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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这话传进左柯让耳中, 他大脑一时间没能理解。


    按停音乐,直视前方,还超辆车:“什么?”


    “我说, 我今晚去你那住好不好?”邬思黎语速平缓,双手握紧手机:“我那个小区停电了, 不方便。”


    左柯让没吱声。


    车子还在沿着邬思黎小区方向行驶, 相当于变相的拒绝,邬思黎咬住口腔里的软肉,手机边缘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她沮丧坐正。


    “嗒嗒——”


    转向灯在车厢内发出清脆声响。


    前方路口左柯让一打方向盘,车头调转。


    邬思黎又重新扭过头,左柯让闲闲散散地开着车, 搭在方向盘的手臂线条流畅, 车外路灯光束打进来,自他喉结上扫,快速掠过他脸庞,出色五官一闪而逝。


    都很正常。


    除去他半天没有眨动一下的眼睫。


    一句迟来许久的:“好。”


    到二十楼出电梯,左柯让一边伸手挡电梯门一边翻看群聊记录,开车时他手机就一个劲叮叮当当响。


    语音文字混着, 他也没避着邬思黎,语音就外放。


    听完一条到门口,扬颔:“你开。”


    邬思黎就识别指纹。


    二哈竟然不在,他们换完拖鞋二哈都还没个影子。


    邬思黎心生疑虑, 还没等问,左柯让就预知到她心理活动:“我下班回来它跑出来看到就我自己就去阳台生闷气了, 我出门接你的时候它还没出来。”


    话落,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


    是个女声。


    “左柯让你记得先跟你前女友说一声, 给你制造个机会。”


    “咔嚓——”


    左柯让锁屏。


    为时已晚。


    屋子里只有中央空调在运作的轻嗡,两秒钟语音一个眨眼间就播放完,每个字音邬思黎都听得清楚。


    她认得那道声音:“是居可琳吗?”


    左柯让淡定:“昂。”


    “前女友。”邬思黎在他一臂之外:“是我吗?”


    左柯让舔唇:“昂。”


    知道他不乐听前女友这称呼还非这么喊,他那群朋友一个比一个堵心。


    邬思黎对此没什么感想,他们确实是分过手,也还没和好,可不就是前任。


    她问:“要跟我说什么?”


    “居可琳李京屹他俩月底三十号结婚,在意大利科莫湖办婚礼,叫你去。”左柯让见她穿的一次性拖鞋,心里冒出个问号,估计是不喜欢他给她准备的那双拖鞋,又释然,瞧回她眼睛:“说今天太晚了怕打扰你,邀请函明儿发你。”


    把自己关在阳台的二哈一个不经意看到邬思黎,耷拉的尾巴瞬间扬起,自己打开阳台门飞跑出来。


    它对自己的体格没个概念,邬思黎这次又没制止它,欢呼着去扑她,邬思黎被冲的踉跄后退,左柯让及时揽住她腰,眉头一皱就要发作,邬思黎转过脸亲他下巴,垂下的手在二哈脑袋上挠,两边都安抚着。


    邬思黎就靠在左柯让胸前:“那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份子随多少?”


    气还没生起来就被打散,左柯让注意力顺着邬思黎转移:“送居可琳就成,包首饰啥的,李京屹你甭管份子钱也甭给,我们这圈人都不兴随份子。”


    爱人的拥抱有治愈功能。


    邬思黎今天没什么厌烦的事情,但窝在左柯让怀里就很舒服,她后仰枕着他肩膀:“要去几天?”


    出国办婚礼,那就不是一两天能完事的。


    邬思黎薄背紧贴他胸膛,有一缕发丝扰人心神的钻进他衣领,搔着他锁骨,卷翘睫毛,挺俏鼻尖,他的角度将这些尽收眼底,左柯让稍微一低头就能吻到她唇。


    薄弱的意志力消磨殆尽。


    他抵抗不住诱.惑,缓慢垂下脖颈,嗓音放轻:“一个礼拜吧,差不多。”


    明明是在正常讨论着与别人有关的话题,气氛却逐渐浓郁。


    于是,对视,接吻。


    水到渠成。


    左柯让手托住邬思黎的脸,她掌心覆在他手背,他另只手还搂着她腰。


    就这么交.颈厮.磨着。


    本来要分解差不多的酒精在此刻又倏然加重,邬思黎触感被调动到最大化,左柯让不需要酒精催化,他什么状态下跟邬思黎亲.热都能特投入。


    两人情绪越发高涨之际,邬思黎撤退,抓下他捧着她脸的手,脸红嘴红,声若蚊呐:“我想洗澡。”


    刚才吃饭,他们在包厢里自己烤串来着,新风系统不断换气,衣服头发也难免沾到味道,而且她又在外工作一天,时隔四年的第一次不能太潦草。


    左柯让这次是真没听清,他弯腰:“嗯?”


    他耳垂殷红,邬思黎觉得好可爱,凑近用唇尖一碰,小声重复:“我想去洗澡。”


    她想到上次喝酒,保证:“我这次没喝多,没事的。”


    左柯让箍着她腰的手一紧,又松开:“好。”


    ……


    带邬思黎去的主卧浴室,换洗衣物给她找好,浴室门关上,左柯让站门外愣了会儿神,磨砂玻璃上映出轮廓,邬思黎脱掉裙子,他垂眸摸摸鼻尖,折回客厅,坐沙发上接着走神。


    这房子隔音一绝,但滴滴答答的流水仿佛近在耳边,听得人燥热。


    过会儿,左柯让一拍膝盖,起身去客卧浴室冲凉。


    邬思黎洗完澡头发照常吹到半干,卧室客厅都没看到左柯让,听见客卧有动静,循着找过去,客卧门敞开,里间浴室有水声,她敲两下门:“左柯让?”


    水声没停,也没人回应。


    邬思黎第二次叫他:“阿让?”


    左柯让回话,嗓子哑:“去外面等我会儿。”


    “哦。”


    有点纳闷他为什么又洗一次。


    出门去接她前不是才洗过么。


    对这间公寓邬思黎一点都不陌生,闲得没事干逛了一圈,左柯让还没结束,邬思黎看眼墙上的挂钟,怎么时间比她还要久。


    邬思黎等得紧张,二哈头顶那块皮都要被她挠秃,有点口渴,跑去厨房找水喝,冰箱最上一层摆满科罗娜,她拿下一瓶,启子撬开瓶盖,灌嘴里两口,左柯让人就擦着头发出现在厨房门口。


    眉梢一扬:“干什么呢?”


    邬思黎心虚背过手,啤酒藏在身后:“没干什么。”


    像个犯错的小学生立在冰箱旁边。


    左柯让被她逗笑,走近她,在后面拉出她胳膊:“偷喝酒呢。”


    “没有偷喝。”邬思黎干巴巴辩解:“我就是有点渴……”


    “喝就喝呗。”左柯让捏捏她脸:“一会儿我陪你喝。”


    复又挑起她还湿哒哒的发尾:“又吹一半。”


    “太长了。”邬思黎苦恼皱脸:“太麻烦了。”


    每次洗完澡打理头发的过程都好漫长。


    她没那个耐性,顺带疑惑起左柯让比她还嫌麻烦,怎么就那么爱拾掇她。


    左柯让抽走她握着的罐装啤酒撂在一旁台面,牵起她手到主卧浴室,找出吹风机,把人拉到身前,细致地边吹边用手指卷着她长发固形。


    手法比理发店Tony老师还要娴熟。


    镜子里左柯让高出邬思黎一个头,体型能将她完全挡住。


    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


    无袖黑色背心加同色运动短裤,大臂肌肉张弛有度,像是刚在运动场上下来的热血少年,神采蓬勃。


    邬思黎很吃左柯让的脸和身材。


    她从来没泄露过这个秘密。


    邹念桐评价她很对,她就是闷骚型。


    一眨不眨盯着镜子里的他们,她穿一条白色睡裙,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这个画面四年间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


    左柯让偶尔会同她讲他那些朋友们的八卦,谁为谁挡刀啊,谁为惹谁心疼故意出车祸用苦肉计啊,一个比一个精彩。


    她和左柯让之间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爱意杂糅在每个日常琐碎中。


    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每一环,所以处处都是回忆。


    啪——


    头发吹干,吹风机关闭。


    邬思黎身体一转,面对他,两手搭在他腰间,扬起脑袋亲他一口。


    左柯让拎着她歪斜的睡衣领口扶正:“看电影么?”


