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谢蘅刚回到座位,谢澹便放下酒杯朝他走来,自然而然的?坐在他身?侧,道:“我过来就一直没见瞧见你,还道你今日不来。”


    谢蘅淡淡瞥他一眼,毫不客气道:“二皇子眼线众多?,还能不知?我?来没来?”


    谢澹垂眸,不作声了。


    谢蘅状似随意的四下扫了眼,试图找出方才那人,可他素来不爱与朝臣打交道,对?这?些人并不了解,也对?不上号,一眼看去大半都是陌生面孔。


    但身?边这?位却是对?这?些人了若指掌的?。


    谢蘅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问谢澹:“二皇子来多?久了?”


    谢澹早已习惯谢蘅的?脾气,对?他方才所言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如实道:“大半个时辰。”


    谢蘅哦了声,不经意抬眸间便见谢邵起身?端着酒杯走向乔大爷,而乔大爷虽神态恭敬,却不似往日那般生疏,神态中多?了几分温和,他不由挑眉:“方才发生了什么?”


    谢澹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沉声道:“父皇来过?,当众为太子选定?太傅。”


    选定?何人不必谢澹明说谢蘅也知?道了。


    他不由侧目看向谢澹:“乔家历任家主多?为帝师,二皇子又?落下乘了。”


    谢澹收回视线,眼底一片沉郁。


    “想掰回一城么?”谢蘅问。


    谢澹一愣,转头看向谢蘅。


    外人都道谢蘅已与他一条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谢蘅从未应承过?他什么,也从不关心他与太子的?争斗,这?是第一次,他向他表明立场。


    “阿蘅,你……”


    “不愿便罢。”


    谢蘅淡淡打断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然才刚刚碰到酒杯谢澹就按住他手腕,皱眉道:“阿蘅,此酒甚烈,我?让人换果酒。”


    谢蘅冷眼一扫:“二皇子管的?有些多?了。”


    谢澹对?谢蘅从来都不强硬,但这?次,他没放手。


    谢邵敬完乔大爷,正想往谢蘅的?席位上走,瞥见这?一幕后微微驻足,他的?视线在二人的?交叠的?手上快速划过?,脚步一转,走向了乔相年。


    谢蘅谢澹僵持片刻后,谢蘅不耐的?斜了眼谢澹,皱眉道:“行了,不喝便是!”


    谢澹这?才松开他。


    “阿蘅有什么法子?”


    谢澹吩咐完人去换果酒后,才朝谢蘅道。


    谢蘅盯着案上的?核桃,懒散靠在椅背上,问道:“方才在我?之前?,有谁刚回宴席?”


    谢澹伸手拿起核桃,轻易在掌心捏碎,边剥边道:“在你之前?,陆续有大约十来人返回宴席。”


    谢蘅皱眉:“这?么多??”


    谢蘅嗯了声,将剥好?的?核桃放入谢蘅面前?的?碟中,道:“今日琼林宴,朝臣们开心,难免多?喝几杯,中途离席如厕的?人很多?。”


    不待谢蘅问,谢澹便继续道:“在你之前?一刻钟内回来的?人有乔二爷,兵部,刑部尚书,侍郎,吏部侍郎,御史台中丞,大理寺卿和少卿,还有几个新?科进士。”


    乔二爷的?声音谢蘅再熟悉不过?,自然能排除;那女子唤的?是大人,进士还未任官也能排除,其?他几人谢蘅别说声音,就是脸都认不全,更别提能从声音里分辨出什么了。


    “年纪在四十到五十之间,会武功的?都有谁?”谢蘅又?道。


    谢澹愣了愣,道:“兵部刑部尚书,兵部侍郎,吏部侍郎,大理寺卿,御史台中丞,新?科榜眼高嵛成。”


    谢蘅听的?有些头疼。


    怎么这?么多?人都会功夫。


    谢澹从谢蘅的?话中意会到什么,顺手将碟子递给谢蘅,道:“阿蘅莫不是撞见什么了?”


    谢蘅半点不客气的?接过?碟子,捻起核桃肉放进嘴中,含糊嗯了声,道:“撞见了个大的?。”


    谢澹一怔:“?”


    谢蘅示意谢澹附耳,轻声道:“偷奸,卖国贼。”


    谢澹瞳孔猛地一震,放在膝上的?手砰地紧攥成拳,但很快他就放松下来,沉声道:“你可有被发现?”


    撞见这?等惊天秘密,若被发现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谢蘅神色淡然的?吃着核桃点头:“嗯啊。”


    谢澹心中登时掀过?一阵惊涛骇浪。


    他虽强行忍着,但语气还是重了几分:“你跑去后园作甚!”


    谢澹不苟言笑,常年一张冰块脸,加上气场过?强,不少人都有些怵他,发脾气时更是少有人敢直视他,但谢蘅却慢慢回头直直迎上他的?视线:“你在凶我??”


    谢澹几番隐忍后,偏过?头:“没有。”


    谢蘅冷哼了声,将空的?碟子砰地放到案上,又?懒散的?靠了回去。


    良久后,谢澹沉着脸拿起两颗核桃,重重捏碎。


    两道清脆的?响声接连传来,引得邻桌世子贵公子悄悄侧目,见谢澹一身?戾气,谢蘅也阴沉着脸,都不由咽了咽口水,默契的?借着敬酒远离此地,免得殃及鱼池。


    过?了一会儿,谢澹又?剥好?一碟子核桃,递给谢蘅,谢蘅没好?气的?接过?来,道:“别以为你能捏死核桃就能威慑我?!”


    谢澹沉着声音道:“没有。”


    “除了年纪和会武功外,那人还有什么特?征?”


    既然已被发现,他们必定?不会放过?阿蘅,他们现在唯有先下手为强!


    谢蘅盯着谢澹,狠狠咬下核桃肉:“没有了!”


    谢澹紧紧皱着眉。


    他知?道谢蘅不会在这?事上瞒他,如此,敌在暗他们在明,就很有些棘手了。


    谢蘅咬完一碟子核桃,再次将碟子丢回去,道:“若二皇子能揪出这?个人,便是立了大功。”


    谢澹默默倒了杯果酒给他,道:“这?件事交给我?,这?几日你别出门。”


    谢蘅一口饮尽果酒,冷哼一声道:“你管我?出不出门。”


    说罢,他便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澹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杀意涌现。


    随后,他唤来贴身?侍卫,吩咐道:“派几个暗卫暗中保护世子。”


    罢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别被他发现。”


    免得又?来闹,说他监视他-


    柳襄几人寻到那只?猫交给重云,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琼林宴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几人没有留下的?必要,相互道别各自回府。


    月光下,柳襄和宋长策缓步并肩而行,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柳襄握着剑,掌心却总是传来一阵灼热感?,好?似,她掌心下不是剑,而是不断在她脑海中徘徊的?腰身?。


    宋长策抱着剑望着前?方虚空,眼中因醉酒隐有些朦胧。


    二人各自走神,安静着走完了很长一段路。


    直到转入将军府所在的?巷中,柳襄才发现今日宋长策似乎过?于安静了,偏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宋长策偏头看她片刻,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没什么。”


    他一定?是喝醉了,心头才会出现些不明原委的?伤怀。


    柳襄皱眉看着他:“是吗?”


    宋长策嗯了声,然后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边关没有这?么好?的?月色,没有这?样的?美酒,也没有迷人眼的?美人。”


    “但为何,我?会想回边关了。”


    柳襄跟着他抬头看了眼。


    月儿高挂,满天星辰,确实是难得的?美景。


    “看会儿?”


    柳襄碰了碰他的?胳膊,道:“以后还不知?何时会再回京呢。”


    宋长策被乔祐年拉着到处认兄弟喝了不少酒,虽然找猫醒了会儿酒,但此时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点头:“你说的?对?,我?们终归是要回边关的?。”


    半柱香后,二人跃上了将军府的?屋顶。


    宋长策摊在屋顶,手枕着头,看着漫天星辰:“好?看。”


    柳襄手撑在身?后,盯着那轮弯月:“嗯,好?看。”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笑开。


    一个笑弯了眼,一个颊边现出两个酒窝。


    二人的?傻笑引来了老管家,老管家提着灯笼寻了几个位置看,确定?屋顶上的?人是谁后,吓的?忙喊道:“姑娘,宋小公子,你们怎么爬到屋顶上去了呀。”


    笑声猛地止住,柳襄和宋长策回头看了眼老管家,又?对?视一眼,忙各自爬起来,拿着剑飞身?而下。


    “哎哟慢点慢点。”


    老管家急切道:“这?么黑的?天,摔了可如何是好??”


    待二人走近,酒气扑面而来,老管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姑娘又?喝酒啦?”


    柳襄忙将宋长策推过?去:“我?没喝,是他喝的?。”


    宋长策嘿嘿一笑,点头:“嗯呐,是我?,姑娘没喝。”


    老管家见他脚步略有些踉跄,忙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剑:“喝这?么多?怎好?再拿剑,伤着自己怎么办。”


    宋长策那把剑极重,他自然不可能递给老管家,便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脚步踉跄了下差点栽过?去,柳襄眼疾手快的?在他身?后撑了撑,并从他手中拿过?剑,道:“柳爷爷说的?对?,都醉成这?样了怎么能再拿剑呢,我?帮你拿回去。”


    宋长策转了两次头才看见柳襄,傻愣愣点了点头:“喔,好?喔。”


    老管家便拉着宋长策往他院里走:“都这?么晚了,走,回去歇着。”


    柳襄抱着两把剑跟在后头附和道:“对?对?对?,快回去歇着。”


    宋长策自是听话的?顺着老管家的?力道往前?走,挽着老管家胳膊道:“柳爷爷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呀。”


    老管家将灯笼往他跟前?挪了挪,嘱咐道:“小心些,慢点走。”


    “春望说你们还没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啊。”


    “姑娘看得见不?”老管家说完又?回头去看柳襄,柳襄正悄悄踩着二人的?影子,闻言忙快走两步上前?,用?一只?手抱着两把剑,另一只?手搀扶着老管家道:“我?看得见的?,柳爷爷慢些走,都这?么晚了,柳爷爷不用?等我?们的?,要早些休息才是。”


    老管家笑的?很是慈和:“你们不回来我?也睡不安稳,且这?人老了觉也少,还不如出来等着呢,看到你们回来,我?才放心。”


    “那下次我?们早点回来。”柳襄道:“再不让柳爷爷等了。”


    “今日琼林宴,晚了也没甚的?。”老管家说罢又?看向宋长策:“但还是莫要喝这?么多?,伤身?体。”


    柳襄遂探头看向宋长策,道:“听到没有,柳爷爷说了以后不许这?么喝了。”


    宋长策重重点头:“嗯,以后早点回来,也再不喝这?么多?了!”


    月光温柔,晚风清凉,三人有说有笑缓步走在长廊,无比的?温馨-


    琼林宴后,新?科进士十人选入翰林,其?中包括殿试三甲。


    褚公羡授予编修,其?余皆是检讨。


    乔相年早半年入的?翰林,如今亦是编修。


    乔褚二人成了同僚自都很是欢喜,共事一段时日后,对?彼此愈发欣赏,另榜眼高嵛成,探花宁远微也与二人走的?很近,尤其?是宁远微。


    宁远微出身?寒门,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高中,亦是旁人眼中的?少年天才,他话不多?,性子略显腼腆,乔相年对?其?也多?有照顾。


    三人时常结伴而行。


    转眼半月过?去,天气逐渐燥热起来。


    这?日下值早,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乔相年便让褚公羡上马车,送他回去。


    褚公羡还未应,宁远微便也下了阶梯,上前?与二人打招呼。


    褚公羡租赁的?屋舍位于城南,从翰林院出来步行过?去需要半个多?时辰,宁远微住在城北,过?去也需半个多?时辰,而乔相年与两人都不顺路。


    若送一人不送一人自有些不妥,而若都送,乔相年怕是要天黑才能回府。


    褚公羡遂道:“明日休沐,今日不必急着回去,正好?顺路去看看晚市,便不劳烦容章了。”


    说罢,他便与乔相年宁远微作别。


    乔相年见此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宁远微:“远微,若是方便我?送你一程?”


    宁远微忙道:“多?谢乔大哥,今日城北当集,此时应还未散,我?想过?去看看。”


    宁远微出身?微寒,一直都很节俭,虽高中探花少年成名,却并未因此骄傲自得,面对?世家权利地位的?诱惑,始终保持初心不曾动摇半分。


    城北集市上的?东西很是实惠,他每逢集市都会去看看。


    乔相年经过?这?段时日与他的?相处,对?此自是知?晓的?,遂没再多?言,抬手与他作别。


    宁远微目送马车远去后,便快步往集市走。


    他需要一些笔墨,若赶在集市将散时或许还能捡些便宜的?。


    他略会一点拳脚功夫,赶路要快许多?,两刻钟后他便赶到了集市,摊贩们边收摊,边低价卖一些剩下的?东西。


    他急忙寻到熟悉的?摊位前?,见还剩下一点纸墨,忙温和询价。


    摊贩认得他,他每次都是赶在最后来,他若有剩下的?就会低价卖给他,闻言便笑着比了个数,道:“还是这?个价,公子可是都拿着?”


    “嗯。”宁远微从袖中数出几个铜板递过?去。


    摊贩将纸墨包好?并提醒道:“瞧着天要变了,公子可要快些回去。”


    话刚落,天空中便传来一道雷声。


    宁远微忙接过?纸墨护在怀里,向摊贩道了谢后快步离开。


    集市到屋舍还得要两刻钟,宁远微半点不敢耽搁。


    他淋点雨倒无碍,纸墨淋坏了就可惜了。


    但这?个月份的?天说变就变,他才刚走出集市就开始落起雨,到了正街时,雨已疾。


    宁远微忙抬眼去寻可以躲雨的?屋檐,但因担心怀中的?纸被淋坏,略有些着急不慎被一个小石坑绊倒,怀里的?纸墨跟着落了一地。


    他不顾自身?的?狼狈,急急去捡纸墨,墨倒还好?,有瓶子装着,可纸见了雨水,很快就拿不起来了。


    他放轻动作试图拯救一些出来,细白的?手指染上泥浆,格外狼狈。


    就在这?时,一把伞撑到了他的?头顶,他忙抬起头,便见前?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马车里的?姑娘正掀开车帘看着他。


    姑娘衣着华贵,明媚动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极其?清澈明亮。


    宁远微不敢多?看,忙收回视线,他大约此时才察觉到自身?的?狼狈,有些羞愧的?护着墨站起身?,他身?旁的?车夫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待他站好?后,将伞递到他的?手中,语气平和道:“这?是我?家姑娘赠公子的?。”


    说罢,车夫便跑回了马车上。


    宁远微再看过?去时,车帘已经放下。


    他这?才意识到他方才摔倒大约是挡了道,连忙让至一侧。


    待马车经过?他身?边时又?突然停下,马车的?侧帘被掀开,丫鬟递出一个盒子,道:“公子,这?是我?家姑娘赠公子的?。”


    宁远微愣了愣,正要致谢并婉拒时,那丫鬟声音急切道:“公子快些,这?里头是纸,淋湿了就不好?了。”


    宁远微看了眼那暴露在雨中的?盒子,忙上前?伸手接过?,然后后退了一步躬身?道谢:“多?谢姑娘。”


    马车没有再停留,直到消失在雨中,宁远微才收回视线。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半晌,小心将其?护在怀里,撑伞往屋舍而去-


    褚公羡并没有去晚市,而是径直回了屋舍。


    他方才那般说只?是不想让乔相年为难,且加上眼看要变天,他没带伞不敢多?耽搁。


    然而还不待他走出正街,已经飘起了小雨。


    他皱了皱眉头加快步伐,还没走出几步却被一位老人家叫住:“公子。”


    他起先并没察觉到是在叫他,直到连着叫了几声他这?才驻足回头去看,这?才发现那位老人家一直跟着他。


    他用?衣袖挡住头,问道:“老人家可是叫我??”


    老人家撑着伞,怀里还抱着两把,慈和的?朝他道:“这?雨怕是要越下越大,公子拿把伞吧。”


    褚公羡起初以为老人家是卖伞的?,他屋舍有伞具,并不想多?花这?个钱,可看着颤颤巍巍的?老人家,他一时心软,掏出钱袋道:“多?少钱一把?”


    老人家伸手压下他的?钱袋,笑着道:“不用?钱,我?带的?多?,便送你一把,待会儿我?与小公子一把,姑娘撑一把,也是够的?。”


    褚公羡闻言一愣,忙要推辞,老人家却已经将伞塞到他怀里了,还一边唠叨:“这?个季节天气就如小儿说哭就哭,公子出门记得带伞呐。”


    褚公羡这?才注意到老人家身?上的?衣裳是极好?的?料子,且那双手一看就不是过?过?苦日子的?,还有腰间那枚玉佩,都够租他几月的?屋舍了。


    他也是一时眼拙才会认出老人家是冒雨出来卖伞的?。


    褚公羡回过?神来,忙向老人家道谢。


    老人家却摆摆手道:“公子不必客气,你跟我?们家姑娘公子一般大,都是好?孩子。”


    老人家说罢便撑着伞转身?离开。


    褚公羡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担忧,这?么大的?雨,老人家身?边没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此想着,他忙追上去几步,道:“老人家,您一个人出来的??”


