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婀娜扶阙 > 第072章【正文完】
    第072章


    宿清焉没有让扶薇看见自己, 悄声离开。他回到?宸霄殿,独坐在?书房里?。案头奏折厚厚一摞,他此刻却没什么心思翻阅。


    宸霄殿的大太监李东来捧着茶水进来, 瞧着陛下揉压着额角,奉承道:“陛下如今不像刚登基时, 日日有皇后娘娘陪着理政, 是更?劳累些。不若再请皇后娘娘过来?让娘娘帮陛下揉揉额头也是好的。”


    宿清焉皱了下眉,问:“刚登基的时候,皇后日日陪着理政?”


    他语气是一向的温和,听着并?不觉得有异。


    “是啊。”李东来笑眯着眼, “彼时陛下拥着皇后娘娘在?怀, 娘娘诵折子给您听,你最后落字。不仅办事儿效率高, 奴才们瞧着也觉得夫妻恩爱极了。”


    宿清焉慢慢垂下眼睛。


    扶薇跟他讲述了他缺失的半年,可三言两语的描述终究是错过?太多。原来“我会帮着流峥理政”, 这短短的一句话?的背后是这样的亲昵。


    宿清焉抬起眼睛, 望着李东来,语气寻常地问:“在?你看来,朕与皇后的感情是不是不如刚登基时?”


    这话?问的让李东来脊梁一寒,可是他再去辨陛下神?色,陛下神?色温和毫无?动?怒之?意。他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说:“这……陛下与皇后自?然是情比金坚轰轰烈烈, 只是新婚燕尔的时期总是不同。不是说如今没有新婚时亲昵就是感情差了……”


    李东来回答得胆战心惊,毕竟一个不小心就是妄议的罪名。他仔细觑着陛下的神?色,见陛下平静地收回视线, 他悬着的那颗心这才落回实?处。宫里?都说陛下的脾气如今好得不得了,看来是真的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日日含着畏惧当差了……


    宿清焉半垂着眼睛, 去想扶薇与宿流峥的相处。他听说过?宿流峥大张旗鼓追去边地撕毁议和书抢回扶薇,甚至单枪匹马砍下耶律湖生的人头赠给扶薇。


    他也听说话?狩猎场亲王之?变时,扶薇是如何日夜赶路赶去寻宿流峥,宿流峥又是如何当众跪地求娶,惹得天下知。


    这些事,宿清焉只模糊听说个大概。旦旦三言两语已有荡气回肠之?感,其中细节又将会是怎样的心动??


    宿清焉错愕地回过?神?。


    他在?想什么?


    他在?介意?


    他不应该这样。只要是对她好,只要是她欢喜,没有什么可以介意的。


    良久,宿清焉拿起桌上的奏折,尽量专心地批阅。


    这一晚,宿清焉很晚才回长欢宫。他以为扶薇已经睡了,却不想她困倦地偎在?床榻上,仍旧在?等他。


    他挑开床幔,扶薇半抬起眼眸,噙着丝困倦的温柔对他笑:“事情很多吗?这么晚才回来。”


    宿清焉心口一窒,忽地自?责这样晚才回来。


    “让你久等,实?在?是我疏忽。”宿清焉皱眉,他弯下腰,将扶薇后背靠着的软枕拿走,扶她躺下。


    扶薇靠在?枕上,半眯着眼等宿清焉上榻。


    宿清焉熄了灯,在?扶薇身?边躺下。扶薇动?作自?然地抱着他的手臂,将脸贴着他肩臂。


    宿清焉很想问一句——你明日能不能去宸霄殿陪我?


    可是他垂眼看向扶薇,见她已经睡去。罢了,她本就体弱,清闲些养着身?体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好。


    宿清焉轻轻拉动?被子,将扶薇身?后的被角掖好。扶薇安静睡在?他身?侧,他侧过?脸凝视着她的睡眼。


    他不想睡,想和扶薇说话?,想亲吻她,想和她融为一体。可是他只能将所有这些想法都克制。


    宿清焉闭上眼睛,让自?己睡去。


    第二天,宿清焉早早忙完所有事情,提前回来,不曾想孙太医正在?长欢宫。


    “陛下如今这样,我实?在?悬着心。必然要一直寻找令他痊愈的法子。”


    宿清焉立在?门外,听着扶薇的话?。


    “陛下。”蘸碧先看见宿清焉,屈膝行礼。


    扶薇回头,孙太医起身?行礼。


    宿清焉迈过?门槛,温声让他们平身?。他在?上首坐下,侧过?脸望向孙太医,问:“孙太医可有医治的办法?”


