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目光幽深,直视他:“这次你想好了?”
沈书黎:“嗯。”
上回拒绝周进,其实他有些惋惜。这段时间,两人没怎么联系,反而让沈书黎看清,周进对他来说,早就不同于别人了。
要是换个人,哪怕今天郑叔的话,再有道理,再让他觉得开悟,他也不会尝试,跟对方进入一段婚姻。
根本不会考虑。
但那个人是周进的话,他想,他愿意试试。
这段时间建立起来的信任,以及对周进这个人的了解,还有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让沈书黎想要疯狂一次。
可能是今天的天气太好,风太温柔,天蓝得太漂亮,男人的眼睛过于明亮,促使他在这一刻终于做下决定。
人总会有些时刻,无厘头地变得勇敢,明知道不理智,但就是想冲动一回,赌点大的。
周进很懂沈书黎的感觉,因为现在他也是这样的状态。
打了鸡血一样,身体细胞的躁动和兴奋,停不下来。
周进:“好,那我们今天就把结婚的事儿,谈个明白。”
两人都认真了些,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面对面地坐下。
沈书黎先开口:“领证前,我希望各自都做一个财产登记和公正。”
这主要是为了周进考虑。
沈家的欠的债太多了,哪怕是结婚成为亲密的枕边人,他也不想要另一半来帮他承担债务。
周进:“可以。”
沈书黎停顿了下,放慢了声音:“虽然,我觉得我性格没哪里不好——”
话音还没落,周进就不自觉笑了下。
沈书黎瞬间红了脸,定定地看向他:“我说得不对吗。”
周进挑眉:“没有,很对,你继续。”
就是突然发现,沈书黎好可爱。
其实沈书黎真的很好,只是他自己似乎不那么觉得,但又不想让周进看出他的自卑,始终放不下高傲,所以一再语言强调。
就好像,一只胆小的猫咪,非要装成吃人的狼,所以一直嗷呜嗷呜地叫。
沈书黎继续说:“虽然我觉得我很好,但还是要提前跟你打招呼,我可能,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也许会让你失望。”
周进随意往椅子上一靠:“好巧,我也是。我的性格,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人与人之间,都是有个社交距离的,迈过某个距离,进入下个阶段,看到的对方,就会跟上个阶段有所不同。
靠的越近,看到的东西,就越多越深,可能越是跟原来的印象,相差很远。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情侣真正在一起后,没多久就分手了。
沈书黎:“所以,在我们领证前的这段时间,你可以随时叫停。只要没领证,你都还有机会反悔。”
“反过来,我也是一样。”
这条规则,给两个人,都留了后路。
周进觉得也还合理:“好。”
“你还有要说的吗?”
沈书黎想了想:“没了。”
周进:“那我来说说我。我这个人,没什么理想抱负,也没有上进心,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日子舒心。”
“简单来说,我虽然不好吃懒做,但也并不想吃苦受累,不会为了多挣几个钱,早起贪黑折腾自己,不出意外,这辈子我都只能是个待在小镇的普通人。”
咸鱼一条,这辈子都不会翻身。
因为周进知道,像沈书黎这样的天之骄子,都有傲气,且自命不凡,眼光很高,对另一半的要求也非常高,大多不会甘心跟一个很平凡的人在一起。
所以他必须在结婚前,让沈书黎明白这些,不要对他抱有过多期待。
沈书黎听完,却浅笑了下:“你这不是有目标吗。”
周进:“?”
沈书黎:“当条咸鱼。”
又说:“我认为,能接受自己的普通平凡的人,跟拥有远大的理想抱负的人,都同样值得人尊敬。
因为两者,都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前进的方向在哪儿,这样就很好。”
毕竟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像无头的苍蝇一样,没有目标方向。
他们既接受不了自己的普通平凡,又没什么理想抱负,只能混个不上不下的人生,又因为贪心,总在羡慕别人,日子过得也不舒心幸福。
沈书黎继续说:“人的终极目标就是追求幸福。追逐理想,只是为了更高层面的、精神上的幸福。但如果能接受自己平凡普通,把日子过得舒心,精神上同样幸福,那有没有理想,其实无所谓。”
“大家不过是殊途同归而已。”
周进眸子微微亮了几分,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还以为,沈书黎这样的天之骄子,会瞧不起他这种毫无理想的人。
周进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几岁,在小镇里好多青年都已经成家生娃了。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被迫相过亲,却没有一个人看得上他。
都是因为他这番‘混吃等死’的咸鱼人生目标,让对方觉得跟着他,日子没盼头,没出路,没前程。
甚至连徐立他们,和周二爷,都不理解周进。
在他们眼里,周进只是一个大龄的懒惰男青年,只知道在家种地,没啥本事。
不被理解虽然只是让他孤独了点,但今天突然被人理解,周进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好,像是干涸的沼泽地,降下了一片雨露,被滋润的幸福,仿若春风吹过。
听完沈书黎这番话,欣喜外,还有些庆幸。
他遇到了自己的伯乐。
沈书黎:“还有什么吗?没有就这么定下了。等我清算完沈家的财产和债务,就去领证。”
周进回过神,浅笑:“好。后天,我们一起去做个婚前体检吧。”
沈书黎:“嗯。”
体检是对双方负责,万一以后,会有性.生活呢?