    老人家回头看着他:“是啊。”


    褚公羡又?问:“这?么大的?雨,您在外面太危险了,您住哪里,我?送您回去。”


    老人家却摆摆手道:“不用?啦,我?是去接我?们家姑娘的?。”


    褚公羡听他这?么说,大约已能猜出他应是哪家家仆,正要再问就听老人家自顾自念叨道:“姑娘和小公子今日出门我?就嘱咐他们要带伞,可他们偏是不听,这?不,遇着大雨走不动了,才知?道差人让我?送伞去,公子你快些回去吧,我?去接姑娘和小公子了。”


    褚公羡见他这?么说便没也不好?再强行说送他回去的?话,恭敬的?抬手作揖道谢后才转身?离开。


    然走出约几十步,他脚步猛地一顿!


    不对?!


    从老人家衣着和那双手就可以看出主人家待他多?有宽厚,又?怎会差人让他在暴雨中送伞!


    褚公羡没再多?耽搁,急急折身?回去寻人。


    但雨势太大,距离稍微远些都看不见,街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连打听都无法,他只?能一直向前?找去。


    “老人家,老人家?”


    大约过?了小半刻,一把伞随风吹到了他的?脚前?,他一眼便认出这?是方才老人家打的?伞,他心中一沉,顿觉不好?,捡起伞赶紧加快了步伐。


    “老人家,老人家!”


    没隔多?远,他就隐约看见前?方有身?影倒在路上,并有血腥味传来,褚公羡连忙快步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已有血迹顺着雨水流到了他的?脚边。


    他身?子一僵,刚捡起的?那把伞随之落到了地上。


    他已从衣着上分辨出,血泊中的?人正是一刻钟前?赠他伞的?慈祥老人,他脑子空白了一瞬后,忙扑过?去:“老人家!”


    褚公羡半跪在雨中费力的?将老人家从雨中翻过?来,只?见老人家心口插着一把匕首。


    他呆滞了片刻后,颤抖着手指朝鼻息探去。


    已无半点气息。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怀里双眼紧闭的?老人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是谁会对?一个如此慈祥的?老人家这?般残忍!


    褚公羡抬眸眼神凌厉的?扫向四周,这?时,突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很快就到了跟前?。


    马背上的?人隔着雨辨认了会儿,试探道:“褚兄?”


    褚公羡也认出了来人,皱眉道:“乔二哥。”


    乔祐年闻出了血腥味,边翻身?下马边道:“我?方才在查案子时接到人报案,说是看见一位公子杀了一个老人家,没想到褚兄也在这?里,褚兄可看见什么……”


    乔祐年话音突止住!


    他死死盯着褚公羡怀里的?人,震在原地。


    褚公羡看出端倪,忙道:“褚兄认识老人家?”


    乔祐年缓缓蹲下,颤抖着手替老人家擦去脸上的?雨水和下巴处的?血迹,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失声道:“柳爷爷?!”


    褚公羡身?子一僵。


    柳爷爷?


    乔祐年身?边姓柳的?只?有一家,骠骑大将军府!


    他听闻过?将军府有一位老管家,劳苦功高,深得将军府主子们敬爱,难道,这?就是那位老管家。


    乔祐年看着老管家心口那把匕首半晌后,艰难的?抬眸:“褚兄,这?是怎么回事?”


    褚公羡后背突然一凉,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迎上乔祐年的?的?视线,沉声道:“如果我?说,我?到时老人家就死了,你信我?吗?”


    第24章


    这场雨来的太过于迅猛,前一刻还?隐有阳光,下一刻就已是雷鸣闪电,暴雨倾盆。


    柳襄宋长策从军营出来时刚开始飘雨花,二人穿了蓑衣策马赶回将军府,但雨势实在太大,回府时衣裳还是全都湿透了。


    门房上前接马绳时欲言又止,但碍于雨太大他们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柳襄和宋长策前后脚踏进府门,按理说这样的天气府中?下人应该在廊下或屋中躲雨,可穿过照壁却见很多人撑伞疾步穿梭在大雨中?,宋长策脚步一滞,凝神细细一听后道:“好像,在唤柳爷爷?”


    柳襄也听见了,她心中?一沉,正要上前询问?,柳春望便看见了他们,急忙跑过来。


    柳襄赶紧道:“出什么事了?”


    柳春望双眼红肿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姑娘,爷爷不见了。”


    “不见了?”


    柳襄宋长策皆是一惊:“什么叫不见了?”


    柳春望边抹泪边道:“我今日去唤爷爷吃晚饭,见房里没人便出来找,可怎么找也没找到,去问?门房,门房说他们下午一直拉肚子,中?途大门曾短暂的离过人,他们也不知道爷爷有没有出去,将军和宋将军父亲哥哥都?已经带人出门去找了,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这么大的雨,爷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办啊姑娘。”


    柳襄越听心中?越不安,拧眉道:“柳爷爷不见多久了?”


    “应有一个时辰了。”柳春望哽咽道。


    柳襄毫不犹豫道:“你先在府里找,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我和宋长策出去找。”


    说罢,她和宋长策转身?就冲进了雨中?。


    然二人才走到大院中?,便见照壁后隐有动?静传来,二人双双止步,抬眸望去,很快便见乔祐年撑着伞缓缓出现在二人眼前。


    他看见二人后先是一愣,随后神色复杂道:“节哀。”


    柳襄和宋长策直愣愣的瞧着他。


    节哀,什么意思?


    随后,一行官兵缓缓从乔祐年身?后走进来,他们手中?抬着一个担架,缓缓从他们身?侧走过,帽檐的雨水如?瀑,遮住了一半的视线,但他们还?是清楚的看见,担架上的大块白布下,露出了一截湿透了的褐青色青松衣角。


    他们记得很清楚,这是前些日子给杨氏给老管家做的新衣裳。


    “爷爷!”


    身?后传来柳春望撕心裂肺的哭喊,府中?下人接连发?出惊唤,一道惊雷忽地?落下,仿若炸在心间,脑袋一片空白。


    两把剑几乎同时落地?,柳襄和宋长策自暴雨中?转身?飞快追上去。


    “柳爷爷!”


    “柳爷爷!”


    剑掉落在雨中?,溅起一片水花,剑身?很快就布满了泥点,挡住了剑柄上的圆月与云纹,愈显悲伤凄凉。


    紧接着,照壁后陆续传来了动?静。


    柳清阳宋槐江和柳叔柳家大哥疾步从雨中?穿梭而来。


    “柳叔!”


    “爹!”


    “爷爷!”


    看着在大雨中?疾行的那一道道背影,乔祐年别过头,不忍再?看。


    他放下伞弯腰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乔祐年翻身?上马,重重扬起马鞭,沉声道:“回刑部。”


    自琼林宴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许多案子,一个接着一个砸到他头上,整日都?忙的焦头烂额,这段时日他连做梦都?是在查案。


    今日是因追踪一个嫌犯到城南客栈,刚拿到人就听见有人从雨中?跑过,喊了声官爷,道看见有个公?子杀了位老人家,他当即便带人追过去,可怎么都?没想到,死者竟会是柳爷爷。


    而嫌犯,竟是褚公?羡。


    ‘你信我吗’


    他信,但只有他信没用。


    褚公?羡是唯一在案发?现场的人,有最大的嫌疑。


    他必须得尽快查清此案,还?死者公?道,还?褚公?羡清白-


    一辆马车疾行在雨中?,暴雨淹没了大半的打斗声。


    重云重重挥着马鞭,不敢有片刻停顿。


    马车里,谢蘅烦躁的神情中?带着几丝麻木。


    半月来,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若早知这些人如?此锲而不舍,他那日绝对不会去琼林宴!


    “世子,二皇子的人拦下了。”


    重云的声音在雨声中?听的并不真切,谢蘅不耐的嗯了声。


    这几次刺杀,几乎都?是谢澹的人替他拦下来的,他不知想到什么,冷嗤了声。


    他对他倒是寄予厚望,竟不惜在他身?上耗费如?此人力。


    有谢澹的人在总算又是有惊无险,谢蘅回到府中?泡了个热水澡,刚要歇下重云便推门而入:“世子。”


    这个时辰若无要事,重云绝不会来扰他。


    谢蘅皱了皱眉,走出屏风:“怎么了?”


    “出事了。”


    重云神色凝重道:“兵部失窃了。”


    谢蘅一愣,兵部失窃?


    如?今枢密院和三衙几乎架空兵部,兵部几等同于名存实亡,有什么好失窃的?


    重云声音低沉道:“近一年来北廑暗探猖獗,枢密院三衙多次出事后,前段时日三方秘商,兵行险着将城防图存放于兵部,原本该是绝密消息却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就在今夜,城防图被盗。”


    “眼下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台中?丞,枢密院使?,王爷都?已经接到旨意,封锁城门,合力追查城防图。”


    谢蘅短暂的错愕后,气笑了:“兵部是草包么,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等绝密消息泄出,这其中?必定是有奸细的。


    “父王可还?留下了什么话?”


    重云道:“王爷说这几日玉京不太平,请世子不要出门。”


    谢蘅冷哼了声:“七日前我歇在屋中?不也一样遇刺,他们一心置我于死地?,我出不出门又有何区别。”


    重云拱手郑重道:“属下已将暗卫全部调动?到世子院中?,全府戒严,不会再?出纰漏。”


    谢蘅没再?吭声,转身?进了里间-


    大雨一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停息,灵堂已经布置好,柳春望父子跪在灵前烧纸,时有抽泣声传来,柳襄和宋长策靠在堂屋外的柱上望着黑夜,泪落无声。


    老管家得了重病,他们心里早有准备,知道也就是这两月的事,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老管家会惨死街头。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无法接受。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府中?许多人都?彻夜未眠。


    柳襄和宋长策在屋外守了一夜,柳清阳和宋槐江在书房内坐了一夜。


    天边逐渐泛起鱼白,柳春望再?次出来劝二人回房休息,柳襄和宋长策仍旧未动?。


    天就快要亮了,他们得去刑部,老管家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昨夜他们已经知晓乔祐年将褚公?羡押入刑部大牢,可他们不信这是褚公?羡做的,不论如?何,他们都?得亲自去见见他。


    总算熬到了辰时,二人正要动?身?前往刑部,柳清阳便过来了。


    “你们去何处?”


    柳襄哭了半夜又守到天亮,此时已很有些憔悴,声音也有几分沙哑:“爹爹,我要去刑部。”


    她必须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清阳沉默几息后,道:“你要去见褚公?羡?”


    “是。”


    “你认为?不是他做的?”柳清阳又道。


    柳襄垂眸握紧手中?的剑,半晌后,道:“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抛开?信任不谈,褚公?羡没有杀柳爷爷的任何动?机。


    柳清阳看向宋长策:“你也这么认为??”


    宋长策点头:“嗯。”


    半晌后,柳清阳屏退下人,沉声道:“你们现在见不到他。”


    柳襄一怔:“为?何?”


    柳清阳神情凝重道:“一刻钟前,祐年送来消息,刑部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随后,宫中?就传来了旨意,凡六品以上官员今日全部禁足府中?,无召不得出门。”


    柳襄宋长策对此都?既震惊又不解:“为?何会突然这样?”


    “不知道。”


    柳清阳:“昨夜几位重臣连夜进宫,今日已全城戒严,大街小巷四处可见官兵,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能出门,柳爷爷怎么办?”柳襄着急道。


    柳清阳看向灵堂,沉声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不会让柳叔枉死。”


    柳襄和宋长策转头看向灵堂,一想到慈和的老管家送回来时的惨状,又都?忍不住落下眼泪。


    之后几日,枢密院,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府衙的人每日轮流到大大小小的府邸搜查,审问?,但凡有说不出三日前暴雨那日的行踪且没有人证的,无一例外全都?被带走。


    一时之间,玉京上下人心惶惶。


    到了第五日,各府的禁足令才解除,这日,正也是老管家下葬之日。


    老管家厚葬于柳家祖坟。


    柳襄宋长策才回府就被叫到了书房。


    “爹爹,可是柳爷爷的案子有了消息?”柳襄一进书房,急忙问?道。


    她和宋长策从祖坟回来就去了刑部,可刑部仍旧戒严,任何人不得探望,别说褚公?羡,就连乔祐年他们都?没能见到。


    柳清阳面色沉凝的看了二人半晌,将一旁的圣旨递给柳襄:“圣上密旨。”


    柳襄与宋长策闻言皆是一惊。


    好半晌后,柳襄才缓过神来,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圣旨,又看向柳清阳,有些不确定道:“爹爹,这是给我们的?”


    柳清阳点头:“嗯。”


    随后,他道:“兵部的城防图被盗了。”


    柳襄宋长策闻言自是万分震惊。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被盗走?


    “所以这就是这几日各府禁足的原因?”柳襄皱眉道。


    柳清阳嗯了声,深吸一口气后将圣旨交给柳襄后,神情凝重道:“几日前大理寺,刑部,枢密院御史?台,府衙都?接了圣旨调查此案,虽然抓获了不少北廑潜伏在京的暗探,但依旧没有城防图的下落,城防图放入兵部后防守极其森严,圣上疑心此事另有蹊跷。”


    柳襄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爹爹是说朝中?有奸细?”


    “嗯。”


    柳清阳站起身?,郑重看向二人:“如?今朝中?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奸细想要渗透这几处非一时能成,而如?今朝中?只有我们柳家是离京十数载刚刚回京,且在京中?没有根基,最为?清白,但我与槐江若有行动?,必定会惹来多方注意,所以圣上命你二人全力寻找城防图。”


    柳襄看了眼密旨上自己和宋长策的名字,将视线落到圣旨最后,轻轻皱起眉头:“另暗中?查出朝中?奸细?”


    追查城防图便罢,可查奸细这么重要的事怎会交给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心眼子的人去做?


    “同理,查清奸细必也得十分信任之人可做,况且……”


    柳清阳看向柳襄:“这京中?还?有谁比我们更了解北廑人?”


    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


    但柳襄和宋长策还?是有些懵。


    他们只会打仗,哪里会查什么案子啊?


    柳襄忍不住道:“爹爹,圣上就真的放心让我们去查?”


    这会不会太儿戏了?


    柳清阳与宋槐江对视一眼后,道:“除你二人之外,还?有人。”


    柳襄忙道:“还?有几人?都?有谁?”


    “我也不知。”


    柳清阳拿起两块巴掌大的金牌分别递给二人,交代?道:“此事事关重大,属于一级机密,从现在开?始你二人所有行动?都?不得与我汇报,且不可动?用将军府任何势力,也就是说在此事上你们无人可用,包括赤雨。”


    “而参与此事的其他人,除了圣上和你们几人外无人可知,也有可能连你们自己都?不知彼此身?份。”


    柳襄和宋长策对视一眼后,皆茫然又郑重的接过金牌。


    他们有预感,对比于先前在边关的任务,这一次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史?无前例的艰难。


    柳清阳又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柳襄:“他们的身?份就在里头。”


    小盒子用特殊秘条封着,但凡打开?过必定留痕迹。


    柳襄小心翼翼接过从未开?封的盒子,柳清阳又道:“褚公?羡牵扯进了此次城防图失窃案,现在是重犯,别说你们,便是我都?见不到。”


    柳清阳顿了顿,拍了拍柳襄的肩:“柳叔的案子已经并案调查,此案我无法插手了。”


    说完,柳清阳与宋槐江便出了书房。


    走出院子后二人驻足回头望着书房,目光担忧而沉重。


    “将军,他们真的可以吗?”


    柳清阳苦笑道:“圣上密旨,还?能如?何?”


    一切,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书房内,柳襄和宋长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化完褚公?羡陷入城防图失窃案的消息,二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围绕在书案旁,紧张的盯着那巴掌大的小盒子。


    好半晌后,宋长策道:“这么小,能装下什么?”


    柳襄猜测:“或许只是几个名字?”


    “有道理。”宋长策点头。


    又过了半晌,宋长策道:“我们在等它自己打开?吗?”


    柳襄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那我开?了?”


    宋长策:“嗯。”


    柳襄屏气凝神,缓缓撕下封条,打开?盒子。


    在宋长策紧张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的拿出盒子里的纸条。


    薄薄的纸条上共有两行字。


    柳襄缓缓念道:“五月二十七黄昏,护城河,向东第三十九株柳树下。”


    宋长策看向下一句,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暗语?”


    柳襄沉默片刻后,道:“……今天二十几?”


    宋长策:“二十七……”


    二人抬眸对视一眼,然后飞快的同时看向屋外,只见太阳刚好没过屋顶!


    短暂的沉静后,二人同时直起身?子,一人点烛火,一人将纸条放入烛火上,待纸条全数化为?灰烬,二人拿起剑快步出了门。


    来不及让人备马,柳襄宋长策直奔马厮,牵出自己的马追着夕阳疾驰而去。


    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一匹快马也飞快向同一个方向而去。


    第25章


    夕阳洒在柳树梢,河面泛起波光粼粼的金色。


    全城戒严,往日热闹的护城河边空旷寂寥,马蹄声突然响起,两匹战马几近并肩疾驰而来,掠过第三十棵柳树时逐渐放缓速度,最终在第三十九棵柳树旁拉紧了缰绳。


    “吁!”