    孙太医犯难地摇头,道:“近日来苦心搜寻古籍,只是找到?几例病例,刚有些线索,暂时还没有办法。”


    宿清焉点头,微笑道:“孙太医费心。”


    孙太医又叮嘱了几句平日的注意事项,不过?是让宿清焉少思?少虑多注意静心休息。


    孙太医走了之?后,宿清焉起身?往厨房去,给扶薇做晚饭。


    如今身?为天子,经常日夜皆忙,可一日三餐,宿清焉总要至少为扶薇烹调一顿。


    扶薇也不忍心宿清焉这样忙还抽时间为她吃食费心,劝他不要再亲自?下厨,可宿清焉只是笑笑,照旧。


    扶薇逐渐开始规律地吃一日三餐,有时不是宿清焉做的,她也尽量吃一些。她不希望宿清焉在?忙于政务的时候,还要惦记她在?长欢宫有没有好好吃饭。


    扶薇去了厨房,立在?门口望着宿清焉。他修长的手捧着湿漉的米,正在?包粽子。


    扶薇弯眸,道:“还没熟,就觉得好香了。”


    宿清焉没回头忙碌着,笑着道:“今天昨天御膳房给你送了粽子,你吃了两个。今日要比一比,看看谁做的更?好吃。”


    “那自?然是你做的更?好吃啦。”


    宿清焉微笑着。


    扶薇以为他越来越忙,所以才渐渐不再一日三餐都为她下厨。


    其实?不然。


    宿清焉是想着……总有一日自?己要消失。她应该适应没有他的生活,适应那些厨子的手艺。


    “对了,”扶薇道,“十五的时候,我们去天祥寺祈福吧。”


    宿清焉手中的动?作微顿。


    “为谁祈福?”


    扶薇道:“为你呀,为你们。”


    宿清焉轻“嗯”了一声。原来她这样不信神?佛的人,有朝一日也会拜佛祈福。


    扶薇坐在?秋千上落泪的模样忽地落入宿清焉眼前。她是不是,在?想他?


    “糯米从叶子里?漏了。”扶薇道。


    宿清焉回过?神?,看着狼藉的粽子,将粽子叶放进水中洗净上面的残米,重?新来过?。


    扶薇朝他走去:“清焉?”


    宿清焉抬起眼睛,与她对视。


    扶薇探究地望着宿清焉的眼睛,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宿清焉笑笑。


    “我的宿郎是天下最真诚明朗之?人,从不说谎。”


    宿清焉还是摇头。继续包粽子。


    扶薇压住他的手。她望着他:“清焉,你……你也不必总是那样完美。有些想法在?心里?冒出?来了,未必就是错。”


    “厨房里?脏乱,你去花厅等我吧。”宿清焉别开眼。


    扶薇皱眉盯着他:“清焉,我们之?间是有了隔阂吗?你向来不会藏情绪,最近明明不对劲。我一直很喜欢你那双干净的眼睛,如今竟是不敢看我了吗?”


    “我嫉妒行了吗?”宿清焉忽然将手中的粽叶摔进盆中,“我一个人批折子的时候嫉妒他有你陪!我嫉妒你和他的轰轰烈烈缠缠绵绵行了吗?”


    “他……”扶薇喃声。


    摔落的粽叶碰起水来,水珠溅到?了扶薇的脸上。


    宿清焉看在?眼里?,脸色霎时惨白,他仓皇朝扶薇迈出?一步。“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他想伸手给扶薇擦拭,可是他的双手湿漉,甚至沾着糯米。


    “你也是他的一部分啊……”扶薇喃声。


    “好。你说我是他,那我就是他。”宿清焉皱着眉,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给扶薇擦去脸上的水珠儿。


    扶薇抬手,搭在?宿清焉的腰侧,轻轻抱住他,她将脸靠在?他的胸膛,去听他真实?的心跳。


    “你不必……”扶薇刚开口,发现?宿清焉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她赶忙扶稳他,抬头看去,见他痛苦地皱着眉,手指压在?额头。


    扶薇顿时一惊,急问:“又头疼了吗?”


