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贺枕流家,我还有点紧张。


    非要做个比喻的话,我现在的心情就很像我人生第一次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忐忑,谨慎,包里不知道为什么还背了点竹笋。


    我看了看,现在我价值二十万的手包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工资卡。


    余额二十八块六毛三。


    连半根竹笋也买不起。


    我:“……”


    哥,我真的需要钱。


    钱是一样好东西,我真的很需要。


    为我的余额流下了眼泪,我靠在窗边,开始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我紧张的根本原因,是从小到大,我好像……就没去过多少个alpha的家。


    我们alpha嘛,一般来说是领地意识比较强的生物。


    以abo分类的社会群体,说到本质,它是一个放大版的狼群,在一个狼的群体里只能留有一只alpha头狼,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于是发展到人类社会里,就是alpha们大家做朋友可以一齐胡吃海塞四处浪荡,在各大娱乐场合留下我们的名字和卡——但真要到了去别人“家”里这一步,这都得是另一层情面的事情了。


    现在的我跟着贺枕流坐电梯到顶层,看着数字往上跳,我的心也跟着跳。


    “叮——”


    门开了,贺枕流先一步迈了出去。


    电梯是私人电梯,一开门就直接是他的公寓。


    贺枕流打开鞋柜给我找鞋。


    “——林加栗,你穿什么——”


    看我还站在门口,他咳嗽了声,皱眉,


    “——你站那儿干嘛?”


    “是这样……朋友,我要不要给你点时间,”


    我踌躇了几秒,“收拾?”


    贺枕流:“收拾?”


    我委婉:“那个,大家都是alpha,万一在你家我看到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年纪轻轻,还需要一双完好的眼睛……”


    贺枕流:“……”


    他蹲着仰头看我。


    我站着俯视看他。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小红毛,好像比我还紧张。


    他扶着鞋柜门的手用力地攥紧,一张漂亮的脸紧紧绷着,红发蓬松又乱。


    估计是因为蹲下的动作,他头顶有一小簇红发翘了起来,迎风招摇,像是根呆毛。


    他面无表情,但跟我对上视线……又躲闪了一下。


    ?他紧张个什么。


    “贺大少爷啊,”


    我走过去,弯下腰,


    “我不会是,第一个来你家的alpha吧?”


    “……”


    僵直了三秒,他冷笑出声,“林加栗,你管的事儿真多,”


    啧了声,他拿出了一双新的拖鞋,扔到了我的脚底下,


    “穿这双,拿去。”


    我低头看了眼:“这双大了。”


    “那你可以光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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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枕流迅速站起来,双手插裤带,往家里走去,给我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饮料都在冰箱里,等下想喝什么,你自己拿。”


    “……”


    我盯了几秒他的背影,目光回到我面前这双黑色拖鞋上。


    其实,刚刚,贺枕流打开鞋柜的时候我扫了眼。


    柜子里还真全是男士的鞋。


    这家伙,长得这么像bg言情男主——家里平常没o妹来吗?


    带着我的疑问,趿拉上了拖鞋,我走进了贺枕流的家。


    但这一看,我就我草了一声。


    我草,我酸了。


    我酸了!


    这个公寓是个广阔的大平层。


    但要说艺术价值,可能算是个小型博物馆。


    我往右看,客厅摆放的是流线型线条的设计师家具。往左看,墙角的雕塑是去年拍出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名家手作,更别提窗边的画——


    我:“……”


    走到画下,我沉默了。


    我日,上个月它还在巴黎被借出巡展,没想到我现在就在它主人的家里了。


    我说:“这画卖吗?”


    “八千万。”


    “告辞。”


    “啧,这可是友情价,”我一转身,对上贺枕流乜来的目光,


    “林大小姐,怎么,”他悠悠笑,“你这么利落拒绝,是没钱了?”


    我:“。”这就说到重点了。


    我:“呵呵,我林加栗不过是手头稍微有些紧罢了,小问题,不用慌。”


    他:“那你有多少?”


    我:“二十八块六毛三。”


    他:“?”


    他:“???”


    贺枕流倒抽一口冷气:“你还精确到分??”


    我:“……”


    必要的话,我还能精确到厘。


    但这不重要。


    “——贺大少爷,你的客人饿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作为一个良好的客人,我坐上了沙发,就发出了向主人讨饭的申请,


    “我好饿,我们点点饭过来先吃点儿再聊吧?”


    “可以啊,”贺枕流欣然应允,“我们外卖。”


    他也坐下来到我身边,长腿支着格外好看,他拿出了手机打开屏幕。


    我立刻被他手机里的港式米其林餐厅外卖吸引了。


    我刚要点头,就听到他接了下一句:


    “——对了,饭钱aa。”


    我:“?”


    “这什么待客之道!”


    我义愤填膺:“我是客人!!”


    贺枕流很淡定:“破产的客人。”


    我:“那我们吃沙县小吃。”


    他露出迷茫的眼神:“那是什么?”


    我:“?”


    你给我向沙县小吃道歉!!!


    立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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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呵呵冷笑一声:“那既然这样,不然干脆一步到位吧,”我发出了挑战,指向了厨房的方向,


    “贺大少爷,你不然秀两手,给咱俩下个厨?”


    他一脸见鬼的表情。


    我挑衅:“你不会不行吧?”


    但最后,红毛脸色稍霁,竟然点了个头:“……也行。”


    他站起身。


    我:“?”