    马儿仰首嘶鸣一声,在原地打了个转后乖顺的安静下来。


    柳襄和宋长策自马背上四下打量,柳树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条官道戒严过了时辰已没有百姓行走,偶有官兵路过,但目不斜视不曾有半点停留。


    显然,他们的同伴还没有到。


    二人翻身下马,将战马拴在柳树上,马儿低头吃着柳树下的青草,二人背靠着柳树等待他们的同伴,赏着夕阳,静谧而美?好。


    不算短暂的等待中,宋长策衔了根青草在嘴里,用手?肘碰了碰柳襄道:“你觉得会是谁啊?”


    柳襄望着河面的金光,摇头:“想不到。”


    “那你希望是谁?”


    宋长策取下嘴边的青草捏在指尖,侧身看向她,道:“我越想越觉得这?事过于危险和复杂,圣上怎么也应该派个厉害些的来吧。”


    柳襄对此表示很认同。


    她和宋长策武功是不错,战场之上也还算敏捷灵活,可?玉京各大?世家盘根错节,底蕴深厚,其?中弯弯绕绕听着头都疼,更?别说能斡旋其?中。


    “我倒挺希望有大?表哥。”


    柳襄回京时间短,认识的人不多,想了一圈觉得乔相年是最好的人选。


    宋长策咧嘴一笑:“跟我想一块去了。”


    “乔大?哥的脑子加上我们的武功,不管其?他人如何,都不会太艰难。”


    话音刚落,手?被?一股力道拉扯,他回头望去,却见他的坐骑正从他手?里拽那根青草,宋长策捏紧青草,斥道:“地上那么多,抢我手?里的作甚。”


    “还抢!放嘴!”


    柳襄看着他跟一只马儿较劲,不由轻轻勾了勾唇角。


    这?是她这?几日来,第一次笑。


    而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被?几根细长的手?指掀开,里头的人一抬眸就看向夕阳柳树下二人二马,少年正低头训斥马儿,少女抱臂靠着柳树轻轻笑着,画面和谐而美?好,犹如一副绝妙丹青。


    谢蘅只扫了一眼便?放下车帘,放下车帘前他瞥了眼天边半个夕阳。


    他们倒是会找地方,竟借着戒严的便?利跑来这?里幽会。


    这?时,柳襄二人也听到了动静,先后?抬头望去,只见一辆熟悉的马车正匀速朝他们驶来,明王府的金牌在马车壁上轻轻晃动着,在余晖中耀眼夺目。


    柳襄绷直唇,宋长策皱起眉。


    他们几乎同时低下头,心中暗道,应该也是路过的吧。


    可?这?条路已经到了封锁时间,非巡逻官兵或有要?务在身的官员外不得进入。


    谢蘅虽为明王府世子,但目前还未有官职在身。


    不过,谢蘅不一样。


    他在哪里都是例外,出现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们低头看着脚下的青草地,仿若只要?他们不去看那辆娇气的马车,它就不会在他们身边停下。


    明明不过几息,二人却觉得万分难熬。


    而在他们的屏气凝神中,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不偏不倚,刚好对着他们这?棵柳树。


    柳襄仍旧抱有一丝幻想。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圣上怎么可?能会派这?脆皮世子干这?么要?命的事!且明王爷肯定舍不得这?金疙瘩的!


    她深吸一口抬头望去,正好谢蘅也掀开车帘,朝外看来。


    目光蓦地对上,二人双双一僵。


    谢蘅紧攥着车帘,目光深沉。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们,不过是他们到这?里幽会,刚好选择了这?棵树罢了。


    空气诡异的沉静半晌后?。


    柳襄扯出一抹笑,率先向谢蘅打招呼:“好巧啊,世子也来赏夕阳吗?”


    就在她话出口的那一瞬,她清晰的看见谢蘅那几根手?指突然用力攥住车帘,好似下一刻就要?将车帘撕碎般,那双高傲的丹凤眼中满是风雨欲来的沉色,犹如带着寒霜的利刃,疯狂朝她席卷而来。


    柳襄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谢蘅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等日出。”


    柳襄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微微直起身子,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眼也不错的盯着谢蘅,轻声道:“日出还早,不如结伴而行?”


    看着柳襄紧张的神情,谢蘅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他狠狠放下车帘,气的连最后?一句暗语都没对。


    他近日是哪里碍圣上的眼了吗?


    莫名其?妙给他弄这?么个密旨便?罢了,还给他配这?样的同伴,一个女流氓一个愣头青,加起来也凑不出一个心眼子,他也别查什么奸细了,直接洗干净脖子送人头吧!


    虽然没有得到最后?一句暗语,但见此,柳襄和宋长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被?捏的皱巴巴的车帘,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圣上为什么会选这?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金疙瘩脆世子来做这?么要?命的事。


    他能做什么?


    瞪死北廑人还是骂死北廑人?


    圣上是真的想找出城防图和奸细吗?


    还是以他们为幌子,实则暗中还安排了其?他人。


    好在两方没有僵持太久,便?又有马蹄声传来。


    柳襄宋长策期待的抬眸望去,如此大?事,圣上怎么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很厉害的同伴,然而随着那一人一马靠近,二人的心同时沉到了谷底。


    与他们的沮丧错愕不同,马背上的人见着他们倒是欢喜的很。


    乔祐年确认自己?没数错柳树后?,又惊又喜的上下看着二人,道:“你们也是来赏夕阳的?”


    柳襄和宋长策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宋长策勉强扯开唇,笑的比哭还难看:“我们等日出。”


    乔祐年双眼肉眼可?见的一亮:“日出还早,不如结伴而行?”


    宋长策皮笑肉不笑:“可?。”


    乔祐年赶紧翻身下马,道:“真的是你们啊,太好了!”


    柳襄双眼无神的看着乔祐年拴马,道:“抗旨会怎样?”


    宋长策:“按律,满门抄斩。”


    柳襄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她的预感果然没有错,这?次的任务将会无比艰险与艰巨!


    宋长策亦是重重一叹。


    一个绣花枕头,一个病秧子,前路一片昏暗!


    “你们在说什么啊?”乔祐年在另一棵柳树上栓好马,欢快的走近二人,这?时背后?突觉一阵寒气袭来,他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含着刀子的眼睛,他怔了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小气……世子?”


    谢蘅紧咬着牙关,恨不得当场瞪死乔祐年。


    那两个没脑子的好歹能打,圣上搞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憨货来是要?作甚!


    乔祐年猛地想到了什么,震惊万分的试探道:“世子……也来赏夕阳吗?”


    不会吧,不可?能吧。


    这?小气鬼这?幅脆身板能查什么奸细啊,北廑人一根手?指都能戳死他吧!


    谢蘅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重云,走。”


    驾车的重云也没想到这?次的秘密同伴会是这?几人,闻言才回过神来,问道:“世子,去哪里?”


    谢蘅:“进宫,抗旨!”


    这?该死的奸细谁爱查谁去查!


    重云:“……”


    他默了默,没动。


    抗旨是行不通的。


    即便?谢蘅再受宠。


    乔祐年终于反应了过来,小声问柳襄:“昭昭表妹,他真的也是啊,但他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们?”


    “我都还没嫌弃他呢,他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


    重云偏头看了他一眼。


    乔祐年立刻转头看向别处:“太阳快落山了,还有人吗?”


    话音刚落,便?又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几人忙抬头看去,越看越眼熟。


    乔祐年皱眉道:“这?怎么像我家的马车?”


    柳襄和宋长策对视一眼,难不成真有乔相年?


    马车缓缓靠近,停在了谢蘅的马车后?面,车帘掀开,下来的人并非乔相年,而是乔月华,几厢错愕之后?,她对出了暗语。


    对于这?个阵容,所有人都万分不解,搞不清圣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其?他人尚且能说得通,可?乔月华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她为何会接到这?样的旨意,一时间,众人心间犹如被?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不清前路。


    而后?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再也无人出现。


    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那就只有认命了。


    最终是乔月华率先拿出令牌,走向那紧闭的车帘,敲了敲车壁,做最后?的确定:“世子,可?有令牌?”


    半晌后?,车帘缝隙处吊出一块巴掌大?的金色令牌。


    乔祐年柳襄和宋长策亦将自己?的令牌拿出,各自确定无误后?,乔月华道:“世子用晚饭了吗?”


    谢蘅没吭声,重云代为回答:“还没有。”


    乔月华便?道:“那不如我们先去用晚饭?也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


    谢蘅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乔月华便?看向柳襄道:“那就去百善楼?”


    柳襄自是点头:“好。”


    百善楼是自家产业,商议要?事比别处都要?放心。


    谢蘅的马车动了后?,几人也各自行动。


    为防人耳目,出了护城河后?就各自分散开,走不同的路前往百善楼-


    柳襄和宋长策的坐骑是战马,要?比其?他人快的多。


    二人进了包房率先点好菜。


    谢蘅不少到百善楼用饭,徐掌柜对他的口味自是清楚些的,听柳襄说要?宴请明王府世子,便?按照谢蘅的口味推荐了菜色。


    乔祐年乔月华的口味徐掌柜就更?清楚了。


    几人陆续到齐,菜也都做好了。


    满满一桌,面前都是各自爱吃的菜,但没一人动筷子。


    因为谢蘅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他冷着一张脸靠在椅背上,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表达他的抗拒。


    乔祐年宋长策都不愿意挨着他。


    于是,他左右两边的人就成了乔月华和柳襄。


    乔月华几经犹豫后?,朝谢蘅道:“世子,请用饭?”


    这?里他的身份最高,他不动筷子,没人敢动。


    这?时,左边传来突兀的声响,谢蘅皱眉瞥了柳襄,对上她那双无辜清澈的眼睛,他又烦躁的挪开,拿起筷子随意夹了点什么在碗中。


    立在不远处的重云轻轻皱了皱眉。


    柳襄见他夹了自己?面前的炒猪肝,颇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他竟然也喜欢吃这?个。


    谢蘅一动筷子,其?他人也就各自开动。


    宋长策乔祐年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吃的极欢。


    乔月华也默默地夹起了面前的菜,只有谢蘅没再动过。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碗里的猪肝,恨不得将碗都丢出去。


    这?猪肝是怎么跑到他碗里的!


    好在他没瞪多久,有一双筷子轻轻伸过来,夹走了他碗里的猪肝。


    谢蘅冷眸看过去,柳襄解释道:“这?双筷子是干净的。”


    说罢,她又重新给谢蘅换了只碗,用新的筷子夹了谢蘅面前的炒笋到他碗里,将筷子递给他:“徐掌柜说世子喜欢吃炒青笋,世子尝尝合不合口味。”


    其?他几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


    过了好半晌,谢蘅才不情不情愿的接过筷子,夹起了青笋。


    柳襄唇角不由轻轻一弯,低头用饭。


    果然是气太狠夹错了,他们嫌弃他,他大?概也是很嫌弃他们的,以他的性子,能过来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吃这?顿饭,就已经让她很意外了。


    心头气不过发些小脾气也没什么的,哄一哄也不是多难的事。


    之后?,几人的一顿饭将食不言寝不语发挥到了极致-


    这?几日城防图失窃案闹的沸沸扬扬,谢邵和谢澹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所有官员的口供都先后?送到了二人的案前,不过,谢邵若查出什么是锦上添花,可?对于谢澹来说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圣上身边的近侍过来时,谢澹正在查看这?几日朝中各官员的口供,他不知?是看什么看的入了神,近侍走近行礼他才察觉,忙将那份已经看了许久的口供翻过来,看向近侍:“何事?”


    近侍眼尖的瞥见那份口供上的名字似乎是新科探花郎宁远微。


    城防图失窃案关乎重大?,他不敢多看,忙垂首道:“回二皇子,陛下有令,请二皇子将安排在明王府世子身边的暗卫调回来。”


    谢澹神色一沉:“为何?”


    近侍如实道:“是谢世子告到陛下面前的,说二皇子监视谢世子。”


    谢澹一愣。


    阿蘅接连几次遇刺不可?能发现不了他的人,可?先前都是默许的,为何会突然要?他撤走暗卫。


    “谢世子还说,从今以后?没有他开口,不许二皇子再监视谢世子。”近侍硬着头皮继续道。


    放眼玉京,也就这?位世子爷敢如此跟二皇子说话了。


    也得亏二皇子不知?为何向来纵容这?个堂弟,否则他连这?话都不敢传。


    谢澹沉默许久后?,才道:“知?道了。”


    近侍忙恭敬告退。


    近侍走后?,谢澹将方才遮掩住的口供翻了过来,又看了许久后?,他沉声道:“去查一查宁远微。”


    他的贴身侍卫一愣,不解道:“主子怀疑宁探花?”


    他一直守在谢澹身后?,谢澹看了这?份口供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他实在是没有寻到半分疑点。


    这?时,磨墨的近侍抬眸看向侍卫。


    这?傻子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脑子怎么还是不会转弯呢?那重点是宁探花吗?那是乔家四姑娘啊!


    二皇子哪次遇到乔家四姑娘的事,不是这?样发半天愣的。


    “这?位宁探花怎么就那么巧合的摔倒在乔四姑娘的马车前呢,这?肯定有疑啊,不仅得查,还得好好查!”近侍边说边给侍卫使眼色。


    侍卫终于反应了过来,忙拱手?道:“是。”


    谢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这?时,外头传来动静,是贵妃娘娘到了。


    谢澹忙将那份口供藏在了最底下,起身迎了出去。


    还没走出书房,贵妃已经进来了。


    她径直走向谢澹案前,看了眼那厚厚一叠口供,又转头看向谢澹:“五日了,可?查到什么了。”


    谢澹颔首道:“回母妃,还没有。”


    贵妃眉间顿时凌厉了几分:“圣上不偏不倚,将这?份差事分别交给你和太子,这?是你眼下最好的机会!”


    谢澹:“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努力。”


    贵妃随手?拿起最上面的口供看着,随口道:“我听说谢蘅将你派去保护他的人遣回来了,还在陛下跟前告了你一状。”


    “是,许是阿蘅误会了。”


    “哼!”贵妃轻嗤了一声:“他倒是不识好歹。”


    谢澹没做声,贵妃将口供缓缓放下,转头看向他:“乔家已经站在了太子一边,明王府绝对不能偏向太子,否则……”


    “是,儿臣明白?。”


    贵妃走后?,谢澹的手?紧攥成拳,眸间郁色翻滚-


    百善楼


    用完饭,几人挪到了茶案前。


    谢蘅一人占了一边,乔祐年宋长策挤到一起,乔月华柳襄则在最外面。


    乔月华在煮茶,柳襄怕挡着她便?往谢蘅的方向挪了挪。


    谢蘅警告的瞥她一眼,柳襄便?又往回侧了侧身子。


    一壶茶煮好,几人还在比谁的嘴闭的更?严实。


    直到面前茶香飘来,柳襄终是忍不住问道:“二表哥,我听爹爹说褚公羡也牵扯进城防图失窃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沉寂,气氛稍微有所缓解。


    乔祐年松了口气,看了眼几人,道:“想来你们现在都已经知?道在那夜城防图失窃了,本?来这?应该是两桩案子,但后?来大?理?寺追踪城防图时,发现那奸细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在城南,褚公羡屋舍附近。”


    柳襄皱眉:“或许是巧合?”


    她不信褚公羡会是北廑奸细。


    谢蘅见她为褚公羡说话,若有若无的瞥了她一眼。


    “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很快刑部就在褚公羡的屋舍中搜到了一大?叠银票,还有原本?存放城防图的木盒子。”乔祐年顿了顿,看着柳襄道:“现在刑部怀疑,那夜柳爷爷怕是撞见了什么,才会被?褚公羡灭口。”


    柳襄与宋长策对视一眼。


    若城防图失窃真与褚公羡有关,那么被?柳爷爷撞见后?,他确实就有了杀害柳爷爷的动机。


    “你抓褚公羡时,他可?曾说过什么?”柳襄道。


    乔祐年闻言皱眉道:“这?也是我疑惑的点,褚公羡的证词与刑部的猜疑相悖。”


    “那夜,我将柳爷爷送回将军府后?又去了刑部,褚公羡说他遇见柳爷爷时,柳爷爷手?中拿着三把伞,一把撑着,两把抱着,说是自家姑娘和公子传话,要?他给他们送伞。”


    而老管家口中的姑娘和公子自然就是柳襄和宋长策。


    二人在几人的注视下,同时否认:“没有!”


    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柳爷爷给他们送伞!


    “褚公羡说他与柳爷爷分开后?察觉到不对劲,柳爷爷的衣裳是上好的料子,玉佩也非凡品,一看便?知?主人家待柳爷爷很是宽厚,应当不可?能在暴雨天让柳爷爷去送伞,他怕柳爷爷出事,便?赶紧转身去寻柳爷爷,他找到柳爷爷时柳爷爷已经没气息了,且刚找到我便?赶到了。”乔祐年将那也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又道:


    “若褚公羡所说为实,而你们又并没有让柳爷爷送伞,那么柳爷爷出门一定是另有隐情,如此,柳爷爷巧合到城南撞破城防图奸细被?灭口便?说不通了。”


    这?事听起来越来越复杂了。


    一时理?不清头绪,就各自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谢蘅突然开口:“我听闻你们那位老管家患了病,且他儿孙都在将军府,按理?身边离不得人,那么他是如何孤身一人出的府?”