    “现在吗?”邬思黎有点懵,看眼窗外深幽夜色:“太晚了吧?“”


    左柯让歪头:“在家里,不晚。”


    京北这套公寓也是左柯让他舅舅送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他舅舅一大爱好就是给他还有表哥陆明霁到处卖房,生怕他们俩出门在外没地方住。


    公寓里有专门一间放映厅,视觉音效都巨棒,第一次用是有年暑假他在宁城回来,司琮也他们来找他玩,杜思勉得知有放映厅,吵吵着要试用,还说他那有部顶好的片子,就是缺个播放器。


    左柯让也没多想,他又不是小气鬼,哥们要看个电影能有什么不满足的,领着几人到放映厅,杜思勉连接好他手机投屏,男女嗷嗷浪.叫的声音当即响彻整个放映厅。


    弄得左柯让巨几把无语。


    青春期躁动的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挺正常,左柯让也不是没看过这种片,但他都当口水剧看,太无聊,勾不起他任何兴致。


    杜思勉那誉为顶级的片子播不到五分钟,他人直接躺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次进,就现在。


    左柯让拿了一打啤酒,洗了点水果端进去,邬思黎坐在占据放映厅三分之一面积的沙发床边选电影。


    她有选择困难症,挑来挑去,选取框定格在男女主角相拥,轮船船头铺满一半封面的那部。


    “看这个?”


    左柯让在剥葡萄,乜一眼屏幕——


    《泰坦尼克号》


    “行。”


    葡萄肉递到邬思黎嘴边:“吃么?”


    邬思黎点播放键,张开嘴,葡萄喂进嘴里,她阖唇吮住他指尖。


    左柯让剥第二颗,喂自己,含了下邬思黎碰过的地方。


    超经典的一部片子,内地多次重映,俩人还都是第一次看。


    边吃水果边喝酒,再碰个杯。


    邬思黎喜欢灌一大口,再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左柯让视线就从屏幕移到她脸上,支着太阳穴,伸出手指去戳她圆滚滚的撑圆的腮帮。


    酒液溢出口腔,邬思黎忙弯着手接在嘴下。


    咽干净后瞪左柯让:“你干嘛?”


    左柯让不知悔改,还戳,邬思黎一巴掌拍在他手背,啪一声脆响,人就老实了。


    就称心如意了,就爽了。


    懒怠笑着,剥好荔枝喂她:“对不起咯。”


    邬思黎又甩他一记眼刀,荔枝拿走自己塞嘴里。


    连着剥五六颗,左柯让才又获得亲手投喂邬思黎的资格。


    聚餐时就喝过酒,两瓶啤酒下肚,还搭配着水果在吃,还喝得很慢,邬思黎依旧醉了。


    腕骨并在一起,双手托腮,眯愣着眼强行要看完这部电影。


    她睫毛一闪一闪的,左柯让又欠登一样拨两下:“困了就睡,明天再看。”


    邬思黎咕哝着不行不行,要有始有终,轻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清醒。


    轮船沉海的高潮片段已经过去,露丝趴在唯一的木板上,杰克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他说:“赌赢那张船票,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邬思黎就顺势倒向左柯让,问他:“你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


    语毕,困倦再也遏制不住。


    左柯让关掉投影,放映厅陷入黑暗中,打横抱起邬思黎回卧室。


    人一沾到床,翻个身找到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他关灯也上床,从后面抱住邬思黎,唇贴着她肩骨,情不自禁叼起一小块肉在齿间碾.磨,松开后印下一枚吻.痕。


    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


    是外公和爷爷争夺他的抚养权接他去宁城。


    然后他在人潮汹涌的车站见到邬思黎。


    姑娘白白净净,嗓音也好听,柔声向他道歉。


    他便同赢得船票的电影男主一样,由此遇见一生挚爱。


    *


    一觉睡到自然醒。


    二哈趴在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边,左柯让背对着她坐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笔电搁在大腿,界面是一分为二,密密麻麻的文献资料和3D设计图纸。


    邬思黎勾勾手指,二哈脑袋一抬一落,就挪到她掌心。


    她没出声,默默看着左柯让忙碌。


    她这次可没断片,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昨晚一直在被他带着节奏,现下一回想,看电影那一提议那一环节莫名突兀。


    就好像左柯让在故意拖延她,拖到她喝醉,拖到她睡觉。


    她在沪市飞回来找他那晚,在浴室洗漱完她吻他,他以要上班为由拒绝她。


    今天周末,这个借口不能再用,就耗她精力。


    就非忍着,就非憋着。


    倒不是邬思黎非要跟他做,就是他瞻前又顾后,她都替他累得慌。


    鼓了鼓脸腮,安静不下去,脚伸出被子踢在他后背。


    “醒了?”左柯让敲下一串数字,保存文件,合上电脑回身:“饿不饿?”


    “不饿。”


    气都气饱了。


    他可太能装了。


    她是真的很怀念以前那个肆无忌惮的左柯让。


    然后肚子就很不给面地咕噜一下。


    左柯让笑:“真不饿?”


    他语调上扬:“那不吃了?”


    邬思黎不想理他,被子蒙过头顶,眼不见为净。


    左柯让笑弧加深,撑坐起身,隔着被子拍她:“起来吃饭了,别饿坏了再。”


    ……


    跟着左柯让,邬思黎从来不用考虑吃饭的问题。


    他不会做饭归不会做,但发掘美食能力一流。


    餐桌上一水宁城特色菜,样样都是她爱吃的。


    左柯让拆开双附赠的木筷,横放在碟盘,拖鞋声由远及近,他撩眼:“过来尝尝,宁城咱俩常去那家店在京北开了分店。”


    邬思黎坐到椅子上,一勺糖芋苗就喂来。


    她含住勺子,边嚼边嗯嗯回应好吃。


    客厅挂钟时针指向数字一,分针在□□中间。


    一个上午邬思黎就这么睡过去,未免太浪费。


    以往俩人周末都是左柯让安排,现在他还在别扭着,指望不上,邬思黎正好还有件正事没办:“你下午有事吗?”


    “没。”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还能有什么其他事要干?


    “那你陪我去看看车吧。”邬思黎捏着勺柄搅合着糖芋苗:“我想买辆车,又不懂。”


    左柯让想说他车随便她开,怕引起她反感,点额:“好。”


    时间不早,吃完饭收拾好俩人就出门。


    邬思黎不要贷款,买车预算在二十到二十五,最多不超过三十。


    车于她就是个代步工具,什么都一样开,只是太过便宜的她担心质量问题。


    之前一起车祸新闻,高速路上五车连撞,损坏最为严重的是辆万把块的小轿车。


    搞清她需求,左柯让就有个初步构想,开车载着邬思黎去往城南。


    车这玩意体积不小,一家店又不可能只展示一辆,城南有片郊区专门划出来,十几家4S店都汇聚于此。


    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下车。


    今儿太阳巨晒,照得人睁不开眼,左柯让走到邬思黎身边,一棒球帽扣她头顶。


    邬思黎扶正帽檐,扭头。


    人鼻梁上架着副黑超,单手揣兜,逼王范儿十足。


    收起他会不会热的多余忧虑,邬思黎把两边头发别到耳后。


    手刚牵在一起,一女声插进来——


    “左柯让?”


