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眼睫轻颤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将这份触动就在了心里。
眉眼渐渐弯起,穿着红色嫁衣的少年跟重新戴起面具的青年道,“我很开心能遇到你。”
谢轻靠近了青年,重新摘下对方的面具,露出了底下微怔却红透了耳朵的俊美面容。
在青年的注视下,他微微弯身,伸手碰了碰脚边的鲜花,枝叶拟人似的亲昵地抱着谢轻白皙的手指,本来是淡粉色的花朵害羞似的一下子变成了正红,它开得更盛了,成为花海中颜色艳极的存在。
谢轻微怔后眉眼弯得弧度变大了些,他的声音轻轻地响起,“你怎么总不对我设防?”能够操纵世界的能力先后在纪无和青年身上展现,只要是个稍微敏锐的人都能看出纪无和青年之间存在联系。
主角既让自己的意识占据了副本核心npc,又专门创造出了玩家角色,他应该是想将两者区分开的,玩家只是暗棋,不会轻易暴露。
但主角还是在他面前轻易显露出来了端倪。
“因为你是特殊的。”在月色洒满的花海里,脸上羞红一片显得有些僵硬的黑衣青年语气异常坚定。
谢轻的手尖顿了下,他抬眸和青年对视,知道这几个字已经轻轻地落在了他心里。
玩家们让谢轻做的事很轻易地就完成了,不用谢轻做任何事,纪无一整天都戴在绣房里亲手制作着嫁衣。
明明他随随便便就能捏造出样式精美的数据,但纪无还是认认真真地自己动手。
谢轻的想要帮忙被拒绝了,他便在旁边看着纪无。
上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主角渐渐重合,纪无跟他说的很多事都能映照出他们前世的相处,谢轻这才发现,原来度冥君给他留下的记忆这么深刻,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不过纪无的不在玩家面前晃悠,并没有如玩家所想的让困境缓和。
其他npc们也开始找玩家们的问题了,美其名曰是纪无少爷要求的,他们不敢不从。但凡有玩家动了特殊手段说了不被理解的词,npc们就会面上哭唧唧,一副纪无威慑下不得不背刺他们,但实际相当强硬地把他们押到纪无面前。
再然后,玩家们就会被纪无笑吟吟地弄死。
玩家们:“。”好绝望,好痛苦。
他们在这个副本里的生活越来越难熬了,第一天只有纪无揪这种事,只要纪无不在,他们在其他npc面前还能毫无顾忌地开玩家外挂。第二天他们下意识地也如此,结果刚开始就被逮了一大批玩家进去。现在普通npc们也盯着他们的疑点,他们不得不内心苦兮兮面上却坦然地干着npc安排的粗活和累活。
就连和其他玩家沟通也得偷偷摸摸的,身体力行地在副本里玩潜伏。
玩家们:嘤,副本的时间流速是不是被调慢了,被折磨的时间好漫长啊。
不过所幸他们原先设置的计划还是艰难地安排好了,只等婚礼那刻的正式来临。
秦御风这段时间过得很微妙,被堆叠出来的巧合支配的体验终于消失了,他虽然还是会有点倒霉,但都不会危害到性命,是他可以自行处理的。
他应该感觉松口气,但他好像得罪了nppc给他安排的活是最麻烦最累人也是他曾经嫌恶心碰都不会碰的。
他简直是身心俱疲。
他的遭遇让其他玩家都为之感慨,很多痛苦不已的玩家都会跑在他面前,从他这里找到心理安慰。
玩家们猜测可能是因为秦御风是现在的战力榜第一,副本忌惮他的实力才会针对压制他。但玩家们嘴上为他打抱不平,内心却在幸灾乐祸。秦御风看到不少人眼底的恶意和高高在上的假悲悯。
他们很乐意看他狼狈焦躁的样子,甚至还有人愿意冒着被npc发现的风险偷偷录制,准备出去后发到论坛上让所有人观摩。
这种心理上的煎熬让秦御风过得很难受。
但更令他浑浑噩噩的是,他的心莫名得很慌,伴随着剧本最后期限的临近,他的心越来越慌,就好像他的潜意识在警示着什么。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婚礼那天的到来,有npc找上他,跟他讲担心出现意外,所以让他这个保镖贴身保护谢轻,伪装为陪嫁丫鬟护送谢轻成功被纪无接上为止。
心慌感一下子达到顶峰。
今天的迎亲才是正式的迎亲,纪无趁着昨晚夜色返回了纪家,江家的花轿队伍会从庄园重新驶往临安城,秦御风被早早地叫醒去等谢轻。
在看到谢轻的第一眼时,秦御风就怔住了,他正准备在心里唾弃自己颜狗的本性,却在同一时间听到潜藏在人群中玩家们的倒吸气声音后,意识到原来大家都半斤八两。
谢轻身上已经换了全新的红色喜服,极为轻柔的红衫层层叠叠,极细微的动作也让其像是活过来一样生动,精美金纹织造的凤凰若隐若现。这是极美极华丽的红衣,能够轻而易举地夺走所有人的视线,如果出现在现实里,这绝对是会被放在博物馆供人欣赏引人震撼的艺术品。
但却完全比不过谢轻样貌的艶色,今日的他没有再戴红盖头,稠丽的面容毫无遮掩地显露,足以让一切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秦御风怔怔地看着谢轻坐进花轿,顶着周围人嫉妒的视线跟着坐了进去,心里却一片酸涩。
没人能够抵抗住这份美色。
就跟副本里谢轻和其他玩家截然不同的待遇一样,如此强烈的区别对待,玩家们都苦兮兮地煎熬,谢轻则被所有npc敬重着,就连纪无也对他极其宠爱,要是换个人放在谢轻的位置上,那人早被嫉恨死了。