    柳襄愣了愣后?,道:“我记得柳春望说过,门房那日拉了一下午的肚子,门口短暂的离过人,柳爷爷许是那时出的府。”


    谢蘅淡淡道:“除了门房,你们府中那日下午还有谁拉肚子?”


    柳襄看向宋长策,宋长策怔愣后?不太确定的摇头:“好像没听说了。”


    “那就奇怪了,怎么这?么巧合只有门房吃坏了肚子。”谢蘅睥睨着柳襄,不紧不慢道:“你们的老管家又怎么刚好那会儿身边离了人,自己?孤身出了府?”


    “还有你。”


    谢蘅看向白?痴一样看着乔祐年:“是谁向你报的案,为何不抓住他?”


    一语激起千层浪。


    柳襄宋长策乔祐年犹如被?当头棒喝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后?,乔祐年底气不足道:“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且那时雨太大?,那人喊完就不见了踪影。


    谢蘅冷哼了声,没搭理?他。


    乔月华认真听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柳襄:“昭昭表妹,你们回京后?可?是招了下人进府?”


    谢蘅所言不差,老管家是怎么出的府一定是有大?问题的。


    想要?引开门房且假传柳襄的话让老管家出门送伞,这?个人必定得是将军府的,且他说的话还能取信于老管家。


    柳襄也意识到了什么,攥紧拳道:“是。”


    所以,将军府也有奸细!


    她先前没有见到褚公羡和乔祐年,并不知?其?中还有这?般隐情,也就没往将军府怀疑。


    “现在该怎么办?”乔祐年道:“去将军府找出那人?”


    柳襄正要?起身,就听谢蘅道:“坐下!”


    她抬眸望他一眼,默默的放下剑。


    “你们中间有谁敢抗旨吗?”谢蘅冷冷问道。


    几人虽不明白?他为何这?般问,但都摇了摇头。


    他谢蘅都不敢,他们能敢?


    “既然没有,那就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谢蘅咬牙切齿道:“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否则,自去圣上那里请罪退出。”


    “我们是奉密旨暗中调查此案,唯一的优势就是让对方出其?不意,摸不到我们的底细,你们大?张旗鼓结伴跑去将军府查案子,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他大?约是上半辈子造了太多孽,今日才摊上这?几个莽货!


    “如今两案既已并查,那么就从柳家管家遇害开始查起。”


    谢蘅见他们态度尚还合心意,语气才稍微缓和几分:“既然你们都信任褚公羡,那就先按照他的证词查起,这?个案子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褚公羡说谎,二是有人栽赃,只要?其?中一条线走不通,剩下那条就是真相。”


    一阵死寂后?,柳襄殷勤的给他添了杯茶,道:“世子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做?”


    谢蘅心气勉强顺些,饮了口茶后?,道:“各司其?职,分头行动。”


    柳襄宋长策对视一眼,点头:“嗯。”


    乔祐年皱了皱眉头:“现在已查不下去了,报案那人没有任何线索。”


    谢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若这?真是一个局,那么乔祐年亦身在局中,那些人便?是看准乔祐年经验不足,才会选择将案子送到他的面前。


    圣上一定是觉得他活的太顺心了,才给他找这?么个破差事!


    谢蘅烦躁的拢了拢衣袖:“挨家按户问,看有没有目击证人。”


    “再去褚公羡屋舍看看。”


    乔祐年嗯了声。


    其?实这?几日他已经搜过几次了,屋舍也去看过,但都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这?时,乔月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道:“那我们以后?该以何人为主?”


    这?话一出,几人都不由陷入沉思。


    谢蘅脑袋确实好使,但是,他脾性太差了,太不可?控了,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以他为主他们怕是生?死难料,可?他们这?几人在查案上似乎没有他有经验,稍有偏差,一样生?死难料。


    乔月华这?时看向柳襄,道:“昭昭表妹毕竟带过兵,或许合适。”


    这?样一说也在理?。


    乔祐年附和:“我同意。”


    宋长策自然不反对。


    谢蘅好整以暇的看向柳襄。


    柳襄轻轻皱了皱眉头:“……可?查案和带兵毕竟有些不同,二表哥这?些日子也经手?了一些案子,要?不,还是二表哥……”


    “不行!”


    她还没说完,就被?谢蘅冷声打断。


    “本?世子还没活够!”


    其?余几人:“……”


    乔祐年回过神来后?,怒道:“小气鬼你什么意……”


    他还未说完就被?宋长策按了回来。


    虽然人家世子话说的难听,但还是有些道理?的。


    场面就这?么僵持下来,半晌后?,乔月华道:“那不如这?样,以后?重要?决定就以昭昭表妹和世子为主?”


    一文一武,也正合适。


    柳襄和谢蘅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行。”


    柳襄想着,就算这?脆世子脾性再不好,她只要?多哄哄就行了,总不至于任他拉着他们去死,况且她觉得他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难搞,只要?顺毛摸还是很好哄的。


    谢蘅想着,这?女流氓好拿捏,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唬住,也不怕以后?与她意见相悖。


    第26章


    夜色降临,街边陆续亮起灯火,万分璀璨。


    谢蘅靠在窗边看了半晌,见?时辰差不多了,道?:“今夜分开行?动,你们回将军府查,乔祐年去案发附近找线索,我去褚公羡的屋舍。”


    柳襄点头:“好。”


    转念间她似想到了什么,问道:“世子的暗卫可都在?”


    从护城河过来,她没有感受到暗处有任何气息,就算她的内力不如他的暗卫,也不应该毫无察觉才对。


    谢蘅没吭声,重?云便道?:“圣上密旨除参与此案的几人外,任何人不得知晓我们行?踪,包括暗卫。”


    既然要查的是奸细,自然越谨慎越好,各府的暗卫都?不一定能全信。


    柳襄皱了皱眉头。


    所以现在谢蘅身边只有重?云。


    她想到之前几次遇见?谢蘅的情景,很有些?不放心,便朝宋长策道?:“你回将军府查,我随世子去褚公羡的屋舍。”


    宋长策瞥了眼谢蘅,喔了声。


    乔月华这时道?:“那我同二哥哥一起。”


    “也行?。”柳襄道?。


    乔祐年已?经在街边排查几次都?没有线索,乔月华心细,或许她能有不一样的发现也说?不定。


    谢蘅对这个安排也没有什么意见?。


    虽然他并不想跟这个女流氓同行?,但他对自己的处境还?算有自知之明,相比起来,命还?是更重?要些?。


    几人商议完,便各自行?动。


    谢蘅那辆马车太招摇,柳襄便提议骑马过去。


    谢蘅瞥了眼她那匹格外健壮高大的战马,冷冷瞪着柳襄:“你觉得本世子能上得去?”


    重?云便道?:“属下去买一匹马。”


    重?云离开后,柳襄与谢蘅大眼瞪小?眼。


    但这毕竟是正街,二人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柳襄便牵着战马,靠近谢蘅道?:“我们先往城南走?”


    谢蘅顿时防备的看着她。


    柳襄:“……我们挡路了。”


    她要怎么跟他解释,她真的不会再对他做什么他才会信呢。


    谢蘅大概是确定她确实?没有居心不良,这才不耐的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柳襄忙牵着马跟上去。


    二人并行?一段路后,柳襄突然开口道?:“世子要不是试试?它很乖的。”


    这才走出几十步,他就偷偷瞥她的马好几回了。


    谢蘅被?看穿心思,很有些?烦躁的冷哼了声:“不试!”


    柳襄:“喔。”


    没过多久,重?云便牵着一匹比战马矮小?些?的马回来了。


    柳襄看着重?云将谢蘅搀扶上马后,翻身落在谢蘅身后,心头便大约明白了什么。


    她看得出来谢蘅对马并不恐惧,甚至还?有几分喜欢,大概是因?自小?身子弱,才没有学骑马。


    重?云碍于谢蘅骑的并不快,柳襄一直保持着落后他们一步,大约过了三刻钟,几人才根据乔祐年给的地址找到了褚公羡的屋舍。


    褚公羡租赁的屋舍不大,只是间一进一出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树,和一张简约的石桌,一眼就能望到头。


    重?云和柳襄将马拴在树上,点了火折子将谢蘅护在中?间打开了屋舍。


    进屋后,柳襄点亮屋中?两根蜡烛,递给重?云一根,几人开始分开寻找。


    屋舍中?很简陋,因?刑部翻找几次已?经很有些?凌乱,谢蘅和重?云往床榻边搜,柳襄则去书案。


    诚如乔祐年所言,这里已?经被?搜过几次,几乎寻不出什么线索了,几人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二表哥说?过,刑部最初来时门上是有锁的,且未有被?撬过的痕迹。”柳襄若有所思道?:“我方才已?经检查了几扇窗户,都?没有任何疑点。”


    门窗都?是完好的,那么银票和装城防图的木盒子又是怎么被?放进来的。


    “若是被?栽赃就一定会有疑点,否则,褚公羡就是凶手。”


    谢蘅淡声说?完,缓缓走至书架,顺手敲了敲墙壁。


    实?心的,没有暗室。


    柳襄跟着他来到书架旁,谢蘅随手拿了本书翻了翻,正当他要放回去时,被?柳襄一把按住:“等等。”


    谢蘅盯着按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眼神?顿时沉了下去:“放……”


    “这里怎么像是被?打湿过?”


    柳襄举着烛火靠近那本书道?。


    谢蘅一愣,也仔细望去,果然书上方有很小?的一角似乎被?淋湿过。


    几乎是同时,二人抬头看向书架上方。


    柳襄松开谢蘅的手,垫起脚尖去拿最上头那一排书,但怎么都?还?差一点,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取下外头那本书,墨色的衣袖划过柳襄的手腕,淡淡的檀香顿时就萦绕在鼻尖。


    她微微愣了愣后,才收回手看向谢蘅手中?的书。


    这一本书有一半是被?打湿过的,且是偏书架里头的一侧。


    谢蘅只看了一眼,便后退一步,道?:“重?云,将书架挪开。”


    重?云将烛火递给谢蘅上前去搬书架,柳襄也顺手将烛火递过去,谢蘅淡淡瞥她一眼,她又默默的收回,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二人合力将书架挪开,谢蘅举起烛火上前,轻易便看到书架后面的墙有大片的污渍,像是淋过大雨干涸后的痕迹,而靠墙上方的书几乎是湿透过的。


    三人先后望向书架上方的屋顶。


    重?云:“我上去看看。”


    不多时,重?云便返回,道?:“瓦片是完好无损的,不可能漏雨,但因?下过大雨看不出有没有被?挪动的痕迹。”


    谢蘅柳襄对视了一眼,又快速挪开。


    瓦片是完好的,书架却被?打湿了,这足矣说?明上头的瓦片曾经被?挪动过,而近几日,只有城防图失窃那夜,下过雨。


    柳襄四下打量一眼后,提气一跃而上。


    她在房梁上掏出火折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回到谢蘅身边,拍了拍手道?:“有大片被?淋湿过的痕迹,还?有一个脚印。”


    谢蘅挑眉道?:“看来,褚公羡的确有很大可能是被?冤枉的。”


    若奸细真与他是一路人,就不会从房顶进屋。


    柳襄心里也松了口气,但随后皱眉道?:“可为什么是褚公羡?”


    谢蘅不紧不慢道?:“两个可能,一,他是意外入局,二,他们就是冲着他去的。”


    柳襄沉思片刻后,道?:“意外不大可能。”


    “若褚公羡是被?诬陷的他的口供便是真的,那么也就证明柳爷爷确实?是被?人引到这里的,如果是意外,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谢蘅挑眉看了她一眼。


    脑子这会儿又转的挺快了。


    “可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为何偏偏要杀害柳爷爷嫁祸给他?”柳襄很有些?不解道?。


    谢蘅皱眉看着她。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眨眨眼:“怎么了?”


    谢蘅淡淡挪开目光:“没什么,只是发现你的脑子时灵时不灵。”


    柳襄:“……”


    他是在骂她吧?


    “褚公羡是怎么进的乔……”


    “谁!”柳襄目光一凛,一把将谢蘅拽到身后。


    谢蘅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只还?没来得及发作,重?云就已?拔剑追了出去。


    柳襄没敢动,紧紧护在谢蘅身前。


    谢蘅遇刺无数,此时自然也反应了过来。


    他皱眉盯着捏住他手腕的那只手,这一次不似上次有力,似乎是刻意放轻了力道?。


    窗外很快就传来了打斗声,柳襄仔细辨认后心神?一松:“只来了一人。”


    谢蘅闻言抬眸看了眼窗外。


    只来了一人那就不是冲他来的,来杀他的都?是成群结队的。


    打斗声渐远,柳襄拉着谢蘅便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谢蘅低头看了眼手腕,到底是没说?什么。


    走到院子,柳襄快速解开战马,朝谢蘅伸出手:“世子。”


    谢蘅皱眉看向一旁另一匹马。


    柳襄意会到他的意思,解释道?:“这是战马,重?云骑不得。”


    谢蘅挑眉:“按律,我也骑不得。”


    “我在可以。”柳襄道?。


    谢蘅心头一滞,快速瞥了眼柳襄。


    黑夜中?,那双眸子依旧清澈明亮。


    “我不与你同骑。”谢蘅下巴微抬。


    柳襄四下看了眼,没有察觉到危险,点头答应:“嗯,我牵着马。”


    谢蘅做最后的挣扎:“它真的乖吗?”


    他听闻宝马都?有些?烈性且认主,这匹一看就不是寻常战马,他可经不起它一摔。


    柳襄忍着笑?,点头:“嗯,很乖。”


    像是印证柳襄的话般,马儿偏头温和的碰了碰谢蘅。


    谢蘅眼睛亮了亮,这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了手。


    他因?自小?体弱没能学骑射,更没有碰过战马,所幸胜在腿长,借着柳襄的力道?还?算顺利的上了马背。


    但战马比寻常马高处一截,初次坐在上头免不得有几分慌张。


    柳襄见?他紧紧绷着唇,便出声安抚道?:“别怕,我牵着它。”


    谢蘅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本世子如何会怕。”


    柳襄轻轻喔了声。


    谢蘅不满意她这敷衍的态度,正要开口马儿便往前走了一步,他下意识抓紧了鬃毛,这匹马的脾气也确实?是好,被?抓疼了也只是微微扬了扬脖子,轻轻嘶鸣了声。


    谢蘅大约也意识到什么忙将手放到了铁环上,待走出几步适应后,他问道?:“它叫什么?”


    柳襄答道?:“叫雁归,大雁的雁,归来的归。”


    谢蘅眼神?微闪,快速的瞥了眼柳襄。


    今日月光还?算好,他从上而下隐约能看清她半张脸,不同于京中?其他姑娘的打扮,她时常高束着马尾,今日用的是繁星银发冠,在月光下中?似乎格外的亮眼。


    他知战场刀剑无眼,但他从未真正见?过,她自小?长在边关,随父守城,应当是见?多生离死别。


    雁归,何尝不是出征前美好的祝祷。


    狭窄的巷子中?,他们在月光下缓缓往前走着。


    马蹄声轻而缓,好似是生怕惊着马背上的人。


    柳襄不经意间往上瞥了眼,正好瞧见?谢蘅伸手轻轻摸着鬃毛,还?小?心翼翼的抚了抚马脖子,月光下,他那双丹凤眼中?隐有光亮,比寻常柔和了很多。


    柳襄怕惊着他,只看了片刻就挪开视线,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


    她想,或许他也曾羡慕过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吧。


    直到走出巷子,柳襄才仰头问道?:“方才世子想说?什么?”


    谢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接着方才未尽的话道?:“褚公羡可是因?你进的乔家??”


