拿去运货吧。”


    “难说,这船又不是朝廷的,属于九福晋私有,九福晋若是把船拿去运货,朝廷会反对?”


    蒸汽船开出港口后,船速立刻快了起来,从来坐过海船的人都震惊了,船能跑到如此之快?


    李光地出生福建泉州府,他从小就经常乘船,大船小船他都坐过,能跑这么快的船他也是头一回见。


    温达声音都颤抖起来了:“皇上,这船……”该握在朝廷手中啊。


    胤禟直勾勾地看向温达,温达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温达下意识看向曹大人,曹大人最先在养心殿时就讲过,要九福晋把蒸汽船捐给朝廷。


    曹大人早就学乖了,哪里肯说话,一个人缩到角落里看风景,才不管温达如何想。


    何止温达这样想,见识过蒸汽船极限速度的大臣都动了心思,只是大家都不说罢了。


    “九弟妹,蒸汽车要尽快研制出来,不求更多,只要蒸汽车能有这个速度,朝廷即刻规划一条从天津港到准噶尔的铁路。”


    除了雍正和胤禟夫妻,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那个大机器还能用到车上?


    叶菁菁折子里关于蒸汽车只提了一嘴,其他一句也没多提,除了见过设计图的雍正之外,其他朝臣都不知道蒸汽车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马车上装上那个大机器?那不是得叫一辆马车路上带着煤炭才行?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蒸汽车是个什么样的,雍正说了一句后就不说了,叶菁菁自然也不会给朝臣解释。


    蒸汽船以最快速度往前开,胤禟指着海对面若隐若现的陆地:“那就是朝鲜,朝鲜东边就是倭国。”


    “竟这么近!”


    “怪不得倭寇乘条小船就敢去东南沿海抢劫!”


    住内陆的官员若不是去南方沿海任官,他们连海都不曾见过,自然对倭寇在东南沿海抢劫屠杀没有实感,今日亲眼见过之后,对倭寇的提防一下就提高了。


    胤禟也没兴趣掏出一张地图给这些大臣讲解大清沿海诸国是个什么情况,他扭头问四哥:“咱们回?”


    “右转往西南,去东南沿海瞧瞧。”


    一天的时日太短,傍晚还要回京,自然跑不了多远。中午众位大臣在船上简单用了午膳,那几位没交银子上船的大人亲自给皇上泡茶,还得了雍正一句夸奖,说他们泡茶泡得不错。可把几位大人乐开了花。


    船往西南方向行驶了一段海路后就看到东南沿海的海岸下。


    “四哥,咱们到黄海了。”


    有山东的大臣道:“前面是山东登州府吧。”


    “没错,沿着登州府下去就是江苏海州府。”


    有官员叹息道:“要不是今日乘新式船,我等还不能见识到大清海疆之辽阔。”


    雍正道:“陆地有疆界,大海也有海疆。建八旗、绿营是为了保护陆地疆域的百姓,建海军是为了保护沿海渔民赖以生存的渔猎之地。”


    兵部尚书道:“皇上,臣认为,可适度增加海军的军费开支。”


    李光地附言:“兵部尚书所言极是。”


    温达、穆和伦等满臣也赞同:“海疆确实很重要。”


    船上的大臣几乎全员通过给海军增加军费,胤禟没想到,带大臣来海上转一圈,会有这样的效果。


    叶菁菁不觉得奇怪,这就叫眼见为实。


    雍正满意地点点头:“九弟妹,菁华大学好好办,若是要……土地,朝廷再给你批。”


    雍正如今能给的只有土地了。


    雍正此言一出,内阁阁臣们都默默挪开眼睛。没银子呀,就算是皇上,说话也硬气不了。


    蒸汽船是个好东西,可也真费钱,更需要人才。温达这会儿脑子不发热了,只想了想,就觉得还是皇上聪明。只是允瑞亲王福晋建菁华大学,给了一些土地罢了,瑞亲王福晋出银子出力,要办这么大的事。


    傍晚回到天津港,下船后,雍正带着一众大臣去看了看才建到一半的菁华大学,看完后他道:“等建好那一日,朕亲自来见证菁华大学开门。”


    “多谢皇上!”


    墨家两位公子、唐子归、孔思、许耕耘等人都在,雍正跟他们聊了两句,表示朝廷对他们的支持,说了许多场面话,这才回京。


    等人都走后,唐子归傻笑起来,哇哇,还得是四大爷呀,当了皇帝后,四大爷真是越来越英俊了,不过,英俊应该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吧。


    孙全提醒唐子归:“明儿去广州府,别忘了!”


    “必然忘不了!”


    比起围观四大爷,还是能给菁华大学投资的富商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第65章


    九经三事殿灰瓦覆顶,绿树花柳掩映,晴空之下的这座畅春园正殿,颇有几分夏日生趣。


    康熙以往常在这里处理公务、接待外国使节、庆祝节日,如今紫禁城里换了新主子,常来这座正殿的访客就成了各宫娘娘,太医,以及受康熙驱使的暗卫。


    调养了近半年,康熙三餐洗漱依然要奴才伺候,口不能言,但解毒之后,他不再不歪脸斜嘴,口涎不受控,他的手指能动弹了,日常靠写字给身边人下令。


    此时,梁九功捧着的册子上写着菁华大学四个字,已经晾干了,跪在堂前的暗卫,事无巨细地把围绕着菁华大学这段时日的争论都禀给太上皇听。


    康熙闭眼听着,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有近身伺候的梁九功才看得到主子爷攥紧的拳头,手背上绷起来的青筋。


    主子爷很生气!


    康熙张开手掌,梁九功连忙把笔送到主子爷手里,又翻开一页纸,只见主子爷在纸上写了一个杀气腾腾的孔字。


    梁九功把册子给暗卫瞧,暗卫微微抬头,看完字又低下头去。


    “皇上没有废除曲阜孔家衍圣公的爵位,但皇上当朝说,若是孔家再跟朝廷、百姓反着来,下次一定会废除孔家衍圣公的爵位。”


    “衍圣公本来对菁华大学十分厌恶,皇上说了此话后,衍圣公第二日就回山东了,过了几日菁华大学的新式船可花银子参观,衍圣公也去了。衍圣公参观完新式船回去,写了一首赞美新式船的诗,引来了读书人的嘲笑。”


    “昨日,皇上和朝臣都去看新式船了,看完船后,今日朝议时,皇上下旨,从今年起,朝廷给海军的军费,从两百万增加到五百万。并且,皇上派醇亲王代他去浙江衢州孔庙祭拜,三日后出发。”


    康熙招手,梁九功忙递上毛笔、册子,康熙在纸上写了一个四字。


    梁九功忙道:“快去宫里请皇上过来一趟,就说太上皇找。”


    “奴才这就去。”门外伺候的奴才快步小跑走了。


    康熙摆摆手,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


    靠着软枕,康熙微微抬起下巴,抿着嘴,一副十分不悦的模样。


    “主子,您别气,四爷只是敲打敲打孔家,也没真夺了孔家衍圣公的爵位,可见四爷还是考虑到天下读书人的态度了。”


    康熙生气并不是因为老四敲打孔家,而是老四不知轻重,竟然敢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大学,轻易打压儒家,这是为了拉拢老九福晋和她背后的四大商行?


    他有没有想过,这要是一个弄不好,朝臣和学子联合到一块儿,他该如何平息事态?


    老四用军机处拿捏朝臣的法子不错,但也要循序渐进地来,一下就把内阁架空了,手握大权的内阁大臣若是暗中使些小动作,也够他烦心的。


    老四还想放开海军,他怎么不想想,海军越强,八旗越弱,但凡老大有其他心思,他这个当皇帝的该如何节制老大。


    康熙长叹一口气,本来以为老四是个讲规矩的,没想到他上位后,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没规矩。


    畅春园的太监一刻也不耽搁,把雍正请到畅春园时已是未时三刻,康熙午憩刚醒。


    雍正亲手拿了热帕子,服侍康熙擦脸擦手,温声道:“皇阿玛叫儿子来,是为什么。”


    康熙瞧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把上午主子爷写的字递给雍正看。


    雍正看完字后,笑着道:“看来皇阿玛恢复得不错,这字,写得至少有您以前六七成的模样了。”


    康熙瞪雍正,雍正不笑了,正色道:“皇阿玛担心九弟会反,还是担心大哥会反?”


    康熙扭头不看他,气鼓鼓的有些小孩儿作态。


    雍正道:“前年,皇阿玛派使臣樊守义,随法国传教士艾若瑟出使罗马教廷,表面上说是为了澄清礼仪之争,实际上,皇阿玛应该也想知道欧洲如今发展成什么样了吧。您心里,还是担忧大清比不过欧洲诸国,担忧哪一日被洋人打上门来吧。”


    雍正伺候康熙穿衣,不紧不慢道:“儿子也想过,万一大哥拥兵自重我该如何。儿子觉得,大哥不会调头回来打大清,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打,而是因为,他若想掉头打大清,受百姓捐银、四大商行扶持的海军衙门之人,都不会同意。”


    “既然不怕大哥掉头打大清,朝廷多出些银子,就算把海军养肥了,就算大哥领军出走海外,儿子想着,大哥就算领兵出走,去海外占地为王了,他也是咱们大清的亲王。当洋人侵略我们时,大哥自然会跟大清站在一起的。”


    雍正笑道:“儿子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儿子心里一直相信,大哥不会反。皇阿玛您对大哥如何您心里有数,大哥在您这儿受了许多委屈,儿子依然相信大哥心里是有大清的。”


    康熙扭头不看雍正,小老头生气了。


    “咱们再说九弟妹的菁华大学,儿子猜呀,您反对九弟妹坐大,是因为九弟妹跟汉人牵扯太多,您怕汉人颠覆了爱新觉罗的政权?”


    康熙回头瞪他,知道你还如此?


    “您当皇帝这么多年,您说,皇权的基石究竟是什么?”


    康熙低头沉思。


    “九弟曾经跟我说过,他说,咱们满人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坐稳大清的江山,是因为咱们满人的刀子够利。大清建国至今,刀子越发钝了,百姓日子越难过,就越不怕咱们。这样下去,爱新觉罗的后人该如何统治这天下?”


    “皇阿玛既然知道围绕菁华大学的争论,应该知道过九弟妹在乾清宫说过的话吧,人若逼急了,不需刀枪,种地的锄头,地上捡块砖石都是他们的武器。”


    “汉人士大夫可用,也需防备。汉人百姓可统治,需得拉拢。如何拉拢?让百姓觉得,咱们爱新觉罗坐天下,能让他们不受欺负,吃得饱穿得暖,他们自然会拥护咱们。”


    “无论满汉,百姓都想过好日子,这没错吧,只要咱们做得好,这时候,就算那些想争权夺利的世家大族想挑拨,百姓也不会听之任之。”


    康熙露出个讽刺的笑,吃饱穿暖?哪朝哪代的皇帝敢说出这种话?即使是太平盛世,饿肚子的百姓也多得是!


    雍正笑道:“皇阿玛不用如此嘲笑儿子,别人不行,不代表儿子做不到。盛世滋生人丁,土地有定数,不够分了,也供应不了这许多人口,就会起兵祸,盛世王朝就会走向衰落。这时候能怎么办?去海外,占更多的土地,把大清的百姓向外迁。”


    “皇阿玛,海军强盛,这不仅能保卫大清海疆,也是大清百姓的一条退路。”


    康熙写下一行字:“谁告诉你这种话?”


    “不用别人告诉,只需看看欧洲,贵族都下海当海盗了,就是因为他们对内厮杀得到的有限,才会向外扩张获取更多的好处。”


    “皇阿玛,您想想秦朝是如何强大的?再想想秦朝是如何衰落的?当一个扩张的王朝找不到新的扩张路子,又无强权稳住大局,自然会迅速走向末路。”


    “咱们大清开始是扩张,入关后就越发守成了。汉人不怕去海外冒险,儿子作为帝王,自当支持他们去找新路子。”


    “您当政时,再防备,再不愿,也得重用汉人,因为您知道,凭咱们满人根本管不了这偌大的山河。既然最后都会重用汉人,为何不把汉人的利益和大清绑在一起?事情做得体面些,让他们心里舒坦些,办事也会更尽心。”


    “儿子很庆幸,九弟妹这样有远见的人是咱们自己人,她做的事,不仅富国强国,还能把不为咱们所用的汉人捏合到一起,一起为大清出力。”


    “皇阿玛,您不该怕,也不该打压九弟妹,咱们该支持她,她想做的事若是成了,大清必然会往上再迈几个台阶,爱新觉罗的皇位,也能多传几代。”


    雍正毫不讳言道:“您若是选二哥为皇帝,儿子认为,大清定会亡在二哥手中。”


    康熙怒急,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脸色憋得通红。


    梁九功吓坏了:“皇上,您就别气太上皇了,太上皇还在生病呢。”


    “太医,快请太医来。”梁九功忙跑出去唤人。


    雍正微微蹲下身子,握住康熙的手:“皇阿玛不用生气,您静心想想,儿子说得到底有没有错。”


    “皇阿玛也不用生气儿子不走您的路。走您的老路,儿子就算拼尽全力维持满汉平衡,拿捏蒙古各部,也只能保证大清不亡在儿子手上。如今,趁着大清还有得选,儿子推着大清往外走,这条从古至今君王都没走过的新路,或许是大清的生路呢?”


    康熙不生气了,他用一种十分新奇的眼神看自己这个四儿子,什么时候,他如此敢冒险了?还敢拉上整个大清去冒险?


    “皇阿玛,若您真出海看过外面的世界,您肯定会产生跟儿子一样的想法。”


    时辰不早了,雍正要回宫了,走之前,他道:“儿子跟您说的话,都是儿子的肺腑之言,是儿子这近半年来当政的所思所想。这些话旁人不懂,皇阿玛您定会理解儿子的吧。”


    雍正走后,康熙沉默了许久,他最后只得叹息一声,大清的主子,不是他了。大清以后如何,他也管不了了。


    太医赶过来给康熙把脉,康熙却不愿,摆摆手叫太医走。


    梁九功着急:“皇上,您别拿自己身子出气呀,还是叫太医瞧瞧吧,万一有个什么,也好早些医治。”


    康熙不肯,梁九功劝不了,只好让太医退下。


    德妃、贵妃、惠妃、宜妃等后宫主子们,听说皇上身子不舒坦,都请太医了,皇上却赌气不肯叫太医瞧病,顿时都赶去九经三事殿探望皇上。


    康熙没见她们所有人,只叫太监请德妃、贵妃、惠妃、宜妃四人进去,其他妃嫔都在大门外候着。


    雍正是德妃的亲儿子,就算畅春园里的主子是康熙,不用德妃开口,有些消息自然会送到德妃耳边。


    德妃跟宜妃是同盟,两人住的宫殿也紧挨着,德妃知道的消息,宜妃自然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皇上生气不肯叫太医瞧病,是不是因为下午老四过来把太上皇气病了?


    德妃眉眼不动,老头子气病了就气病了吧,反正她的老四已经坐稳了皇位,老头子还能把他如何?


    惠妃没明白,皇上叫德妃进去就算了,叫她进去做什么?太上皇一向不喜欢老大,对她这个早就容颜老去的妃嫔只剩下面之情,难道如今一病,突然想起她这个老人的好了?


    贵妃没有德妃、惠妃、宜妃想法多,一进去看到太上皇躺那儿动弹不得,她眼泪哗哗地流。


    德妃、惠妃、宜妃齐刷刷叹气,这都快半年了,贵妃娘娘为何还这般能哭呢?就算是真爱,哭了这么多回,也该觉得没意思了吧。


    康熙握住贵妃的手,淡淡看了眼德妃、惠妃、宜妃。久病床前无孝子,如今他才病半年,也没要她们伺候,他的这些爱妃们,一个个对他都没了好脸色。


    宜妃笑道:“太上皇今儿感觉如何?若是身子骨还好,不如叫奴才抬您去园子里走走?傍晚夕阳西下,倦鸟回巢,风景甚是好看。”


    惠妃、德妃都跟着点头附和:“宜妃妹妹说得没错。”


    贵妃娘娘眼泪汪汪:“臣妾听说皇上身子不妥,怎么不叫太医瞧瞧?”


    康熙温柔地拍拍贵妃的手,又叫梁九功拿来纸笔,他写下一行字:贵妃不必为朕担心,朕无事。


    贵妃娘娘擦泪:“无事就好,一听皇上身子骨不舒坦,臣妾这颗心呀,一下都安稳不了。”


    德妃、惠妃、宜妃:“……”


    难不成,贵妃对皇上是真心?


    德妃、惠妃、宜妃眼里的贵妃,对皇上的痴情还不如不被太上皇待见的良妃,怎么太上皇一病,贵妃演起深情戏码了?


    德妃、惠妃、宜妃都觉得贵妃突然变成这样定然是有什么打算,但是康熙坚定地相信,贵妃就是深爱他。


    康熙本想敲打敲打德妃、惠妃、宜妃,如今也没了心思,把人叫进门,都不曾多看两眼,就叫梁九功把人请了出去,只留下贵妃在里间。


    德妃、惠妃、宜妃自然听太上皇吩咐,一点都不带犹豫的,转头就走。


    荣妃、良妃等一众妃嫔见到她们三位出来,荣妃开口问道:“德妃姐姐,太上皇可要我等进去伺候?”


    “里头有贵妃娘娘在,不须我等。”


    荣妃一甩帕子,扭头就走:“如此,臣妾等就不打扰太上皇了。”


    良妃犹豫了一下,一步三回头,也跟着走了。


    惠妃微微一笑:“两位妹妹,姐姐我要去凝春堂逛逛,可要一起?”


    “我宫里还有事,就不跟惠妃姐姐一块儿了。”宜妃笑着道。


    德妃也是如此说:“惠妃姐姐慢走。”


    “那姐姐我就先走了。”


    惠妃走后,德妃、宜妃两人慢慢往回走,宜妃道:“来了畅春园后,姐妹们性子都舒展了许多。就像惠妃姐姐,越活越畅快了。”


    “畅春园的景儿好,住得又宽敞,如今又不用担忧圣宠,心思通达了,自然就轻松了。”


    当然,除了贵妃娘娘。


    德妃娘娘小声道:“听说佟国维这几日也病着,佟家因为支持老八之事心里担忧,连太医都不敢请,只叫府医拿了几副药熬着吃。”


    “不会吧,老四跟兄弟们关系亲近,连老八都没如何,怎么会针对佟家?佟国维要是病死了,说出去还当老四害的,老四多冤枉呐。”


    德妃冷笑:“宜妃妹妹说得正是,佟家靠女人裙带发家,别的本事没有,小心思却不少。佟家人把话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贵妃娘娘哪里坐得住。她无儿无女,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咱们太上皇了。”


    说到底,贵妃娘娘也挺可怜。


    “如此也好,有贵妃娘娘伺候皇上,咱们姐妹也能少些事。”


    德妃和宜妃都笑了,德妃道:“早上的时候,听见你吩咐宫女预备些点心,还叫他们明日送来,怎么着,明儿有什么喜事?”


    宜妃笑道:“哪有什么喜事儿,是永乐要来,永乐是个爱吃的,不给她备些点心,不得跟我闹。”


    “哎哟,可真好,永乐主动说要来看望你?”


    “就是永乐说要来的。老九忙着户部那一堆事儿,菁菁忙着建书院,夫妻俩都没空闲,永乐在家闲得无聊,就叫贴身嬷嬷传话,说明儿要来探望我。”宜妃难掩得意的语气。


    德妃笑道:“老五、老九两家加一块儿,你儿孙也不少了,我瞧着,你最爱的却是永乐?”


    “永乐那孩子贴心,又有孝心,你见了也喜欢。”


    德妃:“说句不中听的,这选儿媳呀,确实是件要紧的事,看看老九福晋,自从和老九大婚后,老九越来越像样了,教出来的孩子也乖巧聪慧。”


    宜妃心里就是这般想的,当着德妃的面还得说两句场面话:“你家老四、小十四的福晋也不错,都是稳重人儿,操持一大家子也不容易。”


    “我如今也是当玛嬷的人了,儿子儿媳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只想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我瞧着,咱们姐妹在畅春园养老就十分不错。”


    宜妃笑了笑没接话,她可不愿在畅春园养老,老九和菁菁早就说了,等日后……合适的时候,请她去瑞亲王府住,到时候她儿孙绕膝,每日吃喝闲聊,那才是好日子呢。


    她今年不到五十,身子康健,以后日子还长着了,太上皇指定活不过她。


    德妃宜妃慢悠悠走回去,出了一身汗,宜妃顿觉得浑身舒爽。


    宜妃叫人给孙女准备点心,永乐也没闲着,跑去厨房念叨了一堆好吃的,还说这些明日她要送去给玛嬷。


    杨贵温声劝道:“小主子,只是鸡肉您就点了烤鸡、盐焗鸡、红烧鸡,更别提烤鸭、鱼、点心这些,宜妃娘娘一个肚子哪里能吃得了这许多?不如您从这些菜里面选三道您最喜欢的菜,奴才再给您加上几样点心给宜妃娘娘送去?”


    “啊,不能都要吗?”


    “不能,您点的这些别说宜妃娘娘,就算加上宜妃娘娘宫里的人,也吃不了。这要浪费了粮食,福晋那边……”


    “行行行,您别跟我额娘说,我听你的,就点三样吧,我要烤鸡、烤鱼还有凉面,点心您随便做,但是一定要有那个酥油小饼干哦,饼干里还要加上葡萄干碎。”


    杨贵立刻应下:“烤鸡、凉面、点心可以在咱们府上做好了送去畅春园,只这烤鱼,做好送过去就不好吃了,奴才让小邓子明儿跟您去畅春园,现烤给您吃。”


    “好嘞,辛苦你们啦。”


    永乐学着福晋的语气说话,把杨贵几个厨房里的人都逗笑了。


    永乐安排好明儿要带去畅春园的美食,跑回主院找额娘,见额娘跟慧心姑姑在算账,她跑去前院找阿玛,没瞧见人。


    “孙管家,你瞧见我阿玛了吗?”


    “这个月各地开始夏收了,夏粮要进京了,主子爷今儿骑马去东直门盯漕粮去了。”


    “给草原粮食了吗?”永乐依稀还记得,草原上的叔叔找阿玛额娘要粮食。


    孙全笑道:“给了,给了多少不知道,这个要等皇上安排。”


    永乐乖乖地点头:“粮食要给十四叔打仗是不是?”


    孙全惊讶:“公主知道十四爷西征打仗?”


    永乐小大人一般点头:“叶淮叔叔给额娘写信。”


    孙全牵着小主子去主院,小声嘱咐:“您在家里听到看到的,在外面可别乱说,否则会惹出乱子。”


    “玛嬷也不能说?”


    这……孙全就不知道了,这得问主子爷和福晋。


    永乐被孙全送回后院,叶菁菁已经忙完了,笑道:“又去哪儿玩了?”


    “去厨房找杨管事,又去找阿玛,阿玛不在家。”


    叶菁菁抱起女儿放怀里:“你阿玛这几日忙得很,估计要很晚才回来。”


    “额娘忙不忙,明儿额娘送我去找玛嬷。”


    “明儿啊?”


    叶菁菁不确定,扭头看向慧心,慧心忙道:“墨玄墨大师有事儿找您,请您去一趟长福庄。”


    永乐失望:“啊,那额娘明儿下午,能去玛嬷那儿接永乐吗?”


    明儿下午,叶菁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下午不回京,恐怕接不了。


    永乐扑额娘怀里:“哼,额娘忙,阿玛也忙,你们都不跟我玩儿。”


    叶菁菁恍然大悟:“你想找朋友一起玩呀?那你跟南生一起去玩儿嘛,去庄子上玩儿也行,额娘又没有把你拘在家里。”


    “可是,永乐想跟阿玛额娘一起。”


    叶菁菁亲了女儿一口:“对不起哦,额娘最近会很忙,没有多少时间陪你。”


    永乐仰头,伸手搂着额娘脖子:“那,额娘出门可以带上永乐吗?”


    “可以呀,明儿你不是要去畅春园找你玛嬷么?等下回你有空了,额娘带你去天津。”


    “嗯嗯。”


    叶菁菁抱着女儿晃晃,笑道:“咱们永乐真乖。”


    慧心也笑道:“小主子自从听得懂话后,就越来越乖巧了,别家同龄的孩子都没咱们小主子乖。”


    永乐骄傲地昂起头,她就是额娘的小乖乖呀!


    永乐下午在厨房点了好多好吃的,杨贵叫采购的人送了三条鱼进府,晚上做一道酸菜鱼来吃吃。


    傍晚,胤禟回家后,永乐就自己跑去厨房喊开饭啦!


    主子爷回来了,鱼片下锅烫熟,再把鱼片捞起来,盆里撒上细碎的葱花,一锅酸菜鱼就齐活了。


    胤禟骑马回来,身上热汗直流,福晋和闺女等他用晚膳等了许久,胤禟也不赶忙去洗漱,陪福晋闺女用了晚膳后,才叫下人抬水洗漱。


    叶菁菁牵着女儿去后花园转悠散步,碰到刘氏带着丫头也在后院溜达。


    “给福晋请安,给公主请安。”


    叶菁菁叫她起身,笑问:“前几日是佛诞日,你不是信佛吗,怎么没听说你出府去?”