但谢轻却没有引来任何的反感。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觉得他被人宠着是理所应当的。
秦御风坐在侧边,感受着妇人npc投来的警告和监督视线,拳头不由地攥紧,相似的场景唤来了曾经的记忆。
新郎官的位置原本是他的,他明明差点就跟谢轻结为了伴侣。
他明明该和纪无一样开心地等待着谢轻的到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地心里不甘,甚至不明白在烦躁什么。
心里酸胀胀的,明明谢轻拉开了帘子,但他还是觉得轿子里闷极了。
没有顾忌轿子里还有别的npc存在,秦御风忍不住开了口,“谢轻,我们可以当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存在吗?”
秦御风很清楚和他离开后的谢轻变得不一样了,对方开始变得像洗去了泥沙般的钻石一样耀眼。不仅仅是谢轻救了他两次,更因为其他玩家对谢轻的态度。谢轻曾经是个很有争议的玩家,很多人都看不惯谢轻的行为,选择当着面出言不逊的不在少数。
可在副本里,秦御风明显地看到那些之前看谢轻不爽的玩家,现在在谢轻面前变得一句脏话都吐不出来。
发黑肤白的少年静静地看着他,秦御风觉得自己的舌尖在泛苦,“我们能不能继续当……朋友?”
他想和谢轻重新认识,想知道以貌取人的自己究竟误会了对方多少。
之前的两次救命恩情像是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让他总会生出羞愧怅然,他虽然嘴上无法说出口,但焦躁无措的内心却在清楚地告诉他,他想还掉这些恩情。
但秦御风却在指尖微颤的情况下看到谢轻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犹豫,很平淡,却让他的心犹如被撕开了一道裂痕。
秦御风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他终究是还是第一次低下了头颅,露出了无措的自己,“对不起。”
“你不用向我道歉的。”
谢轻回答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似乎还带着些无奈。
秦御风听出了谢轻的完全发自内心,知道这句话里面不夹杂任何潜台词,谢轻是真的对他从始至终都不怀恶意。但秦御风却觉得心里更难受了,好像被放在了酸水里。
就跟上次谢轻跟他说,他可以随意报复的时候一样,他听出了纵容和不想让他自责的温柔。
而这恰恰让他藏在袖口下的手在不断地发颤。
秦御风张张嘴却没有再说话了,他怕他的声音也在发颤。
花轿被渐渐抬出了庄园,秦御风的视线落在谢轻上,他听到外面传来玩家们的一阵惊呼,看到谢轻探出头看向外面,精致的面容微怔,谢轻的眼睫颤了又颤后,眉眼微弯,露出了一个清浅却好看到惊心动魄的笑容。
心脏因为被艳极的美色蛊惑到狂跳,秦御风的心里却更加酸涩了,在他单方面和谢轻闹掰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谢轻笑过。
“很开心吗?”秦御风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线。
谢轻怔了下,他看着外面,又看向秦御风,在细细地感受到了下后点头,“嗯,好像确实挺开心的。”
谢轻继续看向窗外了,他的嘴唇清浅地扬着,“婚礼这么喜庆的时候,开心点应该是正常的。”
可是在当初我们举办婚礼的时候,你却没有笑过。
汹涌的奇怪情绪让秦御风心里沉甸甸的,他近乎窘迫般逃也似的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帘外。
在看清外面的时候,秦御风眼神明显滞了滞。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两场婚礼是不一样的,也清楚地记起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曾经将谢轻晾在现场,让谢轻沦为了笑话。
他在本应该最幸福最开心的日子里折辱了对方。
谢轻刚刚的笑不断地在脑海里浮现,心脏密密麻麻得疼,秦御风浑浑噩噩地看着外面,难言的情绪近乎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这场婚礼盛大得惊人,哪怕心里藏着事情内心警觉的玩家也不由怔愣,少数女玩家近乎不受控制地捂住了嘴。
从庄园前往纪家的路上全部铺上了简直不菲的红色绸缎,飘舞漂亮的蝴蝶围绕着花轿旋转,他们的队伍走到哪里,道路两侧的鲜花便跟着开到哪里。明媚的太阳和璀璨星辰一并挂在天空,美到心颤的彩霞和彩虹点缀得像是仙境的画卷。
这是各种美好事物的堆砌。