    那日在客栈外若柳襄与褚公羡不相识,乔祐年不可能将玉佩给褚公羡。


    柳襄想了想,点头:“嗯。”


    她知道?二表哥虽然那时对褚公羡有好感,但赠其玉佩确实?是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与褚公羡相识。


    “褚公羡此次之祸有两个原因?,一是得罪了谁,二是挡了谁的道?,他因?你得到乔祐年的玉佩,后与乔相年关系甚好,想要除掉他就得挑拨他与你还?有乔家?的关系,让你和乔家?都?不会出手相助。”谢蘅徐徐道?:“他出身寒门,在京中?没有任何根基,只要你和乔相年不帮他,他此次必是在劫难逃。”


    柳襄蓦地停住脚步,看向谢蘅艰难道?:“如此,若没有我,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遭此劫难。”


    谢蘅垂眸看见?了她眼中?的水光,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就算没有你,褚公羡进翰林院后,也一样会与乔相年结识,互相欣赏,成为知己。”


    谢蘅顿了顿,道?:“乔家?不好下手,他们自然就盯上了老管家?。”


    柳襄直愣愣看着谢蘅,半晌后她快速偏过头,眼泪自脸颊滑落。


    她伸手抹了抹,继续往前走着。


    若他推测的是正确的,那么若没有她与褚公羡相识,或许死的就不是柳爷爷了。


    谢蘅那话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褚公羡才进翰林,会得罪谁,又会挡了谁的道??”柳襄声音闷闷的道?。


    谢蘅短暂的沉默后,道?:“得罪谁我便不知了,若说?挡了谁的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未及弱冠连中?三元,又得乔家?欣赏,且乔大爷如今已?是太子太傅,乔相年将来多半是走父辈之路,那么褚公羡的前路便是一片坦荡。”


    当朝宰相年逾六十,而当年只是连中?两元,高中?状元时已?过三十,而褚公羡未及弱冠连中?三元,这样的少?年天才几朝都?出不了一个。


    褚公羡太过于耀眼了,既受万众瞩目,自然也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会成为北廑暗探的重?要目标。


    柳襄沉默着没有吭声。


    她明白谢蘅的意思,所以她也清楚,他们盯上柳爷爷恐怕不止是因?为她与褚公羡的关系,还?因?为她本身。


    北廑视她为死敌,与她有关的人都?会受她牵连。


    谢蘅瞥了眼低着头气息低沉的姑娘,眸光微微闪了闪后,道?:“褚公羡确为当朝少?年天才,也确会因?此招来祸端,但这一切的错都?不在他己身,而是世道?如此。”


    柳襄微微驻足,抬眸直直看向谢蘅。


    她清澈如水的眸中?带着隐隐的微光,谢蘅低眸对上她的眼,手无意识的攥紧马背上的铁环。


    许久后,柳襄朝他灿烂一笑?,颊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谢谢。”


    她知道?他看似在说?褚公羡,实?则是在安慰她。


    她没想到,矜傲如他竟也会安慰人。


    谢蘅被?那抹笑?晃了眼,偏过头看向前方:“我又没有在安慰你。”


    柳襄也不拆穿他,喔了声后,问道?:“那么世子呢,北廑人为何要刺杀世子?”


    谢蘅沉默半晌不语。


    许久后,他才道?:“大约是记恨我端了他们几个窝点,所以不惜大费周章要置我于死地。”


    柳襄一愣:“世子为何要去招他们?”


    她觉得他还?是挺惜命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招惹北廑人。


    谢蘅瞥她一眼,冷哼了声:“本世子也挺后悔的,若早知道?他们跟狗皮膏药一样,我肯定不招他们。”


    柳襄莫名其妙被?他瞪了眼,心中?不由暗暗思忖她方才又哪句话说?错了?


    “对了,上次在琼林宴,你可有看见?那二人的脸?”谢蘅突然话锋一转,道?。


    柳襄想了想后,摇头:“没有看见?。”


    她当时只看见?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便吓的赶紧躲起来了。


    谢蘅本也没报多大希望,闻言便道?:“还?有其他什么特征吗?”


    柳襄仔细回忆后,仍是摇头:“没有。”


    她哪里见?过那样的场面,压根不敢多看一眼。


    “世子问这作甚,莫非那二人有何问题?”


    谢蘅本不愿意多说?,但如今他们都?奉密旨调查此案,这些?东西便都?成了线索,于是,他徐徐道?:“最初时,我听见?他们在交换什么东西。”


    柳襄一愣:“什么东西?”


    “不知道?。”


    谢蘅道?:“我只听见?那女子说?这次的情报价值很高,会将报酬放在老地方。”


    柳襄顿时就想到了什么,惊愕道?:“会不会就是……城防图?”


    谢蘅也有此猜测,点头:“或许。”


    他也是在听说?城防图失窃后猜到这两者可能有所关联。


    柳襄略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早知如此当初就宁愿与他交手,若是瞧见?了那人是谁,这案子就有了很大的进展。


    “若你瞧清他是谁,恐怕活不到现在。”


    谢蘅看穿她的想法,淡淡道?。


    那人只是对他有所怀疑就追杀了他半月,若是被?柳襄看清了脸,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血洗将军府。


    “世子有怀疑的人吗?”柳襄并不知谢蘅为她挡过一次劫难,喔了声,又道?。


    “有几个。”


    谢蘅一一念了一遍,道?:“这是那日在我之前回宴会的人,并不能完全确定那个人就在这其中?,但他们都?有疑点,得一一查。”


    柳襄苦着脸叹了口气。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底蕴深,想要调查他们的底细何其艰难。


    “云麾将军怕了?”


    谢蘅看着她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挑眉道?。


    柳襄仰头看向他,眨眨眼:“世子都?不怕,我有甚好怕的。”


    谢蘅冷嗤一声,别过头去。


    若她不再觊觎他,或许,他能勉强接受与她合作。


    至于她的那些?桃花,他可以忍一忍,视而不见?。


    第27章


    夜色渐浓,万物沉寂中,马蹄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重云还没有追上来,而柳襄和谢蘅之间除了案情外一时间也没有话聊,二人各自沉默着?着?,边走边等。


    平日这个时辰谢蘅早已就寝,可今夜他竟无?半点困意。


    其实马背上坐着远没有马车舒坦,但大约是因从未经历过?,便觉很是稀奇。


    以往重云带他共乘都是逼不得已?的选择,他从来没像今日这?般悠闲的去享受其中乐趣,且战马比寻常马更为?高?大,自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时不时偷偷摸一摸鬃毛,抚一抚马背,心?情很是愉悦。


    不过?,若是能再快些就更好了。


    他没学过?骑马,但重云带他骑过?几次,他记得是要夹一夹马肚子或扬鞭,马鞭此?时在柳襄手中,他瞥她一眼后,悄悄动了动腿。


    他的动作太轻也很不标准,马儿没有接收到指令,柳襄却有所察觉,她微微抿了抿唇后,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步伐。


    谢蘅眉头轻扬,那双高?傲的丹凤眼里隐现几分新奇。


    走出一段距离,他又动了动腿。


    柳襄默了默后停住脚步,马儿也跟着?停下,她抬头便对上谢蘅疑惑的视线,然后在谢蘅开口前翻身上马落到他身后。


    谢蘅吓了一跳:“你做甚!”


    柳襄从他腰侧伸手拉住缰绳,有些无?奈道:“世子总不能叫我牵着?马跑吧?”


    谢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他一时兴起,倒忘了她还牵着?马的。


    谢蘅个头很高?,柳襄坐在他身后需要从一侧探过?头才能看到前方,如此?一来,她就等于将谢蘅的腰身圈在了怀里。


    “世子坐稳了。”


    说罢她也不待谢蘅开口便轻喝道:“驾!”


    战马已?憋屈的漫步许久,听得指令立刻就撒欢似的往前奔去,谢蘅拒绝的话才到嘴边马儿就已?经跑出了数步。


    他的身体在摇晃中不免碰到了柳襄,黑夜中,耳尖悄悄的泛了红,他抿着?唇想斥柳襄自作主张,想让她滚下去,但最?终还是被策马奔腾的快感?压了下去。


    寒风自耳边呼啸而过?,颠簸也肆意,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畅快。


    柳襄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应该是享受这?一刻的,她默默地控制着?速度,让他尽兴的同?时也不至于因速度过?快受夜风侵袭染上风寒。


    谢蘅确实很享受。


    他贪恋着?这?样的畅快。


    “它还能更快吗?”


    柳襄犹豫了片刻后,点头:“嗯。”


    她怕他身体受不住不敢太快,但美人的要求总是让人不忍拒绝。


    虽然她明知他是谢蘅,是她不可以贪的美色。


    “驾!”


    皓月当空,马蹄声疾,少年恣意。


    这?一刻,他们暂时忘却前嫌,享受着?静谧夜空下的快活。


    可在夜色下,这?样的肆意奔腾也引起了巡逻兵的注意。


    一队巡逻至此?的官兵远远就听见马蹄声,拔出刀拦在前方厉声呵斥道:“前方何人,停下!”


    柳襄谢蘅同?时一怔后,柳襄忙拉住了缰绳:“吁!”


    近日奸细闹的沸沸扬扬,官兵如临大敌般盯着?马上的人,待离得近了看清那张脸后,才连忙收起剑,惊讶道:“世子?!”


    这?位世子爷怎会大半夜当街纵马!


    谢蘅见被认了出来,反应极快的从她手里抢过?缰绳,侧首威胁:“你别出声!”


    若被人知道他与这?女流氓半夜共乘一骑,免不得要传出些什么离谱的风言风语。


    柳襄明白?他的顾虑,嗯了声后默默的将脸藏在他身后。


    “世子,您这?是?”


    一行?官兵惊愕过?后,边试探询问边好奇探头望向谢蘅身后。


    他们看的很清楚,世子背后是一位姑娘!


    京中像世子这?个年纪的公子,大多都会传出些桃艳事?,可明王府世子是个例外,虽得许多贵女倾心?,但他从未对任何姑娘有过?半分青睐。


    在今夜之?前,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位竟然会大半夜带姑娘当街纵马!


    且据他们所知这?位自小身体羸弱,并不曾学过?骑马啊。


    谢蘅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冷眸一横:“看什么看!”


    “让开!”


    官兵忙收回了视线。


    带队的队长缓过?神来,正思索着?是否要就这?么放行?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战马上,他面色猛地一僵,而后神色复杂的望向谢蘅:“世子,这?是战马?”


    当朝律例,除行?军打仗的武将外,任何人不得用战马。


    谢蘅这?时才猛地意识到这?点,他面色一沉,绷直了唇。


    官兵见他神色不对,鼓起勇气拱手道:“请问世子,这?匹战马从何而来?”


    若是平日他或许不敢如此?质询这?位,但现在情况不同?,因城防图丢失全城戒严,人心?惶惶,更何况眼前这?匹战马一看就不寻常,所以即便面前是脾性刁钻恩宠正浓的明王府世子爷,他也不敢就这?么放行?。


    谢蘅紧紧攥着?马背上的铁环。


    战马从何而来?自然是因为?它的主人就在他身后,但若让柳襄露了脸,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世子?”


    官兵队长见谢蘅久不出声,心?中难免生了防备,眸色一沉,拱手道:“还请世子下马。”


    谢蘅瞥了眼地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方才任由心?中贪恋滋长并未感?到异样,如今才觉腿部火辣辣的疼。


    且就算不疼,这?么高?他也下不去。


    谢蘅深吸一口气,内心?天人交战。


    他虽还未入朝,但作为?王府世子他自小便熟读当朝律法,私用战马就算他是明王府世子也得去牢里走一遭,若还交代不清来历的,便是偷盗战马之?罪,那就更严重了。


    “世子……”


    “是我。”


    谢蘅想到的,柳襄自然也想到了,她不可能叫谢蘅背负这?样的重罪,遂松开缰绳翻身下马,掏出腰牌道。


    官兵看见她先是一愣,又快速看了眼脸色不佳的谢蘅,然后才上前仔细校对,确认柳襄的身份后,他忙后退一步拱手道:“原是云麾将军。”


    有柳襄共乘,谢蘅便算不得私用战马。


    不过?,世子怎会和云麾将军半夜纵……幽会?


    前段时日云麾将军在宫宴上轻薄了世子的事?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难不成还真?因此?结下了一段缘分?


    柳襄哪会看不出几个官兵的意思,但他们奉密旨查案之?事?不可泄露,她想了半晌,找出个蹩脚的理由道:“我……我刚刚恰好遇见了世子,就顺路载世子一程。”


    官兵对视一眼,各自垂首压下笑意。


    世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孤身一人大半夜在街上闲逛,况且明王府和骠骑将军府可并不顺路,这?很显然是一对小鸳鸯趁着?夜色偷偷出来幽会的。


    不过?,他们有眼力见,自不会拆穿。


    但是……


    “世子,云麾将军,宵禁后当街纵马,按律要交罚银。”


    柳襄:“……”


    谢蘅:“……”


    二人飞快对视一眼又快速挪开。


    倒也不是他们不知这?条律法,只是方才一时兴浓都忘了。


    柳襄忙低头摸向腰间,这?才想起今日出来的急并没有带钱,她忙看向谢蘅,谢蘅察觉到她的视线,脸色更难看了,咬牙道:


    “本世子身上怎么可能带钱!”


    他的钱都在重云身上。


    柳襄抿了抿唇,脸颊微微发热。


    被当街抓住交罚银已?经够丢人了,交不出来那可就更丢人了。


    “我能不能……”


    柳襄正要开口,便听一阵马蹄声声响起。


    官兵脸色一变,忙转身拔刀拦下:“前方何人,停下!”


    柳襄和谢蘅抬头看向前方,却见是宋长策策马而来。


    宋长策行?至几人跟前喝住了马:“吁!”


    “什么人!”


    官兵手握刀柄呵斥道。


    宋长策拉紧缰绳有些茫然的看向柳襄,又看了眼坐在马背上的谢蘅,一时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官兵询问后掏出腰牌。


    官兵看清腰牌后先是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眼柳襄,然后才折身拱手行?礼:“中郎将。”


    云麾将军怎么幽会还带着?竹马?


    “带银子了吗?”一片寂静中,柳襄问道。


    宋长策摇头:“没有,怎么了?”


    柳襄绷直唇,低下头。


    挺好,又扣住一个。


    官兵遂神色复杂解释道:“中郎将,宵禁后当街纵马,按律罚银五两。”


    宋长策唇角一抽,而后一言难尽的看向柳襄和谢蘅,合着?他们是被巡逻兵给扣住了。


    半晌后,宋长策默默地翻身下马,试图替柳襄辩解:“云麾将军牵着?马,不算纵马吧?”


    柳襄低头不语,谢蘅盯着?鬃毛亦不吭声。


    官兵只得再次解释道:“方才世子带……云麾将军带世子纵马。”


    宋长策:“……”


    他无?声的望着?柳襄,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带谢蘅纵马,且谢蘅又怎么会愿意?


    又是一片沉寂后,宋长策道:“重云呢?”


    他久久没等到柳襄回去,怕出了什么事?便赶了过?来,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话刚落,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这?回官兵有了经验,也不拔刀了,只默默的盯着?来人。


    很快,重云便到了跟前,他看了眼官兵,又看了眼马背上的谢蘅,神色略显茫然。


    柳襄宋长策则眼也不眨的盯着?他,几乎同?时开口:“带钱了吗?”


    重云下意识点头:“带了,怎么了?”


    柳襄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离开这?令人尴尬到无?地自容的地方了。


    官兵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朝重云道:“一共罚银二十两。”


    罚银?


    重云愣了愣,这?才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面色一僵,快速瞥了眼谢蘅。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看着?自家世子此?时的背影他很想笑,他不用去看都能想到世子此?时是怎样的神情。


    重云翻身下马,无?声的数出二十两银票交了。


    这?似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交罚银,很有种荒诞感?。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重云将几人赎了出来,上前恭敬的搀扶着?谢蘅下了战马。


    谢蘅自然不可能从这?里走回去,转身又上了重云骑过?来的马。


    官兵退至一旁,虽然被谢蘅阴沉的气息压的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硬着?头皮恭敬提醒道:“宵禁后,不可再纵马。”


    谢蘅咬牙道:“重云,再交十两。”


    官兵:“……”


    柳襄重回马背后,正看着?被编成辫子的鬃毛发愣,闻言忙看向重云:“能不能再借我们十两?”


    若从这?里牵马走回将军府,天都要亮了。


    重云:“……”


    最?终重云又交了二十两,且因近日京中不太平,官兵怕夜深再出什么岔子,分了两人将他们各自送回了府。


    因有了这?个插曲再加上夜色已?深,柳襄也没了和宋长策探讨案情的精力,回府后各自歇下-


    次日,柳襄和宋长策用完早饭便急急出门,到百善楼与其他人会合。


    他们到时除了谢蘅都已?经到齐了,又等了一刻钟后,终于等来了重云。


    重云在几人疑惑的视线中,道:“世子昨夜受了风寒,今日有些咳嗽不便出门,由我代为?传达。”


    柳襄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昨夜一时爽快跑了约有两刻钟,而后回明王府最?快也要三刻钟,他身子不好,吹了那么久的风受了风寒也不奇怪。


    “世子严重吗?”


    柳襄略有些内疚道。


    重云眼神微闪,道:“不严重,休息两日便好。”


    世子虽然身子不好,但也没差到这?点冷风都吹不得,只是世子从来没有骑过?那么久的马,又跑了一段快马,腿被磨破了皮。


    实情不好说,只能说是受了风寒。


    柳襄闻言稍微放心?些:“嗯,那便好。”


    乔祐年乔月华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只道是昨夜查案查的太晚受了凉,关切一番后,便进?入了正题。


    “近日宵禁严,昨夜去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没查到任何线索。”乔祐年道。


    听见宵禁二字柳襄和宋长策各自垂首,抱剑靠在柱上的重云也轻轻偏过?了头。


    乔祐年并没有察觉到几人的不自然,问道:“你们呢,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柳襄清了清嗓子,道:“褚公羡屋舍的房梁和书架都有被打湿的痕迹,这?几日就案发那夜下过?大雨,应该是有人从屋顶潜进?去将银票和木盒子放到他的屋舍,且后又发现窗外有人,重云追了出去,我担心?他们还有埋伏,便先带世子离开了。”


    几人便都看向重云。


    重云便道:“那人身手不算厉害,但轻功极佳,我追了几个巷子后,在晚市附近跟丢了。”


    虽然线索断了,但从这?几点上几人已?基本能确定,褚公羡是被冤枉的。


    柳襄看向半坐在桌子上的宋长策,道:“府中可有什么进?展?”