    “我……”宿清焉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身?形晃动?站不稳。


    扶薇紧紧抱住他不让他跌倒,提到?唤人:“来人!来人!去请孙太医!”


    扶薇和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宿清焉往寝殿去。一路上,宿清焉紧紧握着扶薇的手,握得扶薇手腕微微地疼。


    他不甘心。他怕这一放手,他把自?己和扶薇都失去。


    将宿清焉扶到?床榻上,扶薇想要挣开自?己的手,试了试没有挣开,便?由?着他握。她坐在?床边守着他,同时焦急等待孙太医的到?来。


    “薇薇,薇薇……”宿清焉疼得声音发颤,仍旧一声声地唤。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这是头疾折磨他的反应。


    扶薇见他这样痛苦,眼睛泛了红。“清焉,你再忍一忍,孙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孙太医确实?很快过?来,可是他除了给宿清焉灌了一碗止痛的汤药,暂时并?无?他法。


    见宿清焉头疼仍不缓解,脸色惨白如纸,不停地呓语。扶薇心焦地对孙太医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哪怕是让他昏过?去也好,别让他这样疼了啊!”


    孙太医思?虑再三,这才让小徒弟回了一趟太医院取银针,给宿清焉施针止痛。


    宿清焉逐渐安定下来,沉沉睡去,紧握着扶薇的手也慢慢松开。


    扶薇垂眼看去,不在?意被攥红的腕子,只觉得手腕一下子空了。


    她忧虑地望着宿清焉。


    接下来的两日,扶薇日夜守在?宿清焉身?边。孙太医也暂时住在?了长欢宫,随时被召唤。


    宿清焉大多时候在?昏迷,他迷迷糊糊地呓语,一会儿喊“薇薇”,一会儿叫“扶薇”,一会儿又唤“嫂嫂”。


    扶薇捏着帕子轻拭他额上的冷汗,听他呓语,猜到?两个人正在?这一具身?体里?挣扎。


    扶薇想一直这样守着他,可是身?为天子,哪里?能置朝政于不顾?若他继续昏迷下去,朝堂必定动?荡。


    “唉。”扶薇重?重?叹了口气,喊来蘸碧为她更?衣。


    时隔两年,扶薇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她仍旧坐在?珠帘之?后,不同的是以前龙椅上坐着段斐,如今的龙椅上空无?一人。而她的理政身?份,也从长公主变成了皇后。


    “天气转寒陛下身?体有恙,本宫替他理政。”扶薇高高在?上的肃声。


    玉阶之?下,朝臣们面面相觑,又小声议论着。


    扶薇对这一切早有所料。可她再也不会像刚理政时那样忐忑不安。这是她走过?的路,她对这一切轻车熟路,对将会遇到?怎样的麻烦一清二楚。


    她年少时就能坐稳这个位子,何况是现?在?。


    她不会让朝堂动?乱,更?不会让他生病时皇位被人抢去。


    这高台玉阙,她少时扶植幼弟。如今仍要扶帝阙,稳朝纲。


    扶薇刚刚重?新理政,朝堂之?中必当生乱,她开始整日地忙碌。而每到?了晚上,她会偎在?宿清焉的身?边,从他的呓语里?,去听他这具身?体里?,今日又是谁占据了上风。


    “你怎样才能好起来……一个完完整整的你……”扶薇轻叹,将脸贴在?他的肩头,眉心轻蹙。


    十五这一日,扶薇没有宿清焉相伴,独自?去了天祥寺。


    檀香浓郁,诵经声叠叠。


    扶薇踏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寺中,望着巨大的佛像。


    世间是否真的有神?佛?神?佛慈悲又是否真的怜悯世人?


    扶薇接过?僧人的香,仰望着慈悲的佛陀,一步步朝他走去。她迟疑了片刻,才在?蒲团上跪下。


    她的愿望神?佛真的能够满足吗?