制造出这些场景的主人将所有美好都摆露了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今日的重要特殊。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极其不合理,每一个都能称得上是bug,但偏偏这些bug构造出了最盛大,最震撼人心,让人恍惚心跳加快的极致美好。
所有人都不由地吞咽了下喉咙,他们怔怔地看着附近梦幻的一切,不敢置信只是他们能亲眼见到的场景。
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在弥漫着淡雅暧昧的花香,画眉鸟和百灵鸟轻快地唱着歌,哪怕知道露出异样就可能会被抹杀,但还是有玩家忍不住开启了录制功能。
这绝对是无法复刻的婚礼,有着惊人的震撼,哪怕要忍受死亡的痛苦,哪怕距离通关副本仅有一步之遥,他也要不惜一切地将其录下。
但出乎意料地,虽然玩家的动作很明显,但之前咋咋呼呼的npc们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越来越多的人试探着继续录制,npc们还是毫无反应。
诡异地纵容,就好像这是被希望似的,想要他们带去给更多人见证这场想象力都无法触及的婚礼。
队伍走进了临安城,这座玩家们熟悉的安全区也大变样,到处都被挂上了红绸,到处贴着喜字,明明只是纪家的婚礼,却像是全城同庆,临安城内的所有npc却全都穿着喜庆地站在两侧,他们神情不一,但眼神中的开心和祝福确实藏不住的。在偶尔和玩家们对视时,还会亲切地点点头。
都说情绪是可以传染的,在临安全城都在为这场婚事庆祝的时候,玩家们在为纪无手笔这么大震撼到的同时,心情也跟着燥热了起来。
就这样,在通过铺满喜糖的红绸,被路过npc笑着祝福后,队伍终于前进到了纪家。
年轻俊美的纪家少爷眉眼含着笑,一点都没有往日面目可憎的样子,他眼神中蕴藏得甜蜜和愉悦让部分玩家脸颊微微泛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新郎官走进了花轿,他专注地看着和他穿着同款式衣衫的少年,虽然话是跟秦御风说的,但连个视线都不肯施舍给对方。
“谢谢你把他交到我手上。”
新郎官的声音完全发自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讽嘲讽,像是还暗含了旁的潜台词。秦御风怔怔地看着纪无,从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看出了不容忽视的愉悦和庆幸。
秦御风瞳孔微颤地看着谢轻将手搭在了纪无递过来的手上,无措和慌乱让他无处可逃。
在这场比他之前准备的盛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婚礼上,他护送了险些和自己成婚的前男友,把对方的手交给了另一个人。
拳头攥紧,秦御风下意识就想拉住谢轻,但曾经被压制到无法动弹的窒息感突兀降临,阴冷和曾经融于骨髓的恐惧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无力却眼睁睁地看着谢轻和纪无五指相扣。
帘子被风吹得刮落下,视线变得昏暗,压抑和沉闷扑面而来。秦御风茫然地看着自己揪痛不已的心脏,他蜷缩在阴暗里,和外面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无法动弹的他像是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无措地感受着因好像永远丢掉了什么般,变得如同缺了一块而发涩发苦的心脏。
没人在意秦御风的反应,在谢轻拿着红绸和纪无走出来,玩家们微怔地露出惊艳之色后,终于又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目送着两道身影朝院内走去,玩家们互相对视着,为首的玩家悄悄地做了个手势。
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谢轻和纪无的手始终五指相扣。
谢轻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本该微微泛凉的肌肤被捂热,变得和纪无一样发烫,他也能充两人的触手处感受到对方越来越快,快到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心跳。
纪无的动作从先前的欢快变得越来越僵硬,也越来越小心翼翼,显然是重视极了这场婚礼。
脸颊微微泛红,纪无含着笑意的眼眸像藏着寒星,在宣布礼成的那一刻,他的手心处出现了薄汗,但眼睛却因为被欣喜和雀跃填满般璀璨夺目。
谢轻注意到喜堂内没有玩家的存在,他看着面前俊美逼人的npc,轻声道,“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因为我感觉我填补了之前的遗憾。”纪无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娘子,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我觉得我们上辈子一定是认识的,而上辈子的我欠了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我应该很想很想举办婚礼,但却没有成功,那成了我上辈子最大的遗憾。”
