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穿越快穿 > 落槌 > 【正文完结】
    晚来急


    姜怡妃微微翘唇, 随他继续拉着坐进了车子。


    经历前一遭本以为不会再想坦诚付出过多的感情,忽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遇上了?宋聿诚。


    他们去夜摊吃了点烧烤。


    他个子高, 腿长, 坐在矮凳上显得局促,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手臂,带上手套拨虾壳,揭开虾肉的嫩白, 整齐地摆放在碟子上,做事样样细致, 是他的风格。


    她喜欢在烟火中欣赏他身上没刻意收敛包袱的模样,


    不过他有些狡猾, 也是在抿了?一小口?他倒的啤酒时, 她才反应过来车还停在姜家?胡同。


    “好了?,喝一口?解解馋。”宋聿诚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心系家?中老小,远离酒后驾车。”


    像是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顺走?她面前的小玻璃杯, 笑道?:“姜总的代驾小宋,随时送您回家?。”


    明天周六是大拍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其实去?他家?过夜也没什?么问题。


    签子往桌上一扔,姜怡妃漫心道?:“那我?今天回爸爸家?住, 反正离得近。”


    宋聿诚轻笑, 双手捧装小龙虾肉的盘子, 呈到她面前:“姜总方才已经见过老的了?,不就得轮到我?这个小的?”


    好一个心系家?中老小。


    不过, 姜怡妃仍然觉得今天的宋聿诚有些不寻常。


    洗完澡路过他的书房,门虚掩着,微弱的光从里面透出来,在瓷砖上落下长长一条。


    她手刚挪向门把,很快又放下。


    姜怡妃微微皱眉,视线锁定了?里面的身型。


    整齐的书桌前,仅亮了?一盏台灯,宋聿诚靠着椅背,双手抱胸,姿态些许紧绷,不似平日那般温雅慵懒,戴着黑框眼镜,剑眉蹙着,宛如夜里悬崖边上的一株针叶冷杉。


    他垂眸,一直盯着案上的一本台历,看上去?思绪游离。


    待她退了?一步,宋聿诚才感受到她在门外的动静,抬眼望过来。


    顿时眉间舒展,温声问:“要我?帮你吹头发?”


    “我?又不是柔弱不能自理,早吹好了?。”姜怡妃不进去?,直接转身走?上台阶。


    没应他后面那句“你先睡,我?处理些事。”


    鬓边吹风机吹热的温度正在消散,耳垂逐渐湿凉。


    一节一节上楼,胸口?一点点沉闷。


    她直觉感到宋聿诚有心事,而?能肯定的是,他不想告诉她。


    若几个月前,他们?只是pillow friend,她并不会在意具体?原因。但他们?现在是恋人,总归不同。面具会产生?隔阂,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这晚姜怡妃睡眠很浅,倏然感觉到宋聿诚抱紧她,肋骨勒得有点难受,她睡眼惺忪地睁开,下意识在他怀里翻身。


    躯体?转过去?了?几度,压-在她身下他的右手死?抓着她的手腕,人扭得像麻花。


    借着微弱月光,姜怡妃仰脸看清了?他的睡颜。


    眉宇间皱着厉害,嘴唇动了?动,发出了?点儿声响。


    凑近了?听,隐约听出一个类似“mian”的音节。


    她断定他梦魇了?。


    “宋聿诚……”


    她刚挣脱他右手的禁锢,他猛地张开眼睛,眼珠子黑压压的,把她吓了?一跳。


    姜怡妃咽了?咽喉咙,抬手擦他额间的冷汗,“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有吗?”宋聿诚表情茫然若迷,翻身平躺,抓住她的手放在左胸,沉默须臾,嗓音喑哑,“好像已经忘了?。”


    掌心感受到他的心跳,击鼓似的。


    姜怡妃扬起上半身,撑在他胸口?,带着点儿脾气调侃:“好啊,抱着我?还要做噩梦,那下次您自个儿睡吧。”


    他不紧不慢地捏着睛明穴,大约是缓过神了?,声音清晰起来:“可能睡前缺点什?么?”


    他晚上不知在书房倒腾什?么,进房的时候她自己都睡一回合了?。


    姜怡妃迟疑道?:“缺什?……唔——”


    话音未落,被窝里掀起一阵热风,是他们?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他翻身压住她,唇-瓣覆下来,一点点从干燥变得湿润,吮得她舌根发麻。


    那一点儿被吵醒的火气,直接散开,迷离其中。


    这个吻如漫长的夜,宋聿诚像在汲取月光,点亮幽暗心霾,他埋在她颈窝,闻着她独特?的沉香味道?,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心慢慢安分下来。


    他重新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吻着,闭上了?眼:“嗯,这下应该能睡好了?。”


    “宋聿诚,你真会折腾我?。”姜怡妃微.喘,攥着他身后的衣料,闷声说。


    “今天不是还没折腾过呢?”他的手抄进她睡裤的松紧带。


    仅仅是触碰,粗粝碾过柔嫩,酥麻自下而?上沿着背脊窜上来,她慌忙躲开,扑进他怀里,拳头敲他的肩膀,警告道?:“不行!太晚了?,好好睡觉”


    “嗯,睡吧,不逗你。”宋聿诚轻笑,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晚安,妃。”


    经他一闹,哄出来的困意打?败了?她心中困惑。


    这种感觉再次返场是第二天下午。


    学校临时有事,宋聿诚中午出了?趟门。


    她第一次独自待在他家?里,预展前的工作完全收尾,忙了?大阵子,突然闲一日,百般无聊。先去?了?趟地下工作室,观赏了?几尊瓷器,逗了?会儿鸟,最后还是去?了?他的书房。


    宋聿诚说书房有笔墨纸砚,她很久没练字,便想着写几个巩固一下基本功。


    收起书案上的书籍论文,抱到一边的茶几,她忽而?想起了?昨晚的事,往后退几步,低头去?看那本台历。


    原来不是台历。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古扇形的小夜灯,看状态有些年份,一侧写着古词。


    姜怡妃眼神顿住。


    用彩笔圈出来的两个字是“绵绵”。


    她不由想到了?宋聿诚梦魇时念出模糊的字眼。


    词里,【思绵绵】三个字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谁是绵绵?