    “我求宿清焉与宿流峥的痊愈。我要一个完整的康健的他。”


    跪一跪求一求就能得偿所愿,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呢?扶薇心中疑惑。心若不诚,佛祖又怎会帮她?


    “我……我愿用我的康健来换。换他今生无?虞再不生痛,完整无?缺。”


    突然的轰然大雨倾斜。扶薇转眸望去,看门窗外的狂风暴雨。她再环视,见寺内僧人个个闲然诵经,对窗外之?乱充耳不闻。


    扶薇收回视线,重?新望着慈悲的佛陀,再一次诚心许愿。


    雨这样大,扶薇理应在?寺中休息一晚,可是国事繁忙,她仍旧冒雨回宫。


    人刚一回到?长欢宫,就打了个喷嚏,继而偏过?脸,断断续续地咳。


    蘸碧看在?眼里?,小跑着去给她倒温水、煮驱寒药。


    可扶薇还是病倒了,夜里?高烧不退,第二天早上硬撑着去上朝。等她下了朝回来,人已经昏了过?去。


    天旋地转之?际,她看见了宿清焉的面庞。


    不,好像是宿流峥?


    她还来不及分辨,已经昏睡过?去。


    她睡了大半日,直到?傍晚才退了烧。她睁开眼睛,看见宿清焉坐在?床边守着她。


    “你!”宿清焉轻咳了一声,“你醒了。”


    他微笑着:“薇薇,我给你倒杯水?”


    扶薇点头。


    宿清焉将扶薇扶坐起身?,他转身?去给她倒温水。


    扶薇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接过?宿清焉递来的水小口地喝了两口,喉间不是那么干涩了,才将水杯递还给他。


    她抬眸望着他,问:“下次写了信要记得送出?去,否则很可能对方看不见信。”


    “宿清焉”愣住,他眉头皱起来,闷声反问:“我学得不像吗?”


    扶薇微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宿流峥的脸颊。


    宿流峥将脸一偏,避开了扶薇的手,他始终皱着眉,半掀着眼皮看向他,闷声:“很失望吧?看见我很失望吧?”


    因为怕你失望,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去学宿清焉了。


    扶薇轻轻摇头,声音也轻:“没有。反正都是你,都是……不完整的你。”


    她很想要一个完整的他,不会压抑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也不会动?不动?暴躁阴鸷行事。


    宿流峥看着扶薇垂放下来的手,终是心里?痒痒,忍不住将扶薇的手捧在?掌中。他低着头,嘀嘀咕咕:“我见到?他了。”


    “嗯?”扶薇声音轻柔。


    “宿清焉。我见到?宿清焉了!”宿流峥烦躁的语气,“我和他打了一架。”


    扶薇讶然。


    她觉得这事情很奇妙。可对于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她语气轻柔又寻常地问:“谁赢了?”


    宿流峥很沮丧:“我以为我一定能赢。可是我们武功招式甚至体力能力都是一样的!”


    扶薇轻笑了一声,轻轻点头:“自?然是一样的。然后呢?为什么打架?”


    “谁赢了,谁就能独占这具身?体。”


    扶薇愣住。


    最后是宿清焉输了吗?


    宿流峥盯着扶薇的表情,气得胸口起伏,怒道:“看看!看看!我就知道你看见我回来要失望,要想着他!”


    宿流峥又一瞬间安静下来,他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扶薇:“你不是说他光明磊落?可他奸诈使计,我才输了。但是,他让我回来。”


    宿流峥盯着扶薇的眼睛,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小的表情变化。


    扶薇问:“没有再头疼了吧?”


    宿流峥疑惑地看着她,摇摇头。


    “那就好……”扶薇垂下眼睛。


    如果祈求一个完整的他是奢望,那至少让他身?体不再饱受疼痛折磨。


    “我想睡了。”扶薇疲声。


    宿流峥立刻熄了灯,爬上床守在?扶薇身?边。漆黑的夜色里?,他始终盯着扶薇的脸,连眨眼这样短暂的时间也不愿错过?。


    “如果是我赢了,我也会让他回来。”宿流峥知道扶薇听不见,才小声嘀咕。


    他慢慢将脸贴在?扶薇的脸颊上,轻柔地蹭一蹭,带着无?限的眷恋和不舍。


    纵使扶薇身?体再不适,也不会耽搁了早朝。虽然宿流峥醒了过?来,可是她心里?惶恐已然不放心他。


    一大清早,天色才刚蒙蒙亮,扶薇便?自?觉醒来。她忍着头疼,撑着坐起身?。


    “薇薇,你醒了?”


