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宋书灵很早就没了暑假的概念, 对于夏天?,他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
所在的地方都有恒温恒湿的空调,二十四小时同样的送风, 同样的温度,无?论?什么季节, 在宋书灵眼里,没太大区别。
都?一样。
如同他之前三十一年的人?生, 别人?是四季分明?, 各有各的浓墨重彩, 而宋书灵的生活则仿佛永远都在秋天,凛冽,干燥, 维持着不?疾不?徐,四平八稳的人生。
但如今, 怀里有了阮榛。
而阮榛, 有着春水一般的眼睛。
笑起来的时候很亮,被弄哭的话?也很好看,偶然间回?眸看过来,正好与?宋书灵的视线相接, 里面的眸光清澈到几近透明?。
无?法让人?拒绝。
宋书灵连着迟到了好几次。
朋友知晓他人?逢喜事,半开玩笑说您这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不?行,还是得去上早朝的。
宋书灵这人?吧,挺要面儿的,在某种程度上颇有一些刻板印象,譬如认真的男人?最帅, 而工作时的另一半最具魅力。
他认为自己长相不?赖,阮榛会为自己健硕的臂弯所注目, 但真正能让对方动心的,可能是他有条不?紊地处理事端,一件件地推进所有棘手?的问题。
宋书灵端着呢。
要在阮榛面前,维持自己最大限度的完美。
这些,阮榛其实早都?看出来了。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宋书灵这种明?明?不?近视,看书的时候还非得戴个眼镜的男人?,就别指望他有多闲着。
天?天?儿地孔雀开屏,支棱习惯了。
挺好的。
因为对于阮榛而言,宋书灵如果整日黏在他身边不?撒手?,他才真的苦恼。
现在,阮榛每天?的生活都?极为规律。
每两天?都?去看望一次张老头和黄狗,在疗养院那儿待半天?左右,张老头已经可以脱下护具行走了,痴迷于在牌局上进行厮杀,和宋家二哥结盟,打遍天?下无?敌手?。
回?来后,他就趁着有足够的空闲时间,去图书馆看书。
算着宋书灵差不?多回?来,就离开书桌,基本前后脚就能到家,鹦鹉球球围着他俩飞来飞去,黑溜溜的眼里全是不?满。
原因无?他,纯粹是宋书灵给?房门上了锁。
铁丝怎么都?捅不?开那种。
宋书灵也是好意,他俩晚上一折腾,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不?一定?啥样,哪儿能让孩子看见啊,万一留点什么心理阴影呢。
小鸟不?懂,小鸟就觉得他俩烦。
都?在屋里了,说话?还要小小声,肩膀挨着,脸颊蹭着,有时候宋书灵说了句什么,阮榛就无?语地摇头,说您这是想让我死。
他偶尔会用“您”来称呼宋书灵。
宋书灵就有点心痒痒。
“哪儿会呢,”
他从后面抱着阮榛,下巴搁在人?家肩膀上,形似无?赖:“说不?定?会很有意思……要试一下吗?”
阮榛估计了下自个儿的身板,果断决绝。
他可不?想真被宋书灵弄得昏在床上,也太?丢人?。
没办法,他在体力完全比不?过人?家,宋书灵这样的格斗狂魔健身大佬,比不?了,完全比不?了。
并且最可怕的是,宋书灵不?仅体力好,耐心也特么一等一的好。
很多情况下,其实,是没必要那么有耐心的。
因为如果宋书灵不?够有耐心,受不?了的是阮榛。
宋书灵太?有耐心的话?,受不?了的还是阮榛。
阮榛就骂他是狗。
宋书灵还就真的,更加的狗。
他在这方面挺喜欢换花样,有什么新鲜点的玩意都?拿回?来,悄咪咪地与?阮榛进行研究分享,然后身体力行地实践。
唯一好的习惯就是,留的那些痕迹外人?都?看不?到。
因为全都?是在隐秘的地方,乳.尖,腰侧,大腿根儿这类的位置。
连高领毛衣都?不?用穿。
所以白?天?的时候,这俩都?特人?模狗样,一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另一个卫衣牛仔裤朝气蓬勃,奔向的也是公司或者图书馆这类的地方,规矩,禁欲,眉宇间都?是严谨的气息。
谁曾想晚上回?去,门一关,俩人?能整那么多新鲜的玩意。
阮榛之前以为自己接受不?了这些,后来发现,关键点在于对象是谁,如果是宋书灵的话?,他就能闭着眼睛,毫无?保留地给?最脆弱的脖颈交给?对方。
宋书灵就低着头,轻轻地咬他的喉结。
似乎是太?喜欢了,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亲也亲不?够,就咬一咬。
夏天?的时候,张老头基本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带着黄狗,宋书灵开车,一行人?再次去往坝底,于潺潺的溪水边,一块儿捡拾石头,翻找下面藏着的田螺。
带回?去后由?黄洋村长掌勺,铁锅爆炒,味道特好。
图书馆已经开始打地基,道路规划急不?得,走的时候村长媳妇拎着一兜子葡萄出来,说你们路上吃。
阮榛坐在副驾驶上,扭脸冲宋书灵笑。
“你第一次来坝底,走的时候我给?你塞了俩苹果,还记得吗?”