    秀眉深皱,手上抱着一沓宣纸,她审了?半晌,嗅到的墨汁味微微苦。


    人一旦起疑心,就容易胡思乱想,姜怡妃干脆收拾好东西,打?车回酒店。


    窗外余晖层峦,燃烧的烟芯轻轻在她指尖摇曳,雾影浮动,她打?开窗,夏风吹过,吹散长发,道?路车流和城市喧嚣,仿佛都被她抽离,与寂静的交融。


    手机震了?震,她弯腰从沙发上捡起,意料中是他的消息。


    宋聿诚:【回去?了??】


    吐-出一口?烟,喉间莫名酸酸的,可能是喝了?蜂蜜柠檬水的原因。


    姜怡妃掐灭烟,回复:【明天去?公司值班,我?得回来准备一下。】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醒持续了?十几秒。


    姜怡妃下意识摸着手腕上的玉貔貅,暗忖。


    她想直问关于“绵绵”的事情,却又纠结着是自己太敏-感。


    这约莫涉及到宋聿诚的过去?,在此之?前,她信誓旦旦告诉他不要在意她的过去?。


    双标难道?真是人的常态?


    宋聿诚的消息跳出来,好像酝酿了?很久:【明晚可以见面吗?】


    手指动得比脑子快,点了?发送姜怡妃品出了?自己话里的一丝赌气。


    姜怡妃:【没有重要的事就改日见吧。】


    刚想撤回,对面秒回复:【不高兴?】


    宋聿诚:【抱歉,下午把你一个人留家?里。】


    宋聿诚:【我?现在去?酒店找你。】


    姜怡妃:【不用,过会儿要开线上部门会,我?不想被打?扰。】


    撇了?撇嘴,她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宋聿诚:【好,那你先忙,记得早点睡。】


    在沙发上坐下,她抿了?抿唇:【宋聿诚,其实我?想说的是……】


    姜怡妃:【我?不喜欢太黏人的男朋友。】


    另一头,宋聿诚立在窗台边上,眼底愣了?愣。


    放下玻璃杯,屏幕里切换到日历,默默数他们?正式在一起的日子。


    满打?满算不超过十根手指。


    论认真谈感情,他算是初次,也会有一头雾水的状况。


    他想了?想,去?问身经百战的褚康时。


    宋聿诚:【现在谈恋爱和女孩子维持多少距离比较合适?】


    很快收到一个狗头表情包。


    褚康时:【那还用说吗?】


    褚康时 :【当然是负距离啊!】


    “”


    宋聿诚无语地把手机扔桌上,觉得自己脑子被门夹了?,才去?问这厮——


    周日,姜怡妃先去?公司开预展前崇瑞方的主管大会。


    这次的货价值不菲,重要客户基本不会亲自露面,电话委托的工作重中之?重,其次是防范各大委托买手在预展做出不合规的举动。富永志在中途进来,他最近得了?空调病,发烧,嗓子哑得像锈掉的锯子,叮嘱几句事项,便回医院继续躺着了?。


    高杰是富永志的左膀右臂,交给他很放心。


    散会后,高杰叫住姜怡妃。


    高杰:“怡妃,雅君说你等下要去?趟会场?”


    姜怡妃关上拍卖图录,收进公文包,抬眸:“对,和褚康时交接一下工作,您揽了?晚上运输的大活,我?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后得快点去?找他,省得又不知道?早早下班去?哪乐。”


    他当甩手掌柜可别太舒坦了?,杂事儿统统丢给底下人,年末喜提新款阿斯顿马丁。


    高杰伸手看了?眼腕表:“今天周日,你傍晚再回公司一定会堵车,明天开始会连轴转,我?想让大家?早点回家?歇息养精蓄锐一下。”


    “好,那我?等下喊雅君在工作群里通知各位提前一小时下班。”姜怡妃点了?点头,认同道?,“这样也行,您晚上喊运输来搬拍品,后楼里空荡些,少点磕磕碰碰的机会。”


    “对,你也不用特?意再从会场绕回来,晚上运输公司来得挺迟的。”


    “约了?几点?”


    “十点半,错开晚高。”


    “确实很迟啊,师傅。”姜怡妃淡笑,“麻烦高总熬夜了?,我?明儿再来接您的班。”


    “你们?这帮小年轻不应该趁着精力旺盛多多加班吗,净指望我?们?这群老的。”高杰帮她开门。


    “师傅您不老,您还要给即将?出生?的宝宝赚奶粉钱呢。”姜怡妃跟着他出会议室,安慰道?,“别难受师傅,等过十年我?做到您这个位置,也会被新蛋蛋后们?制裁为什?么要加班。”


    高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在电梯间与她分道?扬镳。


    不想傍晚被堵在高架上,姜怡妃选择打?车去?会场。


    杂项玉器区锁在的侧厢房里,褚康时穿着黑色短袖,运动短裤,坐在红木椅上和秘书交谈。


    一起去?主厅交接完工作,便开始闲聊起来,他如她所料,把话题牵到宋聿诚身上,一顿调侃输出,好像不黑兄弟几句枉为人类似的。


    “你听听他发我?的问题多幼稚,一整个被你迷得智商全失。”


    她心不在焉听着,今早他六点就与她问候早安,不知起这么早有何事。


    那个陌生?的名字一直在心头徘徊,姜怡妃终究是忍不住,向褚康时打?听。


    “绵绵?”褚康时抓着鸭舌帽帽檐,顿了?顿,“你说的是褚眠。”


    “褚眠?是你亲戚?”