沈书黎并不排斥性.生活。
两人相视一笑,对这次的交流都非常满意。
—
回家的路上,周进把一个破三轮蹬得起飞。
他的心情,跟今天的风一样舒畅。
如果不是顾及到路上有人,他真想大喊一声,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心里的畅快。
在临近家时,周进滚烫的心脏,又逐渐冷却了下来。
他爷爷是个非常传统的人,虽然现在法律都允许同性恋人结婚,大众也不觉得新奇了,但周二爷还是接受不了。
更何况他的结婚对象,是沈书黎。
周二爷不会歧视沈书黎瘸了腿,是个残疾,但他一定会介意沈家欠了那么多钱。
那可是普通人一辈子挣到死,都挣不来的钱。
跟他说拆迁款的事儿,这老爷子也不会信,轴得很,除非周进能拿出证据,当场把拆迁的通知和证书,放在他面前。
但拆迁的事儿落实下来,在一个月后。
周进把车子在院儿里停稳,琢磨,这事儿还是得告诉老爷子。
他不可能不跟长辈说,就一个人悄没声地,去跟沈书黎把证领了。
这既是对长辈的忤逆不孝,也是对沈书黎的不尊重、不重视,以后沈书黎在他家长辈面前,抬不起头的。
周进转身去了徐立家。
原主很小就没了父母,有什么大的事儿,需要拿主意的,就会跟徐立一家人说。周进觉醒后,保留了原主的所有记忆,以及他对这些配角的感情。
徐叔叔和徐阿姨都是顶好的人,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所以周进也很敬爱他们。
这事儿先跟他们商量下,再看看怎么跟老爷子讲。
一开门,徐立跟徐清清正在干架。
俩姐弟一人跪在沙发一头,一个揪着对方的耳朵,一个抓着对方的头发。
见他来了,齐刷刷地望向他,异口同声:“我俩要分家!你跟谁?!”
周进淡定地迈步进去,把地上的枕头毛毯捡一捡,熟练地拿起拖把收拾了下狼藉的地面。
那对姐弟很快就把他忘了,又龇牙咧嘴地打架。
这时,徐家夫妇端着一盆刚做好的麻辣龙虾从厨房出来:“小进来啦,赶上新鲜的了,快尝尝阿姨的手艺。”
周进坐到夫妻俩身旁,三个人一排,戴上手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在他们面前的,是打得战况正激烈的徐家姐弟。
徐先生点头感慨:“这龙虾刚好,辣味香味都足。”
徐立脑袋挨了一下。
徐女士笑眯眯:“不错哦,等会儿给小进带回去吃。”
徐清清胳膊挨了一下。
周进夸了两句,把徐女士夸得心花怒放:“真会说话,阿姨爱听。”
周进笑:“实话而已。”
这时,徐立已经落了下风,杀猪一样哀嚎起来:“妈妈!妈妈救我!快管管这个疯婆子!”
徐清清:“你完了。”
一记九阴白骨爪下去,徐立脖子上立刻被抓破了皮。
徐立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徐女士只是笑意盈盈地拉着周进说话:“小进啊,阿姨跟你说个事儿。”
周进收到徐立求救的眼神:“要不,先管管他们?”
其实这对姐弟,打架是日常,小时候父母还管管,现在纯粹是把他俩当小丑,像看喜剧一样。
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徐家父母只规定——谁把谁打伤了打残了,谁就去给对方端茶送水伺候到出院。
对他俩来说,没有什么比伺候对方更恶心膈应,所以下手都收着的,有分寸,不会闹出大事儿。
徐女士是久经沙场的人,笑容未变:“你也到年纪了,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成不?”
周进想着这不是巧了吗,直言:“姨,叔,我来就是想跟你们说,我要结婚了。”
这话一出,全家人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什么?跟谁?”
周进:“沈书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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