    邬思黎最先找到声音来源,一怔。


    是四年前在左继坤婚礼上,见到的那位他替左柯让挑选的联姻对象。


    蒋希瑶在隔壁车上下来:“真是你,没认错。”


    左柯让不咸不淡:“好巧。”


    “你来这儿干嘛?”蒋希瑶就一十万个为什么,上一个问题问完下一个又来,她扫一眼邬思黎:“这你女朋友?”


    有点眼熟。


    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过不重要。


    他俩手牵着手十指紧扣,无形的亲密浑然一体。


    瞎子才看不出他们有事。


    “你好。”蒋希瑶伸手:“我是左柯让——”


    她意味深长一停顿,使坏:“他前妻。”


    第42章


    左柯让墨镜后的眉头紧皱, 唇线扯直,语气贼冲:“你有病吗蒋希瑶。”


    他这人没啥绅士风度,不是那种看对方是个女性就会留情面的性格, 也就是不动手,脾气上来无差别攻击, 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把人怼哭。


    比如四年前找蒋希瑶解决联姻那事, 她不尊重邬思黎,他就立即翻脸。


    一旦涉及他自身利益亦或是在乎的人,他一律没个好脸色。


    “干嘛这么凶。”蒋希瑶就存心给他添堵:“咱们两家本来就有过联姻念头啊, 我也没说错吧。”


    当年左柯让找过她后,她回家就和父亲提不想联姻,可她怀孕那事还是没能瞒住, 在圈子里闹挺大, 父亲一度逼着她去打胎,是医生说她体质不易受孕,如果这一胎打掉以后很难再生育,父母才勉强留下这个孩子。


    小男友得知她怀孕,从国外飞回来上门提亲求娶。


    孩子都有了,蒋希瑶父母还能说什么。


    被迫同意俩人的婚事。


    现在女儿四岁, 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但泄密一事她梗在心口,那段时间她处在风口浪尖,都不敢出门见人。


    流传出去的照片重合度与左柯让手上的高达百分之九十, 她便以为是左柯让在背后动手脚,骂他没有契约精神。


    左柯让又不屑于跟无足轻重的人解释, 她爱误会就误会,又不损害他什么。


    再加上彼时邬思铭去世, 邬思黎精神状态极差,又面临分手,他哪有空去搭理别人,蒋希瑶电话打过来骂完他第一句他就挂了,再打就拉黑了。


    这在蒋希瑶看来妥妥就是心虚。


    此后左柯让为工作回京北老家,不再混他们这种啥啥二代的圈子,就和他那些发小在玩,但有些场合还是会碰见,蒋希瑶总少不了一番阴阳怪气。


    这次也一样。


    就恶心他。


    “你舒坦日子过够了?”左柯让上前半步挡住邬思黎,低眸睨着蒋希瑶,声冷:“非找不痛快是吗?”


    以前她说个两三句厌恶话他不痛不痒,这回当邬思黎面他就不行了。


    他浑劲是收敛了,那是仅对邬思黎。


    蒋希瑶现在可没有把柄,不惧他:“是挺想找你不痛快的。”


    她朝他身后一瞥:“看来我成功了。”


    蒋希瑶不了解左柯让,邬思黎可太了解。


    回来之后还从未见过他发火,现下总算有那么点四年前的熟悉感。


    真怕他一个不爽闹事,邬思黎屈起两根手指挠他腰背:“我们快走吧左柯让,外面好热。”


    就,


    他在那发脾气跟人对峙呢,他姑娘搁后边调情似的抓他。


    差点给他整破功。


    总不能因为别人耽误邬思黎,左柯让警告地虚点蒋希瑶一下:“管好你那破嘴。”


    蒋希瑶不甘示弱:“你嘴才破。”


    邬思黎赶紧拉着左柯让朝最近的一家4S店走。


    一八几的大高个就那么轻易被达他肩膀的女人拽着,放水放的堪比泄洪。


    蒋希瑶嘁一声,甩着车钥匙上车。


    接到老公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来。


    蒋希瑶:“碰到个讨厌鬼,对战了两句,就回。”


    ……


    一远离蒋希瑶那疯婆子,左柯让就摘掉墨镜,认真看向邬思黎:“她说的你别信,她就看不惯我。”


    邬思黎停下脚步,端详着他脸。


    左柯让心里都有点毛:“当年她怀孕了,我威胁过她,她就记着仇——”


    邬思黎抽出被他牵着的手,左柯让本能攥紧,人淡声说松手,他慌得要死又不得不照做,继而另只手拎着的墨镜也被抽走。


    他姑娘又给他戴上,还捧住他脸。


    左柯让不由俯身,省得她累。


    唇一软,邬思黎亲他。


    一触即离,她又亲一下:“戴上好帅。”


    “……”


    就这两三招,耍得左柯让五迷三道,连玩十圈过山车都没这么心跳快过。


    进店后,销售上前,挂着职业微笑:“二位是来看车还是?”


    邬思黎就一甩手掌柜,指左柯让:“问他。”


    左柯让有墨镜遮掩,走神都走得毫无痕迹,销售看他半晌,他一言不发,邬思黎悄咪咪在他后腰一戳。


    他回魂,侧耳:“咋了?”


    邬思黎又戳:“帮我看车呀。”


    “知道了别戳。”左柯让逮住她作乱的手,转头跟销售交流。


    邬思黎就被左柯让扣着手,坠在他身后半步,四处瞅瞅,然后又瞅回左柯让泛红的耳朵。


    他挺爱害羞的,以前害羞也不忘说骚话逗她,现在就纯冒傻气。


    可能以前她是被迫主动,左柯让提要求说你亲我一下你摸我一下,她无意碰到他敏感点,他就耳朵红。


    现在她自愿主动,左柯让几乎上下里外都是敏感点。


    邬思黎喜欢揉他耳朵,尤其是此刻红彤彤的。


    她手痒,眼下在外面又不允许,就捏他手指缓解。


    左柯让当她是有什么事,暂停跟销售说话,又回头:“怎么?”


    邬思黎眨眼:“没怎么。”


    左柯让就反捏她。


    销售带他们去二楼坐下详谈,邬思黎只负责选心仪车型,其他功能性问题左柯让负责管,第一家店试驾了两辆,车型不错,内饰邬思黎不太喜欢,就作罢。


    到第三家,定下一辆奔驰C系,超些预算,不过在邬思黎接收范围内。


    店内没有现车,还有一些手续要办理,预计一周后提车,付完预约金,俩人就回市区。


    中午醒来,邬思黎收到居可琳早上九点发来的电子版婚礼邀请函,还有小半个月。


    邬思黎拉着左柯让去给居可琳挑礼物,她跟居可琳只能算认识,邀请她去婚礼是看左柯让,她不清楚居可琳喜好,就叫左柯让帮她出谋划策。


    结果这人一问三不知,没派上半点用。


    选出一条红色五花手链,又一次得到挺好的回应,邬思黎脸上打问号:“你朋友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左柯让掷地有声:“她喜欢什么那是李京屹该知道的,我知道那么多干嘛。”


    他垂着眼在展示柜里扫视,指着一条白贝母,销售拿出来,他在邬思黎手腕上比划一下:“好看不?”