    我草,踢到铁板了。


    他这样我反而不敢吃了。


    “等下……你真做?”


    “嗯。”


    “真做???”


    “嗯。”


    跟着他走去厨房,我看着他打开冰箱拿食材,发出了怀疑的声音:


    “贺少爷……”


    “怎么?”


    “我们应该关系没到内种地步吧?”


    他拿出砧板和菜刀:“什么地步。”


    我:“要毒杀对方的地步。”


    他:“……”


    他无语地转过来,瞪了我一眼。


    然后我的手上就被塞进了那把菜刀。


    我:“?”


    我:“?我们现在就开始决斗,这武器有点磕碜了,至少给我把砍——”


    “想什么,我让你切菜!”


    贺枕流把我一拽,拖我到了粘板前面,又扔给我两个西红柿,恶狠狠道,


    “都吃免费的了,还不想付出劳动,没门。


    “把这俩切块。”


    我:“……”


    我低下头,盯向了那两个色泽鲜艳的西红柿。


    刚刚被扔过来,它俩圆咕隆咚的,还在粘板上滚了一圈。


    苦大仇深。


    切,和,块。


    这两个字,第一个字和第二个字,我都认识。


    但放在一起,就让人,有那么一丝,摸不着脑袋。


    我颤颤巍巍地捏住了菜刀刀柄。


    我比划了一下,瞄准了那个西红柿的中间线。


    我劈——


    “我操,林加栗,你要杀谁?”


    菜刀被人一把夺过去,贺枕流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砍柴呢?!”


    我:“?”


    我狡辩:“我在切块——”


    “你在分尸。”


    “?”


    “算了我来,你看着点示范。”


    贺枕流啧了声,他捋了把自己的红发,走过来把我拎开,自己拿刀开始切西红柿。


    我抱着手臂,看他刀工熟练地劈开西红柿,按着一边转向了切小块。


    平心而论,贺枕流有一双挺好看的手。


    “你得这样切,食指拱起来,知道吗,这样不会切到手……”


    alpha里都算非常好看,手掌很大,手指修长,应该是玩过什么球类运动,


    虎口手掌还有茧。


    他这样一副不良小红毛吊儿郎当的样子,在这儿垂着眸手势熟练地做饭,莫名地有种古怪的反差感。


    我从柜子里找到了条围裙,递给了他。


    贺枕流看过来,不自然地抖了下嘴角。


    但也没说什么,拿过去系上了。


    很好。更香了。


    我就在一旁倚着柜子看他备菜。


    他开锅热油地时候,我冷不丁问了句:“你怎么会做饭的?”


    冷菜下锅,油气噼啪作响,高大的青年没听清楚,啊??_[(”了声。


    对着他那双疑惑的桃花眼,我又问了一遍,“你们贺家不是也富得流油吗,还需要你做饭?”


    我扬了下下巴,“你看上去做过不少次。”


    贺枕流一时没说话。


    他啧了声,菜出锅的时候,才说了句,“想学就学了,不行吗?”


    不良少年小红毛将筷子塞到我手里,白色瓷碗放到我面前,恶狠狠道,“吃吧。问这么多话省点力气。”


    西红柿鸡蛋盖面。


    我刚准备嘲讽两句简单,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酸甜香味,太过诱人,我一瞬间就感受到了饥饿。


    我:“!”


    我又看了看面前还没来得及脱围裙的红发俊美青年。


    我:“!!”


    他瞪我:“干嘛?”


    “你……”


    我看着他,实话实说:“……还挺香的。”


    贺枕流一僵,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夸他。整个人麻了一遍,就连头上的呆毛都静止了。


    过了几秒,他才嗤了声。


    红发美人的耳根又悄悄红了。


    “香你就快点吃。”


    “记得把你的二十八块六毛三转我。”


    他在我对面坐下时,说。


    我讨价还价:“25块。”


    “也行,把你鸡蛋夹我一块。”


    “?扣死你得了!”


    “三分钱也不能少,我记着的。”


    “???”


    -


    一顿吃饱喝足,我们才结束了晚饭。


    看着平平无奇,贺枕流的手艺却是惊人地好。


    如果不是为了尊严,我一定会舔盘,我发誓。


    ……或许我舔一口也不会被人发现?


    “林加栗。”


    “……啊?”我闭上了嘴。


    “帮忙拿个碗。”


    “噢。”


    拿过去碗,我还试图表现自己的有用准备把碗筷收进洗碗机,但在反复端详还是没找到洗碗机开门方式之后,就被贺枕流狠狠嘲讽了,


    “这都能迷路?要不要给你个地图?”


    我:“?”


    于是我就帮忙擦了桌子。


    可恶,只剩下这种简单的活了吗?一点都体现不出我的价值。


    一番收拾完,我俩洗了手。


    贺枕流开了冰箱,给我递了瓶汽水。


    “林加栗。”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有点不自然。


    我接过汽水,不明所以:“干嘛?”


    他迟疑了几秒。


    “你……之前说,要倾诉的事,你准备怎么聊?”


    “什么……”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我靠。我不是来吃饭的。


    我是来套话的啊!!


    大家刚从alpha诊所出来我是来挖他黑料的啊!!


    我不是来吃饭的啊!!


    我怎么给忘了!!


    于是我一只手郑重地将汽水塞回了贺枕流的手里。


    将汽水拒绝了。


    我发出矜持的提议。


    “——大家都是alpha,来喝点成年人该喝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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