“这份遗憾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刚刚礼成的那一刻,那份遗憾被填满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上辈子残破不堪的一生在今生被画上了圆满的句号,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感。”
谢轻看着眉眼弯起的纪无,他的眼睫颤了又颤。
原来上个世界度冥君是想和他有场婚礼的吗,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度冥君也从来没有跟他提及。上个世界,他虽然没跟度冥君离婚,但两人后期的相处更像是亲昵的朋友,谢轻能感受到度冥君待他极好,但他始终无法真正确定对方对他的感情。
因为对方从来都没有过界的行为,也——
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喜欢他。
但是——
谢轻听着纪无跳动得极快的心脏声,看着他的情绪被自己牵动,感受着对方不断变化的情绪起伏。之前的所有疑惑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那是没有用言语言明,也不需要用言语诉说的结论。
主角喜欢他。
“你喜欢我。”谢轻终究还是捅破了那层安全膜,他无法再忽略这份炙热滚烫的感情。
主角喜欢他。
甚至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喜欢到明明什么都不记得还是会刻入本能地爱他。
主角在上个世界最后跟他说的话是真的。
原来是真的会刻入灵魂。
心脏好像又加快了,谢轻看到纪无在微怔后点头,俊美的青年一字字地道,坚定清晰的声音如同在宣誓,“对,我喜欢你。”
他不断地重复着,像是阀被打开了似的,要将之前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在现在全都说出来。
在副本里把玩家们弄得痛苦不已的boss说着说着,眼角落下了泪。
谢轻抬手为他擦去,感受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心脏,“为什么要落泪?”
“我也不知道。”青年的面色露出了茫然,“曾经的我好像很怕说出这句话,就好像说出这句话就会打破某种好不容易找寻到某种平衡似的,我想说了很久,但一直不敢讲,我怕我说出去后会让事情发生改变,会发生令我追悔莫及的事情……”会把你推远。
比起贪心更多,他更想能待在少年身边。
这句话就好像某种信号,一旦触发,就必定会带来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
而他不敢去碰。
眼睫轻颤着,心跳越来越快,谢轻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在因纪无起伏,他确确实实地被主角触动到了,无法回避。
可能是因为这份炙热的喜欢,可能是没人不喜欢被人认真偏爱,也可能是因为主角的再次出现让他发现他的道路可能不会孤单,不再是一截一截的,会有一个人跟他一起,即使人设世界剧情都在不停地变化,但他和面前的这个人是不会变的。
又或者几者都有。
谢轻分不清,但现在的他却很清楚地感知到一点。
黑发黑眸的少年抬眸看着自己微颤着拂去纪无眼泪的手。
他不想看到主角落泪,他会因为主角的难受而内心酸涩。
“你也是特殊的。”
这点在他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下成为了不得不承认的结论。
就跟主角之前说是因为他是特殊的一样,主角对他而言也一直都是特殊的。
整个世界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暂停了下,俊美的npc怔怔地看向好看到不似真人的少年,他心跳落拍地听着少年微弯着眉眼对他说的话,副本世界因为主人剧烈的情绪而第一次出现了数据流和像素块。
在半边正常,半边混乱的世界里,一切犹如静止,唯有谢轻的声音在回响。
“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
骤停的心脏开始疯狂且急促地跳动,这个副本世界也跟着一跳一跳的,纪无感受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听到自己明明发颤却含着笑意的声音,“娘子,这个世界做迟来的聘礼,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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