    刘氏微微一笑:“以前没事儿闲的,找几本佛经念念打发空闲。如今主子体谅,时时都能出府,日子过的逍遥,也就不信了。”


    “家里没什么事情忙,你若是想去海参崴看望完颜氏,我可叫人开船送你过去。”


    “这……太麻烦了,不太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想去就去。你细心,顺便帮着看看咱们家在海参崴的宅子,该修补的地方修补,别叫风吹雨淋弄坏了。”


    “那就多谢福晋了,我随时都可出发。”


    刘氏和完颜氏两人相识多年,又都不得主子爷待见,多年来两人一起抱福晋大腿,同住一个院子,同出去玩儿,本来两人过得挺好。


    前几年跟着主子爷和福晋去海参崴,刘氏和完颜氏也常出去转悠,慢慢跟当地人也熟悉起来。她们穿得平常,又梳着妇人头,外头人问起他们的男人,两人都支支吾吾,叫外人以为她们男人都死了。


    有户开食铺的鳏夫看上了完颜氏,请人上门提亲,完颜氏当时吓坏了,叶菁菁听说后也惊呆了,竟然还有这种误会。


    后头,这事儿叫胤禟知道了,胤禟不知道跟完颜氏怎么说的,完颜氏第二天就求叶菁菁做主,她想嫁给那鳏夫。


    完颜氏同意,胤禟也同意,叶菁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给完颜氏准备了嫁妆,完颜氏欢欢喜喜地出嫁了。


    完颜氏嫁给那鳏夫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逢年过节也会给府里送些吃食。完颜氏拿刘氏当姐姐待,也经常叫刘氏去家里玩儿。


    胤禟和叶菁菁回京后,刘氏跟着回来了,她跟完颜氏如今只靠书信联系。


    胤禟过来了,刘氏行礼谢过福晋,赶忙走了。


    “哪个院子里的丫头,怎么跑那么快,爷很吓人?”


    叶菁菁轻哼一声,不想搭理他。永乐大声说:“阿玛,是迎喜院的……”


    永乐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刘氏,说到一半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胤禟拉着福晋的手,笑道:“爷又不知道是她,随口问一句罢了,也值得你给爷摆脸色?”


    叶菁菁知道完颜氏和刘氏都是长辈塞给他的,她跟胤禟以前也不认识,那时的胤禟没必要对未来的她负责。


    但是吧,占有欲这个东西,说不明白,也不能细究。叶菁菁转移话题:“十四弟他们应该已经跟噶尔丹残部交上手了吧,也不知道阿玛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算一算日子,应该交上手了,若是顺利,再过几日,八百里加急应该就送回京了。”


    胤禟皱眉:“康熙三十六年皇阿玛命费扬古、马恩哈率领大军围剿噶尔丹,噶尔丹败亡后,统领噶尔丹残部的是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这个人听说极其好战,若是不把他打趴下,新疆、西藏、喀尔喀那一带以后也安宁不了。”


    说到底,那个地方太偏远了,皇阿玛几次打准噶尔,清军走了他们发展几年十几年,成了气候,又会骚扰边疆。


    蒸汽车啊!边疆确实需要加强控制力。


    夫妻俩牵着孩子逛了会儿,胤禟送女儿回房间,待他回主卧,见福晋已收拾好了,他笑着迎过去:“怎么不搭理我?”


    叶菁菁推他:“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胤禟不撒手,一把抱起她放矮榻上:“还生气?”


    “我生什么气?”


    “你别装了,你转移话题的时候太生硬了,爷不过是没戳穿你而已。”


    叶菁菁笑道:“有些事儿了,黑不提白不提也就过去了,你偏要拿出来吵是吧。”


    “我怕你生闷气,气坏了身子。”


    “没什么好气的,我还不知道,你们皇室子弟从小就是那德性。”


    怎么说呢,真要论起来,既不是叶菁菁的错,也不是刘氏的错,好像也不是胤禟的错,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叶菁菁明白,但是从心理上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刘氏若是闹腾,伤害到她利益了,她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可刘氏像如今这般,她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她只盼着刘氏能过得爽快些。


    胤禟嗤笑:“她也值得你这般费思量?”


    叶菁菁瞪他:“跟你说不清楚,赶紧休息吧,明儿还有事情要忙。”


    “睡睡睡,赶紧睡!”


    胤禟后悔了,他不该提着一嘴。


    刘氏晚上睡得特别好,倒是不知道主子爷和福晋因为她起了争执,隔日一早起来,她打发身边的丫头去问慧心,这几日什么时候有船去海参崴。


    慧心说今日就有船去海参崴,刘氏赶紧收拾好行李,一大早坐马车去天津港,比叶菁菁出发还早了些。


    叶菁菁今儿要去城外长福庄,胤禟不赶早,就让他送永乐去畅春园。


    宜妃一大早就在宫殿里等着孙女,见老九亲自送永乐过来,她笑道:“怎么只有你,菁菁呢?”


    永乐跑过去牵玛嬷的衣袖:“额娘出城办事去了。”


    宜妃低头跟孙女说话:“你额娘这段日子肯定累吧。”


    “额娘可累了,每天额娘都在家里算账,慧心姑姑说银子不够。”


    宜妃疑惑地抬起头,问儿子:“我听说菁菁得了皇上的令要修座学院,菁菁修一所学院的银子都不够了?”


    “额娘,那是大学,占地就有四百亩,跟普通学院不一样。再者说,还要修船厂、钢铁厂,买铁矿、煤炭这些,养活一大群人,这都要花银子的。”


    “额娘一辈子没见过多少世面,真是想象不到大学什么样,改日能去瞧瞧就好了。”


    “这个容易,等大学修起来了,儿子带您去瞧瞧。”


    “这不好吧,你皇阿玛不会同意。”


    “老头子躺床上都起不来了,您还管他同不同意?叫儿子说,您呀,就该跟儿子住,皇阿玛那边,叫梁九功伺候着就行了。”


    宜妃赶紧叫儿子住嘴:“别对你皇阿玛不敬。你没来就算了,既然来了,带着永乐去给他请个安吧。”


    “我去就行了,额娘您带着永乐玩儿吧。”


    胤禟还有事儿忙,跟额娘说了几句就赶去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见了九儿子也没个好脸色,胤禟也不恼,意思意思请个安就走了。


    康熙那叫一个气呀,这个臭小子,活该被他福晋欺在头上。


    康熙写字,梁九功凑过去瞧了一眼,主子爷说,叫皇上给瑞亲王赐几个女人。


    梁九功忙摇头,皇上不会答应,瑞亲王也不会答应,这要弄恼了,瑞亲王定要冲到畅春园来气太上皇一回。


    康熙生闷气,这点小事他都管不了了?


    梁九功没敢讲,这事儿您还真管不了。


    主子爷真是的,拿女人去刺激瑞亲王福晋,这又是何必呢。瑞亲王福晋不高兴,最后受苦的还是您亲儿子。


    康熙对叶菁菁非常不满,觉得她一个妇人手伸得太长了。做事也就罢了,怎么还自己走上台前了?


    哼,老四和老九对老九福晋太过宽和了,就该压一压!


    康熙对叶菁菁的态度一点都没隐藏,雍正自然也知道,听完畅春园传过来的消息,雍正忙着批阅奏章,头也不抬道:“消息别外传,尤其不能叫九弟和九弟妹知道。”


    “奴才知道了。”


    胤禟从畅春园去东直门时,叶菁菁已经出城了,一路摇摇晃晃到长福庄,叶菁菁一下车就看到墨玄这个老头子竟然亲自来门口迎接她,除了墨玄之外,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老人、中年人、小孩儿都有。


    叶菁菁笑道:“好久不见,您又收弟子了?”


    “老夫我哪里配当梅文鼎的老师。”


    梅文鼎三个字让叶菁菁的眼睛一下亮了,梅文鼎,可是有’历算第一名家’之称的梅文鼎?跟康熙经常切磋数学的梅文鼎?


    “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梅文鼎,算是太上皇数学上的名师之一吧,跟安多那几个洋人老师差不多。”


    “数学,指的是数术?”


    墨玄冷哼:“什么数术,这是一门学问,必须叫数学,跟那些诗书礼易春秋一样,是门正经学问。”


    “您说得对,受教了。”


    发问的这个中年人叶菁菁也不认识,墨玄介绍:“这叫年希尧,他对西方数学十分有研究,听说老夫这儿有数学秘籍,特意前来。”


    年希尧这名字很多人或许不知道,一说他弟弟年羹尧,那位云南总督,大清朝最年轻的封疆大吏,叶菁菁一下就知道了。


    “这几位是……”


    “这位是梅文鼎的儿子梅以燕,长孙梅瑴成,弟子陈厚耀,他们都学过太上皇赐的《几何原本》《算法原本》。”


    叶菁菁看向在场唯一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小孩儿笑道:“我叫明安图,正白旗人,是去年考入钦天监学习天文历法知识的官学生,我听梅大人说墨玄大师这里有一本数学奇书,就跟着梅大人过来瞧瞧。”


    梅文鼎的儿子、弟子都在钦天监任职,明安图这个小孩儿得梅家人喜欢,就带着他来了。


    叶菁菁给墨玄使眼色,什么数学奇书,我怎么不知道?


    “喏,这本,《叶氏密卷》,我叫唐子归写下来的。”


    叶菁菁翻开所谓的《叶氏密卷》一看,妈耶,这不是数学定理全书吗?


    唐子归默写的数学定理怎么就成了叶氏密卷了?


    墨玄表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银子的事。


    “菁华大学如今已有蒸汽船、蒸汽车、农业这三个,是不是也该给数学弄个去处?我墨玄难道不配在菁华大学里独占一个院子?”


    数学研究呀,十分重要,但在这个时代投入产出率极低的学科。


    “我墨玄豁出老脸拉来大清朝最聪明的一群人,就是为了研究数学。老夫也没让你给我建个钢铁厂、建个船厂,给个院子,管吃管住就行。”


    叶菁菁不明白:“不是,您在长福庄里一样管吃管住,一定要去菁华大学吗?”


    “必须去,我要让那些把数学称之为小学的人瞧瞧,数学是大学!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认输!”


    哦,又是小学大学之争。


    行吧,她答应了。


    墨玄他们这群人去了菁华大学也好,能帮着唐子归他们分担一下计算工作。


    “哼,这种事儿老夫才不干,叫梅文鼎的儿子孙子去干吧。”


    梅文鼎老先生性格和蔼,难得怼老友一句:“你三个儿子,怎么不叫你儿子去算?”


    “老大研究船,老二研究车,老三跟着老夫研究数学打下手,没空闲呀!”


    “你的弟子呢?”


    这话戳中墨玄的心口了,他从长福庄里找到的几个稍微有点数学天赋的孩子,长大后要么去当掌柜了,要么去当账房了,还有出海的,当官的,就没一个肯跟着他学数学。


    墨玄脸黑得不能瞧,叶菁菁忙道:“你们可去过天津港了?”


    都没去过。


    “既然都没去过,那今儿去瞧瞧吧。菁华大学学舍、宿舍修了大半了,你们先去就先选。”


    “行,今儿就出发,老三,收拾行李。”


    墨家三公子早就吩咐人把行李收拾好了,随时能出发。


    叶菁菁带着一群搞数学的去天津港,有墨玄带着,梅文鼎那一大家子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到菁华大学就去选好了位置,学舍和宿舍都选好了。


    “梅文鼎就算了,梅文鼎的儿子孙子弟子都在钦天监,他们能经常过来?用得着宿舍?”


    “有备无患嘛,再说了,他们钦天监又不忙,想来时,请假也可来。”


    墨玄问叶菁菁:“菁华大学管账的是谁,以后老夫问谁要银子?”


    叶菁菁:“……”


    呵,这个老头如今跟她要银子越发熟练了。


    叶菁菁没吭声,慧心忙道:“菁华大学进门右手边,穿过一片林子背后是学校的后勤处,你们日常需要的物件都可叫他们采购。另外,每月领月银也在那边。”


    墨玄满意了:“行吧,主子您有事儿忙就先走,我这儿不用你了。”


    墨玄说话的口气,活脱脱他才是主子,叶菁菁这个给银子的就是个冤大头一般。


    来都来了,叶菁菁去港口看看船厂,进度进展得不错,叶菁菁很满意。


    叶菁菁正要走时,孔思过来道:“主子,河道总督张鹏翮张大人来了。”


    “张鹏翮来找我?”


    孔思忙点头:“他带了圣旨前来。”


    张鹏翮治河非常厉害,他治理黄河十年,黄河淮河大治,漕运通畅,从去岁开始,黄河下游连年闹灾的情况好转。


    雍正想调张鹏翮回京,但是治河之大事必须交给信得过的人接手,雍正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菁华大学。


    雍正下旨,在菁华大学成立水利研究小组,张鹏翮任博士,负责教导学子治河经验。


    圣旨最后一段字,雍正还说,盼叶菁菁这位山长能对水利研究小组和蒸汽船小组一视同仁。


    叶菁菁冷笑,朝廷的事情丢给她,还要她出银子是吧。


    张鹏翮位居河道总督,平日说话那叫一个掷地有声,这时候叶菁菁看他一眼,他竟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罢了,你们能花多少银子,加个水利工程专业就加吧。”


    “多谢九福晋体谅!”


    叶菁菁掰手指头算,如今菁华大学已经有农业学院;数学学院;水利工程学院;蒸汽机学院,其中包括蒸汽船和蒸汽火车;以及她准备加进去的会计学院;外语学院。


    统共已经有六个学院了!


    银子啊,她的投资商们走到哪里了?


    慧心忙安抚主子:“前日唐子归他们才出发,您且等一等,四大商行的当家人很快就要来了。”


    “慧心,我记得朝廷每年会给各大书院赐发帑金,咱们大学里已经有六个学院了,能申请六份不?”


    这么嘛,得找张廷玉张大人问问。


    张廷玉只一句话:“朝廷给钱粮公田,那是官学才会有的待遇,你费心做出来的菁华大学,算你的还是算朝廷的?”


    那肯定算她自己的!


    谁还没个当校长的梦想呢?等菁华大学建好了,不出十年,一个个人才从菁华大学走出去,她想想就觉得开心。


    张廷玉笑道:“既然如此,银子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叶菁菁能想的办法已经在路上了,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


    叶菁菁的投资商们还没到,西征军的八百里加急折子就送到了,西征军大胜!


    策妄阿拉布坦兵败逃往中亚,清军重新恢复对西藏的控制!


    雍正看到折子就放声大笑,忙把折子递给姚元景、温达等人看,军机处众人看完折子后纷纷大喜过望,这是新皇登基后第一场大胜啊!


    雍正坚定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诸卿,可以着手准备整治朝局了!”


    “臣等,领旨!”


    第66章


    胤禟公务繁忙,既要顾户部衙门内的事,又要顾着漕粮。叶菁菁也很忙,三天两头去天津盯菁华大学,时常不在府中,夫妻俩好几日见不到面很正常。


    永乐开始还很纠结,到底跟着阿玛还是跟着额娘去,两边都跟过几日后,永乐嫌外面热,都不跟了,跑去畅春园跟玛嬷住着。


    宜妃年纪也不小了,根本跟不上永乐的活动量,开始还陪着孙女玩儿,后头索性也不管了,叫贴身伺候的跟着孙女去园子里,仔细看着些,别落水或者摔着碰着就行。


    畅春园虽大,永乐住了一段时日后,里头都几乎被她跑遍了,这日她往东边去,看到一座殿外站着侍卫,她跑过去问人家,问这里是哪儿。


    畅春园里没有小孩儿,侍卫看了眼永乐的穿着,试探着问:“您是永乐公主?”


    “啊,是我呀!”


    “奴才见过永乐公主,公主您去别处玩儿吧,这里是太上皇住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进。”


    “太上皇是谁?”


    太上皇就是太上皇呗。


    永乐要问个明白,跟侍卫一番鸡同鸭讲,搞明白了太上皇就是阿玛的阿玛,她得叫玛法。


    把名字跟记忆中的人对上号,永乐想起了玛法是谁,她问:“你能帮我问问吗?我可不可以进去瞧瞧他。”


    侍卫以自己不能擅离职守为由婉拒了。


    永乐瞅了侍卫一眼:“你站在这儿不能动?”


    侍卫点点头。


    行吧。


    永乐不管身边伺候的奴才,提起裙摆往大殿里头跑,守在门口的侍卫这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赶忙喊内殿伺候的太监。


    这时候梁九功正伺候主子爷用药膳,小太监都在跟前端着热水捧着帕子伺候,永乐跑进去,中途竟然没个阻拦。


    “玛法,永乐来看你啦!”


    康熙瞥了小丫头一眼,转动眼睛看向梁九功,梁九功笑问道:“永乐公主怎么过来了?”


    “来看玛法呀!”


    永乐一点不见外地跑到康熙身边,踮着脚,看康熙碗里是什么东西。


    “呀,鸡汤呀,你这个鸡汤闻着不香呀。”


    康熙轻哼,朕吃的鸡,都是皇庄里精心养育出来的,人吃的都未必有鸡吃得好,他的鸡汤怎么不香了?这小丫头胡说八道!


    梁九功忙劝道:“永乐公主,您要不先出去玩儿,等太上皇忙完了,再请您进来。”


    永乐哦了声,她没出去,跑到旁边的椅子边,自己个儿爬上去坐着:“玛法慢慢吃,永乐等您。”


    她人小,椅子又大,坐上去靠不着椅背,于是咕蛹着往后挪,等她能靠着椅背了,脚只在椅子边上露出个脚踝,她翘着脚尖摇来摇去,缝在鞋背上的金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康熙开不了口,其他奴才更不好赶永乐这位公主,康熙喝两口鸡汤就看小丫头一眼,永乐还冲他笑。


    小丫头自来熟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康熙喝完鸡汤,吃完药膳,梁九功亲手伺候主子爷擦嘴擦脸,永乐见了问道:“玛法是小宝宝吗?”


    康熙瞪小丫头。


    永乐疑惑:“不是?为什么玛法叫别人给你擦脸,我就不用,我可以自己洗脸。”


    永乐挺起胸膛,好似很骄傲。


    康熙的脸一下黑了,招手叫梁九功拿笔墨来,他写了一行字:把这烦人的丫头赶出去。


    梁九功赔笑道:“永乐公主来看您,您好歹跟公主待一待。再说,外面太阳晒,这时候把公主请出去,万一晒出病了可怎么好。”


    永乐急道:“额娘说永乐身子骨好,不生病,不用吃药。”


    康熙好似抓住了永乐的把柄,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写字吩咐梁九功,把今儿炖的清火苦瓜汤送来,给那小丫头一碗。


    “主子爷,这……不太好吧。”


    康熙瞪梁九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梁九功只好点了点头,吩咐小太监端碗苦瓜水来。


    梁九功不叫太上皇听见,小声交代小太监:“别装太多,只要一点点,给永乐公主尝尝味儿就是了。”


    “梁爷爷放心,奴才知道了。”


    永乐还在跟玛法单方面聊天,永乐正跟康熙炫耀她家的鸡汤有多好喝时,小太监用碧玉碗端来一小碗苦瓜水。


    “咦,这是什么呀,绿油油的汤,挺好看的。”


    “永乐公主尝尝?”


    “好,那我尝尝好不好喝。”


    康熙期待地望着小丫头。


    永乐不用人喂,端起苦瓜水一口闷,随后,苦瓜水一下从她嘴里喷出来,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皱得比苦瓜还难看,尖叫喊了声:“好苦呀!”


    康熙得意地笑,眉梢眼角的笑意放肆无比,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永乐气哼哼地冲过去,打了康熙一巴掌:“你坏,我不跟你玩了!”


    永乐扭头跑了,康熙咧嘴大笑。


    梁九功无奈:“主子,公主叫您一声玛法,您这样欺负她,不太合适吧。”


    康熙傲娇地轻哼,舒坦地动了动手指,他就是看不惯那小丫头神气的样儿。


    永乐跑回去跟玛嬷告状,刚巧德妃也在,德妃嗤笑:“有时候觉得,太上皇这人行事啊,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怪不得能养出那么疯的太子。”


    自从老四上位后,太上皇中风了,德妃如今越来越敢说了。宜妃只是笑着交代孙女:“那地方不好,以后不去了。”


    永乐趴在玛嬷怀里:“我要去,我要告诉他,他的鸡汤不好喝,我家的鸡汤才好喝。”


    “他欺负你,就叫他喝不好喝的鸡汤。”


    永乐不答应,她吩咐贴身伺候的人回家,明儿给她炖一锅鸡汤送来。


    小主子要的鸡汤,杨贵肯定用最好的药鸡炖好了,隔日一早送去畅春园。


    中午十分,鸡汤送到了,永乐吩咐奴才端着好大的一个砂锅跑去九经三事殿找玛法。


    永乐进门就说:“你要说,我家的鸡汤最香哦。”


    康熙正准备用午膳,一口灰扑扑丑兮兮的砂锅放他面前,康熙嫌弃地皱眉。


    砂锅盖子重,梁九功哪里敢让永乐公主揭盖子,他亲手揭开砂锅盖子,顿时,一股从未闻过的鸡汤香味席卷殿内,梁九功惊道:“这是几只鸡吊出来的汤?”


    梁九功下意识以为,这么浓的鸡汤香味,定然是几只鸡熬成一锅汤才行。


    “只有一只鸡,额娘不叫我吃太多。”


    砂锅里的鸡汤十分清爽,连金黄色的鸡油都撇得干干净净,清鸡汤里放着一整只鸡,鸡看着也不怎么肥。


    康熙不受控制地咽口水,永乐得意到眉毛乱飞:“你先说我家的鸡汤最好喝,我就给你尝尝。”


    康熙说不出来话,永乐一定要他说,可把康熙气的,写字叫梁九功把这丫头和这锅鸡汤丢出去。


    最后,梁九功好说歹说,才说通永乐小公主,叫皇上用笔写下一行字:永乐家的鸡汤最香!


    永乐认识这几个字,顿时满意了,施舍一般道:“分你一碗吧。”


    康熙瞪眼,什么?他丧权辱国,竟然只分他一碗鸡汤?


    梁九功又从中说和,康熙多得了一碗鸡汤,和一只鸡腿。


    另外一只鸡腿是永乐的。


    众所周知,炖了汤后的鸡肉味道都不怎么样,康熙本来还挺嫌弃鸡腿,勉强尝了一口后,顿时就改主意了,这鸡真不错。


    梁九功鼻子灵,鸡汤他只闻到了一点点,鸡肉一撕开,他就知道刚才他没猜错,这鸡里有淡淡的药材味道。


    “这是药鸡,可贵了,额娘都不许我多吃。”


    梁九功心想,瑞亲王福晋不允许永乐公主多吃,定是因为这药鸡特殊,永乐公主本就身子康健,吃多了,滋补太过也不好。


    管他什么鸡,反正康熙看上眼了,他写字交代梁九功,明儿他还要吃。


    这……属实太为难梁九功了。


    梁九功想着,先把剩下的半锅鸡汤找个阴凉的地儿放着,明儿皇上还能吃一顿。


    “不行,不给,留下的半锅鸡汤,是我给玛嬷留的。”


    梁九功瞅主子爷一眼,见主子爷没动作,但是那表情,一看就是:这半锅鸡汤是朕的!


    梁九功擦汗,怎么也没想到,主子爷有一天会因为半锅鸡汤跟小丫头争来争去。


    梁九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永乐问:“你有银子吗?”


    银子啊,那可多得是。


    康熙拿一百两银票买了半锅鸡汤!


    永乐拿着银票跑回去找玛嬷,宜妃见了笑道:“你玛法有的是银子,怎么只给你这点儿?”


    “玛嬷,下回我要多少?”


    “如果还有下回,有多少要多少。”


    宜妃冷哼,皇上越发不像话了,那么好的鸡汤给他,竟然只拿一百两银子哄永乐,太小气了。


    永乐得了玛嬷的教导,决定好了,下回要多多的银子,给额娘修房子。


    永乐在畅春园卖鸡汤挣银子时,叶菁菁等了许久的四大商行当家人都到了快竣工的菁华大学。


    粤商林敬带着十几个富商坐蒸汽船前来天津港,一路北上,关于蒸汽船该打听的他都知道了,下船后见到叶菁菁,林敬忙上前行礼:“耳闻瑞亲王福晋多年,如今总算有机会来跟您请安。”


    叶菁菁笑道:“咱们都是同行,林东家不必如此客气。”


    “必须要的,您和您手下的叶氏商行几次助我们,在这里我代表粤商跟您道个谢,若是没有叶氏商行相帮,咱们这些背后没人的商行,只怕早就被那些人吃干抹净了。”


    “林东家说得对,多谢瑞亲王福晋。”


    晋商王家的王伦、浙商周家的周齐寿,以及徽商江家的江升,他们都带着一行人到了。


    叶菁菁当着他们所有人道:“皇商没规矩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忧,他们的末日也快到了。”


    林敬心中一惊:“瑞亲王福晋的意思是……”


    “咱们虽是初次见面,但早就是知根知底的人了,今儿这话我只对你们说,出了这个门,我可是不认。”


    “瑞亲王福晋,请赐教。”林敬、江升等人都屏气凝神。


    “西征军大胜你们应该也听说了,等西征军回来,皇上腾出手来,自然会整治他们。”


    “此话当真?”


    叶菁菁颔首:“犯错太大的皇商会下去,新的皇商会起来。”


    林敬等人心头一热,还没来得及问其中关窍,叶菁菁一盆冷水泼下来:“一代新人换旧人意味着有新的机会,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皇商的牌子你们就不要去争了。”


    “瑞亲王福晋此话何意?”