    自问自答:“我觉着挺好看。”


    邬思黎还在纠结送什么,左柯让见不得她对别人费心,一忍再忍,最终插手。


    白贝母和那条红五花一起拿走。


    “随便送送就行,别太看重这事。”


    邬思黎持不同意见:“那怎么行,这是结婚礼物。”


    左柯让不以为然:“没准以后还有你送的时候,又不见的就结这一次。”


    “……”


    “你那些朋友,”邬思黎诚心诚意发问:“是真的愿意跟你做朋友吗?”


    “不吧。”左柯让仔细想想:“应该是看我帅,跟我玩比较有面吧。”


    “……”


    他真的不会挨打吗?


    邬思黎满腹疑虑。


    俩人分别结账付款,白贝母直接戴邬思黎手腕上,红五花精致地包起来。


    找地方吃完饭,最近没上映什么新电影,逛一下午也都挺累,就打算回家。


    左柯让要是带邬思黎回他公寓,邬思黎没意见,但他上车后还偏来一句:“你家恢复供电了吗?”


    邬思黎那小区就专供北漂打工人居住,电总停下去不是回事,她说:“恢复了。”


    左柯让看她:“那送你回家?”


    邬思黎看窗外:“随便。”


    手机滑进储物槽,左柯让发动车子,朝邬思黎公寓开。


    邬思黎气闷不已,她自认足够主动,投怀送抱人坐怀不乱,躺他床上人抱着她干睡觉。


    她还能怎么做?


    还是水不够烫,没能一下把他这只青蛙煮熟。


    邬思黎经验不多,到现在为止已经是黔驴技穷,原以为只要她一步一步向他走,他就能不再封闭自己,事实证明她错的离谱。


    不禁气馁。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她解开安全带,不大精神地道别:“我上去了。”


    去开车门之际,挨着驾驶座那边手臂被攥住,她懵然转身:“怎么了?”


    “你不高兴吗?”


    疑问句用以陈述。


    左柯让七上八下:“还是因为蒋希瑶?”


    车内光线幽暗,他眼眸黑亮而专注:“我跟她从来都没有过关系,联姻只是我爸他爸口头说过,还没实施就被我搅黄了,蒋希瑶她结婚了女儿也四岁了,下午她就故意的。”


    语速快又急。


    握着她胳膊的手也用力。


    邬思黎问出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摔断过腿,为什么?”


    左柯让不解她提这陈年旧事干什么,还是答:“小时候跟左继坤打架,被他推下楼的。”


    邬思黎划限制:“不是,是这四年里。”


    “你怎么知道?”


    “我不能知道吗?”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


    一问一答,两个来回。


    左柯让抓她抓得有点疼,邬思黎扒开,两只手握住他一只:“为什么又和你爸闹矛盾?”


    只能想到这个:“他又推你去联姻吗?”


    左柯让不确定当年分手,左继坤在婚礼上找邬思黎谈话的内容在其中占多少比重,他想说是,但他都解决好了,左继坤不会再管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堵在嘴边。


    她会相信他吗?


    四年前他也信誓旦旦,认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可是左继坤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找上邬思黎,邬思铭也没能帮她留住。


    他什么都没做好。


    “那你怎么想的?”邬思黎一根根掰着他手指玩:“你会同意吗?”


    不会。


    如果同意他就不会以那种方式来抗争,爷爷奶奶被他吓到心脏发病,三人一起住的院。


    但他没出声。


    邬思黎也不为难:“新问题。”


    一个新话题,与上一个没有半分联系,但都在验证左柯让的态度。


    手指绕进他腕间红绳,摩挲他血管:“你为什么怕我不高兴?”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


    左柯让沉默不语。


    邬思黎和他对视,他敛下睫毛,她就不再碰他那条红绳,只本分地搭着他掌心:“你还喜欢我吗?”


    这就一废话。


    什么叫还?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喜欢邬思黎。


    喜欢她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成为他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维持着他各项技能。


    他还是没回话。


    不敢回。


    分手时她说她要一段平等,能平视他的恋爱关系,他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有没有做到。


    初初重逢后的激动、喜悦,在近日和她的每一次相处中减退。


    邬思黎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耀眼,大学时的寡言少语蜕变成如今的随意谈笑风生,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她,她不再仅他可见。


    左柯让由衷为她骄傲,同时在心里又矛盾地不想她再更加突出。


    她能独当一面,没有他也没所谓。


    甚至,会更好。


    他自私又卑劣。


    只会带给她伤害。


    左柯让不希望她再难过。


    害怕自己使她重蹈覆辙。


    于是,返回去回答她倒数第三个问题。


    “我以后,”他言不由衷:“可能会同意。”


    加上了可能一词,还是宽容的给自己留有一定余地。


    连她眼睛都不敢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有个旁人不易察觉的小习惯,撒谎时下颚会紧绷,眼尾弧度下耷。


    他在推开她。


    邬思黎抿唇:“确定吗?”


    左柯让轻嗯:“可能吧。”


    “好。”邬思黎缓缓呼口气,甩开左柯让的手,嘭一下磕在中央扶手箱,她也没管,疼死他活该,拎包下车前,她撂下一句:“那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左柯让下意识想去追,手触到车门后又顿住,邬思黎走得快又决绝,公寓楼大堂的玻璃门被她搡地轻晃,电梯大概恰好停在一楼,没几秒钟她就消失在左柯让视野里。


    颓萎地靠回椅背,扶手箱里有烟,他咬出一根点燃。


    上次抽烟是在北航会议厅见到邬思黎,为了能和她多待一会儿。


    车窗降下,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


    十二楼灯亮,烟烧到末端,他掐灭。


    调转车头。


    ……


    楼上。


    邬思黎躲在窗帘后,目送着左柯让车开走。


    今天这一场失败的谈心不在意料之内,她就知道在左柯让自己想不通之前聊什么都是白费。


    可她没憋住。


    她那句“你还喜欢我吗”就是挑明他们最近营造出的那一层朦胧暧昧。


    他担心她生气,担心她不开心,身边但凡出现个异性连对方生辰八字都能跟她交代个底朝天。


    他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然后,又推开她。


    她都有点怀疑左柯让是不是在跟她玩欲擒故纵这一招。


    她搞不懂左柯让。


    以前搞不懂他强烈的占有欲,现在搞不懂他给她的自由。


    搓搓脸,邬思黎放下抱枕出去。


    站在隔壁门前按门铃。


    估摸是在打游戏没听到,邬思黎发条消息告知,一分钟后,大门拉开。


    陈知书脖子上挂着一副耳麦,穿着肥肥大大的T恤短裤,过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啾啾。


    他是个游戏高手,靠代打赚钱,长相很秀气,性格也腼腆,很乐于助人,邬思黎搬进来那天,晚上出去吃饭回来提了两大包零食还有一箱饮料,楼下遇到陈知书,饮料是他运上去的。


    并且还收到了他一份送给新邻居的礼物。


    造型别致的一只马克杯。


    作息原因,两人很少能碰面。


    对于她的到来,陈知书惑然:“怎么了吗?”


    邬思黎请求:“能拜托你帮个忙吗?”