“记得,”宋书灵转动方向盘,眉眼温和,“路上没舍得吃,回?家后搁在卧室,闻了好久的味儿。”
得亏路途遥远,张老头已经在后座睡着了,黄狗也只是用爪子扒拉了下自己的耳朵,就又埋下头去,装没听见。
宋书灵低声笑了会,趁着红绿灯的半分钟,牵了下阮榛的手?。
“别闹,”
阮榛也在笑:“回?家再说。”
他们已经在那个共同的家里生活了,曾经的工作狂身上有了烟火味儿,无?意义的聚餐酒宴能推就推,还特不?要脸地扭脸看向别人?,说家里有人?在等。
又问,难道你们家里没有老婆吗?
宋书灵这个年龄,身边朋友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收心结婚了,可也没见着有谁像他这么显摆,可再怎么显摆,他也给?阮榛捂得严实,没往外带出来过。
原因无?他,阮榛不?想。
他在这方面还是挺低调的,再加上之前牵扯的事件,虽然宋书灵已经处理完毕,也不?会有人?胆敢说什么闲话?,但他依然不?想招摇。
几个成年的少爷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入狱的破产的,一个不?落全部?被收拾过。
九月他即将入学,原本阮榛打算住校,不?行的话?在外面的青年公寓租个单间也成,但宋书灵不?乐意,软硬兼施地给?阮榛磨得松了口,于是在不?远处买了个小平层,成了俩人?未来三年的住所。
哦,不?是俩,还有只鹦鹉。
没办法,晚上不?搂着阮榛,宋书灵睡不?着觉。
越活越倒退。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要缠着人?家给?自己打领带。
下班回?来,阮榛往往也刚到家,一块儿在厨房里做点小菜,偶尔开瓶红酒,或者干脆出去吃,宋书灵骑着摩托载阮榛,风驰电掣地穿梭于夜的寂静,再远的店也没关系,哪怕扑了个空,俩人?也能哈哈笑着一块儿离开,在回?去的路上买一餐小吃。
到了家,洗完澡出来后,一个坐在沙发上看书,另一个打开电脑处理工作,过了会,有人?就不?看电脑了,也窝在沙发上跟人?挤着一起看书,再过会儿,就滚到了一起。
小鸟就站在秋千架上晃悠,习惯了,懒得搭理他俩。
也不?是每天?都?做,但一定?是要亲的。
一般周末的时候,会更加的放肆一点。
阮榛总是最快受不?了的那一个,他本来就懒,锻炼的频率和强度没法儿和人?家比,所以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装死,宋书灵就去吻他的后颈。
到了最后,疲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
第二天?往往能睡个好觉,一块儿赖床,都?不?想起来。
想就这样抱着,在爱人?的身边酣眠。
毕竟冬日的阳光温暖。
这天?下了雪,俩人?昨晚在楼下堆了个小雪人?,阮榛回?来的时候,脸蛋和手?都?是红的,泡澡的时候几乎睡着,宋书灵和张老头打电话?聊天?,听对方讲以前的雪很干净,用陶罐储存起来,等到夏天?了泡茶喝,能去体内的火气。
“我有点困,”
阮榛打着呵欠出来,脑袋上顶着个毛巾:“今晚早点睡吧?”