    “皇家的生意自然皇家人做才最合适,你们家大业大,挣的银子够花就行了,多一层皇商的外衣,对你们来说,弊大于利。”


    晋商曾经当过皇商,其中细节,他们比其他几家清楚,对叶菁菁的话王伦听的最明白。


    王伦道:“多谢瑞亲王福晋提醒,我等民间商人,自不会去高攀皇商。”


    初次见面,叶菁菁就给出这样一个爆炸的消息,从言谈举止中,在场众位商行的东家心里都有数了,这位瑞亲王福晋不是样子货,叶氏商行背后的主子,是她没错了。


    叶菁菁笑着看了林敬一眼:“诸位少东家也忙,闲话少叙,咱们就进入正题吧。”


    “瑞亲王福晋请说。”


    林敬从唐子归那儿知道叶菁菁要他们投银子,但是具体怎么合作,唐子归也说不清楚,这会儿正好听瑞亲王福晋说明。


    菁华大学因为跟孔家衍圣公一场争执,如今在大清境内都十分有名,叶菁菁亲自带着他们参观菁华大学。


    即将完工的菁华大学没有白鹿书院、岳麓书院那等古韵,但环境也算清幽宜人。环境好是其次,叶菁菁主要带他们去蒸汽机学院瞧瞧,见一见蒸汽船的研发团队成员,随后再带他们去船厂,看看正在建的新式蒸汽船。


    “孔思,这个铁船什么时候能完工?”


    “禀主子,八月底能完工。”


    叶菁菁点点头,她扭头对林敬等人说道:“蒸汽船比木船更耐用,装载量更大,速度更快,等蒸汽铁船建好后,所有参与前期投资的商行,都有优先运货权,价格也会更优惠。”


    “这新式船,给咱们运货?”林敬吃惊。


    “你们没听错。新式船的技术是叶氏商行花了十几年的功夫,上千万两银子研制出来的,这船只租不卖。”


    “这船,会给海军用吧。”


    “会,海军的船上要架大炮,给海军的船是特制的,跟民用运输船不一样。”


    林敬非常心动。


    浙商、晋商、徽商等人都未曾坐过新式蒸汽船,只听过新式船的名号,让他们花银子之前,叶菁菁自然要带他们上船试试蒸汽船的速度。


    蒸汽船行驶速度快,若是中间不耽搁,从南到北跑一趟,比原来能节约三分之二的时日。


    江升、周齐寿等人都在甲板上看热闹,林敬走到叶菁菁身边:“瑞亲王福晋,我听你们的船员说,若是全速行驶,走海路,六七日就可从南边到达京城?”


    “我不是研发人员,他们若说是,那应该没问题。”


    其中一位粤商惊呼:“这不就跟朝廷驿站日行八百里一样了?八百里加急从陆路跑,咱们走海路,也能跟八百里加急一块儿到达?”


    这种速度用于民用,那南方的鲜货就可以更容易送到京城,做南北货生意就会越来越容易。若是如此,像叶菁菁旗下靠着售卖南方鲜货食材招揽生意的文华大酒楼,这样的店铺就会越来越多。


    “只是,这租赁的价格?”


    叶菁菁直言:“叶氏商行会成立一家专做水运的船行,船不用你们养,船工的月银也是我们自己出,你们觉得跑一趟给多少银子合适?”


    林敬这等做南北货生意的大商行,自己养着船和船工,日常碰到水匪、吃拿卡要的税官等,这些加一起是笔不小的开销。若有家信得过的船厂专门做运输生意,林敬心里求之不得。


    “瑞亲王福晋,咱们这样的商行,做生意讲的是一个长久安稳,若是中途提价,或者叶氏商行换了主子……”


    林敬他们担心,若是把自己家的船都卖了,他们跟叶氏商行的船行做生意,后头叶氏商行做起独门生意想提价,或者叶氏商行归朝廷了,朝廷用运输船拿捏他们,他们该如何是好?


    叶菁菁笑道:“今儿请诸位来,就是为了商量定价这事儿。至于说叶氏商行收归朝廷,我死了之后的事我管不着,我活着时定然不会。”


    为了搞出菁华大学,她几乎掏空家底,就算从四大商行拉投资,也要自己来,就是为了保证她能完全掌控菁华大学,不被朝廷影响,船厂也是这般。


    江升道:“您说话,我自然是信的。”


    江升开口,周齐寿、林敬、王伦等人,仔细思量后,冲着叶氏商行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声誉,一咬牙,也同意了。


    四大商行的领头人答应下来,其他富商自然也跟着。


    叶菁菁微微一笑,意见达成一致,那就商量定价吧。


    孙全给每位递上一本册子,册子好几页,内容很多,如果用通俗的话讲出来,那就是充值享优惠。


    林敬他们投的银子,就是他们先交存到叶氏商行的租船费用。存得越多,单次使用时的租金就越低。


    当然,叶菁菁不是做亏本生意的人,单次最低的租船价格,是把船的损耗、人工、煤炭等加一块儿得出来的最优惠价格。


    江升看到这个定价单,顿时笑了,要说会做生意,还得是瑞亲王福晋。


    林敬、王伦、周齐寿等人也十分佩服,瑞亲王福晋给出的这个定价册子,不仅算了用船成本,还把叶氏商行的商誉都算进去了。


    若是其他哪家跑船的弄出这个,根本没人信。叶氏商行、瑞亲王福晋却能如此做,因为大家都信得过她。


    充值享优惠,充得越多越便宜,条件摆在这儿,能收到多少银子,就看大伙儿有多信任她了。


    “我们江家,出两百万两!”


    江升一开口,就把其他人吓傻了,两百万两够租多少次船了?别说江升了,江氏商行传到江升儿子手里,都不一定能用完两百万租船费。


    江升对叶菁菁道:“我有一个条件,我希望瑞亲王福晋能把蒸汽车加到契约里面,以后江氏商行通过蒸汽车运输货物,也享受同等优惠,运输费用一样从这两百万两中扣除。”


    叶菁菁还在粗略计算蒸汽船和蒸汽火车的运输成本时,林敬道:“我们林家也跟两百万。”


    “林东家,您想好了?”粤商中一位熟识林敬的人忙问。


    林敬微微一笑:“我知瑞亲王福晋最近缺银子,我林家和叶氏商行合作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叶氏商行的庇佑,如今能帮上忙,我林家上下都十分愿意。”


    周齐寿、王伦也开口了,他们也出两百万两,条件跟江升的一样。


    “几位少东家大气!”


    叶菁菁道:“你们放心,叶氏商行做生意讲的是共赢,你们既然如此信任叶氏商行,叶氏商行不会叫你们吃亏。”


    四大商行的当家人带头,其他富商没那个胆量跟着他们砸重金,但是一家几万两、十几万两加一块儿,积少成多,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都是大额契约,肯定是要走官府,一位浙江富商提出今日就去衙门把事情办了,叶菁菁说不用,她叫孙全去天津府衙门请官员过来。


    喝了几盏茶后,天津府第一任知府舒保领着人过来,张廷玉走在最前面。


    叶菁菁笑道:“张大人今儿怎么来了?”


    “天津卫刚设天津府,舒保大人上任不久,有些要和指挥使交接的差事没商量好,皇上吩咐我过来瞧瞧。”


    天津从明朝时起就设卫筑城,顺治朝时把天津三卫合称天津卫。今年,因为菁华大学之故,雍正把天津卫提成天津府,镶黄旗出生的舒保成了第一任天津府的知府。


    当然,为了护卫天津以及菁华大学,天津府原来的兵马依然还在,其中一位指挥同知就驻扎在距离菁华大学不足三里的地方,他们每日的差事之一就是围绕着菁华大学、船厂、钢铁厂四周巡逻。


    叶菁菁请张廷玉和舒保大人坐,叫慧心给两位大人倒茶。


    舒保十分客气道:“刚才瑞亲王府的孙管家来衙门,说是为了定契约之事?”


    “确实如此,契书我们已签好了,请知府衙门做个见证。”


    慧心把签好的契书送上前来,舒保交代府同知亲自办。


    府同知看到契书上签的数目,手中一抖,这数目也太大了吧。


    见同知脸色有异,张廷玉起身去看契书,看完后他笑着看了眼在座的这些富商,扭头对叶菁菁道:“看来,瑞亲王福晋确实十分得人信赖!”


    叶菁菁轻哼一声,张廷玉搁这儿装什么装,蒸汽火车的事没多少人知道,江升一张嘴就说契约要把蒸汽火车算里面,她一猜就知道是张廷玉透露的消息。


    不过她也不反对就是了,张廷玉透露的这个消息,能让她多收拢不少银子。


    舒保亲眼过目契约后,对瑞亲王福晋越发客气了,办完契约,走的时候还专门说了句:有事儿去衙门通传一声就是。


    舒保走了,张廷玉也起身离开,叶菁菁都没说送他们一送,只说了句慢走。


    四大商行的人全程看到瑞亲王福晋跟两位大人说话的态度,原本心里有些忐忑的人,此时都放下心来了。


    瑞亲王福晋夫妻最得圣宠,肯定是真的!


    正事儿办完了,叶菁菁交代孙全带江升、林敬他们去酒楼入住。


    为了方便以后的学子、工人生活,叶菁菁吩咐人在菁华大学后后门不远处修了一条商业街,和京城同名的文华酒楼也在这里修了一座,叶菁菁安排江升他们住文华酒楼,晚上开宴招待他们。


    当然,宴会她就不去了,张廷玉在,就让他去,叶氏商行出个代表,孙全这个管家去充个数。


    待客人都走后,慧心笑着跟主子道:“这下好了,咱们手里有了这笔银子,造新船、研发蒸汽火车的银子肯定都够了。”


    “希望够吧。”叶菁菁懒散地靠着躺椅,今日真是累着她了。


    “慧心,回头你交代管事们,造船需要的原料赶紧采购,咱们收了银子,得办事。”


    “主子放心,奴婢会尽快吩咐下去。”


    叶菁菁收到一大笔银子的消息,对唐子归、墨家大公子、孔思他们这几个核心成员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四大商行的人还没走到文华大酒楼,唐子归他们就已经知道了。


    唐子归高兴疯了,卧槽,还是富婆会刷脸。他以为的投资,是那种人家给银子,后续要给人分红利的投资。没想到富婆姐姐直接玩了一出空手套白狼。


    “别瞎说,什么空手套白狼。你以为那些富商傻呀,他们给的都是未来的租金,价格比他们自己养船运货便宜至少一倍以上。”


    “就是,咱们叶氏商行跟朝廷关系好,用叶氏商行的船,以后各处税关也不会多贪他们的银子。”


    孔思道:“四大商行领头的那四位,都把蒸汽火车算进去了,对咱们真够信任的。”


    墨家大公子更正:“不是对咱们信任,他们信任的是主子,是叶氏商行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商誉。”


    “管他呢,反正现在有银子了,赶紧干起来。设计图纸有了,工人呢?”


    “从上月开始,长福庄那边已经开始选拔考试了,按照主子定下的规矩,进船厂和钢铁厂的工人,识字率和计算能力必须达到中学水平才能参加工厂的招工考试。”


    一位跟着叶氏商行从广州去海参崴,又从海参崴到天津的船工问道:“只有长福庄的人才能报名参加招工考试吗?外头的人行不行?”


    唐子归笑道:“什么外头的人,你是叶氏商行的工人,你的儿孙那都是咱们叶氏商行的子弟,只要他们能通过考试,肯定能进工厂。”


    那工人露出个老实巴交的笑容:“若我家儿子可以考进工厂,那简直太好了。”


    旁边一人道:“老王,我记得你儿子是个秀才呀,进工厂做工,以后不考科举了?”


    “我儿子不是考科举那块料,如今他年岁也不小了,一大家子不能只靠我养着,他也该出来做事养活家小了。”


    能进叶氏商行船厂的工人,都不是一般人,不仅懂造船还都识字,在一般百姓中间,他们都算富户,家里孩子送去读书的不在少数。


    老王想他家儿子考进船厂,其他许多人听了也心动了。


    叶菁菁大手一挥,想考的都去考。除了造船之外,等到船多起来,以后还需要大量的维修人员,这些技术人员现在就要开始培养起来。


    蒸汽火车那边也是一样的道理,等到铁轨在各地铺开,以后铁路上需要的技术人员数量十分庞大,现在就开始培养吧。


    长福庄的管事来跟主子禀报,说是为了给长福庄创收,减轻主子的负担,他准备在长福庄外面修所学校,名字都取好了,就叫长福庄中级私塾,专门给那些想考试进工厂的人开的,针对性地补课。


    叶菁菁惊到了,她手下的管事这么懂把握商机吗?


    慧心笑道:“倒不是他们想到的,是咱们船厂的工人们想给自己家儿孙找个老师教一教,就托人问到长福庄那边去了。长福庄的管事们一合计,就觉得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弄个私塾。”


    “这个想法我赞同,不过就别叫长福庄中级私塾了,就叫长福庄中学吧。”


    “奴婢记下了。”


    从教育到产业,从工厂到研发,就算她已经提前铺垫了许多年,真到把整个产业串起来时,还是觉得累人。


    江升他们在天津住了一日后就走了,叶菁菁在天津留了好几日,给即将营业的船厂、钢铁厂开会,制定各种规章制度、采购规矩、质量把控等等,把这些事一件一件小事落实下来,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好在有唐子归这个听得明白的人,叶菁菁能稍微轻松一点点。


    两家工厂安排妥当了,叶菁菁还要去菁华大学,如今六个学院的师生不多,不过等到下个月考完试之后,选拔进大学的学子一进来,后勤管理都要跟上才行。


    叶菁菁给学校后勤的人开完会后,叶菁菁道:“咱们培养的人手是不是不太够了?”


    慧心忙点头:“有能力的管事一小半在叶家坡,剩下的一大半被安排到船厂、钢铁厂,以及原料采买等地方,能担事儿的管事确实不够用了。”


    叶菁菁想了想:“学校这边可以从外面招些人进来做管理,经验还是其次,关键是人不能迂腐。”


    “慧心,你写封信叫人送回京城,问问张廷玉、姚元景他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叶菁菁视菁华大学为华夏科技传承的一个地方,她想的是,就算改朝换代了,皇朝没落,只要菁华大学的根在,技术人员不断钻研奋进,这颗火种就能一直燃烧,化作火把照亮华夏后来人的路。


    叶菁菁把菁华大学看得很重,她费这么多心思,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菁华大学的路带歪了,她作为菁华大学的当家人,也绝不会允许发生外行指导内行的事。


    叶菁菁要招两个人,一个管理学校的行政事务,一个管理教学事务,要求说高不高,说低实际上也挺高。


    过了几日,张廷玉给他推荐一个人,唐甄的女婿王闻远。


    叶菁菁听过王闻远这个名字,曾经在唐甄那儿也见过一面,在她印象里,王闻远就是个长得十分和气的中年人,他适合干这个工作?


    “不管了,既然是张廷玉推荐的,慧心,把人请到天津来,我亲自见见。”


    “是。”


    雍正不久前赏了唐甄一块功德碑,赏唐甄女儿的孩子两个国子监的读书名额,王闻远匆忙赶回江苏去了,叶菁菁要见到他,还需要一些日子。


    叶菁菁等着姚元景他们能给她推荐合适的人选,除了王闻远之外就没有新的人推荐过来了,倒是孔思给她推荐了一个人。


    “主子,咱们举贤不避亲,我给您推荐的这个是我小叔孔易,他是康熙三十三年进士,考中进士后在广西官学当了十多年的学政,后头家里长辈过世,他辞官回家守孝,孝期完了之后就在老家衢州一私塾任教。”


    “我小叔虽然是进士出身,还当过学政,但是他不是迂腐之人,有教无类的理念是他奉行的宗旨,他手里教出过许多贫困学子,考中进士做官的就有七八个人。我小叔还喜欢数学,我的数学知识就是我小叔为我启蒙的,您可以想象我小叔有多厉害。”


    孔思对他小叔极尽吹捧,叶菁菁听来也觉得不错:“你写信请你小叔过来,当面见见再说。”


    孔思立刻道:“我现在就写信托人送回老家。”


    有了王闻远和孔易这两个候选人,叶菁菁不是十分满意,写信给姚元景催促他,张廷玉都推荐了一个,难道他一个想推荐的都没有吗?


    “慧心,咱们的要求也不高吧,只是找两个不那么迂腐的人就这么难?”


    慧心也回答不了主子的话。


    过了两日,姚元景回信过来,叶菁菁看完后冷哼一声,都看不起菁华大学是吧,再过两年,菁华大学定叫他们高攀不起。


    菁华大学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工了,剩下的都是小修小补的地方,船厂和钢铁厂也差不多了,等到选拔考试之后,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叶菁菁选了个黄道吉日,七月二十开业吧。


    叶菁菁在天津港一待就是半个多月,忙完了差事的胤禟每日回家都见不到福晋,气了,隔日就带着闺女来天津港找人。


    “额娘!”


    永乐一见到额娘,欢喜地扑过来,叶菁菁扎好马步接住了猛冲过来的闺女,她笑道:“永乐你再长大几岁,额娘就接不住你了。”


    永乐快活地笑起来:“额娘,我给你送银子来啦。”


    “银子?”


    永乐招招手,叶南生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叶菁菁打开一看,银票,厚厚一叠,都是一百两的?


    叶菁菁惊讶地看向胤禟:“你藏私房钱了?”


    胤禟翻了个白眼:“爷的俸禄都是直接交到你手里,爷哪儿来的私房钱?”


    “那这是……”


    永乐拉着额娘蹦蹦跳跳,欢喜道:“不是阿玛给的,这些都是永乐自己挣的银子,都给额娘修大学,额娘再不用发愁银子不够啦。”


    叶菁菁捧着乖乖闺女的小脸蛋猛亲了一口:“永乐真是额娘的贴心小棉袄。”


    永乐哈哈大笑:“额娘,以后我还给额娘挣银子花。”


    银子叶菁菁自然喜欢,女儿的甜言蜜语还没彻底糊弄住叶菁菁的脑子:“银子哪儿来的?”


    “玛法给的!”


    康熙?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皇阿玛可不是突发奇想疼爱一下孙女,才给永乐银子。他是吃了咱们家药鸡,馋嘴,这一万两银子是他买鸡的钱。”


    “一万两银子?咱们庄子里的鸡都卖了?”


    永乐摇摇头:“没有哦,只给了四回。”


    四只鸡弄回来一万两银子?叶菁菁抱着闺女又猛亲几口:“不愧是额娘的女儿,就是会做买卖。”


    永乐笑眯了眼:“玛嬷教我的,玛嬷说玛法有好多银子,叫我多要些。有回玛法问我要什么,我看到一个方方正正东西很好看,我想要,玛法反悔了,不给我,我偏要,他就用银子换了我喜欢的那个东西。”


    “方方正正的是什么?印章?”


    胤禟道:“肯定是印章,永乐说那个印章是黄色的,肯定是皇阿玛特别喜欢的那个黄玉籽料雕的文运章。”


    叶菁菁抱着女儿道:“额娘现在不缺银子了,咱们家的鸡不给他吃了。”


    她真怕康熙一两年突然把身子骨养好了,到时候他再来指点江山,雍正不一定顶得住。


    胤禟也这样想:“永乐最近别去畅春园了。”


    “好呀好呀,永乐也不喜欢去,玛法坏得很,给我喝苦瓜汤,好难喝呀。”


    叶菁菁气愤,跟女儿站一边:“老头子坏得很,咱们不去了。”


    永乐高兴地和额娘贴贴:“抱抱呀。”


    叶菁菁抱了一会儿,实在抱不动,塞给胤禟。


    “好不容易来一趟,福晋带我们父女去你的菁华大学转转?”


    “走着。”


    菁华大学基本已经完工,一家三口在校园里走着别有一番感觉,胤禟道:“什么时候开门?四哥说要来看看。”


    “七月二十。选拔考试还要五六天才能结束,等到七月二十,船厂、钢铁厂的工人都到位了,到时候带着四哥去厂里看看吧。”


    胤禟点点头:“七月二十也好,再过几日岳父和十四弟就该回来了,等结束完对他们的封赏,再来天津,正合适。”


    叶菁菁高兴道:“太好了,阿玛总算回来了。”


    “四哥有魄力,这次西征军任用的大部分将领都是蒙古人,蒙古八旗打得很勇猛,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挺好,早点结束战争,才好安心搞朝廷上的事。”


    叶菁菁知道雍正想对内务府动手已经很久了,一直拖着没动,就是在等西征军回来。


    “按照四哥的计划,先动内务府,那些巨贪和皇商都不会放过。等查完内务府,就要动户部了,户部年底统账都用叶氏商行那一套,然后把这套记账的法子推向大清各地。”


    为了督促各省官员配合整改,元旦后开始执行养廉银制度。养廉银制度执行起来后,各地查贪的力度要加强,后续还要整治吏治,这些事都落实下来,朝堂风气势将大改。


    “你最近在衙门就是在准备户部改革的事?”


    “嗯。”


    叶菁菁轻叹,要把这些忙完,不花上三五年只怕政策都落不到实处。


    “不怕,四哥还年轻,姚元景、张廷玉他们还年轻,咱们有的是时日,从简单到困难,一步步改吧。”


    先改朝纲,最后才动税制、士绅。


    第67章


    畅春园。


    这几日阴风斜雨,天气闷热潮湿,康熙身子不甚舒坦,心里念叨起永乐小丫头,好几日了,怎么还不来跟朕做买卖?


    当了几十年皇帝,康熙十分要面子,叫奴才知道他一个太上皇惦记孙女家的鸡汤,传出去也怕人笑话。


    康熙闷不吭声,脾气越来越差,一个不高兴就发怒,吓得殿内伺候的奴才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伺候。


    主子爷毫无缘由地发气,梁九功看出不对劲来,试探着问道:“好几日没见到永乐公主了,皇上这是心里想她了?”


    康熙脸色一松,这狗奴才,总算说对一句话了。


    梁九功见主子变了表情,他暗中松了口气,笑道:“主子想念永乐公主好办,等会儿雨停了,奴才叫人去请永乐公主过来。”


    康熙和梁九功还不知道永乐已经被她阿玛接走了,傍晚,梁九功叫人去宜妃处请永乐公主,宜妃笑道:“永乐不在院子里,倒是辛苦你们白跑一趟了。”


    太监忙问:“宜妃娘娘,永乐公主去哪儿了?咱们主子爷想念永乐公主,专程叫我等请永乐公主过去说说话。”


    “永乐呀,被她阿玛接回家了,她好久没回去,估计要跟她额娘阿玛住一段时日,近日估计不会来畅春园了。”


    宜妃慢慢悠悠地摇晃着手中白玉细罗扇子,轻瞥了两个太监一眼。


    哼,说什么想念永乐了,太上皇肯定是念叨永乐家的鸡了吧。老狐狸托生的不成,就知道惦记吃鸡。


    永乐公主已经回去了,若是再去请,肯定要另外派人出园子,两个太监只得先回去复命。


    康熙听说永乐不在畅春园,又生了闷气了。


    “主子爷,今儿太晚了,赶明儿,奴才亲自去瑞亲王府请永乐公主过来瞧您。”


    康熙不吭声,梁九功就当主子爷同意了。


    隔日,梁九功亲自跑去瑞亲王府,没见到人。


    瑞亲王回事处把梁九功请到屋里喝茶,坐下后这才告诉梁九功,他们家三位主子都不在府里,都在天津府呢。


    梁九功问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们也不知。


    梁九功无奈,只得回畅春园禀报太上皇,康熙听说那丫头跑去天津玩儿了,梁九功这个不争气的,也没从瑞亲王府给他带只鸡回来,他气得连午膳都不想用。


    太上皇发脾气不肯用饭,贵妃娘娘下午巴巴地去劝,好说歹说劝着太上皇用了一碗粥。


    贵妃娘娘都去了,德妃、惠妃、宜妃、荣妃他们自然也要去,太上皇没见她们,叫梁九功打发她们走。


    如今康熙心里呀,早就已经看透了,后宫的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拿他当傻子耍,虚情假意来他面前哭几声,说几句没意思的话,就以为能糊弄住他。


    康熙扭头看向红着眼眶的贵妃,唉,还是贵妃心里有他。


    康熙嫌后宫女人对他不真心,赶妃嫔们走。


    离开九经三事殿后,德妃皱眉,心里嫌太上皇如今越发难伺候了。


    “以前听人说,这人呢,如若生病长期卧床,就会性子大变,十分不好相处,连亲友都很难受得住。如今再看咱们家这位,不就应验了么。”


    德妃张口就暗讽太上皇,其他妃嫔听了不敢吭声,荣妃接了一句:“要不怎么说,老而不死为贼呢!”


    “咳咳!”


    “嗯哼!咳咳!”


    众妃嫔被荣妃这话吓坏了,一个个假装咳嗽掩盖,假装自己没听到这话。


    荣妃指着湖里的乌龟,笑道:“千年王八万年龟,瞧瞧,这群老不死的东西,一看眼神就知道贼得很。”


    德妃轻哼:“王八绿豆眼,都是这般样儿的,荣妃妹妹少见多怪了。”


    荣妃恍然大悟:“哦,德妃姐姐说得是。怪我,十来岁进宫,没见过几只外面的王八,眼界太窄了。”


    德妃和荣妃一唱一和地指桑骂槐,妃嫔们都当自己没听见,三三两两散开,各自去游园去了。


    到了前面路口,跟荣妃分别,德妃和宜妃一块儿回宫。


    “姐姐,三阿哥如今如何了?”


    “上回皇后来请安,听说老四叫人把老三送到皇庄里去了,皇庄里宽敞些,不用拘在屋里出不了门,想来日子过得应该还行。”


    “荣妃行事如此张狂,不顾后果,她真不怕皇上哪日身体好了,找她不痛快?”


    德妃这大半年也在想这事儿。


    太上皇被太子下毒中风,德妃手中没有证据,但是她几乎可以确定下毒之事跟荣妃有关。偏偏过去这么久了,太上皇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除了梁九功之外,其他人都被抓走审问去了,太上皇手下的暗卫都没查到荣妃身上,这事儿有些邪门。


    荣妃到底怎么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的?