    宋长策道:“我昨日问过?门房,他们说那日下午闷热,见门口有人卖冷饮便各自买了一碗,且卖冷饮的大叔是半月前就出现在那附近的。”


    “如此?看来,这?一切竟是早有谋划。”乔月华皱眉道。


    “根据府中下人所言,那日下午案发前有两个人都曾跟在柳爷爷身边,一个是我们回京后进?府的下人,叫李大,签的是月契,另一个是在我们回府前三月前进?府的长工王瘸子,平日负责府中杂扫。”宋长策继续道:“我分别问过?二人柳爷爷失踪前他们的行?踪,都有人证,暂时没有发现疑点。”


    虽然都没有找到实证,但也算是有了方向。


    柳襄这?时看向乔祐年道:“二表哥,能见到褚公羡吗?”


    乔祐年深思片刻后,道:“我可以一试。”


    “但我该问的之?前都已?经问了,他大约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了。”


    柳襄便道:“你问问他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都有谁知道他的住址,近日身边有没有出现可疑之?人,还有再同?他确定他的书架是否在案发前被打湿过?。”


    乔祐年仔细记下后,道:“好。”


    柳襄又看向重云:“只有你见过?昨夜那人,这?两日便去晚市看看能不能碰到他。”


    重云点头:“好。”


    “我们回府审问李大和王瘸子,看能不能有新发现。”柳襄靠在窗前,一抬眼就能将街道两边景象尽收眼底,此?时她望着?街边某处,话音突止。


    宋长策最?先发现,抬眸道:“怎么了?”


    柳襄看着?从糕点铺出来的人,道:“探花郎,叫宁远什么来着??”


    乔月华闻言一愣,抬眸道:“宁远微?”


    乔月姝之?前在珍宝阁赌的就是这?个名字,因此?她对这?人便多了些印象。


    此?时,宋长策已?跳下桌子走到柳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见宁远微提着?一包糕点消失在转角,宋长策皱了皱眉,他第一反应是柳襄莫不是又瞧人生的好看才多问这?一句,但他一回头却见柳襄盯着?宁远微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皱,瞧着?并非是欣赏人美色的样子,他心?念一转,立刻便意会到什么,道:“你怀疑他?”


    柳襄收回目光,道:“昨日世子与我说过?,陷害褚公羡有两种原因,一是他得罪过?什么人,二是,他挡了谁的路。”


    这?么一说,在场几人就都明白?了。


    褚公羡出事?,宁远微是受益人之?一。


    乔祐年面色凝重道:“若是如此?,此?次进?翰林的学子都有嫌疑!”


    “其中高?嵛成和宁远微是最?大受益人。”乔月华道。


    宋长策却若有所思道:“但若说最?大受益者,只能是宁远微。”


    柳襄顿时明了他的意思:“是,同?是少年成名,但有褚公羡在,他的光芒就永远会被压制,你们对他可了解?”


    乔月华犹豫着?道:“我略有耳闻。”


    几人闻言纷纷看向她。


    “大哥哥近日与宁公子走的近,我便听大哥哥说过?几句,这?位宁公子才华横溢,品性甚佳,且很有一番傲骨。”乔月华道:“我也曾在府中与他打过?照面,瞧着?确实是正直之?人。”


    乔祐年认同?的点头:“这?件案子关乎甚大,他若做成可就和北廑暗探有关了。”


    屋中安静半晌后,柳襄直起身子道:“只要有疑就得查,先按方才说的调查,至于宁远微,我去问问世子的意见。”


    重云和宋长策同?是看向她。


    柳襄坦荡道:“昨夜世子因我之?故受了风寒,我该去探望。”


    说罢她也不给重云拒绝的机会,起身离开:“我回府让厨子做些糕点,再去探望世子。”


    宋长策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乔祐年碰了碰他,他才回神。


    “走了,发什么愣?”


    宋长策忙点头:“喔。”


    重云在原地踌躇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先回明王府。


    谢蘅知道柳襄要来探望他,满脸抗拒:“你怎不拒绝?”


    昨夜已?经够丢脸了,他可不想再丢一次。


    “云麾将军雷厉风行?,属下来不及拒绝。”重云道。


    谢蘅没好气瞪他一眼,但最?终也没说将人拒之?门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柳襄提着?糕点进?了谢蘅的院子。


    她远远便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坐在茶案边的谢蘅,忙加快脚步走过?去,经过?窗户时,她探头打了个招呼:“世子。”


    谢蘅淡淡抬眸瞥她一眼后,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糕点上。


    柳襄见此?忙绕过?窗户走进?去,将糕点放在谢蘅面前,道:“我让厨子才做的,还热着?呢,世子尝尝?”


    谢蘅并没动,睥睨着?她:“无?事?献殷勤。”


    “我是来给世子赔罪的。”


    柳襄忙解释道:“昨夜是我大意了,才惹世子染上了风寒,以后定会注意的。”


    谢蘅不满的皱着?眉。


    她真?的相信他身体差到那种地步?


    “对了,我听重云说世子有些咳嗽,现在可好些了?欸?世子受伤了吗?我怎么闻到有药膏味?”


    谢蘅眸光一滞。


    她是狗鼻子吗!


    半晌后,谢蘅拢了拢衣袖,捂嘴轻轻咳嗽了几声后,淡声道:“没受伤,你若无?他事?便回吧。”


    第28章


    柳襄眉头微蹙着,没受伤?可她明明闻到他身上有药膏味。


    谢蘅生怕她看出端倪,眼一横怒斥道:“看什么看!”


    若是以前柳襄肯定立刻就站直了,但现在她看着这凶巴巴的人,不由就?想?到了雁归头上那个辫子?,她快速瞥了眼谢蘅的披散着的乌发,他若是编几个小辫子?,应该很好?看。


    谢蘅见柳襄不仅不动,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心中又添几分火气:“滚出去!”


    这女?流氓如今是愈发明目张胆了!


    柳襄见他真动了气,这才赶紧收回目光,道:“我有?案情跟世子?商量。”


    谢蘅眼神不善的盯着她:“说。”


    但凡她嘴里蹦出任何与案情无关的,他立刻就?叫暗卫将?她赶出去!


    “世子?对探花宁远微可有?了解?”


    柳襄正色道:“根据世子?昨夜推测,褚公羡出事,宁远微是最大的受益人。”


    谢蘅脸色稍缓,冷哼了声?:“还不算太笨。”


    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份口供放在桌上:“这是今晨从二皇子?那里誊抄过来的。”


    柳襄见正是宁远微的口供,便知谢蘅也对宁远微起了疑,忙拿起来细细查看。


    京中各府禁足的那五日,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被问询过,他们所有?人的口供也都存留了下来。


    半晌,柳襄眉头轻轻皱起,低喃道:“四妹妹。”


    案发时?宁远微在城北,且竟是乔月姝作证。


    乔月姝的证词绝不可能出假。


    柳襄又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看出端倪,只得放下,拧眉道:“若是如此,他就?没有?嫌疑了,但,会不会太巧合了。”


    他怎么?就?会偏偏摔倒在四妹妹的马车前?


    谢蘅抬眸淡淡道:“不论是杀人还是放证物,或许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柳襄沉默片刻后,道:“但进褚公羡屋舍的人一定是对褚公羡有?所了解的,或者曾经进过他的屋舍,不然怎么?能刚好?找准书架的位置,隐藏住墙壁和书被雨淋湿过的痕迹。”


    若他们这次没有?发现,只要再下一场雨或者时?间一久,书和墙壁的湿痕就?无从追溯了。


    “杀柳爷爷的时?间对不上,但放证物,宁远微可以。”


    柳襄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谢蘅,道:“他会一点武功,若他不曾藏拙,以他的脚程到褚公羡的屋舍在一个时?辰左右,而刑部是在寅时?后去的褚公羡屋舍搜查,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放银票和证物。”


    谢蘅手指微动,轻轻眯起眸子?看着柳襄。


    一点就?通,还有?救。


    “两日后,云国公府为嫡幼女?举办及笄宴,朝中未婚的青年才俊大多都在邀请之列,宁远微也收到了帖子?。”谢蘅看着桌上的糕点,缓缓道:“如今只是怀疑不好?打草惊蛇,可先与他结交或试探一二。”


    柳襄:“世子?也收到了请帖?”


    谢蘅面?色淡淡:“拒了。”


    柳襄:“……”


    “那我们怎么?进去?”


    及笄宴不比其他得广宴宾客,多是走的近些的才在受邀之列,柳家与云国公府无甚来往,自然不会给柳家送请帖。


    “不是我们,是你。”


    云国公府送请帖时?谢蘅还没有?接到密旨,想?也没想?的就?拒了,像这种及笄宴多是为了相看人家,他没有?兴趣。


    但请帖人家还是留下了,他就?算反悔要过去也无甚要紧。


    柳襄:“……”


    她正要开?口,就?被谢蘅不善的打断:“我带你进去,你觉得合适?”


    柳襄默默地闭了嘴。


    似乎,确实不合适。


    “乔月华应该有?办法。”谢蘅不耐的提点道。


    柳襄眼眸一亮,对喔,三表姐认识很多的贵女?,说不定是收到了帖子?的。


    “好?,我这就?去找三表姐。”


    见谢蘅没吭声?,柳襄便道:“那我走了?”


    谢蘅没好?气斜她:“不然留下用午饭?”


    柳襄自能分辨出这并非真心邀请,干脆利落的拱手:“告辞。”


    柳襄走出院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身回去,这回她没进去,而是在窗户探头进去,道:“对了世子?有?件事我方?才忘了。”


    谢蘅拿着一块糕点刚咬了一口,闻言缓缓转头,只见柳襄趴在窗户上,眼神明亮的看着他。


    “我怕褚公羡会有?危险,二表哥不一定护得住他,世子?有?办法吗?”


    谢蘅咽下糕点,没好?气道:“没办法!”


    他可没有?闲工夫去保护她的桃花!


    柳襄喔了声?,再次告退离开?。


    谢蘅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狠狠咬下一口糕点,重重嚼完,才冷声?道:“人都死哪里去了,本世子?的院子?何时?容人随意进出了!”


    话落,侍卫忙跪地请罪:“属下知错。”


    他们也没想?到云麾将?军会突然折了回来,根本没来得及禀报。


    好?半晌,谢蘅才道:“下不为例!”-


    柳襄先去寻了乔月华,乔家和云国公府也没什?么?来往,并没有?收到及笄宴的请帖,但乔月华答应会在宴会前拿到请帖。


    这桩事了柳襄便打道回府,在府外的巷子?口撞见了宋长策,她忙喝停马,问:“去哪里了?”


    宋长策也拉紧缰绳,目光微沉道:“去了趟李大和王瘸子?家附近。”


    “如何?”柳襄忙问。


    “二人都是玉京人,李大家中共三口人,妻子?和十岁的儿子?,王瘸子?未娶妻,父亲去的早,和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年事已高?,前段时?日还得了重病。”


    宋长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复杂道:“我去问过给王母看病的大夫,大夫说王母的病需要很贵重的药材,原以为王瘸子?拿不出钱,但没想?到半月前,王瘸子?竟买下药,且如数交了诊费,如今王母的病已经有?所好?转。”


    柳襄心中猛地一沉。


    王瘸子?这钱来的太蹊跷了!


    “去见见他。”


    宋长策点头:“我正要回府问他。”


    但二人没想?到王瘸子?今日竟告了假。


    柳春望道:“他昨晚告假说今日要去为他母亲抓药。”


    柳襄宋长策对视一眼,后者沉声?道:


    “我才见过那位大夫,王瘸子?今日没有?去抓过药。”


    “不好?!”


    柳襄脸色一变,飞快往外走:“去他家!”


    二人牵了马急急朝王瘸子?家而去,然才到巷口,就?远远看见一堆人围在塘子?边,且还有?官兵。


    柳襄暗道不好?,忙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宋长策接过她的缰绳将?马牵到路边。


    柳襄刚靠近人群,乔祐年就?发现了她,赶紧招手:“昭昭表妹,我正要派人去找你。”


    柳襄:“怎么?了?”


    “半个时?辰前,有?人在这里发现一具尸体报案。”乔祐年快速道:“路边有?滑倒的痕迹,应是昨夜路过时?不慎掉入塘子?,我问了附近的人,有?人说他在柳家做长工,你快看看认不认识。”


    柳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


    虽然已经泡肿了,但柳襄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尸体正是王瘸子?。


    她偏头看向乔祐年,神色凝重道:“是王瘸子?,我们刚查出他有?问题,正要来找他。”


    乔祐年闻言面?色一变,猛地再看向那具尸体,怎么?可能这么?巧,才查到他身上,他就?失足落水。


    这恐怕是灭口!


    “从何处掉落的?”柳襄问道。


    乔祐年伸手一指:“在那边,我方?才检查过,石头边有?一道明显的泥土划痕,很像是失足滑倒跌下去的。”


    柳襄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遍,虽也没有?发现不妥,但她清楚这事一定有?蹊跷。


    “去他家中看看。”


    乔祐年点头:“嗯。”


    官兵抬着王瘸子?的尸体送回去,王母一见便当场晕了过去。


    乔祐年忙让人去请大夫。


    有?刑部的人在,柳襄宋长策不好?进屋搜查,便都等在院中,不多时?,乔祐年便捏着一张银票出来了。


    “在他床底下找到的。”


    柳襄宋长策看着那张银票,脸色一片暗沉,王瘸子?的底细他们很清楚,绝不可能会有?这么?大面?额的银票!


    “看来,是灭口无疑了。”


    乔祐年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眼杂你们不好?久留,先回去,我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别的证据。”


    柳襄点头:“嗯。”


    “对了,两日后云国公府嫡幼女?及笄宴,我们得去。”


    乔祐年:“好?。”


    柳襄和宋长策牵马离开?时?,乔祐年眼尖的瞥见柳襄马背上系着红色铃铛的辫子?,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打扮?”


    柳襄眼神一闪。


    这是谢蘅昨夜编的辫子?,她觉得挺好?看就?用绳子?系上了,早上出门前又拿了颗铃铛串在了上头。


    但这话说出去难免叫人误会,便道:“随便编的。”


    宋长策方?才就?发现了,闻言便道:“给我一颗铃铛,我也给惊鸿编一个。”


    惊鸿是宋长策的坐骑,亦是难得的宝马。


    “我也要。”


    乔祐年忙道。


    柳襄只能道:“今日没带出来,回头给你们。”


    二人不疑有?他,自是说好?。


    _


    乔月华温婉大方?,才情了得,在京中的人缘极好?,加上她又是当朝帝师的长孙女?,贵女?们可以说是争相与她结交,且云国公府并无什?么?实权,若能与乔家结交自是一万个愿意,不必乔月华主动开?口,她只要在及笄宴前同与云六姑娘相熟的姑娘们聚一聚,顺口提一提云六姑娘的及笄宴,云家自然就?会送上请帖。


    而乔月华在琼林宴上时?刻将?柳襄带在身边,足矣可见她对这个表妹的看重,国公府只要有?点眼力见,就?不会漏下柳襄。


    柳襄在及笄宴的前一夜收到了请帖,次日一早便梳妆打扮好?前往云国公府。


    她到时?乔月华和乔月姝正要进门,见是她来,姐妹二人便驻足等她,互相问了礼后,乔月姝就?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撒娇:“昭昭表姐,好?久不见,好?想?你啊。”


    乔月姝本禁足期未满,但她毕竟是书香门第的闺秀,平常需要出门应酬,若在家中太久难免叫人生疑,几日前在崔氏的求情下,秦氏严厉的教导一番后,免了她的禁足。


    乔月姝长的漂亮,又聪明可爱,柳襄很喜欢她,闻言便拉住乔月姝的手道:“我也很想?四妹妹。”


    说话间她看见乔月姝腰间的铃铛,愣了愣后道:“婶子?说京中时?下不兴戴铃铛,四妹妹今日怎么?戴了它?来。”


    乔月姝眉头一扬道:“只要好?看自就?有?人追捧,喜欢的人多了不就?时?兴了。”


    这便是高?门贵女?的底气。


    柳襄眼睛亮了亮,那她日后也可以戴铃铛了。


    几人携手进了国公府,被下人引至园中。


    此时?宴席还没开?始,公子?姑娘们都结伴在园中漫步赏花。


    乔月华几人一到就?引来一阵沸腾。


    姑娘们争相过来跟乔月华打招呼,连带着乔月姝和柳襄都沾了不少光。


    公子?们的眼神也时?不时?往这边看。


    乔家姐妹都还没有?定亲,这两年乔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可都是铩羽而归,便已有?人暗自猜疑,乔月华将?来是不是要入宫。


    但这只是猜测,眼下并不见有?任何苗头,也就?没人敢去讨论,毕竟众所周知乔家女?历来都是不会进宫的。


    阮青姝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紧紧攥着手中绣帕。


    在乔月华过来前她也是众星捧月的,可不论在哪里只要乔月华一出现,她就?成?了陪衬,以前只是不甘和嫉妒,而如今……


    阮青姝冷冷盯着乔月华身旁的柳襄,恨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她凭什?么?敢那样对世子?!简直是粗俗蛮横毫无教养!