    不知怎么的,姜怡妃觉得褚康时吊儿郎当的脸上变得凝重,黑色鸭舌帽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他唇线持平,缓缓开口?:“嗯,今天是她的冥诞,我?想宋聿诚可能和他妈妈去?了?东郊墓地,这事儿说来复杂,绵绵是宋聿诚同母异父的妹妹。”


    姜怡妃心突然绷紧:“她……已经去?世了??”


    “嗯。”褚康时双手抱胸,视线投向人工湖,叙说,“三年前,那孩子跳楼,快成年了?,十七岁,当时只有宋哥在她房间里,可他没有及时抓住她。听说好像就差一点儿,所以成为了?宋哥心里的坎儿。”


    “你也别觉得夸张,褚眠也是我?们?褚家?人心里的坎儿,我?叔叔受了?刺激,前两年一直在疗养院。”


    所以昨晚他在书房一身沉重,是在怪罪自己没有救下妹妹。


    脑海中浮现陈姿燕的影子,姜怡妃不由地置身于同样的场景里,后背起了?鸡皮疙瘩,光是想象妹妹死?在眼前,她都感觉恐惧。


    “原因呢?”姜怡妃问。


    “她去?世后,我?和宋聿诚去?她高中调查。”褚康时摸出烟盒,抵出一根,“褚眠的父亲,也就是我?叔叔,他对女儿要求严格,高中前后,褚眠学业压力大,也很叛逆,开始频繁逃学,我?们?做长辈的做哥哥的,包括宋聿诚当时也不算尽责,你知道?他是重组家?庭吧。”


    “嗯。”他们?家?庭状况类似,所以姜怡妃特?别能理解当时宋聿诚对妹妹不太热情的原因。


    “宋聿诚觉得褚眠装病跑到母亲的关家?老宅躲着,他就想试试能不能劝劝她回校,家?里的保姆管家?听见她在屋里对宋聿诚又求又喊的,接着突然情绪激动跳出窗外,关家?老宅的人全懵了?。”


    “她就这么崩溃了??”


    “至于有个影响她状态的重大原因是”褚康时夹着烟,没点,欲言又止,余光撇到一抹绿。


    他侧眼看向姜怡妃白皙的手腕,惊住。


    绿莹莹的光泽是宋聿诚的玉貔貅。


    他清了?清嗓,选择道?出事实:“褚眠偷偷去?碰了?违禁药。”


    褚康时没细说下去?,这件算是丑闻,闹大会影响家?族利益,特?别是关家?,他们?两家?人捆绑在一根绳上,关家?长辈选择了?掩盖,连褚眠的父母都没有告知。


    于是,唯一在场的宋聿诚抗下所有圈子里的流言蜚语,类似他逼死?妹妹,甚至还有更夸张的。


    褚康时清楚真相,他的思维偏理性,有些替宋聿诚不平。


    那日在酒吧,宋聿诚望着右掌心,眼神疲惫,却说:“绵绵生?前,我?不是位负责的兄长,现在他们?再怎么骂,我?都觉得不够,我?已经没有机会弥补她了?。”


    站在身边的女人沉默不语,听到她长叹一口?气,惋惜的光从她瞳孔中泛起。


    “你不会因此对宋哥有意见吧。”褚康时有些急了?,要是把人说跑了?,可不得挨一顿揍。


    姜怡妃摇摇头,眼神变得柔和而?深沉:“我?只是搞清了?一些对他的误会。”


    她想起他至今在寻找父亲任职期间丢失的文物,她想起燕燕口?中说的女学生?请假他必批,或许是出于对妹妹的亏欠。


    宋聿诚这人要说有缺点,那大概就是——把责任当做了?枷锁。


    他如此清白光辉,注定不会沉迷于谋取权力之?途。


    下班后,会场的员工组织聚餐,信丰的主管热情地招呼姜怡妃一起参加,她没有拒绝。


    结束饭局时九点半,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坐在后座,周围变得安静,姜怡妃摸了?摸脸,喝过一杯红酒,脸上现在有些微烫。


    她低头给宋聿诚编辑了?一条消息:【宋老师,晚上要过来吗?】


    宋聿诚发来一张照片,说在吃家?宴。


    他的话意有所指:【姜总又不嫌我?黏人了??】


    嘴角微微扬起,手机光照亮她的眸:【现在觉得你很顺眼。】


    她抬头望着窗外,高架路灯如点点倒退的星光。


    鬼使神差地,她垂眸输入一串英文。


    顷刻间,微信对话框上落下一场星星雨。


    姜怡妃:【请你看星星。】


    宋聿诚回她:【待会儿见,妃。】


    对方许诺赴约,姜怡妃心里顿时舒畅,她仿佛看到宋聿诚在家?宴上起身,风度翩翩地告辞,开着车向她奔赴。


    她想,等下见面一定要先给他一个拥抱。


    他会喜欢的。


    这时,手机进来电话。


    姜怡妃按了?接听:“喂,怎么了?,雅君。”


    “呜呜呜,妃姐,你现在离公司近吗?”张雅君支支吾吾,“那个我?带的实习生?把一只客户手机落办公室里了?。”


    “找高总明天帮你带过去?。”


    “我?找了?,他没接我?电话。”


    没接电话?