    *


    那天不欢而散后,就真的没再见过面。


    上班下班,出门吃饭,两人所住小区十几分钟路程也没一次偶遇。


    京北还是很大的。


    左柯让都有些恍惚邬思黎是不是回来过。


    每天都将自己关在阳台的二哈无声宣告——


    邬思黎回来过,


    又被他作死作走了。


    仅有四年前那些回忆的话,左柯让还能熬。


    可他们还有四年后。


    虽然不多,但足以加重他的欲念。


    每晚下班都要绕路在她小区外经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感动自己的烂操作他做起来也挺得心应手。


    说白了还不放不下,又不敢要。


    怂得左柯让自己都唾弃自己。


    段俊鹏说他踌躇不前的样子很难看,很不像他。


    可爱情就是会叫人背离本性,变成另一副陌生模样。


    这天早上起来,窗外天色阴沉又压抑,天气预报发布暴雨预警,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左柯让在雨下来前到达航天局。


    不知道邬思黎到没到公司。


    一个闪电劈下,高子言哇哇乱叫:“天要塌了吗这是,太可怕了。”


    另一同事双手合十,接话:“听说未来三天都有雨,梦一个居家办公。”


    其他同事纷纷效仿:“梦一个梦一个。”


    心绪乱糟糟,左柯让点开邬思黎微信。


    Atopos:【你到公司了吗?】


    Atopos:【这几天都有雨,你开车小心。】


    ——下班我去接你。


    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疑不决,狂风刮过,雨势瞬大。


    左柯让点击发送。


    两指撑着太阳穴,目不转睛盯着对话框,迟迟没有动静。


    扔了手机,投入到工作中。


    隔十分钟看一眼有无回复,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终。


    两条消息石沉大海一般。


    ……


    陈知书得邬思黎的嘱托,游戏房暂且改到客厅,正对玄关墙壁的可视屏幕,隔三差五望一眼对面有无情况。


    他门锁的摄像头可以三百六十度纳入整个楼道。


    今天暴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树枝在风中凌乱摇摆。


    新闻实时更新路上有多少车辆熄火湮灭。


    前面风和日丽那几天都没见到人,今天更不可能。


    这么想当然着,打完一局游戏,伸个懒腰,就见可视屏上显示一男人踏出电梯。


    陈知书跑到门口,扒着猫眼。


    是那天早上在邬思黎家门口看到的那位。


    奔回茶几拿过手机,向邬思黎传递消息。


    陈知书:【你男朋友来找你啦!】


    邬思黎提前说过她这次出差会很忙,陈知书报备完毕就继续观察。


    在左柯让站邬思黎家外五分钟,按第三次门铃,掏手机要打电话时,陈知书拾起垃圾袋,开门去丢。


    打游戏他贼拉牛逼,演戏他真不在行,还是和闻声回头的左柯让对上眼,且被他不好惹的长相吓到。


    反正他上次行踪也挺鬼鬼祟祟,不存在穿帮。


    正打着腹稿要怎么开口,左柯让先出声:“你好。”


    陈知书站定:“啊?”


    他结结巴巴:“你、你好。”


    左柯让浑身湿透,脸庞还在往下滴水,他指一下邬思黎家紧闭的房门:“你知不知道她回没回家?”


    邬思黎是叫他自由发挥,陈知书想好的原定台词是:好久没见到了,应该是搬走了吧,那天看到她拿着行李箱。


    被左柯让犀利眼神一盯,脑子一个打结:“她走了啊。”


    第43章


    左柯让最近神经的要死。


    居可琳是这么评点的。


    左柯让一天八百次问她邬思黎有没有说不去她婚礼的事情, 就这一周他俩聊天次数比前二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


    至于他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脑残问题,结合半知情者段骏鹏的透露还有当事人左柯让成日丧眉耷耳的状态,最终得出左柯让作死把老婆作没的结论。


    是真的作没。


    发消息不回, 打电话不接,倒没拉黑他, 就不搭理。


    除去左柯让, 随便他身边一个人都能找到邬思黎。


    一群发小笑得合不拢嘴,天天在群里每日一问:今天左柯让联系到老婆了吗?


    群聊名称也改成:邬思黎今天回来了吗?


    膈应得左柯让差点退群。


    但没敢退,因为邬思黎朋友圈也把他屏蔽了, 还一天两条朋友圈的发,他看不到,全靠居可琳段骏鹏在群里施舍。


    他现在就真是一躺在邬思黎微信列表里的尸体。


    最后也搞清楚了, 邬思黎没走, 就出差去了,她那工作出差是常事,左柯让稍有放心,然后就又听说邬思黎是被外派到国外,归期不定。


    居可琳婚礼前一周他们出发意大利,先过去玩两天, 倒倒时差什么的。


    科莫湖畔周边几栋别墅都被李京屹包下供客人居住,白天各自就结伴去附近逛,玩累就回别墅休息。


    所有人都在嗨皮,就左柯让一人拉着张死人脸, 也没人管他。


    自作孽,不可活。


    在意大利的第三天下午, 众人在中央别墅院子里操持着BBQ,左柯让在房间里闷头睡一下午, 刚一出房门就被杜思勉分配到穿串的任务。


    给他一张小马扎,一把铁签,几大盘腌制好的肉块。


    居可琳从屋内端着水果出来,就看左柯让与世隔绝地坐在院子角落里,戴着一次性手套,跟个被压榨的劳役工人似的。


    找个小碟装几块水果朝左柯让那走,踢他一脚:“我结婚诶大哥,你能不能有点笑脸别这么晦气?”


    左柯让扬起脸,特给面地咧嘴假笑一下,完事又恢复原样。


    居可琳白眼翻上天,水果递过去就要走,半路被杀出来的司琮也截胡,司琮也拿走那碗水果放覃关手里,捻起两颗葡萄一人一颗塞他俩嘴里。


    左柯让瞅着秀恩爱的就碍眼,闷不吭声转个半圈背对着他们。


    司琮也还非招左柯让,手按着他肩膀,冲居可琳说:“你别为难我们柯了,他天生就不爱笑。”


    左柯让耸肩:“滚蛋。”


    “这么凶?”司琮也委屈兮兮地缩回手,躲到覃关身后告状:“老婆有人欺负我。”


    彩椒块扎签子上,又一串穿好,左柯让丢托盘里:“司琮也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恶心也是病。”


    司琮也二告状:“老婆他还骂我。”


    覃关正捧着碗吃着水果眺望着远处风景发呆,真懒得牵扯进他们哥们俩小学鸡一样的拌嘴,司琮也又在耳边叽叽喳喳,她捡起葡萄堵他嘴:“他失恋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居可琳噗嗤一声笑。


    左柯让扭头面无表情盯着他们仨:“你们烦不烦?能不能都滚?”


    “别无能狂怒了弟弟。”居可琳看眼手机时间,边打字回话边又踢左柯让马扎:“去机场接个人。”


    “不去没空。”


    他又不是司机。


    “真不去?”居可琳悠悠叹息:“那大家都没空我只好叫邬思黎自己打车过来了。”


    邬思黎这名一出来,左柯让就利索得扒掉手套,在司琮也裤兜里翻出车钥匙,大步向院外停车棚走,话传过来:“航班号发我。”


    上车走人。


    前后用时还不过五秒钟。


    “还不去还没空。”居可琳笑,邬思黎航班信息发左柯让,收手机:“这不跑比谁都快。”


    覃关咽下西瓜:“男人都贱。”


    司琮也连表清白:“宝宝我可不。”


    覃关觑他,翻旧帐:“我一开始去波士顿找你你不也在装?”