    宿清焉温润的声线,让扶薇愣住。她抬眼看向宿清焉,仔细盯着他的眼睛。


    宿清焉的眼底蕴着一丝歉,他歉声道:“我做不到?,没能还给你一个痊愈的他。”


    扶薇愣愣看着他,懵怔着。


    昨天晚上宿流峥与她说的话?,再次被她想起。她仔细地去琢磨眼下情况。


    难道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吗?


    也并?非完全一致,宿清焉和宿流峥如今知晓对方的存在?。


    蘸碧在?外面叩门:“娘娘您醒了吗?快误了早朝的时辰。”


    “起了。”扶薇应声。


    她这几日实?在?疲惫,何况病着。她让宿清焉陪她一起去。


    朝堂之?上,臣子们恭贺陛下痊愈,又婉转说着希望日日见的是陛下。


    宿清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珠帘。他转过?头视线扫过?群臣,道:“朕身?体时常有恙不能上朝理政,日后皇后代我理政,亦是一样。众爱卿当待皇后之?命与朕之?旨意相同。”


    群臣目光交流,暂时不敢再多话?。


    扶薇隔着珠帘,望着龙椅上的宿清焉,珠帘遮着她的表情,也遮了她眼里?的担忧。


    接下来的日子,彻底不可控起来。


    扶薇也不知道每次醒来身?边的人是谁。


    又过?了五六日,一次宿流峥与扶薇一起上朝时,又有臣子提议希望陛下独自?理政。


    宿流峥掀了掀眼皮,凉凉地瞥着群臣,冷声:“朕正有意传位给皇后。”


    “陛下万万不可啊——”群臣跪地。


    珠帘后的扶薇也有些意外。“流峥。”她压低了声音轻唤,阻止他胡闹。


    宿流峥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下了朝,两个人回了长欢宫。扶薇心不在?焉地半垂着眼睛。


    “扶薇,你在?想什么,想他吗?”宿流峥问。


    “也不算。”扶薇抬眸望着他,“我只是在?想也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们都还在?,又都不会再犯头疾了。”


    话?刚说完,扶薇喉间微痒,偏过?脸去又是一阵断断续续地咳。


    宿流峥赶忙倒了杯温水,看着扶薇喝下。


    他蹲在?扶薇面前,撩着眼皮看她,小心翼翼地问:“扶薇,你真觉得这样挺好?你看见我真的高兴吗?”


    扶薇柔柔一笑,弯下腰来,将一个吻落在?他的额上。“你说呢?”她笑眸相望。


    宿流峥乐了,乐得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挠着头笑。不多时,他又站起身?来,说:“对了!忘了件大事!”


    他奔去书桌拿了笔墨匆匆写了封信。他将信递给扶薇,道:“给那个谁!”


    他如今并?不唤宿清焉“哥哥”,甚至连宿清焉的名字也不唤,只叫“那个谁”。


    扶薇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信,并?没有拆看。


    第二天,扶薇将信交给宿清焉。


    宿清焉当着扶薇的面拆开信,信笺上宿流峥龙飞凤舞地写着——把皇位给扶薇吧,如何?老子不想干了!


    扶薇无?奈地失笑,摇头道:“流峥总是这样胡闹。”


    宿清焉将信笺放下,左手执笔,在?扶薇愕然的目光下,写了个“可”字。


    “你怎陪他胡闹?”扶薇追问。


    宿清焉将扶薇拥在?怀里?,将她鬓间的青丝掖到?耳后,温声道:“这不是胡闹,我与流峥一具身?体记忆却不相通,处理国事确实?麻烦。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没有你更?适合掌管整个国家。”


    扶薇也陷入沉思?。


    她总不是个为了私欲置国家不顾的人,她知道宿清焉说得很有道理。


    宿清焉放开了扶薇,重?新拿了笔,在?信上又写了两句话?,他将信笺折好放进信封递给扶薇,道:“给流峥的回信。”


    扶薇没注意他又写了什么。


    第二天晚上,床笫之?间,扶薇将宿清焉的信交给宿流峥。宿流峥看完之?后立刻黑了脸。


    “怎么了?”扶薇问。


    “那个谁!”宿流峥几乎跳起来,“不让我和你生孩子!”