    “不管如何,咱们在畅春园也好,荣妃若留在宫里,万一她暗中使坏,老四查不出来,也难办。”


    德妃轻哼:“不需要证据,但凡荣妃露出一丝不妥来,直接杀了就是。”


    她儿子都当皇帝了,她要杀个人还需要证据?


    宜妃不经意地看向德妃,又垂眸。


    这大半年性情大变的何止皇上,德妃变得也不少,越来越有太后的威风了。


    宜妃回到自己宫里,目之所及,铺陈着的雕花紫檀家什、贵重玩器、罗帐锦缎,看起来热闹又尊贵,如今落在她眼里,只觉得乏味。


    胤禟和叶菁菁夫妻俩带着永乐在菁华大学宿舍住了两日才回京,一回来就听说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来过府上,说是来请永乐公主去畅春园玩儿。


    胤禟撇嘴,叶菁菁冷笑,只有永乐这个傻孩子追着问:“玛法想我了吗?”


    胤禟一把抱起闺女去主院:“不,他不是想你了,他是想咱们家的鸡。”


    “哦,玛法想吃鸡了呀。”


    叶菁菁笑着对胤禟说:“你皇阿玛可真有意思。”


    “他那人就这样,当皇帝当惯了,以为谁都要讨好他,他露出个什么意思,别人都要猜对了,把他要的送到他跟前去,他还要挑挑拣拣。咱们别搭理他。”


    康熙还真跟胤禟说得一样,他听说胤禟夫妻回京了,一直等着他们给他送鸡去,即使不送鸡,也该把永乐那小丫头送去畅春园。


    没有,一个都没有,康熙又发脾气了,连贵妃的面子都不给,贵妃来送汤,他吩咐侍卫拦着不让进。


    “主子爷,贵妃哭着走了。”


    康熙有些后悔,扭头不看外头。


    过了会儿,梁九功伺候康熙喝水,康熙写字:西征军什么时候回来?


    梁九功不知,这要问问。


    暗卫进来,说明日傍晚到,因皇上要带百官去城门口迎接凯旋回来的众将士,把进城安排在后日一早。


    康熙写字:跟老四说,朕要去瞧瞧。


    雍正收到畅春园那边传来的信,他看了眼就笑了,皇阿玛想看就让他看吧。大胜归朝这样的大好事,他老人家也该出来露个面。


    西征军大胜的消息早就在京城内外传遍了,百姓们听说西征军回京的具体日子,当天一大早,从草原回京的官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欢呼的百姓。


    风尘仆仆的将士们受宠若惊,领头的十四贝勒胤祯大笑:“四哥把阵仗搞得这么大吗?”


    累病了的齐世一脸倦容,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个笑脸来:“您总揽大局,这次西征之战大获全胜,您当得头功,皇上亲自来城门口迎接您,可见皇上对您看重。”


    胤祯头一回领兵出征,还是远征,不仅稳住了局面,大战中还能指挥得当,进退得宜,不贪功冒进,齐世当时就觉得,若是多积攒些经验,十四贝勒以后定然是名猛将。


    伤了一条胳膊的胤祯,笑着用自己的好胳膊拍拍齐世的肩膀:“您是我九哥的岳父,算起来我是您晚辈,您对我说话不用如此客气。”


    叶淮等侍卫骑马跟在都统大人后面,叶淮看了眼十四贝勒胳膊上的伤,回头跟主子申请,送十四贝勒几只鸡补身体吧。


    “十四弟!”


    “四哥!”


    雍正走下御驾,胤祯翻身下马,兄弟俩抱在一起。


    “十四弟,你的胳膊没事儿吧。”胤俄上前关心道。


    “谢谢十哥关心,没伤到骨头,小事情哈。”胤祯松开手,亲热地攀着四哥肩膀。


    雍正笑叹:“十四弟勇猛之威名,我们兄弟在京城都知道了。咱们爱新觉罗家有你这位大将军王,真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福气。”


    胤祯惊喜:“四哥,你要给我封王?”


    胤禟手里捧着圣旨,笑道:“猜猜四哥给你的封号是什么?”


    “勇猛?”


    “呸,咱们家哪来两个字的封号,不过你也猜对了一半,四哥封你为勇亲王。”


    胤祯欢喜道:“还是四哥明白我,弟弟我就喜欢勇这个封号。”


    雍正拍拍他肩膀:“望你以后跟大哥一起,一南一北守住大清边疆。”


    “四哥,我也想出海。”胤祯幽怨道。


    雍正假装没听到,带着他往后走;“皇阿玛、额娘也来接你了,你去跟他们请个安。”


    康熙和德妃的车架在队伍中间,被百官围绕着。


    雍正、胤祯领头上前,胤祺、胤祐、胤禟、胤俄、胤裪、胤祥跟在后头,看到他们兄弟如此和睦,不仅百官赞叹,康熙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儿子见过皇阿玛,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梁九功替主子爷发话:“平身!”


    康熙上下打量十四一番,别有意味地看了老四一眼。


    老大能打,领着海军,封了亲王,十四能打,也封了亲王,老四是真不怕呀!


    雍正看明白了皇阿玛的这个眼神,他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回宫吧,今儿准备了接风宴犒赏你们。”


    “多谢四哥!”


    雍正拉十四坐他的御驾,进宫的路上被百姓的欢笑声簇拥着,兄弟俩对视一眼,都笑了。


    叶菁菁也去城门口迎接了,等雍正的御驾走后,叶菁菁牵着女儿跑过去:“阿玛,我和永乐接你来啦!”


    齐世一下笑了:“乱来,你怎么不跟胤禟一块儿走。”


    “想阿玛了,想跟阿玛说说话。”


    “今儿人多,你别带着永乐乱跑,小心被人踩到。”


    “不会,我身边带着这么多人呢。”


    齐世不放心,一俯身捞起孙女放在身前,永乐惊喜地哇哇叫:“郭罗玛法,你的马好高呀。”


    “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永乐嗯嗯一声,嘴上答应,身子却乱动,坐在高头大马上左顾右盼,百姓冲她欢呼,她也欢喜地跟人招手。


    永乐对额娘大喊:“额娘,永乐以后也要当英雄!”


    叶菁菁没敢附和女儿,英雄可不好当哦。


    一大家子欢欢喜喜地进城,到了内城后,路边的人少了,觉罗氏等一众将士的家眷都在午门外等着,等自家人到了,这才一块儿进宫赴宴。


    永乐被从马背上抱下来时还有点不愿意,缠着郭罗玛法,下回还要骑这头大马。


    “好好好,下回郭罗玛法带咱们永乐出城跑马。”


    康熙的御驾刚进午门,他耳朵今日特别灵敏,听到永乐冲齐世撒娇的话,他冷哼一声。骑马有什么可稀奇的,当年,他骑马围猎,还亲手打到过老虎、野狼。


    梁九功见主子爷不悦,他猜到了主子爷的心思,于是道:“奴才请永乐公主过来?”


    康熙不高兴地瞪梁九功一眼,请来做什么,反正她心里没我这个玛法,我还巴巴请她过来?朕不要脸面的吗?


    梁九功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忙道:“主子,皇上给您安排了上位,一会儿您还要接受百官朝拜,咱们先去乾清宫,给您换身龙袍。”


    康熙也不想接受百官朝拜,他这副样子,吃喝都要人伺候,他丢不起这个人!


    康熙的御驾停到乾清宫,乾清宫伺候的奴才跑去养心殿传话,说是太上皇身子不舒坦,一会儿的接风宴他就不去了。


    雍正听到这个消息后丝毫不觉得奇怪,他吩咐道:“叫御膳房做一桌皇阿玛惯常喜欢的饭菜,送去乾清宫,就当皇阿玛与我们同庆了。”


    “是!”


    接风宴不仅是接风洗尘,西征军随行的将领都得了封赏,十四贝勒封为勇亲王,成为真正的大将军王。


    都统董鄂齐世封为一等公,扎萨克多罗郡王岱布及喀尔喀众位王公,共六位郡王封为和硕多罗亲王,其他武官封伯爵两位,封将军的有十多位。连叶淮这等上战场的侍卫,都给了虚衔,赐赏银。


    一场西征大胜后,京城有一批武官勋贵崛起,今日之后,京城又要热闹许久了。


    午后,宴会散了,雍正叫上兄弟们去养心殿喝茶。


    胤祯问道:“四哥,朝廷不缺银子了?您封赏这么大方,又给我们兄弟四个开府,这要花一大笔银子吧。”


    “这个你问你九哥,户部他在管。”


    胤禟嘿嘿一笑:“朝廷上半年收到的税银和漕粮跟去年差不离吧,因为支持你们西征,国库里其实没多少东西了。不过也不用着急,马上抄家得来的钱粮补上西征的军费,还有剩余,给你、老十、十二、十三各建一座府邸尽够了。”


    “抄家?抄谁的家?四哥又不是皇阿玛,四哥把朝堂百官盯得这般紧,还有人敢铤而走险?”


    “盯得再紧也挡不住人的贪念。大枣和大棒双管齐下才能勉强喝止住他们。”


    喝止不住的,那就都砍了。


    胤祺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前些日子领命出京去衢州祭拜孔庙,当天祭拜完当天就回,他这么着急赶回来,一是为了迎接十四弟,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对内务府动手。


    “西征刚结束,别扰了各家庆祝的兴致,等几日后再动手不迟。”


    雍正对胤祯说:“你好好养伤,到时候你领兵控制住和内务府有关联的奴才,老九带人查账,老五审问,抄家的活儿也交给你。”


    胤祯顿时来劲儿了:“四哥只管放心吧,我觉得内务府那些奴才早就该整治了。他们贪着咱们皇家的银子,吃香喝辣,咱们当主子的都没他们富裕,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胤禟提醒一句:“和内务府有牵扯的那几家皇商才是重点,你别把人都放走了。”


    “切,九哥看不起谁呢。”


    兄弟几个在养心殿喝茶闲谈,这会儿叶菁菁已经带着闺女跟阿玛额娘回娘家了。


    叶菁菁的马车大,拉着额娘和阿玛坐自己的马车。路上,觉罗氏抱着外孙女念叨女儿:“去年年底回京时你就说要给永乐生个弟弟妹妹,这一年都过了大半了,你只顾着你那劳什子大学,什么时候能怀上?”


    “额娘,您别念叨了,这个月就忙完。”


    觉罗氏期待道:“今年年前能怀上吧。”


    叶菁菁无语:“额娘,这种事儿谁能保证?”


    觉罗氏小声道:“怎么不能,上月睿亲王府办宴会,我跟睿亲王福晋坐一块儿喝茶,我听睿亲王福晋说,顺德府有座送子观音庙十分灵验,等你和胤禟有空了,你们去拜拜吧。”


    “额娘,这种话您也信?您信什么送子观音,还不如给我熬两锅养生汤管用。”


    “跟你说真的,睿亲王福晋说得斩钉截铁,她不会骗我,骗我也没什么用不是。你说你和胤禟两人身体都好,怀不上老二,肯定是别的什么原因。你们去一趟吧,万一不成,也不耽误什么。”


    “行行行,有空就去,您老可别念叨我了。您看看阿玛,阿玛都被念叨睡着了。”


    被母女俩盯着,闭眼养神的齐世忙睁开眼道:“胡说,我哪里睡着了。”


    叶菁菁担心道:“阿玛,您出去一趟回来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伤到根本了?”


    “没有的事,阿玛只是年纪大了,打仗长途奔袭累人,还没缓过来罢了。”


    叶菁菁掀开车帘吩咐跟车的侍卫:“你们去个人,回府把阿秀接到都统府,就说我说的,叫阿秀多带一些养身体的药,给我阿玛调整身子。”


    “是!”


    叶淮他们的身份不能进宫参加接风宴,因此,他们进城后就直接回府了,吃吃喝喝一番,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张春秋、阿秀等几个大夫给他们把脉,开药,不管外伤还是疲劳过度,都得好好休养。


    阿秀这边刚忙完,就被请到都统府去了,阿秀一看到都统大人的脸色,再一搭脉,就知道都统大人身子骨有多虚。


    叶菁菁听完阿秀的诊断,说阿玛坏了肠胃后,顿时黑了脸。


    齐世忙道:“长途奔袭带不了许多粮食,加之新疆西藏那边连树都少,想喝热水都很难找到烧火的木柴,只能有什么吃什么,吃不上就饿着。行军打仗嘛,常有的事。这次军粮运送已经算非常及时了。”


    知道归知道,但是这是自己的亲爹,叶菁菁心里还是难过。


    叶菁菁也不追问了,她提起另一件事:“阿玛,七月二十菁华大学开门,船厂和钢铁厂也是这一日,您跟我去天津瞧瞧吧。”


    “你一手建起来的大学,阿玛还在草原上时就听到了,不用你说,阿玛和额娘也要亲自去瞧瞧。”


    齐世当时在草原上,听说山东孔家那个虚有其表的衍圣公竟然敢骂他女儿,把他气得够呛,那时候若不是回不来,他恨不得单枪匹马回京,一枪把那狗屁衍圣公挑了。


    “跳梁小丑罢了,阿玛您不用生气。”


    孔家也传不了几代了,最后的一点余晖罢了。


    等她的菁华大学彻底立足了,朝廷百姓都纷纷效仿,趴在祖宗牌位上吸血的曲阜孔家就会变成挂在牌位上晒干的尸体。


    永乐趴在郭罗玛嬷怀里问道:“阿秀姑姑,可以给我郭罗玛法炖鸡吃吗?”


    阿秀笑道:“可以,都统大人如今的身子十分适合喝鸡汤进补。不过也不用补得太过,五天一只鸡就挺合适。”


    觉罗氏赶紧叫人记下来。


    叶菁菁对额娘道:“庄子里养的鸡鸭不少,以后每五天我叫人送两只鸡鸭回来,您别只顾着阿玛,您自己也得补一补。”


    “额娘知道了。”


    一家子坐院子里闲聊,过了会儿,胤禟来了,觉罗氏留他用晚饭。


    胤禟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胤禟跟岳父一家很亲,就算留下用饭也不喝酒,胤禟给岳父盛汤,听岳父讲西征的战事。


    指挥得当,将士勇猛,日夜奔袭,和噶尔丹残部交手的几场大战,如今总结起来,最值得改进的是后勤。


    靠着骡子、马匹、推车押运粮草,速度太慢,很难跟得上将士们的行军速度,以至于将士们很多时候都在饿着肚子追赶准噶尔残部打仗。


    “领兵在外不是守城,在外急行军,粮草跟不上,将士就不可能有战斗力。”


    胤禟点点头:“岳父说得对。”


    叶菁菁拿帕子给女儿擦嘴,心道,就算在一两百年后,军需、运输,依然是个大问题。


    胤禟有很多事想问岳父,用了晚饭后,两人去书房谈,不知不觉就月上中天了。


    胤禟这才想起福晋和闺女,小金子上前道:“福晋和永乐公主都睡去了,福晋交代您谈完后去长林院休息。”


    “爷知道了,你也下去吧,爷这儿不用你。”胤禟抬脚往长林院去。


    “哎,爷慢走。”


    胤禟夫妻在都统府住下了,康熙傍晚默默回畅春园,晚上睡不着,他睁眼望着帐顶,脑子里一直转着一个问题:为何,朕的爱妃、儿子都跟朕不亲?


    宜妃跟他越来越不亲近,老九拿董鄂齐世当亲阿玛伺候着,老大母子跟他也不亲,老三母子,老四母子……一个个的都是如此。


    他费心培养长大的儿子对他只有敬、疏远,没有爱,这到底是怎么了?


    外面滴漏发出声响,已经是子时了,康熙还是睡不着。


    “主子爷,时辰不早了,您睡吧。”


    梁九功在帐外温声劝着,康熙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雍正封赏西征将士的第二日,京城里的宴会也密集起来,胤禟、叶菁菁夫妻去过几次,后头家里有事儿,就没去了,只叫人送了礼去。


    七月十八,王闻远、孔易两人都到了京城,叶菁菁在瑞亲王府见他们两人,胤禟没出门,也在一旁喝茶听着。


    王闻远没有过管理教学经验,但他受他岳父唐甄影响,思维非常开阔,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很高,叶菁菁跟王闻远聊天时才知道,原来他已经乘坐过蒸汽船了。


    王闻远激动道:“我没有我岳父的才能,但是给夫子学子们帮把手还是行的。我若能为他们做贡献,月银我都不要了,只要瑞亲王福晋肯给我一个职位便行。”


    如果说王闻远是个热血青年,孔易就是个十分靠得住的中年领导,他问叶菁菁的办学理念是什么,办学目的是什么,她的底线又在哪里……


    一个个问题丢向叶菁菁,经世致用、传承技术发展、开拓创新、富民强国……叶菁菁把一个个想法串起来讲给孔易听,最后她道:“您是当过学政的人,您应当知道,所学和所用脱节太严重,对百姓和朝廷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孔易赞同:“这就是为什么,贫穷学子当官后,他们比那些世家子弟办事更加务实。”


    孔易愿意花精力在贫穷学子身上,也是因为他们出身底层,他们若是为官,最有可能成为为民做主的父母官。


    当然,他教出来的贫困学子,最后变成贪官的也不少。


    没有更多的备选之人供叶菁菁选择,一番交谈下来,叶菁菁对王闻远和孔易还算满意,叶菁菁问王闻远:“叫你去菁华大学管行政后勤你可愿意?”


    “行政后勤包括什么?”


    “行政后勤的具体工作十分繁杂,主要是给老师和学子提供协助,对学校的杂务进行管理等。这其中涉及到非常多的算术知识,你若想胜任这个职位,还需要跟着我手下的账房学学如何看账、做账。”


    “瑞亲王福晋放心,我愿意学。”王闻远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至于孔易,叶菁菁希望他主管教学事务方面,六个学院的事他都要有所了解,并对各个学院的研究进度做到心中有数,时常能给她汇报。


    孔易从侄子孔思那儿提前知道了菁华大学的六个学院,他道:“农学、蒸汽机、外语我不太懂。”


    “没关系,不懂也正常,你若是愿意,先去干着吧,一边干一边学。”叶菁菁对孔易的学习能力抱有非常大的信任。


    巧了不是,孔易也自觉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


    叶菁菁:“既然如此,两位从今日起就是菁华大学的副校长,试用期三个月,若是咱们双方都满意,再签长约如何?”


    王闻远顿时大喜,他本以为自己去菁华大学只是个打杂的,没想到职位是副校长。


    叶菁菁笑道:“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明日长福庄选拔进大学的学子就要入校了,后日学校就要正式开门运转了,叶菁菁叫人今日就把王闻远和孔易送去菁华大学。


    等王闻远和孔易都走了后,叶菁菁靠着胤禟的肩:“等蒸汽火车弄出来,试运行的线路就修从天津到京城这一段吧。”


    “天津港和京城运输货物量不小,选这条线路试运行我觉得挺好。”


    菁华大学、船厂、钢铁厂都是孙全看着修起来的,最初的管理也是他一个人在干,送王闻远和孔易去天津的活儿交给他,也方便他和两人交接。


    他们下午到天津府菁华大学,孙全先带他们去宿舍安顿。


    王闻远看到宿舍就惊了:“我一个人用三间屋?”


    “学校内有职称的老师和行政管理人员都是这个待遇,主要为了方便你们带家眷前来。每套房子里有个小厨房,你们若是不愿意吃食堂,可以在家做饭。”


    职称是什么意思孔易和王闻远已经知道了,大学毕业的学子得到学士头衔,学校的夫子,不,这里称作老师,学校的老师至少是硕士起步,最高层是博士。


    孙全解释道:“按照主子的规划,博士上面还有博士后的头衔,要获得这个头衔,必须在某个领域有开创性的研究成果,朝廷也会对此进行认可。”


    “菁华大学的博士后相当于内阁阁臣的级别,虽是虚衔,但是享受朝廷内阁阁臣的俸禄补贴。”


    “哇哦!”王闻远惊呼:“朝廷已经答应了?”


    孙全点点头:“皇上已经答应了,圣旨在主子手里。”


    其实墨家大公子、二公子、唐子归、许耕耘三人已经具备博士后的资质了,但是现在蒸汽船还没推广出去,菁华大学又才初建,主子想着好饭不怕晚,再等一等,等菁华大学打出名声后再给他们几人请旨,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孔易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情十分愉悦。


    瑞亲王福晋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看来她不是随意为之,而是真正在为大清打造根基。


    学校的后勤部、行政处、食堂、教学楼等,孙全把他们介绍给学校内的其他教职员工。


    学校看完了,孙全带他们先去钢铁厂,制造蒸汽机、打造铁轨、火车等以后都在这里进行,学蒸汽火车的学子也会常来钢铁厂实践,王闻远和孔易都该知道。


    最后去船厂,船厂的工人最多,这时候正是下工的时候,一群工人从船厂里走出来,有些回工舍,有些去船厂的食堂用晚饭。


    刚下工的孔思看到孙全带着他小叔叔过来,孔思喜笑颜开跑过来:“小叔,您被选上了。”


    孔易点了点头:“多谢你跟瑞亲王福晋推荐我。”


    “哈哈哈,咱们举贤不避亲,我就知道主子肯定能看上您。小叔快告诉我,你担任什么职位?不会是来咱们船厂做工吧?”


    “菁华大学副校长,主管教学工作。”


    “哇,小叔你也太厉害了吧!快,赶紧写封信回家,告诉爷爷奶奶他们。”


    “不着急,等三月之期过后再写。”


    孔思听说有三个月试用期,顿时觉得合理了,这才是主子用人的态度嘛。


    孔思自觉自己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有一肚子经验要交代给小叔,孔易拍拍他肩膀:“先忙你的去吧,等你忙完了,晚上去宿舍找我。”


    “好嘞,小叔再见!”


    时辰不早了,孙全带孔易、王闻远去船厂大概瞧了瞧,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看到新式船的核心部件,做得简直太精细了。


    孔易空闲时也研究过墨家孤本,他比只会感叹好厉害的王闻远更能理解这个蒸汽机的厉害之处。


    孔思那小子,干得不错!


    “今儿咱们就先参观到这儿,明儿选拔出来的学子会到学校办理入住,王副校长要带领行政后勤的员工在校门口接待登记。”


    王闻远忙点头,一会儿他去后勤部再问问细节。


    从船厂出去后,十人一队的士兵从门外经过,他们看到孙全,笑着打了声招呼。


    等巡逻的士兵走后,孙全交代他们:“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咱们学校虽初建,但是宝贝不少,所以学校不远处就有军营驻扎,他们也会时常在附近巡逻,以后学校内抓到探子,碰到处理不了之类的事情,你们立刻就去军营叫人过来。”


    “明白了。”


    孙全这两日不会走,他不住学校宿舍,他去商业街的文华酒楼住。


    孙全走后,孔易对王闻远道:“王兄,你若是不忙,咱们一起去行政处问问明日学子入学是个什么章程,你看如何?”


    “我也这样想,孔兄先请。”


    孔易也不跟王闻远搞谦让那一套,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孔易和王闻远都是仔细的人,两人把明日接待流程都搞清楚后,才去食堂用饭,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食堂里亮亮堂堂,几个老头带着年轻人一边吃一边争论着什么。


    “墨老先生!”


    “梅老先生!”


    墨玄和梅文鼎同时抬起头,随后都惊喜道:“孔易!”


    墨玄大笑:“孔易小子,你怎么来这儿了?”


    孔易笑着走过去,先给两位老先生行礼,随后才道:“瑞亲王福晋叫我来大学当副校长,主管教学相关事务,试用三月。”


    “前几日我们还说,瑞亲王福晋忙,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管理大学,哈哈哈,你来得正好。”


    孔易把王闻远介绍给几位长辈,王闻远乖乖问好,介绍自己是给做行政后勤的。


    “你做行政后勤的呀,小年轻,刚好有个意见给你提一提,食堂饭菜味道太重,年轻人虽爱吃,你们也要考虑考虑我们老年人嘛,蒸菜、水煮菜也上一些嘛。”


    王闻远还不知道食堂的具体情况,他道:“等我跟食堂负责人商量后再看如何处理,您放心,定然会让您吃得舒坦。”


    墨玄满意了:“你不错,好好干,争取留下人。”


    王闻远笑,他也想留下来呢。


    孔易一会儿还要见孔思,用饭用得快,他吃完了墨玄他们还在用,他过去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孔思回到宿舍,孔思已经等在门口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油纸包。


    “提的是什么?”


    “嘿嘿,蒜蓉海鱼,可好吃的。”


    孔易打开门,孔思进门瞅了一眼:“哟,跟我的房子一样嘛。”


    “你也住这种房子?”


    孔思得意:“我是博士,蒸汽机的研发带头人之一,身上还兼着给学子上课的差事。”


    孔易叹了一声:“该叫家里人来看看你如今的模样,真是长大了,你的堂兄堂姐们,如今竟然无一人比得上你。”


    被小叔这般夸奖,孔思哈哈大笑,他也觉得自己现在可厉害了!