    司琮也捂她嘴:“好了宝宝别说了,我是贱。”


    还不忘拉踩兄弟:“李京屹也是,但现在左柯让最贱。”


    他自封称号,还挺骄傲:“我们仨就是三贱客。”


    *


    这次出差是去西班牙,时间有些久,将近半个月,邬思黎在西班牙留学四年,这项工作没人比她更合适。


    从马德里飞到米兰就俩小时,她昨晚失眠,飞机上有小孩在哭闹,也没能休息,领到行李打着哈欠往外走。


    居可琳说其他人都有事在忙,抽不出空来接她,给她制定好从机场到科莫的路线,她坐火车坐大巴都行。


    昨晚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燥得慌,空调打到最低,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早上醒来就有些咳嗽,按按口罩上的鼻夹条,邬思黎在包里掏出手机。


    和居可琳的对话框点开,一人影就罩过来,邬思黎吓一跳,以为是小偷,猛地抬头攥紧手机。


    左柯让手臂拢在她背后,轻拍着哄:“是我。”


    邬思黎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盛着惊恐,红血丝遍布。


    左柯让指腹在她眼底那片青黑色蹭过:“没睡好?”


    邬思黎骤然回神,后退两步避开他的触碰,拉着行李箱要绕过他出去,左柯让覆上她手背,挡住她去路。


    左柯让朝她后方一抬下巴:“车在那边。”


    “不需要。”邬思黎冷着声:“我坐大巴走。”


    左柯让就顺着她,牵起她手,说好,那就都坐大巴。


    邬思黎却又立在原地,不太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柯让纹丝不动扣着她还有她的行李箱:“这儿治安不比国内,不安全。”


    邬思黎拧动手腕:“我有在国外生活的经验,什么事都没出过。”


    左柯让直言不讳:“那是因为有人在看着你。”


    邬思黎动作一滞,懵里懵懂:“什么叫,有人在看着我?”


    “我找了人。”左柯让此刻也不再吝啬跟她坦白:“但他只负责你安全,我什么都没问过他他也什么都没跟我讲过。”


    他着重强调:“不是监视你,你放心。”


    国外抢劫偷窃事件严重,邬思黎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漂洋过海,他怎么能放任不管不惦记。


    他只是想保证邬思黎平安。


    邬思黎还是傻愣愣的:“是在我身边吗?”


    左柯让笑:“不然怎么保护你?”


    “可我从来没有发现过。”


    “要被你发现那就说明能力不行,就该换人了。”


    邬思黎皮肤白又嫩,刚才那么一挣扎,他攥得又紧,手背到手腕一大片红,左柯让轻抚着,举到嘴边亲了亲。


    柔软又灼烫,邬思黎瑟缩着再抽手,左柯让就松开她改搂她腰,反正就是得把人控在跟前不容许逃。


    “我开车还是坐大巴?”左柯让给她俩选择,紧接着又阐述后者的劣势:“坐大巴要快两个小时,我出门前他们在弄烧烤,肯定会来打电话催,到时候一群人等我俩吃饭,车也得撂在这等人来取。”


    太熟悉了。


    这个口吻、这个语气,看似随她做主实则切断他不满意选项的所有退路。


    “我开车吧。”左柯让低声劝:“我开车快一点,你要不想跟我说话就不说,我不烦你。”


    正巧居可琳发来消息,问左柯让有没有接到她,再对撒谎一事进行道歉。


    居可琳:【怕你知道是左柯让去接机会拒绝,对不起宝宝,我不该骗你。】


    居可琳:【虽然不知道左柯让那狗怎么又惹你生气了,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解决,他最近都板着个死脸挺晦气的,你也是在乎他的吧,不然我觉得你的性格不会一天两条朋友圈的更新。】


    居可琳:【马上就是我的婚礼啦,分点福气给你们。】


    一目十行的速度扫完这几条消息,邬思黎回复一句谢谢,锁屏。


    漠然地看向左柯让:“你满意了。”


    ……


    一路静谧。


    左柯让信守承诺,上车后就在后排拿过一条毯子给她盖好,空调调整到合适温度,留一句“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就真没再出声。


    座椅半放,邬思黎裹着毯子躺在上面,偏过头看着一幕幕掠过的风景。


    真的很漂亮,群山环绕,湛蓝海水,红橙黄三色相呼应的墙壁,鲜花装点着小镇,夏日的科莫湖是活力与斑斓。


    左柯让时刻都在留意着她:“附近我都逛过了,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


    “不装了吗?”邬思黎没说好与不好,脸仍旧冲窗外:“这次你怎么没有征求我意见?”


    左柯让就闭嘴了。


    邬思黎却打开话匣子,徐徐嗓音穿透一层口罩,声音听起来飘渺,像在自言自语:“左柯让,你真的很难懂。”


    “我有反省过是不是当初我们分手我说的话太重导致重逢后你总是小心翼翼的对待我,可好像又不是。”


    “真的是我怎么样你都无所谓吗?”不等他答就能否定:“不是的吧。”


    车子停下,斜前方院子里升起灰白烟雾,段骏鹏齐靖帆在互砸水球,司琮也站烧烤架后烤着串,覃关坐距他两步远的秋千上捧着一个平板在玩,司琮也烤完一个肉串先给她送去,居可琳和李京屹一前一后在屋里出来。


    邬思黎终于从窗外收回视线,落向左柯让,也好像终于抽丝剥茧地理清头绪:“你其实一直都在试探我吧。”


    “其他时候我不全都确定,但你发烧去医院输液我去找你那次,你是故意说的那句话吧。”


    ——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以示弱的方式。


    博得她心软。


    瓦解她的防线,击溃她的理智。


    “想看看我能为你走到哪一步。”


    第44章


    邬思黎一条又一条分析的头头是道, 左柯让都差点被说服。


    他淡着脸,唇角轻提:“你把我想的太复杂了邬思黎。”


    “或许吧。”邬思黎摘下毯子,垂眸叠着:“因为我觉得太矛盾了。”


    “我进一步你就退一步, 我受挫犹豫的时候你就再来拉我一把。”


    “等到我走了,你觉得自己玩过火了, 又拿出强势的一面。”


    都太矛盾了。


    后视镜里出现居可琳的身影, 她一出屋就看见左柯让开出去的那辆车停在路边许久,怕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她上前察看, 敲车窗。


    “要吃饭了二位,有什么事吃饱喝足再解决呗。”


    拿不准这次谈心的最终走向,他们是来参加婚礼见证别人的幸福时刻, 不能以自己的坏心情影响整个局面。


    “婚礼结束我们再说吧。”邬思黎终止交流, 叠好的毯子放回车后排,想起在机场收到的居可琳消息内容,她叮嘱:“你多笑笑吧,结婚是喜事,你也不想以后自己婚礼朋友扫兴吧。”


    推开车门下去,包里拿出礼物送居可琳:“新婚快乐。”


    “谢谢宝贝!”居可琳惊喜欢呼, 邬思黎关上车门后搂着她肩膀往院子里走,悄声耳语:“左柯让没又惹你生气吧?”


    邬思黎不愿她操心:“没。”


    嘭——


    另一道关门声。


    左柯让下车,居可琳回头望一眼,他眸光平静, 锁好车后备箱取行李,亦步亦趋跟她们身后, 邬思黎若无其事,视他为无物。


    气氛不对劲。


    但感情这事, 只有置身其中的当事人才最清楚,旁观者还真插不进去手。


    随他们俩怎么折腾,居可琳没再多言,如数家珍地推荐着周边有啥好吃好玩的,她这儿有导游随时待命。


    邬思黎点头说好:“谢谢。”


    居可琳嗐一声:“这我应该的,你谢什么。”


    到院子里,居可琳先拿两串烤串给邬思黎垫垫肚子,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掌心被捏一下,左柯让俯身在她耳边:“你房间在我隔壁。”


    然后就拎着她行李箱进屋。


    邬思黎没拦,这几天他们都会见面,住哪都是一个效果,除非她不来婚礼现场。


    居可琳有婚庆公司的电话进来,邬思黎叫她去忙,不用太过看顾自己,也是觉着被当成特殊对象会不自在,居可琳没强留在她身边,告诉她附近几栋别墅都是他们的地盘,她随意溜达,然后就找到李京屹去清静地方接电话。


    左柯让还没出来,其他人跟她简单打个招呼就接着忙烤串,邬思黎在人群缝隙里眼尖地见着个稀罕物,朝栅栏边走。


    覃关坐在秋千一边,另一半边窝着一黑一白两只毛茸茸的龙猫,头对头,分食着一根面条。


    邬思黎喜欢得紧:“我能摸摸吗?”