宋书灵给?人?拉回?去:“头发吹干再说。”
浴室里还有着淡淡的香味,是阮榛用了玫瑰味的精油,这会儿还没散,吹风机调成最适宜的档数,宋书灵熟练地给?人?吹头发:“怎么困这么早,刚才玩累了吗?”
“不?知道,”阮榛懒洋洋地阖着眼,“可能是冬天?,就容易打盹。”
那可不?,像小动物似的往暖和的地方钻。
吹出来的风很温暖,但依然比不?过宋书灵的身体,被抱到床上的时候,他还一个劲儿地把?脸埋人?家怀里,使劲儿蹭。
宋书灵“嘶”了一声,半是无?奈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腰:“别摸。”
再摸就擦枪走火了。
阮榛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在那儿蹭。
“冷吗?”
宋书灵坐起来,拉开阮榛的手?,仔细地观察爱人?的脸色,还好,稍微有一点点的发红,可摸着不?烫,没有发烧。
“不?冷,”阮榛笑了笑,“我就想让你抱着我。”
宋书灵重新躺回?去:“好,我抱着你。”
他喜欢的人?很怕冷。
那他就努力给?怀抱箍得更紧一些。
阮榛没吭声,没有告诉对方,其实刚才洗澡的时候他做了个梦。
兴许是今天?的大雪,唤醒了一些记忆,也真奇怪,那么短暂的时间,做的梦还挺长挺复杂。
最早是在坝底,他踩着厚厚的雪跑回?屋子,在门口抖落一身的洁白?,然后从兜里掏出俩橘子,小心翼翼地放炉子上烤,因为宋书灵马上就要回?来了,准备一块儿吃。
怪不?得是梦呢,那会儿他俩还没好上,怎么就乖乖地坐屋里等人?了?
接着就是雪越来越大,越来越厚重。
阮榛恍惚间变成了洄游的鱼,于蔚蓝色的梦境中穿梭自己的记忆,可是脑袋疼,身体又不?受控地往下跌,玫瑰味的水温柔地包裹住他。
他却出现在荒凉的墓园里。
冬日凌冽,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踏雪而来,沉默着看向墓碑。
伸手?,拨开了上面的残雪。
阮榛觉得这人?眼熟,可实在不?认得,想说话?又张不?开口,只听到对方微哑的语调。
“大哥,宋家已经彻底完了。”
阮榛愣在原地。
他模模糊糊地想,几位少爷都?这么胡作非为,最后恶有恶报,那可不?就是完了吗?
当?男人?转过脸的时候,所有的记忆奔涌而来,阮榛瞬间忘记了呼吸。
是宋书灵。
而就在对方视线掠过来的刹那,他猛然惊醒。
浴缸由?于剧烈的动作,溅出大片的水,心脏跳得很快,耳畔轰鸣。
阮榛抓着浴缸的边缘,由?于用力,指间微微发白?。
梦境和现实的交错中,外面雪花依然纷纷扬扬。
而不?同的是——
真实的宋书灵为他吹干头发,抱着他一同躺在床上,正在亲吻自己的头发。
“冷的话?没关系,我抱着你睡。”
爱人?的呼吸吹拂在耳畔,像过去的那么多平凡的日夜里,他们都?是这样,相拥而眠。
阮榛睁开眼,笑了一下:“没事,冬天?冷是正常的。”
宋书灵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就说明?,春天?也快要到来。”
他抱着阮榛,讲到了春天?的时候,他们可以去看满山的苹果花,还有柳条初生的绿芽,可能会有不?肯走的寒风,但是也没关系,日子会一天?天?地温暖起来。
“而我,也会永远爱你。”
宋书灵闭着眼睛,轻轻地吻了下阮榛的手?背。
他向自己的心上人?发誓,自己会永远忠诚。
那就不?害怕寒冷,而是对温暖的未来,有满怀的期待。
“等到冰雪融化,春天?也就来了吧?”
“是的。”
阮榛也闭上了眼睛,笑着蹭了蹭彼此的脸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花。”
“好,”
宋书灵抱着他。
“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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