    孔易笑着叫他坐:“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孔思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小叔,我跟您说说菁华大学、船厂和钢铁厂。”


    孔易也想了解得更详细一些,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叔侄两人有许多的话要讲,孔易屋里的烛火,一直亮到后半夜才熄。


    天一亮,长福庄通过选拔考试的学子们迫不及待地来报到,进大学的,进船厂的,进钢铁厂的,宽阔冷清的大学内外,因为年轻人的到来变得充满了生机。


    每个人领取自己的学号、崭新的校服、四人间的学生宿舍,宽敞明亮的教室。


    对菁华大学第一批学子来说,大学里什么都是新鲜的,大学的环境新鲜,大学里的用语新鲜,未来,他们的人生也是崭新的。


    王闻远领着人在前头给学子办理入学,孔易在后面看报到的册子。


    菁华大学入学的第一批学子总共两百二十人,其中大约只有十多人父母那一栏有名字,父母那一栏后跟着的地址,不是菁华船厂宿舍,就是菁华钢铁厂宿舍。


    剩下的两百余人,父母那一栏都是空着的,联系地址写的都是长福庄,直隶、京城、浙江、四川、福建等地皆有。


    这本报名手册,让孔易对侄子昨晚上给他讲的那些东西,有了更加真实的触感。


    上午报到,下午学子们去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给他们上第一课的不是正经老师,是王闻远为首的行政处负责人,告诉他们在学校里该如何生活,碰到什么事了该怎么办等等。


    等王闻远他们讲完,墨玄、唐子归、墨家大公子、孔思等人一个个上台跟学子们讲课,讲他们这个专业究竟要学些什么,学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毕业了。


    孔易在几间教室里转来转去,四个学院的课他都去听了一段,最后走到蒸汽火车那个专业时,看到唐子归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时,孔易笑了。


    菁华大学的第一批学子都是长福庄和叶氏商行的内部子弟,他们从小学的东西都是以实用为主,能进来这儿的学子,四书五经没一篇能背全的很多,但是九章算术,他们个个都精通。


    第二日就是七月二十,雍正罢朝一日,带着五品以上的朝臣去菁华大学参观,他们参观船厂和钢铁厂,除了工部的官员稍微明白一点,其他官员只能看个囫囵个。


    参观菁华大学,蒸汽机学院、水利工程学院的课他们能看个热闹,外语课,一句都听不懂;会计课,户部官员稍微明白一点。


    墨玄的数学课,绝大部分官员都看不懂墨玄写的是什么,但是下面坐着的学子都能听明白,还能做笔记,提问。


    农业嘛,要去地里瞧,今儿就不去了。


    参观完除了农业之外的所有学院外,雍正提问:“当初,你们谁说这些东西是小学,不值得大学名号的?”


    大部分官员都默默低下了头。


    李光地笑道:“经世致用,富民强国,自然是大学!”


    “那朕问李大人一句,瑞亲王福晋高瞻远瞩,为国建立大学、船厂、钢铁厂,她配不配为内阁阁臣?”


    “瑞亲王福晋德配其位!才配其位!”


    雍正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无人上奏反对。


    “朕今日宣布,瑞亲王福晋,以及后世担任菁华大学校长之人,授菁华大学士衔,享内阁阁臣薪俸。”


    在场的所有大臣,包括叶菁菁和胤禟两人都惊了。


    菁华大学、船厂、钢铁厂都是瑞亲王福晋的私产,待瑞亲王福晋去世后,接任这些产业的只会是瑞亲王福晋的后代。


    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菁华大学若是发展起来,会有多少能量,钱财、人脉,都是能传世的。


    皇上这道旨意,几乎奠定了瑞亲王这一支后代在大清的独特地位,那真是,给一个铁帽子王也不换呐!


    “皇上,不可!”


    “皇上,女子如何能入阁?女子……”


    胤祯打断这个大臣的话:“你是皇帝还是我四哥是皇帝?”


    “我四哥宣布的是旨意,不是跟你们商量,明白吗?”


    雍正冷声:“还有何人对朕的旨意不满?”


    李光地率先跪下:“皇上圣明!”


    百官下跪:“吾皇圣明!”


    “瑞亲王福晋,领旨吧。”


    这是他曾经答应过九弟妹的事,不因她是妇人就低看她,打压她。他要展示给九弟、九弟妹看,也给天下人看,他雍正,有敢为天下先的胆量,和能力!


    “多谢皇上赏识。”


    叶菁菁俯身蹲下谢恩,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谢皇权,谢得如此心悦诚服。


    第68章


    菁华大学的校长等同于菁华大学士,原有的中和殿大学士、保和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四殿二阁,因为增加了菁华大学士这一席位,变成了四殿二阁一校,共七位大学士。


    菁华大学的校长是内阁阁老级别的,据说,以后菁华大学的博士后也是大学士这个级别的,菁华大学若是把门槛放开一些,以后菁华大学出身的内阁阁臣人数,说不定比内阁现有的阁老加一块儿还多。


    瑞亲王福晋被授菁华大学士,入住内阁的消息在京城传开后,朝堂内外都沸腾了,瑞亲王福晋只是办了一个书院,不不不,不叫书院,人家称之为大学,瑞亲王福晋只是办了所大学,这就能入阁了?


    在许多人眼里,他们对菁华大学的印象还停留在造船作坊、种地上,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菁华大学的山长,不不不,校长,怎么就能入阁了?


    “百官同意,朝廷下旨,人家瑞亲王福晋入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用得着你这个只会写两句打油诗的穷书生在这儿瞎说话?”


    “就是,你若是能,你也去办个书院,你看皇上会不会给你个官儿当当!”


    “张秀才,你要再敢说瑞亲王福晋不好,老娘赏你个大嘴巴子!”


    一个每日在外城摆摊给人写书信的穷书生,一大早就在那儿高谈阔论,嫌瑞亲王福晋作为一个妇人不配入阁,街边卖胭脂的、卖煎饼的、卖笤帚的围上去就骂,骂完还不解气,又掐又挠,把那酸秀才气的大骂:“唯小人与妇人难养也!”


    “滚你娘的妇人小人,不就是读了几日书,就敢来老娘跟前装大瓣蒜?我呸!”


    “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男人一个个倒是削尖了脑袋去读书,可见这话是骗咱们的。”


    “刘姐说得对,他们就是怕咱们妇人也读书,比他们厉害!哈哈哈!”


    “瑞亲王福晋是咱们妇人的楷模,男人能办书院当山长,咱们也能!”


    “明儿我就把我闺女送去书院读书!老娘辛苦挣银子,凭什么不让我闺女识字?”


    “二娘说得对,妇人还是得靠自己,靠男人吃饭只会被欺负。自己能耐了,男人不行咱就和离去!”


    张秀才被一群妇人打得鼻青脸肿,他一边逃一边训道:“妇人读什么书,你出去看看,哪家私塾收女人!”


    一群妇人被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张秀才哈哈大笑,讥讽道:“回去干你们的活儿吧,妇人也配跟男人相提并论。”


    这时,文华大酒楼的掌柜走出来:“长福庄大伙儿都知道吧,长福庄就是瑞亲王福晋办的,里面收养了许多孤儿,男女都有。瑞亲王福晋不仅管他们吃穿,还教他们读书识字。菁华大学第一批学子大多是长福庄的孩子,男女各半。”


    卖烧饼的刘姐忙问:“咱们家的女儿也能去读?”


    “你们家孩子不能进长福庄,但是瑞亲王福晋叫人在长福庄外头办了长福庄学校,男女都能去。若是读书读得好,聪明的丫头,以后也能被招去工厂做工,去大学读书,说不准你们家姑娘呀,以后也能当个内阁大学士呢。”


    “啊,我们家的丫头也能去?”


    “京郊就有一家长福庄,你们若是想知道能不能去,自己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多谢掌柜的!”


    文华大酒楼的掌柜摆了摆手,笑道:“我家儿女都在长福庄外的学校读书,里头的老师说了,不管男女,想读书上进都是好事。”


    “还是掌柜您说得在理!”


    张秀才不服气:“女子就该生儿育女打扫家里家外,女子去读书,不就占了男子的位置吗?”


    “见不得我家姑娘好!我打死你个狗日的怂货!打死你个酸秀才!”


    “姐妹们,给我拦住了!”


    张秀才逃跑不迭,被卖肉的大娘按住,一群妇人涌上去给了他顿饱打!


    旁边许多围观的妇人齐声叫好!


    李光地、姚元景两人在前面茶楼喝茶,两人也在看热闹,李光地笑着跟姚元景说:“别小看妇人,虽没读过四书五经,有些朴素的道理,不用学也能明白。”


    姚元景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笑道:“谁又比谁傻呢?那些奴才、妇人、无权无势者,他们卑躬屈膝,不过是没得选。”


    如今,菁菁崛起,就像一面鲜红的旗帜竖在她们面前,看得到目标,只要心气儿还没被完全磨灭的,都想去试试。


    “您老瞧着吧,菁华大学的第一批学子还能男女各半,等过些年,女子定然会压过男子。”


    李光地悠悠道:“我年纪大了,怕是看不到了,你和张廷玉应是能瞧见。”


    姚元景提起茶壶给李光地添茶:“几年前,我跟陈廷敬陈大人也在这座茶楼上喝过茶。”


    “哦,他跟你说什么?”


    “陈大人教训我,叫我别冲动,别冒进,该低调做人为官,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陈大人不开口,我这等小啰啰自该冲锋在前。”


    “他骂你了吧。”


    “嗯,骂得可凶了,骂我对不起家族栽培,对不起他对我的期望,他还说,原本以为我是汉臣下一代领袖,没想到我是这种货色。”


    李光地放声大笑,笑完后才道:“若是没记错,大概是因为当初禁鸦片之事吧。”


    姚元景点点头:“没错,当初朝廷争执得那般厉害,上面那位又……我都做好被罢官的准备了,好在,咱们都撑过来了。”


    李光地想起过往来也十分感慨,当初陈廷敬归乡养老前,约他去文华酒楼吃饭,两人说话十分小心,什么都点到即止,陈廷敬生怕给他招惹麻烦。


    “孝德,你和张廷玉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姚元景也觉得如此,没想到当今竟然是如此有魄力之人。


    “我已经跟皇上禀过了,待过完这个年,我就辞官回乡了。”


    “如此也好,您老家是福建,回去正好瞧瞧老乡们的日子过得如何了,看看咱们拼尽全力折腾出来的海军对百姓有多大的益处。”


    李光地今年七十七了,年岁不小了,姚元景早就做好他这两年要致仕的准备,这会儿听他说起来,也不觉得奇怪。


    李光地笑道:“陈廷敬那老东西还活着,上月我给他写信,跟他说我要致仕了,他说我年底致仕,他十月就去福建泉州等我,他也想去看看海军。”


    “那感情好,您二位还能一块儿出海钓个鱼,也不用担心倭寇从哪儿冲过来。”


    “你说的是。”


    李光地很满足,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也算为民做主过,最后功成身退,荣归故里,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


    李光地今儿叫姚元景出来,不仅仅是为了他年底要致仕的事:“你知不知道,九月恩科,皇上预备派张廷玉去浙江当主考官。”


    姚元景不知,但是听李光地如此说,他笑道:“以皇上的脾性,能允我们师兄弟同时入阁,我也能猜到。”


    衡臣如今已是工部左侍郎,又领着军机处的事务,又要兼管着菁华大学的事,他身上的差事都是要事,皇上如此重用他,让他入阁是早晚的事。


    “皇上重用军机处,但是内阁依然是内阁,能叫你们师兄弟入阁是皇上开恩,你们谨遵本分,不得放肆,需全心全意辅助皇上管好朝堂内外。”李光地此话说得格外语重心长。


    “李大人放心吧,您的教诲,我们师兄弟定然不会忘。”


    碰上个好圣上,李光地即将要致仕的这段日子,比当初的陈廷敬放松多了,除了姚元景之外,他和李德明、王掞这些汉臣都见过,喝茶、钓鱼、用饭,那叫一个闲适。


    姚元景闲适不起来,一堆差事等着他办,皇上还时不时问他外面京城百姓最近都在议论些什么。


    除了瑞亲王福晋和菁华大学之外好像没什么可议论的,毕竟,连前些日子因军功封爵的那些武官都过气了。


    雍正痛快大笑:“挺好,就该好好议论议论,朕喜欢能为朝廷办事的人才,只会读书考试的学子朕可不喜欢。”


    “照臣看,等菁华大学名气渐大,皇上或许会收获更多的人才。”


    “何出此言?”


    “女子呀!皇上,您封瑞亲王福晋为菁华大学士,入住内阁,大清的女子如今看瑞亲王福晋就如同看迷途当中的一盏明灯一般,一个个努力上进起来。”


    “长福庄外开的小学、中学有许多姑娘家去报名,据说京城里也有好几家放出风声,说是明年要专门为女子办学。”


    “天下之人,男女各半,若是女子奋进起来,皇上愿意任用她们,这大清的人才,不就翻了一倍了么。”


    雍正笑道:“朕封赏九弟妹时,只想着那是九弟妹应得的,倒是没想到她会激励许多女子上进。”


    “您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对那些从生到死都被关在后宅的女子来说,您给了她们一条生路。”


    雍正正色:“爱卿说得对。如今有菁华大学在那儿立着,又有菁华大学的女学生前赴后继,等她们成气候了,以后专为男子设的科举,未尝不能变一变。”


    “皇上圣明!”


    皇上的态度就代表了皇室宗亲们的态度,这段时日,但凡家里有办宴的,都以请到瑞亲王福晋到场为荣,只可惜,瑞亲王福晋获封后,进宫见过皇后一回,除此之外,只去简亲王府的宴会上露过面,其他帖子都给拒了。


    给瑞亲王府下帖子的人家非常多,但叶菁菁近日也少在瑞亲王府,她带着闺女长住在娘家,每日陪额娘说说话,监督阿玛养身体,日子过得挺逍遥。


    齐世被福晋和女儿管着,一天天在家拘着也觉得无趣,一两日就要带着永乐出门转一转,有时候是去郊外跑马,有时候是去街上听戏喝茶。


    齐世喜欢出门,主要是喜欢听外头人夸他闺女厉害,有时候听不够,还带着外孙女去说书的地儿,说书人杜撰的那些事迹,他也听得津津有味。


    觉罗氏每日有女儿承欢膝下,觉得这日子过得十分有趣味。也懒得戳穿他,随他每日出去转悠。


    “昨儿晚上你阿玛跟我商量,想叫你大哥回京,等你阿玛退下来后,叫你大哥领正红旗都统的差事。”


    叶菁菁躺在额娘身边看闲书,听到这话,她坐起身来:“都统是皇上任命的官员,就算皇上信咱们董鄂家,肯让大哥继承阿玛的位置,我瞧着八旗都统的位置也不如大哥的海军副将好。”


    “你不同意?”


    叶菁菁躺下继续摆烂,慢慢悠悠道:“您要问我嘛,我肯定觉得海军大有可为,大哥在海军的机会比在八旗多。”


    “都统是从一品,副将是从二品,你阿玛可能是觉得,你大哥回京任都统,品级高些。”


    “额娘,刚打完西征,败走的噶尔丹残部后面许多年都不敢跟朝廷动武,北边有蒙古八旗他们盯着,估计也闹不出大事来。大哥回京做什么?年纪轻轻就在家抠脚养老?”


    觉罗氏笑着给了女儿一巴掌:“好歹你是瑞亲王福晋,还是皇上封的菁华大学士,说话讲究些。”


    叶菁菁拉着额娘的手笑:“咱们母女说话,又没有外人在,瞎讲究做什么。额娘您别说我,您说大哥是不是该留在海军?”


    觉罗氏其实也觉得大儿子留在海军好,倒不是因为品级的缘故,是因为她知道儿子喜欢留在海军中。


    “大哥喜欢,就让他留着嘛。如今朝廷也给海军增加军费了,以后还会给他们添更好的船,更好的武器,他们若是出海跟洋人对上,那能把洋人压着打。啧啧,我都想象不到大哥他们拿到新船新火器时会有多快乐。”


    “你的船厂研发出来的?”


    “船是我船厂的船,但是火器、大炮是朝廷火药局研发的。”


    “你多催一催你船厂的那些人,早些给你大哥他们换新船。我真怕你大哥他们和洋人打仗,船没有人好可怎么办。”


    “快了,大哥他们明年就会用上新船。”


    今年造的蒸汽木船是给四大商行用的,给海军的是一步到位的蒸汽钢铁大船,配备武器弹药,一个编队打趴一个小国不在话下。


    “在家跟额娘说就算了,出去可别说,要不然外头的人还以为你吹牛,对你名声不好。”觉罗氏又操心起女儿的名声来。


    叶菁菁哈哈大笑,抱着额娘肩膀摇晃:“您怎么总是在乎别人如何看我。”


    “咱们妇人活在这世上,怎么能不在乎别人如何看?纵使你现在是瑞亲王福晋,还是皇上御旨亲封的菁华大学士,你以为外头那些人都服你?没在背后说你坏话?”


    “额娘,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我只在乎我爱的人。那些碎嘴子关我什么事,叫他们都去死!”


    觉罗氏震惊:“你现在怎么……”


    叶菁菁笑道:“小时候嘛,想在额娘跟前装乖,后头进了宫,要俯低做小,如今好不容易活得自在些,我又何必给自己加上外人给的枷锁?”


    觉罗氏叹息,抱着女儿道:“以前竟不知你这般苦。”


    “额娘快别说我苦了,这话要叫伯娘和堂姐听到,她们定然要打我。”


    觉罗氏轻笑,半晌,嘴角的笑意又消失不见:“自从去年三阿哥被圈禁后,你堂姐快有一年没有出门了。”


    “说起堂姐,我有件事想请堂姐帮忙。”


    “什么事?”


    “菁华大学里面有许多女学生,平日里虽然也有女管事照顾她们,但是我想着,还是要请个见多识广的妇人教教她们一些日常之事,我觉得堂姐就很合适,想请堂姐去菁华大学女宿舍当个总管事。”


    “你堂姐能教他们什么?”


    “堂姐能教得可多了。”


    在叶菁菁看来,堂姐算是这个时代培养出来的无可挑剔的大家族主母,内外事情一把抓,京城后宅关系网没她不知道的,人情往来更是个中高手。


    这些东西,别说只在乎吃饱穿暖的普通人,京城里,一些家族稍差的人家,都没处知道这些事。


    “额娘,说句不要脸的话吧,我的这些女学生们,等他们从菁华大学毕业,以后有的是人家抢着娶她们。堂姐若能教教她们,不说学得特别精吧,只要稍微长些心眼也够她们受用不尽的。”


    “我希望,她们在大学内学到足以自立的本事,出了大学后,也能在这个时代过上舒心一些的日子。”


    “那也不用你堂姐去,我和你伯娘也能胜任。”


    “额娘,我想堂姐去,是想着堂姐能离开京城去天津过日子,两个孩子也能跟着去菁华大学多学些知识,也能开阔眼界,多认识些人。”


    觉罗氏听后觉得侄女若是能去天津也好,孩子们年复一年在宅子里关着,以后确实难办。


    “宫里同意吗?”


    “皇上肯定同意,三皇子那儿不用管,唯一需要顾及一些的,只有荣妃。”


    “荣妃若是明事理,请宜妃娘娘劝一劝,她应该会同意。”觉罗氏觉得这是好事,不能等,赶紧吩咐人去请嫂子过来。


    勇勤公福晋自然只有盼望女儿好的,她过来都统府,听弟妹和侄女说完对女儿的安排,她忙道:“那就先请宜妃娘娘去荣妃娘娘那儿说说,若是荣妃不答应,老婆子我去宫里求皇后娘娘的懿旨。”


    “伯娘不用担心,荣妃娘娘是聪明人。就算她不在乎堂姐,三皇子府里关着的可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不可能不同意。”


    勇勤公福晋对荣妃这个亲家心里有芥蒂,她不太信侄女的话,只能说,希望荣妃娘娘同意,事情顺利些吧。


    勇勤公福晋第二日一早去三皇子府见女儿,叶菁菁也没闲着,胤禟没空,她自己带着女儿去畅春园看望宜妃娘娘。


    宜妃看到小儿媳和孙女心里自然欢喜,她笑道:“前几日你五嫂才来过,今儿你们母女又来,这是故意间错开来瞧我的?”


    “可不是么,我和五嫂想着,我们若是一起来了,您左手抱弘宇,右手抱永乐,怕你忙不过来,不若间错开来得好。”


    宜妃笑得眉眼弯弯:“你呀,打胡乱说也不跟你五嫂通个气,你们说得可不一样。”


    叶菁菁亲热地挨着宜妃坐下:“哦,我五嫂说什么了?”


    “你五嫂说,你这个菁华大学士如今是京里的红人儿,她想叫你一块儿来瞧我,怕你没空闲,她就自己个儿来了。”


    叶菁菁表情夸张,挽着宜妃胳膊:“五嫂的话您也信?”


    “你五嫂是个老实人,她说话最是信得过,我当然信她的。”


    叶菁菁轻哼:“五嫂学坏了,如今也知道背后说我小话了。”


    宜妃开怀大笑:“我看是你学坏了!”


    婆媳俩说了许多玩笑话,永乐坐不住,跑出去玩儿了,宜妃才问:“你来找我,是有事儿?”


    “还是额娘明白我,我这次来,真有事找额娘帮忙。”


    叶菁菁把菁华大学和堂姐的事说给宜妃听,宜妃轻叹一声:“男人闯祸,家小同担罪责。你堂姐的命还算好,当今没有拿老三如何,她受牵连小。再者,她还有你们这些时时惦记她的娘家人为她打算着。”


    “额娘,听您这意思,这是答应帮忙了?”


    “帮!我看也别耽搁了,一会儿我就去找荣妃,你自己想在殿内休息还是出去走走,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不管你了。”


    “额娘您去,我去找永乐。”


    婆媳俩兵分两路,宜妃去得急,叶菁菁倒是不急,她找了个宫女问永乐去哪儿了,宫女说刚才往东边去了。


    叶菁菁一边赏景一边往东边去,这畅春园内的景色确实布置得好,等着什么时候皇上赏赐兄弟们畅春园旁边的土地,她也来这里修一座院子。


    慧心道:“主子,咱们账上银子不多,为了船厂和钢铁厂,近一两年都不能有大笔花费。”


    前两日才刚看过账本的叶菁菁只想叹气,她的银钱,如今都换成固定资产了,流动资金确实有些不够使。


    算了,还是先缓缓吧,等到不缺银子后再修座大园子享受。


    边走边赏景儿,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叶菁菁看到永乐贴身伺候的丫头在一栋院子外面站着,边上还有许多侍卫。


    叶南生见福晋过来,忙上前请安:“主子,永乐公主去殿内给太上皇请安了。”


    “进去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叶菁菁走到九经三事殿门口,门内伺候的小太监忙进去禀报,不过一会儿,里头来人传叶菁菁进去。


    叶菁菁把手中的扇子递给慧心拿着,她一个人进去。


    九经三事殿里布置得很简朴,看着像隐居乡下隐士的住处,但若仔细看,摆着的陶罐、墙上挂着的字画,都出自名家之手。


    叶菁菁不经意地大概看了几眼,就到了地方,永乐看到额娘进来,忙大声喊额娘过去坐。


    叶菁菁规矩地给康熙行礼,梁九功和气地替皇上叫她起身。


    “谢皇阿玛!”


    叶菁菁跟女儿坐一边,永乐冲额娘笑:“额娘,我刚才跟玛法说,你好厉害的,四伯让你当官儿了,别的婶婶都没有呢。”


    叶菁菁:“……”这孩子,跟康熙说这个做什么?


    叶菁菁抬头,见康熙正看着她,目光很复杂,像是不喜,又像是欣赏。


    对康熙嘛,叶菁菁感情也很复杂,不过都不重要了,反正现在坐在上头的那个不是他了。


    康熙和这位九儿媳正面交锋只有一回,当年在宜妃处,他警告她,她却半点不害怕,那时候他就知,这个九儿媳外软内刚,不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这才多少年过去,她都能入主内阁了。


    前些日子听到这个消息时,康熙都震惊了,老四究竟有多看好老九夫妻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出这道圣旨?


    随后,康熙又想到那日老四来畅春园见他时说的那番话。


    康熙没有全信老四的话,他觉得,老四如此看重老九福晋,老九福晋能被他利用拿捏四大商行只是其一,老四谋取大位之初,老九夫妻给他支持,他定然答应过老九夫妻许多条件,等他上位后扶持老九一家定是其中条件之一。


    两人对视了一眼,叶菁菁从康熙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了他内心所想,康熙这时候肯定在想,当初就不该为了平衡朝堂留下她的小命吧。在康熙眼里,她就是个不安定因素。


    叶菁菁跟康熙没什么好说的,站起身行礼告退。


    梁九功忙道:“瑞亲王福晋留步,主子爷有个东西要给您。”


    “给她的东西?什么东西?”


    叶菁菁又坐下,听自家闺女跟康熙在那儿单方面叨叨叨,等了许久,后殿过来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套老旧的笔墨纸砚。


    梁九功亲自把这套笔墨纸砚碰到叶菁菁跟前,解释道:“这套文房四宝是太皇太后当年留下的,太皇上把这套笔墨纸砚给您,盼您能和当年的太皇太后一样睿智,为大清江山添砖加瓦。”


    孝庄太皇太后呀,叶菁菁对那位有几分欣赏,这套文房四宝么,东西她是喜欢的,那就躬身道谢吧。


    叶菁菁行礼时想明白了,康熙在怀疑她和用她中间选择了用她,这是康熙作出的选择,叶菁菁不做任何评判。


    东西她收下,至于康熙希望她为大清江山添砖加瓦嘛,那是康熙想多了。她做这些事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大清江山。


    叶菁菁带着女儿回去,宜妃看到这套文房四宝愣了一下神:“这是太皇太后的东西?”