    覃关沉浸式追剧,邬思黎一出声才发觉她的靠近,暂停电影,抄起两只龙猫给邬思黎腾地方叫她坐,再把两只龙猫放她腿上。


    邬思黎抓揉着它们顺亮的毛发:“是你养的吗?”


    “司琮也我俩一起养的。”


    覃关介绍黑色那只是她的,叫一口,白色那只是司琮也的,叫十二,名字由来也讲一遍。


    邬思黎有被浪漫到:“真好。”


    覃关说:“你和左柯让不是也养了一只萨摩耶。”


    说曹操曹操到,左柯让在别墅里出来,环视一圈院子,看到邬思黎,迈步往她那边走。


    覃关自觉拿着平板退场,两只龙猫没带走,留给邬思黎玩。


    左柯让替换掉覃关坐到邬思黎旁边,侧身面对着她,捉起她手腕,邬思黎收着力不依他,问他干什么,左柯让晃晃手里的喷雾。


    “这儿蚊虫多,给你喷点防蚊液。”


    邬思黎坚持:“我自己来。”


    左柯让朝她腿上那俩龙猫努嘴:“你再喷它们身上。”


    邬思黎只好作罢,紧绷的手臂放松,左柯让按两下喷雾,冰凉的液体一块块洒在皮肤上,下一秒又被他抹开。


    见她对别家龙猫爱不释手,左柯让提议:“你要喜欢,我们也养两只。”


    邬思黎拨弄着龙猫须,不看他:“你想养就养。”别带上她。


    左柯让听懂她的潜台词,就点头,说那就不养。


    换另一只胳膊喷抹防蚊液。


    从胳膊到露在外面的两条腿,一处没落。


    泳池那边,杜思勉段骏鹏俩人勾肩搭背,俩人是左柯让回京北后通过他这么个中间人认识的,臭味相投,脾气秉性简直是一比一复刻。


    此刻正观赏着左柯让蹲邬思黎身前伺候人的画面。


    段骏鹏竖大拇指:“不愧是我们柯柯,吃人豆腐都吃的这么光明磊落。”


    杜思勉费解:“把人气走现在又哄,你说他图啥呢?”


    “情趣吧。”段骏鹏猜:“毕竟咱柯在爱人这方面一直都挺扭曲,挺叫人难以捉摸的。”


    *


    居可琳婚礼前夕,俩人都默契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该说话说话,肢体接触有但不多,就和普通朋友相处时一样正常,但问题是他们不是朋友,关系也并不普通。


    就这么不冷不热着。


    亲密又疏远。


    邬思黎抵达科莫的第三天是居李俩人的婚礼。


    婚礼仪式在傍晚举行,晚宴后长辈们都各自回房间,接下来是属于年轻人的狂欢,来科莫这几天基本每晚都会有party,但今天这日子非同小可,大家都玩得很疯。


    居可琳身为今天的绝对主角,一袭耀眼红裙在中央跳舞,邬思黎没什么艺术细胞,端着杯酒在角落坐下,打开手机录像,帮居可琳记录下她最闪亮的人生片段。


    看别人幸福,自己也会感到幸福。


    时间一长,手腕发酸,镜头有些抖,录大概一分钟就结束,等一会儿传给她。


    杯口贴在唇边,她浅抿着酒液,特调的龙舌兰日出,味道不错。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翻过来一看,是魏书匀微信。


    第一条是【思黎黎】


    邬思黎就确认对面是苏禾,而非魏书匀。


    自苏禾定下婚礼日期后,经常需要邬思黎帮忙确定婚礼相关物品,有时候她手机平板都开着购物界面,来回切换太麻烦,就拿魏书匀微信找她。


    一连好几张婚纱图片发过来,问她哪一套做主婚纱好看。


    邬思黎一张张放大精心察看,在脑海里想象苏禾穿上之后的样子。


    喝下小半杯龙舌兰时,挑选出一件方领缎面婚纱反发回她,然后一只修长骨感的手从身后伸出,腕间红绳鲜亮,五指拢住她手中的酒杯抽走。


    “度数高,喝多了你明天会头疼。”


    酒杯撂在侧边茶几上,左柯让右手三指握着一杯蜂蜜水,剩下两指夹着一袋酸奶:“要喝哪个?”


    邬思黎不太喜欢蜂蜜的甜腻:“酸奶吧。”


    蜂蜜水挨着酒杯放,左柯让坐她边上,大腿碰着她大腿,吸管戳破塑料模,插好,酸奶递她嘴边。


    邬思黎接过自己拿着。


    居可琳他们还在欢闹,跳舞环节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变成奶油大战,人手捧着一块蛋糕,追逐着往其他人脸上抹,不一会儿就看不出他们本来面貌,只能凭借头发长短辨认性别,根据残损的衣服来辨别具体是谁。


    邬思黎托腮嘬着酸奶,她坐得远,不会被波及,眉眼弯弯地踏实看戏。


    碎短发在耳后不听话跑出,搔得邬思黎脸颊痒,她还未有所行动,那缕碎发就被人挑起重新别回原位。


    左柯让屈指蹭蹭她脸,有些热:“晕不晕?”


    邬思黎凝神感受一下:“不晕。”


    “你酒量确实比四年前好很多。”


    “在国外经常有社团聚会,喝多了就练出来了。”


    酸奶喝完,邬思黎再一吸,就发出咕噜咕噜的空气声,左柯让极为自然地拿走空袋扔掉。


    手有些黏,邬思黎眼睛在周围寻视着,左柯让问她找什么,她说湿巾,左柯让就起身去屋里,不到十秒钟再出来,手里多一包湿巾。


    抽出一张给她擦着,邬思黎要自己来,他置若罔闻。


    这是那个劲又上来了。


    女人心海底针,左柯让一男人也差不多。


    说好居可琳婚礼后他们好好谈谈,现在婚礼就到尾声,邬思黎却有点犯怵。


    如果谈崩了呢?


    那她和左柯让要怎么办?


    这么想着就这么盯着他,左柯让眼皮冷不防掀起,目光对撞,邬思黎撇过脸,那边奶油战争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你来我往打得巨热闹。


    邬思黎问:“居可琳他们是青梅竹马吗?”


    左柯让嗯。


    邬思黎感慨:“好幸福,青梅竹马到结婚成家。”


    左柯让不置可否,换张新湿巾擦她另一只手:“我想过很多次我们结婚的场景。”


    话题开启的令人猝不及防。


    邬思黎食指一蜷,就又和他的红绳勾缠在一起。


    左柯让似无所觉,语气平淡到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邬思铭走后是我最想跟你结婚的时候。”


    他缓顿片刻:“我怕你觉得孤独,我想给你一个家,告诉你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都擦干净,湿巾扔进垃圾桶,左柯让话锋陡然一转,抬手指向南边一座山峰:“那边半山腰风景不错,我来第一天在那儿坐了一下午。”


    他问邬思黎:“夜景应该也很漂亮,你想不想去看看?”