    姜怡妃看了?眼时间,离搬货时间还早,可能在小憩。


    假装严肃地扣了?雅君五十块工资,她住得远,姜怡妃不忍心再喊她回公司,反正顺路,和宋聿诚招呼一声晚点见,向司机修改目的地,直奔公司大楼。


    晚上十点,电梯门缓缓打?开,没有传来平常的嘈杂,办公楼里空无一人。走?廊漫长的拐角处,一阵微风吹过,中庭树影在灯光下摇曳,姜怡妃突然驻足,望着底下。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A仓窗户闪过了?一道?黑影。


    心跳略微加快,一种异样的气氛。


    她给高杰打?了?电话。


    无人接听。


    不对劲。


    预定搬货时间是十点半,仓库那边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姜怡妃怀揣着疑虑,转身下电梯。


    仓库走?廊,暗淡的灯光映在堆放的打?包纸箱上,却不见人影。


    “高杰?”


    声音回荡。


    “师傅?”


    依然没有回应。


    她加快了?脚步,直奔存放贵重拍品的备用仓库。


    在扭动门锁的瞬间,她猛地推开门,松了?口?气。


    眼前的玉器和书画依旧安然无恙,被白布谨慎地遮掩着。姜怡妃步入其中,掀起白布,视线不经意地停在一只青花莲子罐上。她隐约感觉罐底有些异样,好像装着什?么。


    伸手探入罐中,指尖沾上一层薄薄的□□。她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在A仓角落发现的白色粉末,那天被高杰打?断,这件事就被抛到了?脑后。


    凑近一闻,她嗅到一股异常的酸味。


    这究竟是什?么?姜怡妃睁大眼睛,脑海中涌现出令人不安的猜测。


    她赶紧拿出手机报警,但就在这时,灯光毫无预兆地熄灭,随后一道?黑影迅速掠过视线。姜怡妃试图回头,刹那间感觉到一块湿润的毛巾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


    刺激的甜味顿时弥漫开来,令她感到麻痹和无助。


    惊恐涌上心头,她挣扎着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声,双脚逐渐麻木,努力保持清醒,识别绑架者的身份。仓库中的阴影让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可知。她的心跳如同激烈的鼓点,每一秒都在提醒她身处危险之?中。


    黑暗笼罩,手机的振铃声在静寂中变得越来越微弱


    怎么办,她还有未与他说完的话。


    晚来急


    海。


    海浪的?声音。


    飞机抬头, 舷窗外,东京湾波光粼粼。


    这是她上一次去日本出差时看到的?海,身?边坐着宋聿诚。


    她下意识扭头。


    所有坐席, 空无一人, 百只氧气罩随着颠簸一齐摆动。


    姜怡妃心紧缩。


    倏然睁眼?。


    老式白炽灯在天花板轻晃,嗅到?一股潮湿的?鱼腥气。


    她被紧紧地绑在一张倒地的?椅子上,尝试动弹身?体。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周围有不少堆起来的?纸箱,像是一处货仓, 没有窗户,严密封闭, 有些透不过气。


    正?在她左右张望时, 有脚步声缓缓响起, 一位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穿着黑色夹克, 手上捏着一只塑料打火机,裤筒与褐色皮鞋上沾上一层湿泥。


    姜怡妃沿着裤腿看上去,沉重的?眼?皮用力瞠着,低声:“高杰, 你在做什?么?”


    男人不说话?, 打火机抄进口袋,脸上的?肌肤蜡黄,鬓角泛白。


    显然,印象里正?派可靠的?高杰不复存在。


    高杰冷漠地看着她, 毫不理会她的?问题, 缓缓走到?她后面, 伸手摆正?她的?凳子。


    “饿了?吧,吃点儿。”高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 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放在她脚边,用打火机烧断了?她身?上的?绳子。


    臂膀脱力,肩胛骨酸痛,她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但早已饥肠辘辘。


    看着地上袋子里的?面包,姜怡妃迟迟不动。


    “放心,没毒。”高杰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弯腰捡起袋子里的?一只面包,坐在了?对面一张桌子上,“留着你还有用。”


    见到?他塞进嘴里咀嚼吞咽,姜怡妃才去拿袋子里的?食物,掰开一点,抿进嘴尝尝味儿,分析着过去与现在,脑海似有一片迷雾。


    她身?上穿着烟紫色的?雪纺衬衫,勾起小拇指别过碎发,白净的?脸上沾了?些灰,眼?神却不狼狈,即使身?处绝境,她仍有一股清冷气质萦绕着。


    “你倒是淡定,姜怡妃。”高杰翘起二郎腿,看着她吃面包,“换做其他女人遇到?绑架这种事,应该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你刚才说了?,我还有用。”姜怡妃垂头继续撕下一条面包,淡声道,“所以我暂时不用担心生命危险有水吗。”


    “有。”高杰起立去给她倒水。


    确定男人是背对着的?,姜怡妃按住不做力就会发-抖的?手,掐了?掐,拉下袖子,指腹触及硬凉,惊讶地发现玉貔貅手链还在。


    “貔貅是个有意思的?东西,风水上是转祸为祥的?吉瑞,可惜”高杰踱步回来,把水递给她,“有一种民间说法,貔貅认主,这是宋聿诚戴着的?东西,所以应该不会保佑你了?。”


    “无所谓,我不信这个,也没功夫听?你扯犊子。”姜怡妃接过水,眼?神闪过锐利的?光,“那些东西是你藏在崇瑞仓库里的?,为什?么?”