    “皇阿玛给我的。”


    “给你,你就留着吧。”


    宜妃回想起太皇太后,她道:“没想到太上皇会把太皇太后的东西给你。”


    当年,太皇太后去世时,太上皇亲口说过,这世上再无一位女子赶得上太皇太后聪慧。


    “他会如此说,定是因为他见过的聪慧女子太少。”


    宜妃扑哧笑了:“这话可别传到他耳朵里去,太上皇若是知道了,定会气得晚膳都用不下。”


    永乐趴在桌子上玩儿,突然,她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喜,叫额娘过去瞧。


    “额娘你看毛笔的脑袋上有只羊呀,砚台上有三只羊,镇纸上有四只耶!”


    还真是,叶菁菁低头查看纸张,纸张光滑如玉,什么都没有,但是拿起来对着光,能在纸张的中间看到一只小羊的模样。


    宜妃也过来看,她虽见过这套文房四宝,但是不知道里头竟然隐藏着这些细节。


    “太皇太后想念草原,这套文房四宝是特意给她老人家准备的,她用的纸张,应该也是特制的。”


    叶菁菁挺喜欢:“回头我也叫书坊那边仿造些纸张出来。”


    “额娘,问玛法要。”


    叶菁菁开不了这个口。


    永乐拍着胸口保证:“我去要,玛法上回说我写的字难看,叫我多练字。一会儿我去跟玛法说我没有纸写字,叫玛法给我。”


    叶菁菁抱起女儿:“你可别,你额娘我丢不起这个人。”


    为了几刀纸还要去求人,她做不出这种事。


    叶菁菁叫慧心把文房四宝收起来,问宜妃娘娘荣妃如何说的。


    “她应了。”


    “应了?没有另外多说两句话?”


    宜妃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我问她时她直接就应了。”


    “应了就好。”不管荣妃怎么想的,只要她不反对就行。


    叶菁菁和女儿在宜妃宫殿里用了午饭,下午去德妃娘娘那儿坐了会儿,母女俩才出畅春园回府。


    中午没空午睡,上马车后永乐就趴在叶菁菁怀里睡着了。


    康熙午睡起来,突然问起老九福晋为何前来畅春园,梁九功把暗卫叫进来,康熙听完后就摆摆手叫暗卫下去。


    “主子,奴才给您泡壶茶?”


    康熙点头答应,梁九功去后殿端茶水。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康熙至今想起老三说要替他杀了老二时他内心的愤怒,他如何也不能原谅老三。


    康熙无次数想过,难道在他的儿子眼里,他这位皇阿玛就是如此狠毒之人?连从小亲手养大的儿子也能说杀就杀?


    胤祉被圈禁了一年,他定然悔过了无数次,恐怕他一次都没想到过,让他皇阿玛觉得愤怒到把他圈禁,不是因为他想杀太子,而是他以为皇阿玛想杀太子!


    叶菁菁捧了一套太皇太后当年十分喜欢的文房四宝回去,胤禟散衙后,一回府就跟永乐争抢起来,父女俩都想要这套小羊文房四宝。


    叶菁菁嫌弃地撇嘴,真是没见过好东西。


    “福晋,你来裁决,你说这套文房四宝给爷还是给永乐。”


    “额娘~”


    父女俩一个势在必得,一个眼巴巴地望着她,叶菁菁翻身,脸朝着墙:“别叫我,我看不见。”


    胤禟轻哼,永乐也学阿玛轻哼,两人谁都不让谁。


    “石头剪子布?”


    “行!”


    父女俩幼稚地玩起石头剪子布,从一局定胜负玩到三局两胜,再玩到五局三胜,都以永乐的胜利告终。


    永乐得意地冲阿玛做鬼脸,胤禟扭头不看她。


    叶菁菁扭头看到这一幕,她在想,她要不要重申一次,这套东西是她的,她并没说让给他们俩?


    永乐根本就不给额娘犹豫的机会,抱着文房四宝就跑了,说是要拿去藏起来。


    胤禟在矮榻边坐下,轻拍福晋的背:“皇阿玛怎么突然给你这个了?”


    “大概是因为,不好灭了我,就随手拉拢一下我吧。”


    “嗤,是皇阿玛做得出来的事。”


    叶菁菁扭头问他:“今儿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因为事情都忙完了。”


    “忙完了?”


    “忙完了。”


    内务府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查了个通透,有账本没账本的,只要有赃物,那都算贪污。


    之前他们兄弟还以为内务府很难查,毕竟上三旗包衣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分旗分、分姓氏、分姻亲,里头的弯弯绕连他们自己人都难说清楚,没想到,只因德妃娘娘肯帮忙,事情就变得容易起来。


    “德妃娘家如何处置?”


    “轻罪的罚银子,重罪的流放宁古塔,也算他们戴罪立功,给个活路。”


    “照你这么说,只剩下皇商还没查清楚了?”


    “皇商跟内务府不是一本账,要另查!”


    胤禟笑道:“最迟不过这两三日,你等着瞧热闹吧。”


    叶菁菁对看杀头的热闹没兴趣,第二日一早回娘家,和额娘、伯娘一块儿去三皇子府。


    “菁菁,你说荣妃娘娘同意了?”三福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同意了,不仅荣妃娘娘同意,德妃娘娘和宫里也同意你出京。堂姐,你想不想走?”


    “我想,我想走!”


    昨日额娘亲自上门来跟她说菁华大学的差事,她当时就十分乐意,离开京城,对她和对孩子都好,可她下不定决心。


    胤祉被圈禁时,荣妃娘家曾给她带信,叫她安生在府里住着,若是敢出府做出什么对不起胤祉的事,她该知道后果。


    三福晋迫于无奈把儿女圈在府里,如今荣妃松口,她今日就想立刻走。


    三福晋吩咐丫头赶紧收拾行李,那些皇子福晋的衣裳都别带,给她带几身换洗的常服就是,首饰银子必须带上,其他看着收拾。


    三福晋伸手抱叶菁菁:“堂姐谢谢你。”


    叶菁菁笑,傲娇地扬起头:“我做这些,就是等着姐姐对我说谢谢呢。”


    三福晋顿时笑了,堂妹呀,多少岁数都是这个性子。


    行李很快收拾好了,三福晋带着一双儿女坐上马车出府。住在其他院子的侧福晋、妾室听到消息后飞奔赶来,没能赶上。


    叶菁菁和额娘站在三皇子府门口目送马车走远,三皇子府的妾室跪在叶菁菁面前哭。


    “九福晋,您是好心人,您也帮帮我们吧,我们还年轻,不想在这座宅子里老死。”


    “呜呜~咱们同是女人,九福晋您怜惜怜惜我们吧。”


    这会儿她们哭得可怜兮兮,叶菁菁一想到她们暗害堂姐和两个孩子,她真是一点都可怜不起来。


    “额娘,我送您走。”


    觉罗氏点点头,都不曾正眼瞧这些女人一眼。


    三福晋的马车一路往城外驶去,弘晟坐在车辕上,高兴地跟马车里的额娘妹妹大喊:“过西安门!”


    妞妞掀开帘子往外看。


    过了会儿,弘晟又喊:“出宣武门了!”


    三福晋握紧手,此时,她恨不得马车跑得再快一点。


    “咱们出右安门了!”


    ……


    “额娘,咱们出京了!”


    三福晋快活地笑了声:“出京了,出京了才好!”


    勇勤公夫人握住女儿的手:“没事儿,你要不喜欢京城,以后都别回京,额娘想你了,就去天津看你去。”


    “额娘,您别为我担心,我这是高兴,真的高兴。”


    勇勤公福晋一抹眼泪:“对,今儿该高兴,不能哭。”


    “咱们福晋有福,以后定然过得顺顺利利的。”


    三福晋看向贴身伺候的丫头,那丫头被主子看得有些紧张,犹豫道:“主子,我哪儿说错了吗?”


    “说错了,以后别叫我三福晋,以后叫我芸娘吧。”


    三福晋也有自己的名字,小时候听额娘说,两家长辈希望她们能健健康康长大,长成茂盛的大树,生机盎然的草原,她叫芸芸,堂妹就叫菁菁。


    小丫头犹豫:“主子,您的名字若是叫外人知道了……”


    芸娘笑着对额娘道:“菁菁敢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大学的名字中,让每个知道菁华大学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我的这个当堂姐的,难道还怕别人知道我的名字吗?”


    勇勤公福晋哭着点头:“没错,你叫芸芸,以后对外都说你叫芸娘。”


    芸芸,芸芸众生的芸芸,这个名字是不是早就暗示她了,她的未来应该在芸芸众生之中,而不是被圈禁在三皇子后院?


    “额娘,以后我都笑着过,我会好好教大学里的那些姑娘,她们有本事养活自己,就算以后跟男人成亲了,也要挺直腰杆,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好,额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菁菁也相信你。”


    芸娘掀开车窗的帘子,感受着自然吹拂的风,在风中起舞的草木,她以后过的都是这般自由的日子!


    三皇子府走了一个皇子福晋,菁华大学里多了一位女宿舍的大管事芸娘,对于京城中的皇室宗亲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也无人在意。


    今日是手握重权之人,明日就跌入泥淖,今日还是宴席上的座上宾,明日就消失不见了。只要在皇权中心生活的时日够长,任何人都会慢慢习惯这种日子。


    对于内务府包衣们来说,他们身份特殊,上面的主子换得再快,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不管谁上位,最后都得用他们。


    所以,当勇亲王领着绿营兵冲进内务府,把内务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抓了时,他们头一次慌张起来。


    日常对主子随口说出奴才该死这种话,都是哄主子的,他们知道主子不会要他们的命。


    今日他们连主子的面都见不着,也没机会说奴才该死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回,他们可能真的要死了。


    胤祯领队抓捕内务府之人,胤禟领队去抄家,户部官员一个个磨刀霍霍,一手抬箱子一手拿账本,这一回之后,户部又要富裕起来了。


    雍正打定主意要对内务府上下进行清洗,朝臣无一人为内务府的包衣奴才说话,皇室宗亲们也不敢用脑袋去试皇上的刀子利不利。


    内务府总管大臣之一的白山,咬死不承认自己贪污,本来他寄希望于内务府没有他们这些伺候的人,皇宫里肯定乱成一团,皇上肯定立刻就会把他们召回去。


    白山听说醇亲王从宫里选拔了新的太监、宫女接管内务府时,他彻底死心了。


    白山松口了,内务府其他官员管事也熬不住刑罚,都招了。


    广储司、都虞司、掌礼司、会计司、营造司等七司三院,全部被犁了一遍,审出许多隐藏财产,整体贪污的数目比胤禟等人算出来的多出了将近一倍。


    雍正看到刑部呈上去的册子后,先是大怒,后又大喜。


    “苏培盛,皇商还没查出来?”


    “瑞亲王领人正在查,皇商在各地都有家产,要查清楚还需要些时日。奴才听刑部的人说,内务府的皇商们查出来的贪污银两跟内务府查抄的赃银比起来,不会少。”


    雍正怒吼一声,在养心殿转了几圈都平息不了怒气,想到这么多赃银子能用于百姓和朝廷,雍正怒骂一声:“都是皇阿玛养的好奴才!”


    不能只他一个人生气,雍正把刑部审出来的账册叫人抄录一份,给畅春园内的太上皇送去。


    雍正尤嫌这本账册不够气人,他在册子后面又写了一段话,大概是:儿臣听闻皇商贪污之数目可与内务府匹敌,皇商所用之衣料、所引之茶,样样皆好于皇阿玛。


    康熙看到雍正送去的查抄账册,当即被气得吐血,吓得梁九功喊太医时嗓子都破了。


    雍正听说皇阿玛被气吐血了,他一拍桌子怒道:“都是那些狗奴才愧对皇阿玛的看重,苏培盛,你去传旨,贪污一万两银子以上的,都给朕砍了!”


    “奴才遵旨!”


    第69章


    内务府上下都被换了,跑去外地的皇商都被抓了回去,这么大的动静,不仅是京城,京城之外许多人也收到了消息。


    广州林家,林敬听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后,立刻想到了瑞亲王福晋曾对他们的告诫,内务府,皇商,不适合他们这些民间商人参与。


    这才过去两个多月,瑞亲王福晋的话就应验了,势力盘根错节的内务府全员被抓,几代包衣的积累也没救了他们的命。内务府皇商也是如此,各地暗藏的家产都被一一查出来,没一个能逃得了。


    “皇权呐,上面的人想动你,抄家灭族都不需要借口。”


    “满人,不好打交道。”


    “那是喊出留发不留头的满人,手举屠刀威胁着你,这种人怎么会好打交道?”


    “当今继位后平稳了大半年,我还以为这是个慈和的,没想到和他的祖宗都是一路人。”


    林家族老们坐在祠堂内,你一言我一语,林敬他爹林海缓缓道:“你们这话说得不妥当,对百姓慈和,跟对贪官怒目金刚不冲突。”


    “况且,满人里面也不全是只知道动用武力的莽夫,咱们家跟瑞亲王福晋手下的叶氏商行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你们觉得瑞亲王福晋蠢?还是你们觉得,有魄力重用瑞亲王福晋的当今蠢?”


    林海问儿子林敬:“菁华大学的博士能入阁,你听说了吧。”


    林敬点头:“儿子已经安排好了,从族里选了十多个聪慧擅计算的孩子,十月就送去长福庄学校读书,希望他们明年能考进菁华大学。若是进不了大学,能进叶氏商行的船厂和钢铁厂做工也好。”


    “家里的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只提醒你一句,咱们家的孩子无论是进菁华大学还是进船厂、钢铁厂,你需提前跟叶氏商行通个气,叫人家认为我们林家想偷他们的造船方子就不好了。”


    “父亲提醒的是,儿子记下了。”


    一位族老问道:“咱们家花了两百万两银子,叶氏商行承诺的商船,什么时候能用?”


    “前日叶氏商行送信了,说之前人手不足,造船跟不上,这个月工厂招工教了些日子,等到八月造船量就会上来,待到十月时,预估至少有十条船是给咱们林家预留的,叫咱们先用。”


    “先给咱们,其他三家呢?海军呢?”


    “其他三家暂且不知,至于海军那边,海军不用蒸汽木船,他们要用蒸汽钢船,我去菁华钢铁厂参观过,他们提炼钢铁的法子跟以往不同,用他们特殊的法子炼出来的钢铁更结实,火枪都打不透。”


    林海道:“好哇,海军若是能用上这样的战船,以后在海上碰上,咱们再也不怕洋人的枪炮了。”


    当今给海军增加了军费,今年海军选拔了更多的人,等训练半年后,待到明年,海军人数增加,海船、火炮都更新换代了,想想就让他们这些沿海商人高兴。


    林海笑着对儿子道:“我活到这个岁数,没想到还能看到新玩意儿,看到大清有如此新气象,这辈子活得有味。”


    林敬何尝不这样想,他也没想到,向来只会从他们商人身上掏银子的朝廷,如今能帮着他们商人出海了。


    “做生意归做生意,人情归人情,瑞亲王福晋对咱们尊重,等到逢年过节时,给瑞亲王福晋送礼比其他家要厚几分才好。”


    “爹放心,我都知道。”


    林家能想到的事,其他商行自然也能想到,像徽商、浙商、晋商他们离天津港近,菁华大学七月二十开门,他们八月初一就把族里的孩子送到长福庄学校读书。


    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学子,叶菁菁自然欢迎,但是看到学生名单后,叶菁菁微微皱了下眉头。


    外来来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男学生,女学生不到百分之十。且,这些女学生多是江升家送来的,这些女学生要么姓江,要么姓姚,要么姓张。都是张廷玉和怀玉姐姐他们家族的女孩子。


    这些学生到长福庄小学、中学报到后,姚怀玉专门请叶菁菁去张家喝茶。


    怀玉姐姐请自己,叶菁菁当然欢欢喜喜地去了。


    叶菁菁一进门就看到怀玉姐姐在门内迎接她,她笑道:“怎么永安和子安不在?”


    “永安读书去了,子安昨晚上闹觉,今儿早上起不来,我也没催他,叫他安生睡觉吧。”


    叶菁菁挽着怀玉姐姐的胳膊笑道:“那正好,免得他们抢怀玉姐姐,怀玉姐姐今儿只瞧着我不转眼才好。”


    姚怀玉笑道:“行,今儿我的眼睛沾你身上,撕都撕不下来,你可满意?”


    叶菁菁大笑:“满意满意,怀玉姐姐如此爱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热天的,两人也不爱喝热茶,姚怀玉叫人准备了些许瓜果点心,两人舒坦地在窗檐下吹着凉风,一边闲聊一边吃着点心。


    “我今儿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的菁华大学除了那六个学院之外,还会不会再增加学院。”


    “会,后续会增加医学院。”


    医学院的老师难找,教材也未定下,所以叶菁菁不着急把医学院加进去,再等一两年也无妨。


    “除了医学院呢?”


    叶菁菁笑道:“怀玉姐姐有什么建议?”


    “我觉得织布不错。”姚怀玉道:“你别看织布、绣花好像会的人很多,不算什么特别难的手艺,但是在一些乡下地方,想学织布、绣花并不容易。”


    “女子生而艰难,她们若是能有个手艺傍身,日子会好过许多。比起蒸汽机、造船、算账这些手艺,织布绣花,才是乡下女子们最容易接触,学会了对她们用处最大的技艺。”


    怀玉姐姐的意思叶菁菁明白,纺织学院嘛,等到蒸汽船、蒸汽火车的研究告一段落了,粮食产量提高起来,大清百姓饿肚子的人少了,她才会考虑发展纺织行业,把纺织从家庭小作坊做成纺织工厂。


    “怀玉姐姐,提高女子的地位,让她们更好地生存下去,只让她们学会织布、绣花是不够的,必须整个大清都发展起来,咱们女子的整体处境才会变得更好。”


    “到那时候,他们不用整日拘在家中,能去工厂干活,挣钱,社交,比只让一部分人学会绣花织布用处更大。”


    “蒸汽机有这么大的作用?”


    叶菁菁点头:“蒸汽机是一种动能,可以运用到很多地方,比如,你可以把蒸汽机想象成马匹,骡子,马匹骡子能拉磨,蒸汽机拉磨更快。”


    姚怀玉不懂蒸汽机如何运行,她只希望女子能过得稍微好一些。


    “怀玉姐姐你等着瞧吧,以后咱们女子会越来越好。”


    姚怀玉笑道:“我知道你堂姐去菁华大学了,本来我也想去给你帮忙,可子安年纪还小,丢不开手。”


    “我可不敢累着你,你养好身子骨,长长久久地活着,咱们姐妹能一起到老,比什么都重要。”


    姚怀玉笑着叹道:“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既然你以后要研究纺织机,我在家闲着没事儿也研究研究吧,若是能对你们以后有些作用也好。”


    姚怀玉喜欢织布,她现在用的这个织布机就是由她自己修改而来的,比一般的织布机快。


    两人闲聊了会儿,子安醒了,丫头把子安抱过来,子安看到叶菁菁时露出个疑惑的表情,揉了揉眼睛。


    “子安不记得了?这是干娘呀。”姚怀玉把儿子抱到叶菁菁面前。


    子安不记得了,但是还是乖巧地喊了声干娘。


    叶菁菁惊喜:“子安也太好带了吧。”


    姚怀玉抱着儿子笑道:“上回你来的时候他还不怎么会说话,如今一岁半了,说话也利索起来,他自己会说话,省了我许多工夫。”


    叶菁菁伸手要抱抱,子安乖巧地配合,叶菁菁顿时笑起来,香香软软的小乖乖真可爱呀。


    叶菁菁在张家抱着干儿子玩儿,下午,忙了一天的胤禟带着女儿来张家接她。


    永乐先是乖巧地给干姚怀玉请安,随后气哼哼地瞪着额娘:“您出门玩儿也不带我。”


    “你自己个儿睡懒觉起不来,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就怪您,您昨儿要说来看子安弟弟,我肯定起得来。”


    母女俩吵嘴时,张廷玉回来了,张廷玉看到胤禟,有些惊讶道:“忙完了?下午时路过户部衙门,听说你们抄家还没抄完。”


    “大头的抓完了,剩下些小虾米,不用爷出手,其他户部官员就能处理。”


    胤禟有话问张廷玉:“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十天前火药局才从户部请了一笔银子,说是用于新武器开发,你这个工部侍郎不去盯着?”


    “新的钢铁还没运到火药局,我去也没什么用。”张廷玉看了叶菁菁一眼。


    叶菁菁道:“你们的新钢材是从钢铁厂采购的?”


    “我们确实采购的是菁华钢铁厂的钢材,等着你们的钢材研发又结实又轻的炮管。”


    火药局精通的是火药配方,钢铁生产确实不是火药局的强项。张廷玉督促火药局开发更适合海战的大炮,只能从改进炮管入手,也就是需要新钢材去实验。


    “朝廷的钢铁作坊这些年都没什么长进,炼出来的钢铁也就那样,暂时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用你们菁华钢铁厂的钢铁试试。”


    叶菁菁道:“你们若是不着急,我交代下头的人多弄几种配方不同的钢铁给你们试,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感情好,先试吧。反正钢铁大炮说急也不急,你们的铁船没有造出来,我们研究出来的新式大炮也没处放。”


    “我催催他们,等你去浙江当完乡试主考官回来,第一批钢铁样品估计已经做好了。”


    张廷玉笑道:“你们都知道我要去浙江了?”


    “张廷玉你别忘了,我也是内阁阁臣,其他阁臣都知道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叶菁菁得了雍正特许,不用日日去衙门点卯,只需在雍正召见她时,进宫面圣即可。叶菁菁不常去内阁衙门,一般四五天她会去内阁衙门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


    张廷玉羡慕,他若是能跟菁菁一样凭心情决定去不去衙门当值就好了。


    “行了,你就别抱怨了,现在多少人盯着你,都恨不得把你挤下去,好叫四哥召他们去军机处。”


    胤禟把福晋怀里的小子递给张廷玉:“时候不早了,儿子你自己抱着,我们一家要回府了。”


    “不留下用饭?”


    “不留了。”


    “那慢走不送。”


    胤禟看着很累,上马车后就毫无形象地靠着叶菁菁休息。


    “怎么了?昨晚上没睡?”


    胤禟昨晚上留在衙门办差,没回府休息。


    胤禟打了个哈欠,疲倦地点点头:“昨日算那些皇商的账,发现他们大胆包天,以前竟然跟倭寇有牵连。”


    “跟倭寇有牵连?”


    “以前皇阿玛当政的时候对海上管得严,皇商借着他们在海上往来便利,卖粮食给倭寇,从倭寇处运回来了大量白银。”


    有个皇商不得了,在家里用银子给自己建一栋屋子,十四弟领兵去抄家时查到了这座屋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如此大量的白银,跟账本上根本对不上,胤禟领着户部查了一晚上,才从粮食进出数量上看出端倪。


    “这些狗奴才,胆大包天,为了银子,恨不得连他祖宗的棺材板都给卖了。”胤禟现在说起来还气得咬牙切齿。


    “皇阿玛不知道吗?”


    “不知道,今早我禀报给四哥,四哥当时就想把折子送去畅春园,我和五哥都拦着没让。这事儿若是让皇阿玛知道了,真把皇阿玛气死了,四哥怎么收场?”


    胤禟叹息:“福晋,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督促,我还是个只会跟兄弟们斗气,耍皇子脾气的废物,根本看不到大清已经危如累卵了。”


    从四哥上位后,他们兄弟严查前朝后宫,查出来的许多东西吓得人一身冷汗。


    “行了,出了事就解决,办完了就休息。心里别想太多有的没的,没用。”


    永乐乖乖地坐在一旁听阿玛额娘说话,也不吱声,叶菁菁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今儿怎么这么乖?”


    “阿玛累,永乐不惹阿玛生气。”


    胤禟笑了笑,把女儿抱在怀中。


    回府后,胤禟简单吃了点东西,洗漱完就去休息。叶菁菁迟了一会儿进屋,胤禟已经睡着了,还打鼾,可见是累狠了。


    叶菁菁没叫丫头,自己关好门窗,拉好帘子,陪胤禟好好休息。


    内务府和皇商的贪污大案慢慢落下帷幕,八月十五马上就要到了,这是雍正登基后头一个中秋节,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自然要请康熙和德妃等妃嫔进宫来。


    康熙不想进宫,他传话给雍正,中秋团圆宴,就在畅春园办,若是在宫里办,就不用请他去了。


    因为内务府贪污案康熙被气得吐血,父子俩起了嫌隙,康熙这时还气着呢。


    雍正轻哼,对皇后道:“朕对皇阿玛还不够孝顺?内务府皇商跟倭寇勾结的事儿朕还没告诉他呢。”


    “您跟太上皇一个病人置什么气,他老人家既然说去畅春园过就去嘛,反正也不耽误什么。”


    弘晖帮腔:“皇阿玛,去吧,畅春园我都没去过两回。”


    永乐妹妹这个夏日在畅春园里住了好长的日子,他听了可羡慕了。


    雍正一看儿子的脸色就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你翻年就十三了,过不了几年就要上朝当差帮朕分忧,别整天想着玩儿。”


    “哦。”


    说起儿子明年十三了,皇后道:“年底选秀,是不是该给弘晖指两个格格伺候?”


    “不用,这些年弘晖的身子骨养好了一些,你别整天想着给他指女人坏了他身子骨。”


    皇后忙蹲下请罪:“臣妾没这个意思,只是,宫里传下来的惯例,这……”


    “什么惯例不惯例的,打从今儿起,咱们皇室的阿哥,必须年满十七后才能指格格。”


    雍正这话一出,皇后犹豫道:“十七是不是晚了些?”


    “不晚,以后宫里都照爷的话办!”


