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病美人更要好好吃饭 > 24、告别之前
    白许言埋头吃饭,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默。


    魏闻声嘴很痛,左右吃不下,光看着他吃。白许言吃得很慢,那面条宽,他几乎是一根一根在往嘴里填。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爱吃饭又不爱动,怪不得总是生病。魏闻声简直疑心他在美国是受了什么委屈经历了什么变故,可看着白许言一脸认真的吃饭,又很难开口问什么。


    再怎么说,对方买了房,买了车,该上班上班,该生活生活。重逢已经有几个星期,他难道要在这个时节上问:分开这五年你过得好吗?


    白许言可能会像看扫地机器人那样疑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坏了?


    所幸假期已经开始了,中秋连着国庆,今年最后也是最长的长假,休假让人气定神闲。


    魏闻声问白许言:“放假要出去旅游吗?”


    对方便放弃往自己嘴里硬塞面条,摇头:“就在蔚城,如果有什么和飞灵这个项目相关的事情,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敬业的简直令人感动,好一个公事公办的语气。


    魏闻声被他浅琥珀色的眼珠子一盯,差点忍不住接了一句“那和飞灵无关的事情就不能找你?”,到底没犯傻:“不出门也好,现在高铁火车票都都难买,出门也是去看人。正好你家就在蔚城,回家待几天也不错。”


    白许言一贯不怎么提家里的事情,但他过去打着“合租室友”“大学学长”的名义和对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各种机缘巧之下还是见过几次白许言的母亲。


    对方只当他是为学弟提供低廉合租房价的中国好学长,加上魏闻声长得帅工作好,全然是中国家长心目中别人家的孩子,满脸只剩下夸夸。


    魏闻声却藏着鬼胎,把人家儿子拐跑了,不能不心虚。总是忍不住偷偷观察白许言和家里的相处模式,到头来发现无非是少言寡语但省心的儿子,期待很多付出很多的母亲。


    简而言之一句话,很典型的中国传统家庭。


    就跟他和家里差不多。


    魏闻声那时候有点疑惑:白许言这种人到底怎么养出来的?


    家庭的痕迹在他身上的烙印很淡,就仿佛是自己长成这样的。


    他不一样,他是典型三线小城中产阶级望子成龙家庭里培养出来的佼佼者。一路卷赢了那些同样望子成龙家庭的其他孩子,从小培养竞争意识,外表温良恭俭,适度精致利己。多年来都是父母的一张漂亮名片,等到一朝翻过龙门,骨子里那股卷劲儿推着他不断向着更远更自由的地方迈进,家里却又有了无法掌控所产生的不满。


    所以他一直都觉得白许言跟家里的关系至少得比他跟父母的好。


    因此当他提及家中时,白许言眼中的一丝犹豫就让魏闻声感到有些奇怪。


    难得提起这茬,他又想起了好久之前就产生的疑问:“我还以为你刚就业会在家里住几年呢,这么快就买房了?”


    白许言端起红茶,掩饰般的喝了一口,淡淡道:“离公司近,方便,回家比较少。”


    年轻人经济独立后搬出来没有什么奇怪,但魏闻声却从他有些异样的反应中隐约地捕捉到什么微妙之处。


    他追问:“我记得你家离市区远,假期里找你会不会不方便?”


    白许言摇摇头:“车修好了,不要紧。”顺带着反问道:“你过中秋不回家?”


    魏闻声摆弄着筷子的手指忽然一紧,笑道:“嗯,不回去了。”


    他松开筷子,轻咳一声,看似气定神闲随口聊天,但每讲出一个字都紧盯着白许言的反应。


    “离得远,票也不太好买,一来一回都在路上耽误。再说——其实这两年他们可能也不太希望我回去。”


    白许言听到他这个说法,抬眸看他,眼神里透着询问:跟家里吵架了?


    魏闻声得到了预期中满意的反应,故作平静地喝一口并不能尝出味道的稍微冷却一点的咖啡,轻笑道:“我跟家里出柜了。”


    白许言手一松,装着红茶的马克杯倾倒,米色的睡衣上留下大片深色的水渍。


    “对不起。”早上起来反应慢,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扶好杯子抽几张纸巾去擦,前胸和裤子上都乌糟糟一片混着桂花。


    魏闻声架起他的手腕:“算了,都是红茶,扔进洗衣机里吧,你换身衣服,没烫着吧?”


    茶已经温了,不至于受伤。地板上的水自然交给家里的扫地机,白许言湿淋淋地跟着魏闻声进屋。


    对方很轻易地从衣柜里掏出曾经被他穿回家的红卫衣,降温了,厚薄刚好合适:“你先把上衣换了,我给你找条裤子。”


    说罢,率先把头埋进衣柜里。


    白许言于是背过身去解开睡衣,卫衣连着帽子,穿得时候卷起来了一块,他动作慢一拍,是魏闻声先转过身来。


    这一次,他很清晰地看见了白许言腰上几乎完全淡去的青痕。


    “你腰怎么了?”