    “为什?么?”高杰坦然轻笑,摊手,“当然是为了?赚钱啦。”


    “黎敏无意在你电脑上看到?的?名单,其实是你暗拍的?客户,你担心走漏风声,就把她和富董的?事通报给了?夫人,为逼她离开崇瑞。”


    “以黎敏的?脑子应该不会察觉出异样,但做事要滴水不漏,防一手。”高杰解释道,“我再三揽走A仓的?活,也是在救你啊,怡妃。多管闲事没有好下场。”


    “高杰,你在犯罪!”姜怡妃仰脸瞪着他,忿然作?色,“两年前,你带我走国内拍卖师这条路,告诫我的?第?一句话?我还记得,你说触及法律的?事情不要做,不能动的?贪念不要动,现在呢?您在做什?么,师傅?”


    她还唤一声他为师傅,企图叫醒他的?良知。


    高杰冷笑,双手抄进裤袋,居高临下地说:“在这儿可不算犯罪。”


    “”姜怡妃皱起眉头,看着男人一步一步往后退,站在门?边。


    高杰扬起嘴角,拉开锈掉的?门?把手。


    吱呀嘶哑一声,刺眼?的?光猛然闯进来。


    姜怡妃下意识眯眼?,用手遮住一半光。


    海浪翻涌声,海鸥在鸣叫,远处门?框外天海碧蓝仿佛一张昂贵的?自然风光油画。


    湛蓝得令人发怵,姜怡妃睁大?了?眼?睛。


    “欢迎来到?——公海。”高杰说,“自由的?天堂。”


    她眼?里充满了?不解,眼?前的?高杰太?陌生了?,她喊道:“嫂子呢,你想过嫂子和你快要出生孩子吗?”


    背光处,中年男人手指抵在嘴唇上,嘘声的?手势,说出来的?话?让寒气从姜怡妃脚底生起。


    “别嚷嚷,他们已经睡着了?作?为我进入这儿的?投名状。”高杰脸上的?褶子扭曲着,佝偻的?背后仿佛扬起一把滴血镰刀,“安分点,这样可以保佑你多活几小时。”


    喉咙像被撒了?盐巴,姜怡妃咒骂:“畜生!”


    高杰偏头说外语,门?口出现两个东南亚面孔的?年轻小伙,腰上各自别着刀。


    他们进来押送姜怡妃出去,跨出门?的?那刻,她看清了?自己呆得地方是一只巨大?的?集装箱,看来她是被当做货品上的?游轮。


    甲板上宽敞又冷清。


    高杰再次发话?:“他们会带你去底仓的?休息室,记得看一看我为你准备的?资料。你应该谢谢我让你做了?拍卖师,怡妃。组织的?头儿看你有几分姿色,特批你来主槌明天的?拍卖会。”


    姜怡妃冷冷睨着他,五指收拢,紧紧握着。


    纵使再愤怒,为了?活命,委躯求全是她眼?下唯一的?法子。


    “我自己会走。”她挣脱开左右的?束缚。


    茫茫大?海仿佛蔚蓝炼狱。


    底仓休息室。


    地板潮湿,有一股霉味,房间不大?,高低铺靠墙,栏杆上结着厚厚的?锈。


    姜怡妃走到?小圆桌前,上面放着本文件夹。


    她翻开看,发现是本英文拍卖图录,封面写着共一千三百一十四件。


    一千多件,把高杰抓起来枪毙一百次都不够。


    留学时,她在克利斯听?说过拍卖行的?阴暗交易,非法的?暗拍组织,价格昂贵,但有许多珍惜货,吸引来的?竞拍者也非常神秘。


    当年觉得离自己很远的?事情,没想到?如?今身?处漩涡中。


    这一行的?水深不可测。


    幽暗的?灯光下,她嘴唇逐渐失去血色,狠狠咬着牙关?。


    图录上不仅有高杰从崇瑞盗出来的?拍品,还有出自各国各地的?艺术品,图片拍得非常清晰,有些瓷器上贴着标签。


    瞬时,她眼?神一顿,抱起文件夹往屋内中-央走,撕下一张纸,靠近吊灯微弱的?光,极力想要辨认出照片上青花瓷瓶底部?的?标签信息。


    手写序列,标签泛黄,意味着这是件很久之前被博物馆类似官方的?机构收编过的?文物。


    “这是!”


    表情惊愕,她见过这串数字的?笔迹,不久前宋聿诚捐出的?宋代龙泉窑梅瓶上也有类似的?标签。


    姜怡妃继续往后翻了?几张图,数了?数,一共有十八件。


    合上文件夹,缓步走到?床边坐下。


    房间阴寒,姜怡妃收起腿,将自己抱成一团,静静盯着地板。


    方才高杰面前努力吊着的?骨气散去了?,眼?眶湿润。


    宋聿诚,你想要付出毕生时间寻找的?东西就在这儿。


    而我该怎么告诉你?


    游轮带着她离他越来越远——


    两日?前。


    燕都南郊。


    距离崇瑞仓库被盗案过去八个小时,一-大?早热搜满天飞,谣言铺天盖地,崇瑞开市股价暴跌,但副总姜怡妃与执行总裁高杰失踪的?案情被压了?下来。


    黑色库里南疾驰进一片绿荫柏油道,无视门?卫停车手势,冲进关?卡,在红砖洋楼前停下。


    褚康时跳下副驾驶,忍着胃里翻江倒海,举起双手,向围着车一圈眼?神凶恶的?安保们打哈哈:“自己人,自己人啊!”