    雍正说一不二,皇后自然也就不提了。


    雍正对弘晖道:“我听上书房的师傅说,你如今四书五经已经学完,史也读到一半了是吧。”


    弘晖点点头:“师傅说等我学完史,明年教我读其他典籍。”


    “暂且跟着你师傅读吧,等到明年九月,你和弘盼两人去菁华大学读三年书,朕另外还会选几个陪读跟你们一起去菁华大学。”


    弘晖眼睛一亮:“皇阿玛,我想去。”


    雍正对儿子的反应很满意:“菁华大学六个学院,凭你自己的心意,选个你喜欢的学,其他学院的课有空都去听一听,对你以后有好处。”


    “皇阿玛,我想学蒸汽火车,还有会计、外语。”


    “农业学院你也得去瞧瞧,大清皇子不能不懂土地。”


    “好,儿子一定多去瞧瞧。”


    父子俩商量好了,皇后笑着道:“九弟妹的菁华大学如今真抢手,前日好几位宗亲家的福晋进宫请安,也跟臣妾说起菁华大学,她们说呀,若是皇上希望爱新觉罗家的子弟去造船、种地,明年她们也把孩子送去菁华大学。”


    “哼,话说得好听,朕看他们家的那些纨绔子弟,估计都通不过入学考试,更别说进菁华大学了。”


    弘晖忙道:“阿玛放心,我数学好,九章算术我都会,儿子定然会通过入学考试。”


    雍正满意地点点头:“弘晖不错,读书十分自觉。”


    跟弘晖比起来,弘盼就差了些,也不知道齐妃怎么养的孩子,弘盼小时候是个挺活泼的孩子,如今被她养得越来越死气沉沉了。


    听皇上说齐妃的不是,皇后低下头,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齐妃以为皇上喜欢沉稳懂事的孩子,整天教弘盼和弘昀两兄弟装大人,这真是,过犹不及。


    弘晖替两个弟弟说话:“皇阿玛,弘盼、弘昀、弘时还是挺活泼好动的,只是在宫里被拘着,怕做错事,不敢乱来。儿子想着,等明年出宫去菁华大学,自然就好了。”


    雍正一句话总结:“都是齐妃的错,不会教孩子。”


    齐妃若是知道雍正这话,肯定想替自己喊冤,当初在潜邸时,您不是整天教导弘晖要稳重,在外不要跟人起冲突吗?怎么现在您又变了?


    雍正还是皇子时,一直伏低做小,后头九弟九弟妹,和汉臣的支持才显出他来了,太子和老八都明里暗里针对他,那时候弘晖在宫里读书,怕弘晖被欺负,所以才嘱咐弘晖要稳重。


    如今,他已经是皇帝了,他的儿子自然不用小心翼翼。


    雍正心里想的这些话从未对人讲过,皇后以前也不明白,但是弘晖跟老九夫妻亲近,性子也外向了许多,皇后见皇上并未变现出不喜,慢慢的,她也就不纠正弘晖的性子了,也明白了皇上对皇子们的态度。


    皇后明白的事,齐妃不明白,那她的弘晖就会一直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嫡长子。


    皇后自然不可能去告诉齐妃该如何教子,她甚至希望齐妃能把弘盼、弘昀、弘时都管得更加老成持重些,但儿子都替齐妃的三个儿子说话了,她也就罢手了。


    一家三口一起用了午膳,雍正交代皇后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去畅春园过中秋,随后他就去前头养心殿办公去了。


    弘晖见皇阿玛走了,他也就溜了。


    皇后心情十分愉悦,吩咐身旁大太监:“皇上的话刚才你也听到了,叫御膳房、侍卫处、銮仪卫都准备着吧。”


    “奴才这就去传娘娘懿旨。”


    皇宫里各处做好明日皇上皇后的出行准备,宫外的皇室宗亲们也要提前准备起来。叶菁菁今日不忙,专门吩咐厨房做几道应节的点心、糖水来,杨贵领着大厨房忙了一上午,下午叶菁菁午睡起来,点心、甜点就送上来了。


    一碗杨枝甘露叫叶菁菁吃得万分感慨,味道实在是太复原了,跟她以前喝过的杨枝甘露味道一模一样。


    “慧心呀,这偏桃还有没多的?”


    “回主子,这偏桃昨日走海路从广西送来了两筐,都还在厨房搁着呢,您想吃随时都有。”


    “你叫杨贵写个杨枝甘露的方子,再把熟了的偏桃分一些,给都统府、宜妃娘娘处各自送一些去。”


    “奴婢这就去吩咐。”


    宜妃那儿下午收到小儿媳的孝敬,傍晚就吃上了杨枝甘露,还请邻居德妃过来尝一尝。


    德妃也极喜爱这道甜品,她道:“以往广西给宫里进贡偏桃,本宫嫌这果子有股奇怪的味儿,一次也没尝过,没想到这果子做成甜点味道竟然不错,老九福晋挺会吃的。”


    宜妃笑道:“老九福晋爱吃食,经常叫厨子做些新鲜的吃食,常常能试出好吃的新口味,我也是跟着她享福。”


    德妃叹一声:“宜妃妹妹呀,咱们宫里有儿女的妃嫔不少,我看呐,谁都没有你有福气。”


    “德妃姐姐这话说得偏颇了,你的儿子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大将军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者说,皇室里,兄弟同室操戈并不罕见,他们兄弟能这般和睦,您就偷着乐吧。”


    德妃嘴角绽出笑容:“他们兄弟关系亲近,还要多谢你家老九。”


    德妃以前跟老四关系不睦,连带十四也跟他四哥不亲近,要不是那次去浙江查案,老九硬要带上十二、十三、十四,让老四和十四消解了误会,他们也不会有今日。


    “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缘分,德妃姐姐,您不用放在心上。”


    用完杨枝甘露,德妃略坐了坐才走。


    等德妃走后,贴身伺候的嬷嬷小声道:“奴婢瞧着德妃娘娘刚才好似有些言不由衷。”


    宜妃也瞧出来了,德妃羡慕她,除了羡慕她的儿子儿媳孝顺,主要是羡慕她以后可出宫跟儿子过日子。


    前几日贵妃娘娘透出几分太上皇的意思,太上皇说,等他走了后,有儿女的妃嫔都可让皇子接出宫奉养。


    德妃是太后,就算太上皇没了,为了皇室的脸面,她也只能住在宫里,不可能丢开老四,出宫跟十四住去。


    “主子,叫奴婢说,虽然太上皇如今不能动弹,太上皇身子骨还是很不错的,德妃娘娘考虑得也太早了些。”


    宜妃轻哼一声,太上皇年岁也不小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自贵妃透露出太上皇的意思后,有儿有女的妃嫔,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他死呢。


    就算是襄嫔高氏,太上皇中风前,襄嫔生的儿子胤祎是皇上最小的幼子,今年才两岁多,她说不定也盼着呢。


    老四对兄弟哥们厚道,有没有太上皇这个亲皇阿玛在,没多少差别。


    九经三事殿,康熙瘫坐在软椅中,在殿门口赏晚霞。


    夕阳虽好,无奈近黄昏呐。


    康熙说不出话来,贵妃笑道:“表哥可觉得夕阳甚美?”


    康熙点点头,甚美!


    贵妃夸道:“表哥这几日恢复得真不错,如今您点头的动作越发流畅了。”


    康熙僵硬的嘴角露出个笑,贵妃又夸道:“我说什么来着,您真是一日比一日更好了。”


    其他妃嫔都远着康熙,只有贵妃日日前来照看康熙,就算康熙不见她,她也要来一趟。


    日久见人心,康熙在贵妃这里感受到了被重视,被珍爱,康熙对贵妃的情谊越发深厚,允贵妃叫他表哥,也让她时时伴驾。


    康熙看贵妃的眼神里隐藏着笑意,他招手叫梁九功过来,他写下一行字:明日朕封你为皇贵妃。


    贵妃又惊又喜:“这……不太好吧,德妃妹妹她……”


    康熙轻哼一声:不管她,只要朕还活着,你就是皇贵妃,她只是德妃。


    德妃年轻时康熙对德妃喜欢了几年,后来德妃虽然青春不在,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康熙对德妃多少有些情谊。老四上位后,他们母子行事叫康熙不喜,康熙不会对老四如何,敲打敲打德妃不算什么事。


    贵妃觉得这事儿不好瞒着德妃,晚上天黑,贵妃叫贴身伺候的人偷偷去德妃那儿一趟,给德妃通个气。


    第二日,中秋宴当日。雍正带着兄弟们,以及皇室宗亲,早早就到了畅春园。


    中午大宴在九经三事殿举行。康熙和雍正父子同坐在上首台阶上,雍正为了以示孝道,吩咐人把他的位置往后挪了半步。


    宴会正热闹时,康熙叫梁九功宣旨,雍正听到皇阿玛封贵妃为皇贵妃,却没提到他额娘的名字,雍正下意识看向他额娘。


    德妃微微一笑,对贵妃道:“恭喜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受宠若惊:“德妃姐姐客气。”


    “您是皇贵妃,妹妹我只是妃位,当不起您一声姐姐,以后皇贵妃还是称臣妾为妹妹吧。”


    皇贵妃心头叫苦,当着众人的面,只能笑着叫了德妃一声妹妹:“御厨做的这道黄金闷虾瞧着不错,德妃妹妹尝尝看。”


    德妃十分给面子地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德妃没有当场撕破脸,皇贵妃松了口气,雍正扭头看向皇阿玛。雍正的桌椅比康熙落后半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只看得见康熙的侧脸。


    皇阿玛这是对他不满,所以用皇贵妃打他和额娘的脸吗?


    这时,梁九功高声:“太上皇口谕:朕闻十二、十三、十四皇子近日出宫建府,朕昨夜梦到太皇太后,顿时生出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感,为朕之儿孙及妃嫔能享天伦之乐,即日起,凡有儿女在京的妃嫔,皆可每月择五日出畅春园,由皇子们接入府中奉养。”


    宜妃大喜,随即立刻低了头,不叫皇上看到自己的笑脸。其他有儿子的妃嫔也是如此,明明心里欢喜,还要装出对太上皇十分不舍的模样。


    惠妃垂泪道:“我年少时就伺候太上皇,如今快五十年过去了,太上皇给臣妾这个恩典,臣妾如何舍得太上皇?”


    宜妃机警地微微侧头看惠妃一眼,惠妃姐姐说真的还是假的?


    康熙看着惠妃,这个从少年时就跟着自己的人,忍不住心头一软,他叫梁九功拿纸笔过来,亲自写下一行字:老大不在京城,朕允你一年中可有两月去福建老大府上。


    “谢太上皇!”


    宜妃松了口气,惠妃这是以退为进,吓死她了,她以为惠妃真不想离开太上皇。


    康熙的目光扫过宜妃时,这个他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如今她依然很美,他对她却爱不起来了。


    康熙看皇贵妃一眼,皇贵妃立刻起身走过来:“表哥要不要试试秋菇汤,这汤咸鲜美味,您定然会喜欢。”


    皇贵妃伺候康熙伺候得很好,康熙看皇贵妃眉眼带笑。


    殿下坐着的妃子们,都在心里冷哼一声。


    叶菁菁的位置正好在惠妃娘娘对面,吃瓜吃了全套,啧啧,惠妃娘娘要是个武将,她定然是个筹谋得当的军师。


    太清楚自己手里有什么牌了,也知道怎么打才能赢。就算老了,年华不在,她哭一哭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要是以往,中午的宴会结束,下午还有许多热闹瞧,如今康熙这模样,下午的活动自然没有了,用了午宴大家就回吧。


    胤禟大剌剌地跑去他额娘身边:“额娘,您今儿跟儿子回府去?儿子叫人把后花园的暖房收拾出来给您住。那儿冬暖夏凉,赏景的好地方,您看了肯定喜欢。”


    宜妃轻咳一声:“今儿额娘不太舒坦,等过几日再说吧。”


    宜妃悄悄看太上皇一眼,太上皇已经被奴才抬去后殿,背着身子没看到宜妃心虚的脸。


    胤禟顺着额娘的目光看了眼皇阿玛的背影:“皇阿玛说了,一个月五日,您不去,错过就作废了。”


    胤祺走过来:“额娘,去儿子府上,儿子府上也有花园。”


    宜妃拍死这俩死孩子,皇室宗亲还在呢,太上皇还能听到他们说话呢,太上皇今日刚说可以出去,她要今日就走,不是显得她太迫不及待了。


    “等月底你们来接我。”


    胤禟:“住我府上。”


    胤祺:“住我府上。”


    两兄弟对视一眼,瞪向对方。


    德妃笑道:“你们兄弟也不必争,宜妃妹妹月底出去,八月底住老五家,九月初住老九家,一家住五日,不正好?”


    胤禟拱拱手道:“德妃娘娘高见。”


    面对两个儿子的眼神,宜妃点点头:“就这样办,老五月底来接我。”


    宜妃有两个儿子纠缠,其他妃嫔只有一个,倒是不要争了,选好日子来接人就是了。


    德妃跟胤祯说话,这时,雍正黑脸从后殿出来,走到德妃身边,他行了个礼:“额娘,皇阿玛那儿有皇贵妃伺候,用不着您,您以后每月想去十四府上,还是想进宫住几日,您自己选,儿子没有意见。”


    手中丝帕都被攥扯丝了,德妃有心想问太上皇是不是给老四脸色看了,当着这么多人,这种话不好问,她只点了点头:“过几日,额娘进宫瞧瞧你。”


    胤祯不满:“宫里您住了大半辈子,那里有什么好去的。额娘您若是进宫,还不如去儿子府上,四哥给我选了一座好大的王府。”


    胤禟和前头几个封王的兄长,府邸要么皇子府要么是贝勒府改建成王府,只改了规制,地方还是那么大块地方。十四封王后才出宫建府,按照王府的规格选的地,自然就宽敞些。


    “你个傻小子,你四哥疼你给你选了个宽敞的王府,你也疼疼你四哥,额娘去宫里看看那些奴才有没有慢待你四哥,下月额娘再去你府上。”


    德妃说话一碗水端平,雍正笑了起来,他拍拍十四的肩膀:“额娘在宫里,你也可进宫看望额娘,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能不允?”


    胤祯笑道:“那可是四哥说的,我可记着呢。”


    “福晋,咱们走了。”


    “来了。”


    胤禟一家三口去跟皇祖母行礼告别,随后才离开大殿,胤禟牵着女儿走出大门了,回头见福晋还在后头,他催了一句。


    叶菁菁快走几步跟上胤禟,一家人上马车后,叶菁菁凑到胤禟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德妃娘娘如今对四哥不错。”


    胤禟轻哼,德妃对四哥么,还行吧。


    中秋节后,各地恩科预备开考了,张廷玉去浙江当主考官,一时间,张廷玉的各种诗文被书铺高价售卖。


    张廷玉的出身不是秘密,他受皇上看重,又跟瑞亲王夫妻关系亲近,他出的考题,自然能体现朝廷的偏向,他的观点看法,自然能契合皇上的圣意。


    张廷玉早有准备,早早叫人放出话去,他的诗文中没有治国的方略,望学子们不要购买他的诗文。


    张廷玉此话一出,他的诗文卖得更加好了。


    张廷玉十分无语,罢了,他们想买就买吧,反正这冤大头三年也才一回。


    按照皇上的吩咐,今年的举子试会有一道加试题目:何为大学?


    雍正吩咐翰林院的翰林们写过这道策论,一篇满意的都没有,恩科一开,雍正就开始期待了,大清的学子们,究竟谁能写出一篇让他满意的答案呢?


    围绕着菁华大学的争论已经进行了许久,皇上对菁华大学的态度不是秘密,因此,在学子们看来,这样的加试题有且只有一个答案,根本不用费心思量。


    再者说,反正写好写坏都不加分,随便写一写就罢了。


    举人试考完,考官们都被关在房里判卷,几日判下来,张廷玉和众位考官没有看到一篇稍微有新意的,关于何为大学的回答。


    “张大人,咱们浙江学子都是务实之人呐。”


    副考官此话一出,其他考官都意会到他的意思,都露出了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笑。


    “大人此话差矣,学子们如此答卷,正好能瞧出学子们对朝局的关心,否则也不能都知道皇上和朝廷的意思。”浙江学政强行替治下学子挽尊。


    张廷玉皱眉:“皇上需要的是能自己动脑子办事的官员,不是需要只会附和他的应声虫。”


    此话只有张廷玉这等宠臣能说,其他官员都不敢接话。


    何为大学?能来考举人试的学子至少读了十余年的书,对此他们心中都没有自己的答案吗?愚蠢还是敷衍?


    浙江学子无人给出自己的答案,四川倒是有一怪才名叫许礼,其他答卷他一字未写,何为大学这道加试题,他写了整整十页纸。


    他先是详解大学这个词从古至今内涵的变化,最后给出他的详解,他认为的大学,不是牵强附会,给一篇几百字的文章,写出无数本注释的书来!


    能称之为大学之道的,不是守成,而是弃旧图新!


    永恒不变的是教条,不是真知!


    随后,许礼把曲阜孔家大骂了一顿,总结陈词:曲阜孔家守成,遵守教条,那是因为他们无耻,妄图用腐朽的绳索捆绑住学子的脑子!


    妄图用腐朽的绳索捆绑住学子的脑子,他骂的是曲阜孔家,还是用曲阜孔家控制天下读书人脑子的上位者?


    雍正不管,反正骂的不是他!雍正自认,自己是图新图变之人!


    中秋节时雍正才被康熙骂了一顿,雍正收到这样一篇好文章,立刻高道:“苏培盛,吩咐人把这篇文章给皇阿玛送去,让皇阿玛知道,今年的恩科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学子。”


    随后,雍正下旨,叫各地主考官选出三个答得最好的学子,召他们进京,十月菁华大学的新船下海,叫他们都来亲眼见证。


    十月,叶菁菁答应给四大商行的蒸汽木船陆续能租给他们用了,同时,第一艘钢铁蒸汽海船入海,火药局的新式火炮装备上。


    天高云淡的一日,菁华大学的学子们开着钢铁巨兽入海,对着远处海面上停着的五百石大船开炮。


    砰的一声巨响!


    被击中的大船从中间断开,炸飞的碎木散落海面上。


    唐子归等人开着钢铁大船用最快的速度撞过去,还未沉入海底的废船被撞得支离破碎。


    难以想象,如果那艘船上如果有人该会如何。


    站在蒸汽船甲板上见证这一幕的学子、官员都神魂震惊!


    被老四气得恨不得开口说话骂老四几句的康熙,专程来天津港观看这次试验,他也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此强的炮,跑的如此快,又如此强壮的钢铁大船,竟然真能造出来!


    雍正:“皇阿玛,以后海军都会拥有这种大船,倭寇、洋人,谁敢闯进大清的海疆,朕要他们都去死!”


    孔思他们高兴地在船上手舞足蹈,喊出汉朝那句名言:“犯我大清者,虽远必诛!”


    唐子归大笑:“不对,你该说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他们说的是真理?争理?还是争利!


    那个四川的学子许礼突然大笑,握有权力者、皇帝、贪官,追求的向来不是道理,不是真理。若是大炮射程之内皆真理,皆争利,说的全对!


    千百年来,哪家起事造反都说是为百姓,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孔家和官僚维护的,不过是少数人的特权和利益,谁又真的是为了百姓呢?


    许礼的目光看向岸上菁华大学的方向,菁华大学是为了天下万民吗?


    第70章


    “林少东家,你们林家租的十条船都在这儿了,每条船配三个人,一个船长,一个副船长,还有个技术工。其他押运的船员,搬货的力工你们都可用自己的人。”


    林敬十月到菁华船厂提船,正好看到新式铁船下海壮观的一幕,此时,林敬打量着停靠在港口自己心心念念的新式蒸汽木船,有点看不上眼。


    “唐厂长,咱们这船,会不会跟昨日海上那艘木船一样,一撞就散架了?”


    唐子归大笑:“林少东家不用担心,平白无故的,海军的船撞咱们的船做什么,除非你用咱们的蒸汽船押送鸦片毒品。”


    林敬忙道:“违背大清律令的事情咱们可不做,咱们都是正经生意人。”


    “那不就得了,您呀,想得太多了。”唐子归拍着胸口保证:“这船要下南洋,你们除了船上没有火炮之外,其他无论航速还是机动性都比洋人的船好。打不赢你们也跑得赢。”


    “如若押送贵重货物,咱们能不能请海军跟着咱们的船?”


    唐子归一拍脑袋,请海军护航呀,只要肯给钱,应该没问题吧。


    “你若在咱们大清海域航行肯定很安全,但若是出了咱们自家的海疆,确实比较危险。”


    林敬点点头:“唐厂长说得正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着,你们想去远航?”


    “如今菁华船厂的船不多,可以先缓一缓,待再过一二年,若是海军能护咱们安全,我们粤商想去欧洲走一走。”


    一匹丝绸在叶家坡出售,跟在欧洲出售,价格差可有两倍。以往这个银子都给洋人赚了,若是可以,还是他们自己去欧洲售卖,钱他们自己都赚了。


    “哟,这个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问问主子,”


    唐子归摸摸下巴:“我听他们说,内务府和皇商被清洗了一遍,以后内务府不会再给旁人发皇商的牌子,以后呀,宫里出海的船队直接由内务府总管大臣醇亲王管辖。”


    内务府的船队出海,海军肯定要护航,民间商行的船蹭着去也行。


    林敬追问:“内务府只有一家皇商了?”


    “只有一家,直接归醇亲王管,他们主要做的和粮食、矿产有关的大生意,像是买卖丝绸、南北货这些,他们以后就不参与了。以后呀,就算内务府的船远洋航行要采购丝绸等货品,你们怎么跟其他商户做生意,就怎么跟内务府做生意,内务府不会欺负你们。”


    林敬心里一喜,面上不露丝毫。


    唐子归道:“若是蹭不了内务府的商队,你们跟海军关系好,去跟他们商量商量,你们出一部分航行费用,他们说不定也会答应。”


    “唐厂长说得是,就是不知,这事儿可否请瑞亲王福晋帮咱们传个话?”


    除了林家,其他想往外跑的商行肯定也有这个打算,若是瑞亲王福晋肯帮忙,皇上那儿点头了,海军出个章程,以后他们请海军护航也好心里有数。


    这事儿唐子归应了,他明儿就去找主子说。


    林敬忙道谢:“等唐厂长从京城回来,我请唐厂长去文华大酒楼吃饭。”


    唐子归摆摆手:“林少东家不用客气。”


    现代海军么,哪家没被灯塔国的自由航行口号欺负过,如今他们的海军成了蓝星最强,自然也要搞一搞自由航行,扩大咱们的影响力。


    海军跟商队去欧洲,谁要不老实,就用坚船利炮教教他们,什么叫:开门,自由贸易!


    唐子归下午进京,跑去瑞亲王府找富婆姐说航行的事,叶菁菁早就已经有打算了。


    “你们先大量造船,把海军武装起来,明年直亲王他们去’新荷兰’挖煤矿和铁矿,先把’新荷兰’占了再说。”


    唐子归一摸脑袋,’新荷兰’,不就是后来的土澳么。


    “先把’新荷兰’变成咱们的新南疆,再图欧洲。我给皇上上了折子,皇上已经同意了。”


    “好嘞,海军给民间商会护航的事儿您也管一管吧。”


    叶菁菁嗯了声:“海军那边会出个章程,这个不着急,后面会公布。”


    叶菁菁对唐子归说:“世界地图该拿出来了,洋人给康熙的那个简易世界地图根本就不准。”


    “您放心,我早就画出来了。”只是缺个把地图拿出来的理由。


    知道富婆姐早已有了规划,唐子归就放心了,去厨房点了许多好吃的,胡吃海塞一顿,隔日一早提着新鲜出炉的包子回天津港。


    林敬住在文华大酒楼,天刚亮他就叫小厮在门口盯着,小厮见唐厂长回来了,赶紧去请林敬下楼。


    “哟,林少东家,用过早饭没有?”


    “劳您过问,刚准备吃。”


    “那您尝尝我的包子,还热着呢。”


    唐子归提了一食盒包子回来,他再大的肚子也塞不完。这几日天气热,放到中午怕放坏了,碰到林敬,就给他了。


    林敬也不嫌弃,就着唐子归给的包子,再叫了一碗粥,一碟小咸菜配着吃。


    唐子归在林敬对面坐下,叫小二送了一壶茶来,他一边给自己的倒茶一边说朝廷的安排,待他说完后,他道:“总之,你们先等等吧,明年要开辟新南疆,欧洲等后年吧。”


    新南疆啊,那边那块地林敬听说过,好像是欧洲的荷兰人常去那个岛上,他以为只是叶家坡那般大的小地方,听唐子归说起来,竟然如此宽广?