    信笺落在?锦被上,扶薇垂眸望去,其上宿清焉清隽字迹——“薇薇体内不宜受孕,不要让她怀孕。”


    扶薇看着这句话?,唇畔慢慢浮现?笑。


    “你还笑!”宿流峥气得要死,“是不是只有他对你好,我就是坏蛋?”


    “不是不是,”扶薇凑到?宿流峥面前,捧着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亲,“流峥把皇位都给我了,怎么能是对我不好的坏蛋呢?”


    扶薇总能轻而易举地安抚宿流峥。宿流峥梗着的脊背弯下来,将脸埋在?扶薇的胸口。


    扶薇却轻轻蹙眉,心中有事。


    她以前不信神?佛,可自?从上次与神?佛做交易,宿清焉和宿流峥不仅苏醒了且再也没有犯过?头疾。


    那么,神?佛要怎么拿走她的康健?她这身?体本就羸弱不堪。扶薇不怕死,可她怕一旦她有事,他们要怎么办?


    第二天扶薇来了月信,连续几日血流不止,月信结束之?后却腹痛难忍,请太医诊治。


    孙太医一直有给扶薇调理身?体,尤其是扶薇在?成为皇后之?后,更?是有意调理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身?边变得可以受孕。


    “奇怪……”孙太医脸色大变。


    “孙太医,她到?底怎么了?如何治?”宿清焉皱眉问。


    孙太医脸色沉重?,从小杌子上起身?,一掀衣摆跪在?地上,沉声道:“皇后娘娘日后恐怕都不能……不能再生育了!”


    后宫只皇后一人,这样天塌下来的惨事,怎能不让孙太医悲怆跪地禀话??


    宿清焉愣了一下,问:“只是这个?”


    只是?孙太医疑惑地看向宿清焉,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悲剧?


    扶薇也有些愣神?。


    神?佛拿走的她的康健,该不会是她的生育能力吧?扶薇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


    可她本来就很不想生育……


    她反应过?来,立刻紧抿着唇,连呼吸也放得轻浅。生怕神?佛反悔。


    宿清焉仔细询问孙太医除此之?外对扶薇的身?体可还有别的影响,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让蘸碧送孙太医离去。


    宿清焉释然地看向扶薇,握着她的手,温声:“没事就好。”


    扶薇眸色微动?,朝宿清焉勾了勾。


    宿清焉弯腰,附耳靠近。


    扶薇凑到?宿清焉的耳畔,柔声低语:“我们以后都不需要鱼泡了。”


    宿清焉一怔。


    扶薇清晰地看见宿清焉的耳朵尖泛了红。


    夜里?,扶薇在?屋内点了一支鸳鸯香。浓郁的香气飘在?寝殿里?,溜进拢合的床幔里?。


    “用这个……不太好吧?”宿清焉有些迟疑。


    扶薇勾着他的脖子,眉眼含笑,说:“可我想用。”


    她喜欢看宿清焉的痴迷。可是这样的神?情在?他的眉宇间极少出?现?。


    宿清焉看着怀里?的扶薇,迟疑了良久,慢慢点头。


    灯火晦暗,郁香粘稠。床幔浮动?,偶有人影撞在?床幔上。


    那个坚持一夜一次的宿清焉,今夜被扶薇勾得纵情。鸳鸯香再香,也不敌扶薇的软腰妩唇。


    第二天清晨,宿流峥疲乏地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在?扶薇的身?体里?。他青筋凸起,额角也气得一突一突。


    扶薇趴在?枕上睡得正香。


    “扶薇!”宿流峥握着扶薇的脸,将她弄醒,“什么狗屁君子!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扶薇太困了,她攀着宿流峥的脖子,勾着他躺下,继续香香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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