    “你在这等我。”不等他多解释,宋聿诚熄火下车,白衬衫不再熨帖平整,神情透着一丝焦灼,他迈开腿直奔别墅后院。


    周围安保看清来人,纷纷让路。


    假山边的?棋盘桌椅前,老人穿着丝质太?极服,摸了?摸长须,落下一子:“你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见我,所为何事?”


    “外公,”宋聿诚蹙眉,背着的?手握拳,开门?见山,“文物局联合公安正?在追捕一家非法贩卖组织,我可以胜任本次行动的?前线卧底。”


    关?轻舟两指夹着黑棋停滞在棋盘之上,觑向外孙,严肃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宋聿诚目光坚定,“入场暗拍需要一个条件,只有我能做到?。”


    “什?么条件。”关?轻舟扭头,一脸凝重,厉声喝道,“这是随时丢命的?事情,岂能让你进来掺和!”


    “他们需要一件价值连城的?藏品作?为入场券,我手里宋家的?传家宝《山海搜神图》市值十个亿。”宋聿诚脸上态度坚决。


    “宋家那抠抠搜搜的?老头能把这幅画借给你?”关?轻舟早已知晓整件事,倒是没想到?宋家的?人会支持他去送死。


    “是的?,爷爷慷慨,我之后会好好答谢他。”宋聿诚盯着对面的?老人,面无表情,语气却意味深长。


    明明是求人办事,他这外孙倒用起了?激将法,宋家的?老头都肯帮忙,好像他再不应允就是气量不如?人了?。


    “和你爸一个样,看上去是个文静书生,专挑送命的?事儿干。”关?轻舟踌躇一阵,撑着拐杖起身?,重重在地上敲了?敲拐杖,“既然决定去了?,就不仅仅是救人那么简单,聿诚,你不是唯一安插-进去的?人,也不会因为我的?原因得到?特别的?保护,一样需要协助完成所有任务。”


    “我明白。”宋聿诚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关?轻舟忽然叫住他:“臭小子,下次把姑娘带给家里人看看,听?到?没有?”


    斑驳树影落在他挺阔的?肩膀上,眼?里泛着微光,宋聿诚侧眼?:“她愿意的?话?。”


    年轻人离开后,一旁的?管家递上电话?:“关?老,山玥小姐的?电话?,她想让您劝劝小宋别以身?犯险。”


    望着棋局,关?轻舟摆摆手,头也不抬,沉声道:“不用接了?,关?家的?子孙要有觉悟,有血性,负重前行当然也要走在最前头。”


    况且,他这个恨不得离关?家远远的?外孙,头一回求人可真稀罕。


    那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自己的?女人自己救,没毛病。


    回到?车上,褚康时也等来了?新消息,麻溜地扣上安全带,汇报:“宗祺霖在海外已经按你的?指示拿到?了?邀请函,快马加鞭坐私人飞机给你送来的?路上。《山海搜神图》啧啧啧,连我都没见过,你为了?姜怡妃真是把老祖宗都请下凡了?”


    宋聿诚握住方向盘沉默不语,从事发到?现在将近十个小时,他不曾休息,眼?睛布着红血丝,依旧有条不紊地在众多混乱中找到?解决方法,将效率拉到?最高。


    时间不等人。


    车载蓝牙进来一通电话?,宋聿诚接通了?。


    是关?山玥。


    她在电话?那端不语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宋聿诚……非去不可吗?”


    左手边的?窗户外,太?阳攀升,高高挂在浩瀚天空,沥青路,建筑都变得朦胧。


    “妈,因为我的?疏忽,她现在生死未卜。”宋聿诚说,“你让我如?何坐以待毙。”


    “可……”


    “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请您谅解儿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态度强硬地与母亲说话?。


    关?山玥不再多说,叮嘱他注意安全,挂断电话?。


    ——


    在底仓,听?不到?任何声音,找不到?阳光,感受不到?时间的?概念。


    只觉得床时不时会晃动。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四肢蜷缩到?麻木,门?终于被打开了?。


    走进来一个中东样貌的?姑娘,披着黑色头巾,脸上有几道晒伤,嘴唇翘着死皮,约莫只有十几岁。


    她把手上的?木箱放在桌子上,用蹩脚的?英文喊姜怡妃过去换衣服。


    姜怡妃神情警惕,“你是谁。”


    “船上打杂的?,我叫阿玛雷。”阿玛雷笑了?笑,替她打开木箱,捏着衣肩,抖开。


    一抹鲜红映入眼?帘,如?初绽的?牡丹,鲜烈而娇-艳。金缕细密地点缀其上,袖口和裙摆处绣有精致的?花纹,花瓣间的?金线勾勒出独特的?婀娜风姿。


    姜怡妃站起来,踉跄几步,走到?桌边,抚起袖口的?刺绣花纹:“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穿的?衣服吗?”


    阿玛雷摇摇头,她只知道这是件很久之前的?衣服,价格昂贵。


    “结婚,中国人喜欢红色。”姜怡妃眉宇有些悲伤,“这是一件金缕刺绣嫁衣。”


    阿玛雷只能听?懂只字片语,问:“你有爱人吗?”


    姜怡妃盯着她棕色的?眼?睛,勾唇:“当然有。”


    “我可以帮你要来相机。”


    “什?么?”