    唐子归笑道:“那块土地上没什么人,下南洋漂洋过海过去讨生活的土著也不多,要不然当地生活的人也不会被坐船过去的荷兰人欺负。”


    “你们老家若是有人想换块地方过日子,等明年新南疆被咱们占了,叫他们跟船过去就成。”


    “我记得你们广州有很多矿厂,前些年因为常闹事打架,朝廷嫌难管,煤矿厂都给关了,这些人若是去新南疆开矿正合适。”


    “多谢唐厂长告诉我如此重要的消息。”


    “小事情,等到明年,这个消息定会传遍,不用我说你们也会知道。”


    林敬用商行去欧洲做生意作为试探,其实就是想知道大清后续对海军、海疆有没有什么新政策,林敬他们一直警惕着,生怕哪一日又要开始海禁了。


    通过唐子归从瑞亲王福晋那儿听到朝廷明后年的安排,林敬心里顿时安稳下来。


    解决了心里的一件大事,林敬一定要请唐子归吃饭,唐子归哪里有空,船厂这几日忙得很呢。


    唐子归多次拒绝,一边拒绝一边往外跑,林敬跟到门口,唐子归利索爬上马车,跟林敬摆摆手就赶紧跑了。


    “少爷,叶氏商行的人真怪,从上到下,无论是叶家坡的大管事刘山,还是瑞亲王府的大管家孙全,还有唐厂长他们,一个个都不爱跟外头人吃饭,也不收礼。”


    林敬笑道:“说奇怪,也不奇怪,毕竟他们有个大方的主子。比起跟咱们吃饭,人家好好干活得到的更多。”


    更何况,林敬知道叶氏商行内部查账查的厉害,若是拿了不该他们拿的银子,以后就完了。对唐子归他们来说,拿主子给的银子才拿得最安稳。


    林敬吩咐小厮:“你去点菜,把文华大酒楼有的菜都点三份,送到菁华船厂食堂去,就说我们林家今日提船,高兴,请船厂兄弟们吃席。”


    “好嘞,奴才这就去。”


    赶在午时前,小厮和文华大酒楼的小二们一起把宴席送到船厂,回去的路上路过菁华大学后门,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扯着菁华大学那位副校长王闻远在说什么,王闻远表情十分为难,好似叫那青年赶紧走。


    “那边在闹什么呢?”


    文华酒楼的小二道:“那位呀,是个奇人,他叫许礼,是四川来的一个秀才。”


    说起那人叫许礼,小厮一下想起来:“他写的文章被皇上夸奖那个?前几日钢铁大船大海,还请他们去看了是不是?”


    “哎,就是他。前日去海上看完大船回来,就闹着要去菁华大学当老师。”


    “那怎么能行,菁华大学的老师定然是进士吧。”


    小二摇摇头:“那你可说错了,墨家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都是举人,许耕耘老先生只是秀才,其他学院的老师也是秀才举人居多。如今呐,菁华大学内的进士,我知道的只有副校长孔易,和数学学院的兼课老师年希尧。”


    “那怎么不让许礼进去?他写的文章皇上都夸呢。”


    小二笑道:“咱们主子瑞亲王福晋办这所菁华大学本就不是教人写文章的,许礼进去有什么用?咱们主子若是要找教人写文章的老师,别说进士了,三鼎甲如今也能请来。”


    “小二哥说得有理。”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只留下许礼还在菁华大学后门处扯着王闻远苦苦哀求:“王副校长,就算不能进学校当老师,我给您打下手也行。您若看不上我,您看食堂里缺不缺切菜的,学校里缺不缺扫地的,我都能干!”


    “学校食堂不缺人,扫地都是学子们的活儿,真不用。”


    王闻远无奈:“您如今也是闻名天下的人物了,虽是秀才之身,去哪儿任教别人都会迎您进门,何必来我们这儿歪缠?”


    “可别处不是菁华大学!”


    许礼就是冲着菁华大学来的,他就想知道,菁华大学究竟能不能救民于水火,究竟能不能富民强国。


    看着许礼,王闻远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他当初也是冲着菁华大学的名声而来,只要瑞亲王福晋肯让他进菁华大学,他当初也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


    王闻远终究于心不忍:“行吧,我叫人带你去京城去给咱们校长请个安,你想如何,就跟校长说吧,校长留不留你,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谢王副校长!”许礼深深拜下!


    王闻远从后勤部找了个人,把许礼的情况告诉他,叫他带许礼去见瑞亲王福晋。


    “王副校长,我跟您看法一样,许礼这种除了写文章之外一无所长之人,主子恐怕不会留他。”


    “先带去叫主子见见吧,主要是他太过执着,心意难得。”


    王闻远想给许礼一个机会,许礼也知道,这个机会很渺茫,若是抓不住,他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许礼是个耿直人,见叶菁菁的时候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叶菁菁好奇地问他:“我若是不同意,你的另外一个办法是什么?”


    许礼咬牙道:“瑞亲王福晋若是不答应,我预备去天津找点活儿干,等明年菁华大学招生考试的时候去参考,不能在菁华大学干活儿,我就去菁华大学读书。”


    叶菁菁扑哧笑了,坐在一旁陪福晋的胤禟多看了许礼好几眼:“你就这么想进菁华大学?”


    “你懂什么,菁华大学是我心中圣地。”


    许礼对叶菁菁这位校长十分客气,对瑞亲王胤禟,他完全展示出性格中的狂狷,一点都没把这位位高权重的亲王放在眼里。


    胤禟冷笑,对福晋说:“这人爷不喜欢,把他赶出去。”


    许礼据理力争:“你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我又不是替你干活儿。”


    “你现在脚下踩的是本王爷的地方。”


    叶菁菁赶紧拦住胤禟:“你跟他计较什么,当初唐子归来府上的时候你不也没搭理他嘛。”


    “这人比唐子归讨厌!”


    许礼冷笑:“我也不喜欢你,难道你以为你就讨人喜欢了?”


    胤禟咬牙切齿地瞪福晋,他没张口,但是浑身都透出一个意思:这人说话这般难听,你还要留着他?


    叶菁菁拉着胤禟小声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写的那篇文章,他骂人还少了?”


    “瑞亲王福晋。”


    许礼还等着叶菁菁的回复。


    叶菁菁轻咳一声,问他:“你最擅长做什么?”


    “写文章。”


    叶菁菁看着许礼有些为难,许礼身上的桀骜不驯的脾气和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是她喜欢的,但若把他留下来,他能干点什么呢?


    写文呐,叶菁菁突然想到了:“许礼,若是让你办一份校报,你可愿意。”


    “校报是什么?”


    “校报呀,你可以理解为定期印刷出版的文章合集,校报嘛,上面主要写与学校、老师、学生有关的文章。比如把,你之前写的那篇何为大学批判类的文章,就可以发表到校报上。”


    许礼疯狂心动:“我写什么都能发表?”


    “那肯定不能,你若是去办校报的话,你是副主编,主编就让孔易副校长担当,你编写的校报出版前,必须孔易认可通过才能发。若是你跟孔易意见达不成一致,可以再转交给我进行审核。”


    叶菁菁想了想道:“学校里每个学院要印书、印刷卷子,每次送到京郊印刷厂也麻烦,回头就在菁华大学内部修一家印刷厂吧,以后印刷校报也方便。”


    叶菁菁看向许礼:“对了,还没问你,你想不想做这个副主编?”


    “我愿意!我太愿意了!”


    叶菁菁点点头道:“你可以写文章,学校的老师、学生也可以投稿,像是他们的研究进度,学校内的大事,优秀学子采访,朝廷内政策调整等等,都要放到校报上去。”


    “采访是什么意思?”


    叶菁菁懒得跟许礼解释,她道:“明日我叫你送人回去,随后就去找菁华船厂的厂长,就说我说的,叫他教你怎么办校报。”


    叶菁菁交代:“校报一月发一次,咱们学校的学子可免费领取一份,外面的人若是要买校报,你和两位副校长商量定个价吧,别太贵。”


    许礼喜笑颜开:“校长,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定然好好办校报,让菁华大学的老师和学子们都为咱们菁华校报骄傲。”


    叶菁菁:“……”


    一份报纸罢了,倒不用上升到如此高度。


    许礼这个讨人嫌的被请下去,胤禟十分不爽地轻哼一声,叶菁菁赶紧哄他:“你是大清的瑞亲王,跟他一个一根筋的秀才计较什么。”


    “爷就是要计较,偏要计较。爷是亲王,难道碰到事儿了还不能生气了?”


    “你想生气就生气嘛,我也拦不住,我只是怕你气坏了身子,到时候伤在你身,疼在我心,我该多难过呀。”


    胤禟一下乐了:“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妇人!”


    见他笑了,叶菁菁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揉揉他的俊脸:“你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都是你哄我,现在还要我来哄你。”


    “那你哄不哄?”


    “哄,你是我心肝儿肉,怎么敢不哄。”


    胤禟痛快地大笑一声,胳膊一使劲儿,把福晋抱在自己腿上坐着,他搂着福晋的腰:“我问你,那个校报是不是像朝廷的邸报?”


    “没错,都是类似的东西。只不过朝廷的邸报是给官员看的,旨在让朝廷内外的官员了解朝中大事。校报么,是给学子们看的,旨在让学生们知道学校内的大事,和他们学院有关的大事,校报便于学校对学生的管理,也能让学子们对菁华大学更有归属感。”


    便于管理,有归属感,胤禟道:“朝廷能不能办个面向整个大清的校报?”


    “面向整个大清的就不叫校报,那叫大清报。”


    叶菁菁笑道:“若是大清对民间发报也是好事。首先,便于朝廷宣传政策,比如朝廷给海军增加军费,这对沿海百姓来说是件大事。其次,便于统一民心,比如朝廷查贪,什么人犯什么罪被罢免,多少人砍头等等,百姓若是看到这些消息,定会夸皇上圣明吧。”


    胤禟道:“还有一个好处,若是百姓知道朝廷收税多少,官员想加税贪污就会被百姓知道。”


    “是呀,百姓举报贪官蔚成风气,百姓对官员的监督加强,这就意味着朝廷对外官的控制力就相对加强。”


    胤禟连忙道:“这事儿要赶紧告诉四哥。”


    叶菁菁笑道:“这会儿倒是不用急,不如等到年底,到时候你们户部又要查账、又要推行新的做账法子,到时候正好用报纸宣传宣传。百姓们通过大清报知道他们每个一年要交哪些税,各地具体是多少。还有,朝廷给哪些地方免过税,也得让百姓知道。”


    “福晋,还是你想得周到。”


    “呵,还有更周到的,开年不是要实行养廉银制度么,四哥做了好事,该让全天下都知道。那些官员再敢明目张胆贪污,看他们怎么有脸皮。”


    康熙主要靠平衡官场治国,雍正想打压贪官污吏,靠得民心稳住爱新觉罗家的皇位。既然如此,绕过中间的官员,直接和百姓对话,是个好选择。


    说起皇阿玛,胤禟冷笑:“皇阿玛就爱藏着掖着,生怕百姓变聪明了不好管。”


    创办大清报纸是对平民开的一扇窗,对于封建君主来说,开启民智这事需要极大的魄力。


    叶菁菁把她的想法写成折子送到养心殿,雍正看完后笑道:“大清要走新路,自然不怕冒险。”


    怕冒险,他就不走新路了。


    雍正仔仔细细把折子又看了一遍,随后他把折子传给李光地、姚元景、张廷玉等人看,等他们都看完后,雍正道:“瑞亲王福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主办大清报纸的人若是屁股是歪的,不为百姓着想,这报纸办了还不如不办。”


    为百姓着想体现在多个方面,比如,报纸的内容必须贴近百姓;比如,报纸的遣词造句必须用白话,话越是直白百姓越是听得懂。


    “翰林院的官员们,只怕不能胜任这个位置。”


    “也不尽然,选一选还是有些能用的人才。”姚元景道:“翰林院的人可用,但是臣认为,领头的应该选个有底层经验的官员来管才好。”


    底层啊,雍正觉得姚元景说得对。


    “孝德,你可有推荐的人才?”


    “臣推荐左副都御史朱轼,朱轼祖籍江苏,出身低微,原是农家子出身,得秀才功名后进了岳麓书院读书,后受恩师郭金门栽培,顺利考中举人、进士。得中进士后他被选为庶吉士,无奈家资不丰,三年后去潜江担任知县,他勤政爱民,得百姓爱重,后又去陕西任学政,考评甚好,这才调回京授左副都御史。”


    雍正笑道:“孝德对这位左都御史倒是知之甚详。”


    姚元景也不避讳,他道:“这位朱御史的老师郭金门,他共收了三位弟子,除了朱御史之外,其中一位是瑞亲王福晋的亲弟董鄂嘉年。”


    “董鄂嘉年?他怎么跑去岳麓书院读书去了?”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臣第一回知道朱御史的大名,是通过瑞亲王福晋得知。”


    “瑞亲王福晋如何评价朱御史?”


    “瑞亲王福晋说,朱御史是百姓的儿子,他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一位好官。”


    雍正对叶菁菁的意见很看重,他想了想道:“苏培盛,传旨,宣朱御史前来。”


    张廷玉道:“皇上,师兄推荐朱御史,我这儿也有个推荐人选。”


    “哦,你推荐谁?”


    “吏部员外郎田文镜。”


    雍正等了会儿,张廷玉说出田文镜的名字后一句不再多说,雍正道:“你师兄说了朱御史许多好话,你就不替田文镜说两句?”


    “臣只知田文镜读书不太行,以监生入仕,辗转多地当了许多年的县丞、县令,是个办事仔细的人,其他的臣也不清楚。”


    “十三弟,你是吏部尚书,你说说这田文镜为人如何?”


    胤祥道:“张大人说得没错,田文镜不善言辞,但确实是个能把事情办成之人。除此之外,他的清廉、刚直,也值得说一说。”


    “听起来是个笨人啊!笨人可用!”


    雍正嘴里的笨人可不是说田文镜脑子笨,这是夸田文镜守得住本心。


    朱轼和田文镜两人来到养心殿,雍正跟两人交谈了半刻钟就摸清了两人的脾性,朱轼出身农门,官途也不顺,但他内心豁达。田文镜确实刚直,是个值得信重之人。


    “朝廷欲办大清报纸,姚元景、张廷玉二人举荐了你们,你可愿意?”


    “臣等,愿听皇上调遣!”


    雍正满意地看了二人一眼,他对姚元景道:“报纸之事既然是瑞亲王福晋提出来的,那就叫瑞亲王福晋主理吧,你去选间衙门给她。”


    “瑞亲王福晋主理甚好,只是报馆下的官员该如何排官职?”


    雍正沉吟半晌:“朱轼原是左副都御史,正三品官阶,叫他去报馆任主编,官阶自然不能往下,那就还是任正三品吧。副主编从三品。”


    朱轼和田文镜忙跪下谢恩。尤其是田文镜,从五品吏部员外郎,直升从三品报馆副主编,一下从小官儿直接摸到三品高官的门槛,这,正可谓是天上掉馅饼啊!


    田文镜当场给十三爷,给举荐他的张廷玉道谢。


    雍正大笑,这田文镜,真是个笨人。


    叶菁菁给雍正送了折子后就不管了,和闺女在家研究如何做出好吃的水果点心,正在这时,孙全前来禀报,说是两位大人前来宣旨。


    朱轼和田文镜没见过叶菁菁,叶菁菁却见过他们两位,一位是嘉年的同门师兄,一位是雍正朝赫赫有名的重臣。


    “两位大人来宣旨?”


    朱轼笑着把圣旨递到叶菁菁手里:“皇上说不需宣旨,您自己看就成。”


    叶菁菁看完圣旨,笑道:“怎么还给我安了这么个差事?办报纸之事,您二位就能办好,何必叫上我。”


    “话不能这样讲,报纸之事是您提议的,皇上认同您,让你来主理此事是应当应分的。再者说,报纸事涉朝廷大事,我和田大人两位都是小官儿,出事了也扛不起责任,您既是内阁阁臣,又是亲王福晋,于情于理,您都是最好的人选。”


    田文镜赞同:“朱大人说得是。”


    叶菁菁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嘉年这位大师兄,说话真是真诚直白又有趣。


    “行吧,皇上既然点了我,这事儿我就管了。两位大人的差事今后也听我吩咐?”


    “请瑞亲王福晋赐教。”


    “赐教不敢当,但是经验还是可以分享一二的。”


    大清月报最开始是从菁华校报而来,叶菁菁建议他们两人去菁华大学学习两个月。反正大清月报要等到元旦时才发第一期,如今才十月,他们去学习一个月再回京办大清月报也来得及。


    “办报纸和写文章是一个道理,你写的文章,你办的报纸,究竟是给谁看的,你们要搞懂你们的受众是谁,这样你们办的报纸才有人看。”


    “办报纸和写文章也略有不同,比如,朝廷政策只需要你们把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不需要你们发表个人意见。”


    报纸说起来简单,若是做起来,其中需要关注的小细节非常多,去菁华大学校跟许礼一起办一期,他们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朱轼和田文镜对叶菁菁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下午去原来的衙门办好交接,第二日就去菁华大学,参与到菁华大学校报当中去。


    雍正总揽朝纲,朝廷多了个报馆衙门之事,从军机处传出去后众人才知。打听后得知报馆的主理人是瑞亲王福晋,他们一猜就知道报纸这个新东西是瑞亲王福晋搞出来的。


    “瑞亲王福晋出身满洲贵族董鄂氏,家族中高官重臣无数,她自己嫁的也是皇子,怎么如此爱跟那些泥腿子站一起呢?”


    “是呀,民可使之,不可知之。给百姓开了民智,不好管啊,瑞亲王福晋做这些多余的事是为了干什么?”


    “算了,你们别说这话,皇上愿意支持,咱们又能如何?”


    翰林院内几个老翰林聚在一块儿长吁短叹,以李阳为首的年轻翰林们都默默听着。


    李阳想起祖父当初在甘肃任布政使时说过的话,他说,高高在上的京官们,就算大清两千多万人口饿死大半,京官们依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过得逍遥自在。


    当官不为民做主,这些老翰林们不以为耻,竟然还当场拿出来吹嘘。


    待几位老翰林走后,李阳问几位同年翰林:“诸位可认同?”


    “认同什么,认同民可使之,不可知之?”


    “我呸,我祖父,我家叔伯若是被这种话糊弄住了,就不会攒钱叫我族兄去做生意,也没有银子让我安生读书。”


    “翰林院算个狗屁,叫我看,还是菁华大学好。”


    要不是因为翰林官以后升迁更加顺利,他们才不会来这里听这些老翰林胡言乱语。


    “听说大清日报接受投稿,回头我们写两篇讽谏文章送去。”


    “这不好吧,万一叫人看出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你若是怕别人看出来,你换个字号不就行了。又没说投稿必须用真名。”


    “张兄说得是。”


    李阳轻轻一笑。他的这批同年中,大家性子各有不同,有奋勇争先的,有得过且过的,但是大家的心不坏,还记得自己当官的初心。


    报馆之事是大事,皇上一锤定音,其他人也不敢反驳,且瞧着吧,看看瑞亲王福晋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朝臣私下对瑞亲王福晋议论纷纷时,十月很快过完,进入冬月,冬月底下了一场大雪,各家的火炉子都烧了起来,后棉衣也穿了起来。


    朱轼和田文镜他们在菁华大学办的第一期校报也印刷出来了,校报上面的文章都是他们精心删改了无数遍后,瑞亲王福晋才点头通过。


    菁华大学的校报是一张成人两条手臂宽的报纸,前后都印刷上文章,正面左侧上书菁华校报三个大字,旁边写着八字校训,明德、求真、务实、自强!


    朱轼叹道:“瑞亲王福晋利立意高远,只这八个字,就称得上是大学之道!”


    田文镜看着这八个字,字体圆润却有锋芒,字如其人呐!


    许礼撇嘴:“叫我写,我能把这八个字写得更好。”


    唐子归不同意:“字写得好有什么用,字承载的是意义,菁华大学是主子一手建起来的,就该主子为菁华大学写下校训。”


    定校训时,孔易、王闻远、许礼、墨玄他们每个人都提了无数的意见,恨不得把四书五经上他们觉得好的词句全都写下来。


    叫唐子归说,还是八字校训看得最顺眼。


    许礼轻哼:“校长之前夸我那篇文章写得好,我以为校报第一期应该登我的文章,结果第一章 登的是校长的文章。”


    “你觉得主子写的文章不好?”


    写得嘛,倒是也不差,挺有煽动性。


    五百字的文章,三言两语写了大清的现状,四百多字都鼓励学生们求真务实,为自己、为大清、为天下百姓努力学习奋进。最后还展望了一下未来,大清什么时候成为全球霸主,就看他们了。


    全球霸主!这段全学短文后,是一张绘制得极其精细的世界地图,大陆、海洋,国家,都一一标注上。


    “跟后面这张世界地图比起来,校长写的这五百字文章太普通了。”


    “就是就是,完全没展现出咱们文辞之优美。”


    唐子归冷笑:“写得再优美,大部分学生看得明白吗?”


    许礼、朱轼、田文镜三人不说话了。瑞亲王福晋交代过,写的文章必须要让看你文章的人看得懂。


    唐子归赢了,他拿了十份报纸得意洋洋地走了。


    “唐厂长你站住,你拿那么多报纸做什么,要本钱的。”


    唐子归丢下一两银子:“多出来的算我赞助你们校报的。”


    十份报纸,他一定要好好保存着,等到他后世子孙看到这份报纸,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第一份世界地图是他唐子归画的。


    五百字劝学文章后,落的是叶菁菁的名字,世界地图后,落的是他唐子归的名字!


    他们两个异世穿越之人,最想为百姓做的,都在这张报纸上了。


    薪火相传呐!一定要传下去!


    菁华大学校报第一期出炉了,朱轼和田文镜回京后,自然要给皇上送几份去。


    雍正看到一打开菁华大学校报,不出意外地被那张世界地图吸引住了目光。


    “这海岸线,大陆线,是真的?”


    朱轼禀道:“叶氏商行的管事们送回来的消息,唐子归亲手所画,应该没错。”


    “快,把洋人献上来世界地图拿过来。”


    雍正把两张地图进行对比后,赞道:“唐子归,厉害!”


    “姚元景,你说唐子归能不能把世界地图画得跟大清地图一样细致?”


    唐子归画的大清地图中,山川湖海无一不包,世界地图中只有大的山脉和河流,并不如大清地图细致。


    “这要问唐子归本人才知道。”


    唐子归本人么,他自然说不能,他可不想被人追问为什么他没去过其他大洲,却能知道得如此具体。


    不用更细致,菁华大学校报上的世界地图已经够细致了,欧洲诸国的地理分布让满朝文武大臣都十分惊讶。欧洲那么多国家,加一块儿竟然只占了这么大片地方。


    武官忍不住嘲笑:“那些洋人吹嘘他们国家如何壮美,跟邻国打仗如何惨烈,就这么大块地方,还不如春秋战国打起来场子大,真是笑死人了。”


    也有人提出不一样的观点:“你们看荷兰、葡萄牙、英国,人家国土就这么点大,在海外到处占地方,这点咱们大清比不上他们。”


    一位武官指着南海外面那块大陆地:“占地盘占地到咱们家门口了,叫什么’新荷兰’。”


    “皇上,这儿不能叫洋人占了,咱们得抢回来!”


    北边□□就行了,要扩就往南边阔。海疆也是疆,不能叫洋人把枪炮架到咱们家门口来!


    菁华大学的日报随着菁华船厂的人送到了南方,海军衙门自然也拿到了菁华大学的校报,一群海军将领盯着世界地图,先大概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新荷兰’上。


    有将领发出灵魂质问:“咱们跟准噶尔打了几十年的仗,到头来争到什么了?还不如这块地,又大又宽敞,听说上面还有许多煤矿、铁矿,咱们为什么不去这儿?”


    “咳咳,也不能这般说,噶尔丹不打,咱们边境就不宁。”


    直亲王有点坐不住:“菁华船厂给咱们海军的大铁船什么时候到?”


    “头一批五艘船十二月初到。”


    “头一批才五艘?是朝廷没给银子还是怎么的?五艘船够干什么?”


    “菁华船厂就那么大,工人也不多,十二月能赶出五艘钢铁大船已经很不容易了。”


    直亲王拍板:“不能等了,董鄂长吉,你是九弟妹的亲哥哥,催船的责任你得担起来。”


    “对,董鄂将军,为了咱们海军的战斗力,您一定要去一趟天津啊。”


    董鄂长吉道:“不行,咱们没有皇上的调令,怎么能随意乱跑。”


    “这个容易,我写份折子,你给本将送到朝廷去。”


    直亲王一点不带犹豫,写了封请安折子交给董鄂长吉,催他今日就出发。


    董鄂长吉堂堂副将,为了催海军的船,被直亲王当小兵用,董鄂长吉只得跑一趟。


    董鄂长吉去天津的路上,粤商们齐聚粤商人龙头林敬家,这次他们聚一块儿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这张世界地图。


    粤商们是四大商行中跑海运跑得最勤快的,手下也养着许多能人,世界地图一出,粤商们坐一起,一顿商量后,他们大概算出了从大清到欧洲各国的航程。


    “不能只盯着欧洲,地图标的北美洲,南美洲咱们没去过,那么大的土地上,肯定也有不少好东西。”


    林敬望洋兴叹:“海洋太宽了,不好过去。”


    除了海洋莫测之外,他们也怕去陌生的海域遇到海盗。


    “说来说去,还是得有海军护航才能去海外做生意。”


    “朝廷既然想要新荷兰,咱们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赶紧把荷兰人赶走,咱们把地方占了,朝廷腾出手来咱们才好去海外。”


    “林少东家说得对,咱们是该想想法子,能帮的尽量帮。”


    当今这位皇上还算讲理,他们这些民间商人下注也敢稍微下重一些。


    菁华大学校报随着世界地图成了抢手货,不仅沿海百姓商人想要一份校报,内陆省份诸如四川、贵州、陕西、蒙古等地也对世界地图好奇得厉害。


    沿海之地的百姓想着出海赚大钱,草原上的蒙古八旗们对着世界地图研究他们先祖成吉思汗往西征战的路线,他们蒙古八旗也不差,待有一日,说不定他们也能重走老祖宗的路。


    董鄂长吉先去京城给直亲王送折子,雍正听说送折子的是董鄂长吉,脑子一想就明白了大哥的用意:“催船来了?”


    苏培盛点点头:“听说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要钢铁大船,说是要练兵,好早些去打新荷兰。”


    雍正一转身,放大版的世界地图挂在他身后的墙上,他笑着道:“朕也有些等不及了。”


    蒸汽船越造越多,煤炭、铁矿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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