    白许言背对着他的身体一僵,离得这么近,魏闻声确信自己看见他背上一层淡淡的绒毛在微凉的空气中激灵起来。下一秒对方猛然拉上了衣服,转过身时手指还紧紧牵着卫衣下摆:“摔了一跤。”


    顿一下又说:“就像你昨天晚上那样。”


    魏闻声想起自己酒后都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忽然哽住,干笑两声:“下台阶是容易受伤。”


    摔到后腰好像也不是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对吧?


    他翻出来一条运动裤,递给白许言,顺势把话题转开了:“可能有点长,你卷一卷吧。”


    可是对方接过来,拿在手里没有动作:“你刚刚说,出柜,怎么回事?”


    这么长时间了,这几乎是白许言第一次主动问起他的事。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波动,但魏闻声看见他握着运动裤的手指收紧。


    他心里很露出些得逞的微笑,然而实际上只是颇有些绅士的转过身去容白许言换裤子,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在说今天早上的面条不错。


    “出柜,就是字面意思,我跟他们说我喜欢男人。”


    “什么时候——”


    “有两年了,”他听着白许言难得染上些情绪的语调,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心跳似乎有些兴奋:“你别说,我也真是怪亏的。要是带个人回家也就算了,就是那年过年在家,我爸突然说隔壁那家小姑娘喜欢女人是个变态,我脑子一热,没忍住。”


    然后就是质疑、否认、争吵和指责,魏闻声主打一个非暴力不合作,总之性取向改不了,对象目前还没有,说得狠了,直接跑回蔚城复工。


    绵延的矛盾持续了大概一年,家里最终以装傻充楞当做不存在默许了这件事。他再没被逼着相亲过,几次回家双方也都决口不提这些事情,但是魏闻声还是意识到,家里的气氛从此和之前不一样了。


    逐渐地,他意识到父母好像没那么希望他回家。


    在他家乡那种保守的地方,人总是被期待在一条既定轨道上行走,有任何脱轨的行为都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不见面的时候是光耀门楣的漂亮名片,见了面,就要想起自己儿子到底有点异于常人的癖好。


    总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混着。


    白许言在他背后轻轻叹气,没说话。


    魏闻声转过身来,神色轻松:“也好,之后兴许哪天真带个人回去,他们也不至于太惊讶。”


    白许言微怔,像是要笑一下,但最终没笑出来。他手机忽然响了,匆匆跑去餐桌上取,拿在手里,又犹豫。


    又不接又不挂。


    魏闻声偷偷撇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他知道的名字。


    白许言母亲。


    他笑:“家里的电话,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这话本是打趣,没想到对方像是有些为难地抿抿嘴,径自走进卫生间,咔哒一下把门关上。


    魏闻声哑然:白许言就不是那种很注重个人隐私的性格,可以当着他的面儿换衣服,不想当着他的面儿给家里打电话?


    如果白许言不躲,魏闻声并没有打探他和家里的意思,但偏偏他避着人。


    鬼使神差地,他把耳朵贴在了卫生间的门上。


    隔音不算很好,他断断续续基本能听见对方说话,语气有点无奈,有点迟疑。


    “嗯,中秋会回来。”


    “这几天忙,早点回去。”


    他听见白许言像是叹了口气:“妈,这三年在飞灵挺好的,我一时还不想……”


    魏闻声脑子里嗡的一声,三年,什么三年?


    白许言应该在去年博士毕业,为什么说自己在飞灵三年?


    后面还说了他听不清楚,对方不知道聊到什么,像是故意压低了音量。


    但光凭一句“三年”,已经足够让他心里生出很多疑问。


    他给陈行发微信:“你去查一查飞灵的白许言,就是负责我们要投资的那个项目的研发经理,他入职飞灵是什么时候,拿得是什么学历?”


    又补上一句:“找个人问问,别让他本人知道我打听这事。”


    陈行给他回了个疑惑的表情包,但还是很快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到了答案。


    “三年前,硕士学历,说是之前gap过,不知道干嘛去了。”


    魏闻声捏着手机的手指发紧:“好,知道了。”


    他感觉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说气闷也不是——他没有理由生气,他只是一阵茫然。


    白许言当初肯定去了美国,但是他没拿到学位,中途回国了。


    怪不得进了飞灵这么个地位尴尬的公司。


    白许言绝对不是那种会荒废学业玩物丧志的人,以他的天赋和专注,应该是能顺利拿到博士学位找个高校就业的。


    再说延毕也不至于在第二年就离开啊。


    他心里萌生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疑问和猜测,但隔着薄薄的门板,魏闻声直觉里意识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对方这几年应该过得不太好。


    这是最令他感到难过的事。


    门忽然开了,白许言走出来,看上去只是平静地打了个电话。


    魏闻声慌忙把手机锁上:“你——”


    “我该走了。”白许言说。


    他觉得自己也确实没有理由待下去,但是魏闻声的目光紧粘着他,让他一时间生出点仿佛提出离开会让对方很失望的感觉。


    便补了一句:“之前那次没告诉你,对不起。”


    魏闻声挡在他身前,微微弓着身体,平视他的眼睛。


    “你没必要道歉,你本来也没有义务要对我说这些。”


    他试图解释自己的妄念和贪婪,然而种种情愫之下,话题终究被导向了一个连他自己也还没有做好准备坦白的地方。


    “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应该告诉我的,只是我盼着你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


    “因为我还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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