    阿玛雷用手势摆了?个框,指了?指她:“拍照,我拍照。”


    姜怡妃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你收藏我的?照片没有意义,值钱的?不是我。”


    “不不是的?”阿玛雷抓住了?她的?手,“我对你的?遭遇无能为力,但总有一天我会上岸,我能想办法把照片寄给你的?爱人”


    “谢谢你,不用啦。”姜怡妃笑着说,“我想下次再穿给他看。”


    阿玛雷同情地看着她,“这是海蛇号,没有一个低等人类会活着回去。”


    “我知道。”


    姜怡妃早在克利斯听?说过这个名号。


    公海黑市文物拍卖所,大?海是它的?屏障,它在海上神出鬼没,一票难求。


    “你相信你会上岸,为什?么我不能呢。”


    阿玛雷再次摇了?摇头,用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她,充满悲悯。


    姜怡妃熟视无睹。


    对着布满污垢的?全身?镜,扣上嫁衣的?纽扣,插-进银制发簪,迎接最后一次拍卖——


    拍卖场地在底仓上一层,一路经过拍品仓库,绿茵茵的?福尔马林里泡着诡异的?生物体,古画,瓷器,大?大?小小的?杂项,还有黄金银器,这艘船像恐怖故事里的?海贼船,装满了?令人垂-涎的?宝藏,却处处布满要人命的?陷阱。


    这大?概是她职业生涯里最荒诞的?一场拍卖会。


    进门?起,她没有见过活人。


    场下,暗淡的?灯光映照着一张张的?红木方桌,桌上摆放着各种动物的?头颅,很浓的?腥臭味,鲜红从凸出的?动物眼?珠上滑落,一滴一滴流到?地板上。


    每颗头颅前放着一只警示灯,亮代表出价,亮一次是增加一百万,拍卖进行得十分快速。


    这个大?厅做了?挑高设计,两边的?墙是不透光的?黑色玻璃,她怀疑真正?的?买家藏在玻璃之后,偶尔能听?到?一些稀稀疏疏的?声响。


    她有一种不在人世间的?错觉,仿佛置身?于地狱。


    一千多件拍品,没有轮番于休息,她不曾喝过一口水,全身?站得酸麻,过于集中的?精神开始出现无法控制的?疲劳,身?上的?金缕嫁衣仿佛埋了?铅。


    “lot1313,一千八百万,成交。”


    话?音刚落,眼?下的?ppt突然全白,紧接着低沉的?机械音替代了?她的?主持。


    “LOT1314.清代金缕刺绣女婚服,起拍价五十万。”


    电流声丝丝穿进脑子,姜怡妃瞪大?眼?睛。


    刹那间,人影蹿上来,控制住她的?臂膀,摁跪在地上,后脑勺抵着把阴冷的?武器,警告她不要出声。


    远处的?显示屏里,她身?穿一袭鲜红的?金缕嫁衣,头发散落,被置于拍卖会的?中-央高台,如?同一件稀有的?艺术品。


    原来她是最后一件拍品。


    红盖头遮下之际,飘起一角视野。


    侧方麋鹿头前,率先亮起红灯,意味着出价。


    她闭上眼?睛,带着深深的?耻辱——


    阿玛雷告诉她,货品交易在甲板上进行,是她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


    瞳眸映着鲜红,姜怡妃咬了?咬牙,在束缚解开的?那一刻,奋力挣-扎冲向栏杆。


    无论生死,她至少还有全尸,不用忍受非人般的?屈辱。


    半轮夕阳挥洒海面,波浪闪烁金色光芒。


    心悸如?鼓,姜怡妃一身?红嫁衣垂悬甲板扶栏外,脚下是吞噬人命的?万丈深海。


    刺绣红盖头飘落,海水淹没了?鸳鸯。


    “姜怡妃,抓紧了?。”


    男人越过栏杆半身?,右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静脉在手背向上嶙峋蔓延。


    熟悉的?面孔,差点儿在脑中跟着她埋没海底。


    是宋聿诚。


    海风吹乱他额前碎发,黑眸似乎燃起一点光。


    才三天没见,他都熬出一层青胡渣了?。


    “你来了?啊……”有汗珠轻轻滴在姜怡妃腕上的?玉貔貅,滑过脉搏,抚平全身?恐惧。


    宋聿诚低眸瞥过玉石,倾唇:“我说了?,它会为你带来好运。”


    他的?眼?睛仍然像春日?的?清泉,仿佛蕴着安抚人的?力量。


    姜怡妃瞬间拾起了?希望。


    这些时间她没有白拖,也没有白等。


    她相信他会来。


    温情不过半秒,突然响起激烈枪火声。


    宋聿诚一口气猛得将她拉上去,捂住她耳朵蹲下。


    两队人正?在交火,她被他用身?体挡住,半罩着往阶梯的?方向走。


    她听?见直升机的?螺旋桨声,机枪声,闻到?浓浓的?硝.烟味,逃生的?路好像有一年那么长。


    “宋!带人质先走!”一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掩护他们进入海水通道,那儿已经被清出一搜救生艇。


    宋聿诚替她穿上救生衣,站在船外叮嘱地方军的?人保护好她,好像没有跟她一起走的?意思。


    姜怡妃抓住了?他的?腿,预感到?了?什?么,她咽了?咽口水:“去吧,把我们的?东西统统接回家,宋聿诚。”


    一些事,总有人要去做。


    他支持她任何决定,永远站在她这一边,那么,她也一样。


    宋聿诚的?瞳色倏地一紧,踏进水里,欠身?吻了?她的?头顶:“答应我,别回头。”


    船在向海里飘,姜怡妃眼?眶酸胀,背过身?,压着嗓,声音略发颤:“那你别让我等太?久。”


    他说:“好。”


    救生艇开出没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爆炸声。


    肩膀不自觉战栗,姜怡妃捂住耳朵,一直不敢回头。


    她闭上眼?睛,穿过指缝的?海风好像带着锋利的?刀,连着心一起疼痛。


    与他说好不能回头。


    与她说好不会等太?久。


    ——


    “警方七月三十号成功摧毁公海文物黑市,打击非法贩卖国宝文物行动取得重大?胜利,为您带来现场播报”


    姜怡妃披着毛毯,码头的?医疗帐篷里在放国际新闻。


    她手背打着补给液,护士为她身?上的?擦伤做了?简单的?处理。


    有当地的?医生急匆匆跑进来,喊道:“快快快!这一船下来好多伤者,都过去帮忙!”