    柳襄正与娇俏温婉的贵女?们说话,蓦地感到一股凌厉的目光,她便下意识抬眸望去,正好?就?对上阮青姝愤恨的视线,她微微一愣。


    这位姑娘为何这般看着她,她得罪过她?


    乔月姝眼尖的瞧见后,找了个借口将?柳襄拉到一旁,小声?道:“你不记得她了?”


    柳襄闻言更是茫然:“我该记得她?”


    乔月姝一言难尽的看她片刻后,道:“那日你在宫宴上调戏世子?时?她就?在旁边,还骂了你。”


    再次被提起那段荒唐,柳襄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但很快她就?想?起了什?么?,快速看了眼阮青姝。


    她记得当时?确实是在见到有?姑娘跟谢蘅说话时?,她才跑去抢人的。


    阮青姝见柳襄看向她,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柳襄:“……她又瞪我。”


    乔月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喜欢谢蘅,你当众调戏谢蘅,她能不瞪你?”


    柳襄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那她被瞪的不亏。


    若是有?人当着她的面?调戏她喜欢的人,她也会气炸的。


    “那谢蘅呢?”


    柳襄好?奇问道。


    乔月姝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冷笑道:“谢蘅怎么?可能喜欢她?”


    柳襄此时?哪还能听不出乔月姝对阮青姝很有?意见,遂问道:“你们不合?”


    乔月姝左右看了眼,轻声?道:“她的名字是学我的。”


    柳襄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喔,你们都有?一个‘姝’字。”


    “世家高?门给小辈取名大多都会避开?重复的字,她原本叫阮青彤,七岁那年见了我之后,回去就?将?名字改成?了阮青姝。”乔月姝皱着眉头道:“后来她事事学我,衣裳首饰都是这样,且她很会耍心机,好?几次同样的样式都比我先穿出去,还在外造谣说我学她,我又说不过她,我讨厌死她了。”


    柳襄很是不解:“她为何要学你?”


    “嫉妒呗。”


    乔月姝顿了顿,语气低沉道:“那会儿帝后感情正浓,阮贵妃才入宫,阮家还是个六品小官,那年我出门意外碰见她被其他人欺负,见她可怜便上前帮了她,之后我们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知道她改了名字时?,我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没有?怪她,后来见她总是模仿我,我便忍不住去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她恼羞成?怒下将?我骂了一顿,说是总有?一天会比我活的更好?,然后从那以后我们就?再无来往了。”


    “再后来阮贵妃得宠,阮家如日中天,她没少仗着二皇子?表妹的身份欺负我。”


    柳襄越听眉头皱的越深,而后轻轻握住乔月姝的手,道:“若她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乔月姝顿时?就?笑开?,忙不迭点头:“嗯嗯嗯好?呀。”


    她并非忍气吞声?的性子?,只是她实在是说不过阮青姝,每每都只有?吃哑巴亏,但这点子?小事她又不好?意思回去告状。


    随后,乔月姝突然想?到什?么?,担忧道:“昭昭表姐,她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柳襄:“因为谢蘅?”


    “嗯嗯。”


    乔月姝道:“她喜欢死谢蘅了!”


    柳襄:“……”


    她默了默道:“无妨。”


    谢蘅那张脸,那身段,实在很难不叫人喜欢。


    “昭昭表妹。”


    这时?,乔月华突然探出身子?轻轻喊了声?柳襄,见柳襄回头,她便温和道:“昭昭表妹上次不是说喜欢牡丹?那边有?几盆牡丹开?的正好?,让月姝陪你去看看?”


    柳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与人交谈的宁远微。


    她顿时?意会过来,点头道:“好?。”


    乔月姝也忙拉着柳襄朝那边走去。


    “昭昭表姐喜欢牡丹啊,母亲养了一园子?,回头我挑几盆漂亮的送给昭昭表姐。”


    柳襄余光一直落在宁远微身上,闻言点头:“好?啊,多谢四妹妹。”


    二人走到一盆牡丹花前,乔月姝拉着柳襄道:“昭昭表姐,这盆好?看。”


    柳襄察觉到宁远微回头,便垂目看向牡丹,眼前这盆牡丹花确实很漂亮,她不吝夸赞道:“嗯,是很好?看。”


    过了几息,感受到那道目光挪开?后,柳襄便抬起了头,余光瞥见宁远微往后园走去,她便借口要如厕,打算与乔月姝分开?,但没想?到乔月姝闻言说她也要去,柳襄一时?无法拒绝,只能带着乔月姝跟上宁远微。


    正在她想?着要找什?么?机会试探宁远微时?,宁远微已经看见了她们,他先是一愣,迟疑片刻后还是走上前来,拱手行礼:“云麾将?军,乔四姑娘。”


    柳襄颔首回礼,乔月姝则是微微屈膝:“宁大人。”


    宁远微看向乔月姝,郑重躬身一礼道:“多谢上次乔四姑娘赠伞与纸,一直没寻到机会与乔四姑娘道谢,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了乔四姑娘。”


    乔月姝是在大理寺来问询口供时?才知道那日摔倒在她马车前的人是宁远微,那日隔着大雨她没有?看清他的脸,如今近距离一瞧,才发现他竟如此俊俏,面?颊便不由隐隐发红,轻声?道:“不过举手之劳,宁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此处人多眼杂,怕影响乔月姝的声?誉,宁远微不好?多说什?么?,再次真诚道了次谢拱手作别。


    乔月姝看着宁远微消瘦的背影,眼底隐隐泛光:“那会儿在珍宝阁压他时?只是觉得他名字好?听,没想?到他人也长得这么?好?看。”


    柳襄并不知道乔月姝被禁足的事,遂疑惑道:“他与大表哥交好?,去过几次乔家,你没有?见过他?”


    乔月姝摇头:“没见过。”


    她也不大好?意思说自己因为背后骂谢蘅而被禁过足,忙岔开?话题:“我们不是要去如厕吗,快走吧。”


    柳襄又看了眼宁远微,才点头:“嗯。”


    的确,如大表姐和二表哥所说,宁远微看起来很正直,半点不似奸人。


    二人如厕完回来见园中已没什?么?人,颇觉奇怪,一问丫鬟才知竟是太子?二皇子?谢蘅来了,姑娘们都去他们所在的园中赏花了,乔月华也被拉了过去。


    “正好?,这里也清静了。”乔月姝一点儿也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往石凳上一坐,招呼柳襄:“昭昭表姐快坐,吃葡萄。”


    柳襄也不愿意过去凑热闹,便依言坐下。


    就?在二人享受着这里的宁静时?,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便传来:“乔月姝!”


    乔月姝脸色顿时?一黑,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来的是谁,她狠狠咬下一颗葡萄,鼓着腮帮子?翻了个白眼儿。


    柳襄抬头看向被两位贵女?簇拥着走过来的阮青姝,捻了串葡萄慢慢摘着吃,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阮青姝见二人如此态度,脸色更难看了。


    她身后的贵女?见柳襄巍然不动,轻蔑道:“果真是粗鄙之人,不懂礼数。”


    乔月姝登时?回头瞪向那位贵女?:“你骂谁呢!”


    “我骂谁谁心里没数吗?”


    贵女?冷哼道:“果然是从苦寒之地出来的,像没吃过似的。”


    柳襄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一串葡萄,眨眨眼。


    这是在骂她吧?


    “你别太过分了!”


    乔月姝气的站起身怒斥道。


    “过分?”


    阮青姝身边另一位贵女?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捂唇轻笑了几声?后道:“哪里赶得上有?人当着文武百官投怀送抱啊?”


    柳襄终于?确定这是冲着她来的了。


    不过她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她确实对谢蘅投怀送抱了,她们没有?冤枉她。


    柳襄不气,乔月姝却已经快要气炸了,可她一时?又找不到话去反驳,只握着拳瞪着阮青姝,恨不得上去撕了她。


    就?在这时?,柳襄突然开?口道:“你说漏了。”


    几人一愣,纷纷抬眸看向她,只见她朝她们灿烂一笑:“我还亲了他。”


    说完她咬下一颗葡萄,鼓着腮帮子?眯起眼:“真香。”


    周遭顿时?一片死寂。


    乔月姝直愣愣的看着柳襄,双眼圆瞪。


    几息后,众人终于?回神,这回是阮青姝恨不得扑上去撕了柳襄,她气的眼睛发红,指着柳襄声?音尖锐:“你真不要脸!”


    另外两位贵女?也忙帮腔:“就?是,怎有?人做了这种出格之事还引以为荣的,你们将?军府就?是这样的教养吗?”


    “我听说有?人只是副将?的夫人带大的,府里没有?主母,怪不得如此轻浮浪荡!”


    二人话刚落,膝盖上便被什?么?重重一击,下一刻就?跪到了地上,见到地上滚落的葡萄她们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柳襄动的手,顿时?气的尖叫:“你作什?么?!你怎敢……”


    “闭嘴!”


    柳襄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被吵聋了,不耐的打断她。


    阮青姝此时?眼底已满是阴沉,她飞快冷静下来上前将?两位贵女?扶起来,仰着下巴道:“云麾将?军便是如此仗着武力欺人?”


    熟悉的话语让乔月姝立刻警备了起来,她正要开?口,就?听柳襄道:“原来你们知道我是云麾将?军啊。”


    乔月姝话音一止,转头看向柳襄。


    柳襄似笑非笑的看着阮青姝:“云麾将?军是从三品上,敢问几位姑娘是何品阶啊?”


    阮青姝面?色一变,紧紧捏着绣帕。


    “若无品阶在身,见了我为何不行礼?阮家的家教就?是如此?”


    柳襄又偏头看向那两位姑娘,笑着问:“到底是谁不懂礼数?”


    那两位姑娘顿时?哑口无言,同时?看向阮青姝。


    柳襄却下巴一点,继续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啊?”


    乔月姝忙道:“礼部郎中,陈家。”


    柳襄喔了声?,不疾不徐道:“那便是正六品。”


    “那你可知你口中的副将?是怀化大将?军,正三品啊?你的意思是陛下亲封的正三品官员的夫人比不上你家主母?”


    那贵女?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眼泪在眼眶不停的打着转。


    阮青姝深吸一口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道:“品阶高?,就?可以仗势欺人了么??”


    乔月姝一愣:“不是,谁欺你了,明明是你们跑来找茬!”


    柳襄一言难尽的看了眼乔月姝。


    怪不得总是被欺负,这小姑娘被家中保护的太好?了,自小受书香熏陶,再生气也骂不出一句重话来。


    “怎么?,云麾将?军当众做下那种下作之事,还不让人说么??”


    阮青姝冷笑道:“她不但不知悔改,还引以为豪,难道不该谴责吗?”


    乔月姝气的脸颊泛红,死死瞪着阮青姝。


    柳襄实在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她:“坐下,瞪能瞪死人的话,我早被谢蘅瞪死几百遍了。”


    一提到谢蘅,阮青姝立刻就?绷不住了:“你敢直呼世子?名讳!”


    柳襄无辜的眨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你觉得亲谢蘅是下作的事吗?”


    阮青姝脸色一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混淆视听!”


    “那你是什?么?意思?”


    柳襄道:“而且你不是也想?亲吗?但你不敢,谢蘅的名字你也可以叫,但你也不敢,你不敢的事,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做?”


    阮青姝登时?羞的脸红到了脖子?:“你,你怎如此不知廉耻,休要胡言乱语!”


    柳襄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的眉眼弯弯:“你们说是来谴责我的,请问替谁谴责?谢蘅吗?”


    “可是他都没有?谴责我,你们凭什?么?替他谴责呢?”


    他顶多就?叫她滚。


    阮青姝咬着唇,满眼的不甘和愤怒。


    她也想?不明白,世子?为何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她!


    柳襄看着她,弯腰手肘撑在石桌上,托腮漫不经心道:“你还不知道吧,我还牵他的手了喔,他主动放在我手心的。”


    这话一出,别说阮青姝几人如何惊诧,就?连乔月姝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柳襄,飞快凑到她身边问:“真,真的啊?”


    柳襄轻声?在她耳边道:“我扶他上马。”


    乔月姝:“……”


    柳襄小声?教她:“打蛇打七寸,懂吗?”


    乔月姝抬头看了眼已经快要气哭了的阮青姝,茫然点头:“好?像懂了。”


    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看着阮青姝被气成?这样,她可太开?心了。


    “你……你……”


    阮青姝听不到二人说了什?么?,她只要一想?到谢蘅将?手放进柳襄手中那个画面?,就?觉气血上涌,气的颤抖着手指着柳襄,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还做过什?么?是吗?”


    柳襄接过阮青姝的话,想?了想?后,她皱眉:“其他的好?像不太方?便与你说哦,他会生气的。”


    阮青姝再也受不住刺激,捂住嘴转身就?跑了,那两位贵女?连忙追了出去。


    乔月姝一阵惊愕之后,双眼亮晶晶的看向柳襄:“昭昭表姐,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快跟我说说。”


    柳襄正要说是编造来气人的,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本世子?也想?知道,你与本世子?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柳襄手一抖,刚捻起来的葡萄滚落,身子?蓦地僵住,脑袋也一阵空白。


    半晌后,她皱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看着乔月姝。


    一时?演戏上了瘾,竟没察觉到谢蘅是何时?来的!


    乔月姝本也吓的不轻,但见柳襄如此,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回头,看向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的谢蘅,声?音打着颤:“世……世子?何时?来的?”


    谢蘅语气阴沉:“我将?手主动放到云麾将?军手心时?,来的。”


    乔月姝:“……”


    柳襄:“……”


    柳襄重重闭上眼,完了,她命休矣!


    第29章


    一片长?久的死寂后,柳襄终是缓缓的站了起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眼下?这种情境,躲是躲不掉的。


    可在她飞快抬头看了眼谢蘅后,刚刚鼓起的勇气立刻就散了。


    他看起来好像要气炸了。


    乔月姝双手交叠在腹间紧紧攥着,她有心想要替柳襄解围,可她不敢,她怕死谢蘅了,而且现在的谢蘅看起来像要吃人似的,她更是一声都不敢吭。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缓缓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柳襄乔月姝抬头看了眼,双双一滞后,同时行礼:“太子,二皇子。”


    不说是他们三人在另一个园子吗,为何会都在这里!


    谢邵谢澹本不想现身,因为他们的出现会柳襄更加难为情,可是见两个姑娘被谢蘅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他们没?办法?坐视不理。


    谢邵看着柳襄,谢澹盯着乔月姝。


    半晌后,太子先开口:“阿蘅,方才情势所逼,云麾将军那些?话?也并非出自本意,你先消消气。”


    谢蘅怒目盯着柳襄,周身杀气半分未减。


    谢邵默了默后,看向谢澹。


    谢澹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看着乔月姝的手都攥的变了形,他便看向谢蘅道:“阿蘅,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寻个静谧的地方,让云麾将军将误会解释清楚,别吓着旁人。”


    谢邵闻言四处望了眼。


    这里,还?有旁人吗?


    柳襄眉头轻轻一拧。


    二皇子这是在替她说话?吗?独自面?对谢蘅,难道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半晌后,谢蘅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柳襄偷偷抬眸望了眼他的背影,头发丝因轻风微微扬起,可落在她眼里,像极了猫发怒时气的炸起来的毛。


    她顿觉眼前一片暗黑。


    她今日?怕是生死难料了。


    柳襄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跟了上去?。


    乔月姝下?意识要跟着她去?赔罪,才走出几?步,便被谢澹叫住:“乔四姑娘,”


    乔月姝脚步一滞,抬眸看向谢澹。


    谢澹在她抬头时已经挪开了目光,声音低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乔四姑娘安心等?待便是。”


    乔月姝愣了愣,看了眼柳襄耷拉着的脑袋,虽然她也不想面?对谢蘅,可她很担心柳襄。


    谢澹又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外人不好插手。”


    谢邵闻言眉头微微一蹙。


    他虽然猜到方才柳襄所言可能另有隐情,也知道谢蘅对柳襄无意,可他心底仍隐隐觉得不安。


    乔月姝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忐忑不安的跟谢邵和谢澹一起等?待着。


    这座园子后头有一处假山,有小瀑布从上倾斜而下?。


    柳襄跟上去?便见谢蘅立在假山中间的小道上杀气腾腾的盯着那潭清水,她第一反应便是谢蘅怕是在琢磨怎么?淹死她。


    柳襄微微驻足后,硬着头皮走到谢蘅跟前,低头垂目:“世子。”


    谢蘅的目光缓缓从潭水移到柳襄身上。


    他裹挟着浓浓的戾气,慢慢逼近她,柳襄下?意识往后退去?,直到背靠在山壁上退无可退才不得停下?,轻声认错:“世子,我错了,对不起。”


    谢蘅伸手重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后,手指慢慢地挪到她的脖颈,阴恻恻道:“想怎么?死?”


    柳襄迫不得已迎上他杀意渐浓的眸子,心念飞快的转动着。


    死她是不想死的,但眼下?人快被她气疯了是没?有办法?沟通的,她得想办法?让他先消气,他才会听她狡辩……赔罪。


    可她现在生怕自己一开口他就会用爪子挠死她。


    沉默片刻后,柳襄顺从的微微仰起头将脖子送到他掌心,轻轻闭上了眼。


    哄猫,得顺毛摸。


    掐吧,反正凭他也掐不死她!