    姜怡妃站起来,张了?张嘴,行动比脑子快,拔了?针头往外冲。


    “诶诶诶,姑娘你这袋葡萄糖还没输完呢!”护士吓了?一跳,刚放托盘打算把人追回来,被人制止住。


    他是隔壁受伤的?警卫,指了?指电视机:“人家忙着和对象团聚呢,别去逮她了?。”


    护士抬眼?看去,露出了?微笑。


    记者身?后,拍到?了?她一袭红色婚服,提起裙摆,泛着丝线鎏金,步伐坚定地向前跑。


    另一边,衬衫略凌乱的?男人向她奔赴,他张开臂膀抱住了?她。


    落日?最后的?余晖赠与了?他们。


    宋聿诚抱着她落地,姜怡妃问道:“要不要紧?抓到?高杰了?吗?”


    “善恶终有报,高杰在逃命的?时候想带走我手上的?《山海搜神图》,结果自己掉海里了?。海蛇号上的?其他人都抓到?了?,一锅端,所有文物和非法募集的?古董都会接受调查和妥善安置。”宋聿诚帮她理了?理吹起来的?发丝。


    “那你们有没有抓到?一个小姑娘,包头巾的?,叫阿玛雷?”


    “应该在后面的?船上,她是船老大?的?女儿。”


    “什?么?”姜怡妃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你下次能不能帮我给她带张照片?”


    “回去再说。”他牵起了?她的?手,摸了?摸上面的?勒痕,“疼不疼,我刚才有没有抓疼你?”


    “宋聿诚,谢谢你抓住我。”姜怡妃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长吁一口气,“太?好了?,让你救到?了?我。”


    若她在他眼?前跳海,按他的?性子,她无法想象他会多自责。


    宋聿诚啄向她耳朵的?动作?顿了?顿,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寻常:“你已经知道了??”


    “宋聿诚,你先听?我说——”姜怡妃点头,眼?里落下浅光,“我从周日?傍晚憋到?了?现在,就怕以后你听?不到?了?。”


    “什?么话??”


    “我从褚康时那儿知道了?你的?过去,宋聿诚,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我认为只要能自问“我是否尽责”,那么你就是负责的?。我们不是神人,挽回不了?所有局面。”


    若这次运气不好,她遭遇不测,她也希望他不会内疚到?死,当然,这话?现在她会放在肚子里,宋聿诚听?了?肯定会生气。有时候这家伙,有点迷信,听?不得她的?坏话?。


    “这些年,只有你告诉我在绵绵的?事上,我已经尽力了?。”宋聿诚握着她的?手,按在脸庞,目光含情似海,“也许这句话?有些不合时宜。”


    “二十年前,你把我从边缘拉回现实,二十年后,再次将我拉回来与现实和解的?,还是你。”


    “谢谢你,妃,是你一直在解救贫瘠的?我。”


    “我爱”


    姜怡妃终于意识到?周围有很多人在看他们,她这一身?行头确实过于吸睛了?。


    她捂住男人的?嘴,轻声说:“嘘——这句我们回家再说,宋老师。”


    宋聿诚哭笑不得,拿下她的?手,晃了?晃:“害羞了?啊,姜总。”


    “记者在那儿呢,我俩怼镜头前面全国人民都看到?了?”


    “气氛这么好,那我们给全国人民亲一个吧。”


    “什?么啊”


    他抱着她,落下浅浅一吻,却比任何一次都要炽热。


    接收完所有调查,剩下的?事宜需要回国处理,第?二天,他们坐上回燕都的?飞机。


    好几天没睡好,姜怡妃坐下就靠进宋聿诚怀里。


    睡眼?朦胧之间,飞机开始加速,她想起了?什?么,睁眼?去看身?边的?男人,诧异了?一下。


    宋聿诚笑问:“怎么了??”


    眨了?眨眼?,姜怡妃新奇地看着他淡定的?反应:“不晕机了?,宋老师?”


    后知后觉,宋聿诚也愣了?愣,他扭过头看向窗外。


    飞机滑行在机场的?跑道上,强大?的?引擎轰鸣,震颤着整个机身?,逐渐加速,跑道两旁的?地面在飞驰的?速度下迅速掠过,仿佛一幅飞逝的?画卷。建筑物、车辆、和繁忙的?机场活动都渐行渐远,地面逐渐变得微不可见,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蓝天和白云。


    在他的?眼?睛里,阳光透过云层投下柔和的?光影。


    姜怡妃觉得他的?眼?神像个初次坐飞机的?孩子,充满新鲜。


    “天上的?景色很美,对吧。”姜怡妃与他十指相扣。


    宋聿诚指缝锢得她很紧,在毛毯下手臂的?温度滚烫,眸色潋滟:“嗯,以后换我陪你坐飞机。”


    “行啊,来我办公室当宋秘书。”


    “得令,姜总。”


    这一遭,他成为了?更好的?自己,也能更好的?爱她。


    悬窗外的?云海,风平浪静。


    尘寰扑朔迷离,而今幸与她相随。


    放光动地。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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