    谢蘅被她的反应弄的一怔,胸腔中滔天的怒气竟随之停滞了一息。


    她这是什么?意思!


    谢蘅的视线慢慢挪到被自己掐住的脖颈,纤细白皙,极其漂亮。


    但他此刻没?有心思欣赏,飞快抬眸瞪着那张碍眼的脸,手上微微添了几?分力道:“你以为本世子不敢?”


    柳襄慢慢地睁开眼,眼神?明澈而可怜:“是我冒犯了世子,污蔑了世子的名誉,世子想怎么?罚都行,我绝无怨言。”


    谢蘅盯着她片刻,冷笑道:“好。”


    修长?的五指渐渐收拢,柳襄的脸颊开始泛红,呼吸开始有些?不顺,但她仍没?有任何反抗,直到谢蘅的力道越来越重,她垂在身侧的手掌轻轻翻转。


    她不会真将自己的命赌在他手中,他若真下?死手,她也能在顷刻间脱身。


    但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去?激怒他。


    谢蘅看着手中毫不反抗的女子,眉头微微蹙起。


    她竟当真是任他处置?


    不知不觉间,他渐渐卸了力道。


    柳襄的手掌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


    待谢蘅力道松减下?来,柳襄忍不住轻咳了一阵,抬眼看向谢蘅,眼底隐有水光溢出。


    谢蘅的手仍松松的搭在她的脖颈,对上那双极具欺骗性的无辜明眸,脑海里不由浮现方才她嚣张的言辞。


    ‘你说漏了,我还?亲了他’


    ‘我还?牵了他的手,他主动放在我手心的’


    ‘谢蘅都没?谴责我,你们凭什么?谴责我’


    ‘其他的不方便与你们说,他会生气的’


    谢蘅本已消解些?的火气的火气又慢慢地回升:“别这幅样子看着本世子!本世子不会心软!方才你造谣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她一边认错,一边又来惹他。


    凭什么?以为他会轻易揭过。


    柳襄便懊恼的垂下?眼睫,当时将阮青姝气的有多惨,现在她就有多后悔,那就怎就一时大意放松了戒备,竟没?察觉到他们是何时来的。


    姑娘微微垂目,微翘的眼睫微微被打湿,愈显可怜脆弱,这个念头刚滋生就被谢蘅压了下?去?,他飞快挪开视线,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女流氓脆弱!


    她惯会气人,可怜二字跟她绝不沾边。


    “世子,我真的知道错了。”


    柳襄这时轻轻拽住他的衣袖,低声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蘅皱眉低头看向那几?根小心翼翼的手指。


    “我不该胡言乱语让阮姑娘误会世子,我会去?向阮姑娘解释清楚。”柳襄继续道:“世子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谢蘅又缓缓转头看向柳襄,眼底闪过不明的情绪。


    原来还?是怕死的,所以她方才只是在赌。


    赌什么??赌他不敢,还?是赌他心软?


    先让他解气,再软磨硬泡,这个女人还?真是比他想象中更加能屈能伸。


    谢蘅唇边渐渐勾出一丝冷意,一字一句道:“不原谅。”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流氓根本不懂适可而止,她只会越来越过分!


    他这次轻轻放下?,说不得明日?她又能闹出更大的动静。


    柳襄手指一僵,心中轻叹一声。


    这人比她想象中难哄多了。


    “本世子告诉你,今日?这件事,没?完。”


    谢蘅松开手,后退一步冷声道:“本世子不会再与你联手,要么?,你带着你的青梅竹马退出,要么?,你请陛下?允本世子退出!”


    柳襄欲哭无泪的看向谢蘅。


    她哪里有这个本事!


    “世子……我……”


    谢蘅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决绝地离开。


    柳襄连忙追上去?,道:“世子,圣旨一下?,就绝无更改的余地,陛下?不会同意的。”


    谢蘅不理她,加快了步伐。


    柳襄情急之下?伸手拽住他:“世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您想要如?何解气都行,但抗旨,我不行的。”


    “松开!”


    谢蘅一把甩开她:“你这么?有本事,抗旨而已,怕什么?,从现在开始,别让本世子再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杀一次!”


    说罢他便甩袖离开。


    以柳襄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知道他这是真动了气,若就这么?由他离开,这件事怕是更棘手了。


    柳襄盯着谢蘅的背影半晌后,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般,飞快追上去?再次拽住他的手腕,谢蘅自是气的要甩开她。


    因此时已经走到潭水边,柳襄怕纠缠间不慎落下?去?,使了些?力将谢蘅拉回了小道上。


    谢蘅猝不及防被拉走,气的失声道:“柳襄,你干什么?!”


    他边怒斥边拼命挣扎,但柳襄有内力在身,真较起劲来他不可能拗得过。


    不过,谢蘅的力气也不小,柳襄干脆心一横将人双手反剪按在石壁上,让他暂时动弹不得,但怕伤着他,她是用自己的手贴在石壁上的。


    谢蘅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疯了!”


    她怎么?敢如?此对他!


    柳襄抬头定定的看着他:“疯了总比抗旨好。”


    她这股不管不顾的气势让谢蘅短暂的愣了愣,随后眼底便蓄起狂风骤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开!”


    柳襄不可能放。


    已经将人惹成这样了,要此时认怂放他走,她恐怕一出云国公府的门就要遭遇暗杀。


    眼下?只能破罐子破罐,放手一搏,软硬兼施!


    柳襄看着他,道:“我们再商量商量,行不行?”


    谢蘅气的一时都没?找到语言骂她。


    她这是商量的态度吗?!


    “求你了。”


    柳襄恳求道。


    谢蘅:“……”


    求他?将他强行按在这里,说求他?


    “你最?好现在弄死本世子,否则,你死定了!”


    柳襄皱着眉头的看着他。


    软硬不吃,还?凶成这样,真是名副其实的难搞。


    “我不能退出。”


    柳襄沉默片刻后,认真道:“我要找到真凶为柳爷爷报仇,还?有城防图也得尽快找到才行。”


    “你给我次机会行不行?抗旨会死的。”


    谢蘅死死瞪着她,咬牙道:“得罪我,你一样会死。”


    第30章


    柳襄看着谢蘅眼底翻滚的怒意,竟奇迹般的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虽与他接触不?多,但知道他不是嗜杀之人,虽然这次是将他气狠了,但她清楚他不?会因这种事真的对她下杀手,顶多就是再?派暗卫追她几条街,不?再?配合她查案。


    但这些就足够让她头疼了。


    不?过今日错在她身,不?管他如何生气都是应该的,推己及人,若有?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旁人面前平白污蔑她的名声,她一样不会轻易罢休。


    若是平日她可以像上次一样慢慢跟他赔罪,也可以再?跑几条街,可眼下案子越来越复杂,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城防图也至今还没有?下落,城门不?可能一直封锁,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不?能将时间耗费在这件事上太?久,这才是方才将他拉回?来的重要?缘由。


    所?以今日她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在这里与他理出个章程来。


    打?蛇打?七寸,阮青姝的弱点是他,但这人的弱点她找不?到。


    方才气狠了时就连太?子都劝不?住,这不?仅能看出他脾气之?烈,也足矣可见他无甚所?惧,她还能用什么办法让他……


    突然,柳襄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对她多有?防备,半点不?愿与她有?任何瓜葛,若是她豁出去再?不?要?脸一回?,说不?得?会顶用。


    谢蘅看着柳襄那双黑眸快速转动着,心中登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疯女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本世子告诉你,你最好立刻放……”


    谢蘅的威胁还未完,柳襄便突然靠近他,他话音一顿飞快仰起头,咬牙道:“你做什么!”


    柳襄眸中划过一丝光亮,在某些方面,他果然是怕她的。


    “我知道世子不?会真的杀我,杀人是犯法的。”


    谢蘅毫不?犹豫道:“你信不?信,本世子有?千万种方法不?留痕迹。”


    “我信。”


    柳襄道:“但我也相信世子不?是嗜杀之?人。”


    谢蘅还未开口,便听她话锋一转道:“我确实对世子心生爱慕,方才对阮姑娘所?言也是出于?私心。”


    谢蘅身子一僵,拧眉盯着她。


    柳襄坦荡的迎上他的视线,徐徐道:“我同世子说过,我惯来贪恋美色,虽知晓与世子并非一路人,但却也实在忘不?掉。”


    “原本我尽力压抑着,不?敢冒犯世子,但现在既然已?经得?罪世子了,那也不?怕得?罪的更狠一点。”


    谢蘅瞳孔微缩:“你想作甚!”


    柳襄垫起脚尖,缓缓凑近他,眼神?落在他的唇上,道:“世子大?约不?知道,在边关,我犯起浑来,没人拦得?住。”


    谢蘅尽力往后靠着,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石壁上。


    柳襄盯着他停顿片刻后,突然道:“不?过,若是世子实在厌恶我,我可以不?纠缠世子,只要?世子愿意谅解我这一回?。”


    谢蘅哪能听不?出来她在威胁他!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致。


    他深吸一口气,道:“阮青姝那句话没错。”


    柳襄想了想,道:“不?要?脸吗?”


    谢蘅阴狠盯着她不?做声。


    柳襄眨眨眼,又靠近他几分:“我不?在乎。”


    “如果世子愿意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觊觎世子,待密旨事了,我一定从世子跟前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不?来碍世子的眼,如何?”


    谢蘅仍旧死死盯着她,这疯女人那双眸子里全?是坏主?意,哪有?半分情意。


    电光火石间他便已?明白了什么,她或许当真喜欢他这幅皮囊,但若说更进一步,她怕是根本没考虑过。


    她是骗他。


    谢蘅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好半晌后突然道:“你的意思是喜欢我?”


    柳襄看了眼他的脸,点头:“嗯,喜欢。”


    喜欢他这张脸也是喜欢。


    “好啊。”


    谢蘅轻轻勾唇,低头靠近她,轻缓道:“我未娶你未嫁,既然你这般喜欢我,我便去求圣上为我们赐婚如何?”


    柳襄本就仰头看着他,此时他低下头来,他们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了,但柳襄硬是撑着没有?后退。


    但眼底的错愕却难以掩饰。


    谢蘅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慌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继续道:“怎么了?不?是喜欢我?不?想嫁给我吗?”


    柳襄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他是被她气的说胡话了吗?


    但这种情形下,她若拒绝就等于?承认她方才所?言都是假的,遂磕磕绊绊道:“我是喜欢,但……但也不?好强迫世子,我知道世子不?喜欢我,我……”


    “那又如何?”


    谢蘅漫不?经心的打?断她,丹凤眼中尽是戏谑:“当朝第一位女将军,我不?亏啊,即便不?喜欢也是可以娶的,反正本世子还可以纳妾。”


    柳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纳妾?


    娶她,他还想纳妾?


    虽然柳襄性子向来和善好说话,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早已?浸染出一身的肃杀之?气,冷下脸来很有?几分骇人。


    同时,她的手无意识的攥紧谢蘅的手腕,谢蘅疼的皱眉,忍不?住怒斥道:“放手!”


    她突然发什么疯!


    柳襄蓦地反应了过来,力道骤减。


    她抬眸神?色复杂的看向谢蘅,很快就明白过来,谢蘅与她一样,说赐婚不?过是与她的一场较量,根本没有?走心。


    这种时候谁先?认怂谁就输了。


    “世子大?约忘了我出身将门,世子若要?纳妾,我便在门口立一把刀,我倒要?看哪家姑娘敢进门。”柳襄淡淡道。


    谢蘅眉心微动,他倒是小看这个疯女人了。


    二人久久的对视后,谢蘅眉眼一弯,笑看着柳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好啊,本世子依你,不?纳妾,现在就进宫。”


    柳襄:“……”


    她虽然知晓他是在跟她较劲,但这一刻,她的心还是不?可控的漏跳了一瞬。


    天知道这人笑起来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是多么致命的诱惑,即便明知他在逢场作戏。


    柳襄在心中一叹,到这个份上,戏演不?下去了。


    再?继续,他随时可以后悔,但她怕是会想要?假戏真做了。


    这个人的每一处都长在了她喜欢的点上。


    不?光是那张脸和身段,还有?那劲劲儿的性子,无一不?在诱惑着她。


    宋长策说的真的很不?错!


    她真的迟早要?栽在美色上!


    最终,柳襄率先?挪开了眸子,认了输。


    她松开谢蘅,往后退了两步。


    谢蘅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冷哼了声。


    威胁他,她这点道行还不?够。


    “我知道世子是在说笑,但现在我们这般僵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要?不?影响案子的进度,世子想让我怎么赔罪都可以。”柳襄恢复正色道。


    谢蘅揉着方才被她捏的生疼的手腕,闻言正要?下意识拒绝,却无意间瞥见柳襄有?些发红的手背,指关节甚至还破皮见了血。


    他微微愣了愣后,便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方才他在挣扎时,石壁磨破了她的手。


    她方才一直用她的手背垫着他的手腕。


    谢蘅唇角动了几次后,最终还是咽回?了那句做梦。


    很久后,谢蘅冷声道:“好。”


    看在她一心除奸细的份上,他可以再?忍一次。


    柳襄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听谢蘅答应,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满脸惊喜的道谢:“多谢世子。”


    谢蘅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淡声道:“如你所?言,密旨事了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但空口无凭。”


    柳襄立刻点头:“我回?去就给世子立张字据。”


    谢蘅冷哼一声,折身离开。


    柳襄见他揉手腕的动作,连忙跟上去,愧疚道:“世子手没事吧?方才对不?住。”


    谢蘅立刻便松开了手腕:“无事!”


    他放下手时柳襄眼尖的瞥见他手腕处隐有?红痕。


    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皮肤细腻白皙,那道红痕便愈发显眼。


    柳襄很清楚她方才是没有?伤着他的,心中不?由再?次暗叹道,像他这样的要?是在边关几座城,绝对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世子,我待会儿去给阮姑娘解释清楚。”


    谢蘅皱了皱眉头,片刻后,道:“不?必。”


    他岂会不?知阮青姝的心思,但他没兴趣。


    若她能趁这次歇了念想倒也好,免得?将来闹的太?难看,毕竟是谢澹的表妹。


    柳襄未做他想,点头喔了声。


    之?后二人都没再?开口,一直到回?了园中。


    乔月姝远远看见二人便迎了上来,她先?是朝谢蘅行了礼,才赶紧走到柳襄身边,挽住她轻声道:“昭昭表姐,没事吧?”


    柳襄轻轻将手背藏入袖中,摇头道:“无事。”


    所?幸她今日穿的是宽袖裙,还能藏得?住。


    可乔月姝没看见,谢邵却看见了。


    但他见柳襄有?意隐藏,只轻轻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


    谢澹走向谢蘅,见他脸色虽难看,但比方才已?经好很多了,便道:“该去观礼了。”


    谢蘅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随后,几人分开前往观礼。


    谢蘅几人走在前头,柳襄乔月姝则远远缀在后头。


    待她们走到时,及笄礼已?经开始了。


    乔月华正在四处寻找二人,见二人进来忙迎了过来,乔月姝朝她招了招手,快步走过去,正在这时,有?侍卫拦下柳襄。


    柳襄认的他,是谢邵的贴身侍卫。


    “云麾将军,这是殿下给云麾将军的。”


    柳襄不?由一愣,她快速抬眸四下扫了眼,很快就看到了席位上的谢邵,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朝她看来。


    此时人多眼杂,柳襄怕引来更多人的注视,忙接过药瓶遥遥朝谢邵颔首致谢。


    太?子二皇子谢蘅的到来让云国?公府受宠若惊,云夫人更是笑的嘴都合不?拢。


    而底下人也都是若有?所?思,要?知道寻常宴会这几位能请到一位都难,可今日却齐齐出现在云六姑娘的及笄礼上,很难不?叫人去窥这背后深意。


    毕竟这云六姑娘温婉动人,落落大?方,如出水芙蓉,而这几位都还未娶妻,不?论是哪一位看中,于?云国?公府而言都是天降鸿运。


    但直到及笄礼结束几人都没有?明确表态,也没有?送上任何暗示性的及笄礼,众人便都只敢在心中揣测,不?敢在明面上讨论。


    不?过就算他们无意,储君亲临及笄礼也能让云六姑娘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当然云国?公府短时间内是不?敢冒然定亲的,需得?确定这几位当真无意,才敢议亲。


    及笄礼结束,宾客便陆续入席,男女分席,中间隔着一条屏风。


    宴席过半,谢蘅已?经很坐不?住了,正想要?起身离席,却见乔月姝正穿过屏风往后院走去,那方向多是去如厕,若是平时他并不?会过多关注,但今日,他的眼神?却随着乔月姝而移动。


    更准确的说是盯着她腰间的那串银铃铛。


    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样式却与他寝房中那颗别无二致!


    他方才被柳襄气的根本没看过乔月姝,竟没发现她腰间的这串铃铛!


    但,怎么可能是乔月姝?


    谢蘅心中生疑,便借口如厕离席。


    谢澹也看见了乔月姝,且察觉到了谢蘅方才的眼神?,他思索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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