    ……


    左柯让开车。


    他们俩手牵手出门时,就在众人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多嘴问,都心照不宣地达成某种共识。


    在院子里瞧着山不远,开车十五分钟才到。


    有缆车可以登顶,到现在太晚,缆车关闭,半山腰风景也不错,科莫湖没有高层建筑,半山腰的高度足以俯瞰整座湖区,远处是高耸挺拔的阿尔卑斯山脉,脚下是五彩缤纷的小镇。


    开的是辆敞篷车,停好车,左柯让打开篷顶。


    夜色浓稠,月光皎洁繁星璀璨,湖面波光粼粼。


    左柯让探她手心温度:“冷不冷?”


    邬思黎长袖长裙:“不冷。”


    左柯让今天是伴郎,穿一身正装,板正有型。


    他还是脱掉西装外套盖在邬思黎腿上。


    左柯让倾身靠过来时,戴着耳骨钉的那侧耳朵冲邬思黎,邬思黎摸摸自己同位置那枚耳骨钉。


    这是他们恋爱第一年,邬思黎知道他生日后,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他不过生日,但礼物可以收,琢磨半天带她一起去打了耳骨洞。


    这个标志迄今为止,已经是存在的第六个年头。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左柯让拆下领带,又解衬衫袖口的扣子:“你说你搞不懂我,但是比起我那些朋友家人,我在你面前最透明。”


    袖子粗糙地卷上去,昭示着他的燥意:“你就以最普通的心态来揣测我。”


    “站在我的角度,以一个喜欢你的人的心态来揣测我。”


    第45章


    左柯让又去解另一只袖口, 说不清是他心不静还是扣子太紧,半天没弄开,邬思黎看不下去, 伸过手帮忙。


    “我给你解吧。”


    她身体朝他那边微侧,他手放在她并拢的双腿上, 即便隔着一层他的外套, 好似也能感知她的温度。


    沉默在发酵。


    邬思黎平整地理着他的袖子,睫毛半掩,神色淡然, 指尖时不时擦过他小臂,一如四年前分手那晚,她给他消毒包扎伤口时一样。


    “我也一直都不懂, ”左柯让找不到她眼睛, 目光在她鼻尖一落:“当初分手,你说喜欢我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只想我放你走。”


    他轻声控诉:“没有这样的。”


    表白完就要分手,


    谁家好人这么玩?


    他期盼那么久的一句喜欢,是在那种情景下得到。


    并且那个时候,他在偷偷计划着向她求婚。


    “我每次都要靠威胁你才能满足我想要的。”


    “你就只需要给我个笑脸,甚至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只说一句你想要, 我就什么都能给你。”


    更遑论是她说喜欢他。


    那就是无论她提出于他而言多难办的事情他都会做到。


    哪怕是她要离开他,他也会同意。


    他总不能辜负她的喜欢。


    邬思黎卷地很慢,像是电影0.5倍速,衬衫袖子卷到左柯让手肘下半寸, 沿着他青筋脉络滑到他掌心,握住。


    “是真心话。”


    不是权宜之计, 就是:“真的喜欢你。”


    左柯让快速接:“那你这四年一次都没找过我。”


    生日、新年的零点祝福都是他先开始,这是他仅有的两个和她名正言顺联系的机会。


    他摔断腿就是一年除夕, 也就只有过年这种大日子他才会跟左继坤碰面,然后就以闹到医院收场。


    那年新年零点祝福他没能及时发送,第二天早上醒来补发,邬思黎一小时后回他一句同样的新年快乐。


    就是这样。


    他侧头望向车窗外,手没舍得抽,还任邬思黎牵着:“我不推着你你就从来不会朝我走。”


    邬思黎词穷。


    左柯让说的是事实,四年里所有的联系都起源于他。


    木讷地张张嘴,无从辩解,垂下头。


    左柯让拇指稍动,磨着她虎口,坦然承认:“我确实是想看看你能为我主动多少。”


    他说但是:“我也确实是真的想过我们要不就这样,就算了。”


    “因为我觉得你没有我好像会生活的更好。”


    他没有安全感,他偏执,造成他这样性格的人不是邬思黎,可她却要承受他的阴暗面。


    邬思黎第一次提分手,他把他俩都关起来那段日子,邬思黎的精神岌岌可危,如果不是想起邬思铭那封信,如果她没有用一句喜欢来破局,他固执己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四年里他一直都在自责:“我感觉我带给你的只有难过。”


    可是邬思黎回了京北。


    他真没刻意去打听过邬思黎,段骏鹏和邹念桐玩得还算不错,他就会得到一些消息,沪市一家翻译公司开出诱人条件都没能挖动邬思黎。


    宁城是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是她的依赖。


    明明怎么都不会轮到京北的。


    “电话是我故意打错的,只要你来了就够了。”


    邬思黎一步都不用迈出,她就站在终点,朝他勾勾手他就能拔足狂奔。


    “我给你发消息你把我好友删了,我去你公司楼下等你看见魏书匀去接你,你说你在约会,段骏鹏告诉你我在医院,你就又来了。”


    他问:“我俩到底谁难懂?”


    被中断过一次的解释姗姗来迟,前因后果邬思黎通通交底:“魏书匀他有女朋友,那天是我们三个一起,他女朋友就在车里,是我学姐。”


    “我回国前赵月雯说看见你陪别人去婚纱店,我同事也撞见过你在挑戒指。”


    “我以为你有女朋友了,后来碰到居可琳,她问我们怎么还没和好。”


    到此,邬思黎才安下心。


    在他所有朋友的认知里,他就只有她。


    左柯让转过脸看她:“那你刚才在挑婚纱。”


    邬思黎就翻出聊天记录,调低亮度:“是苏禾,我学姐用他的手机跟我聊天。”


    四周都暗,冷白光束照进他心口,牢固的症结就这么轻巧散尽,左柯让短时间没能回过神,就点点头。


    “我早就想跟你说清的。”邬思黎倒扣过手机,光源消灭,她按按眼皮,缓解眼睛被闪到的酸胀:“是你说不需要的。”


    她鼻腔一酸,瓮声说:“我不喜欢你那个样子,我知道你在口是心非,我故意说在约会,故意顺着你就是想你亲口再来问我。”


    就像刚才那样,直白地将他在意的点倾囊倒篋。


    那才是左柯让。


    左柯让捏她手指:“你套路我。”


    邬思黎说对。


    原来这儿还有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左柯让就很淡一笑。


    半山腰起了些风,左柯让想关篷顶,邬思黎拦他,摸她手心温度还暖着,又碰碰她脸,就依她。


    月亮隐入云层,光线减弱,对方面容又模糊一分。


    左柯让掌心翻转,卡进她指缝扣住:“我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再去爱邬思黎。


    想要拥有又觉得自己太烂太垃圾的感觉太糟糕了。


    邬思黎那唯一一次的袒露心扉就将他定在原地,他太怕她失望,所以他畏首畏尾,迟疑不定。


    “主导权交给你,只要你高兴我无所谓。”


    左柯让真是这么想的,可坏就坏在他太高估自己,邬思黎一靠近他就惶恐,等她一走他又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在再次拥有和失去中反复横跳。


    总结起来就患得患失一个词能概括。


    “不是我觉得自己玩崩了就又主动找你。”


    “是你肯为我花心思。”


    托邻居刺激他,屏蔽他朋友圈又容他朋友可见,放出再次出国的假消息扰乱他。


    虽然很幼稚,虽然很拙劣。


    但是邬思黎愿意为他折腾。


    他就什么都满足了,什么都不惧了。


    他在这份蜿蜒曲折里寻到了邬思黎对他的喜欢。


    左柯让唇线绷直,喉咙发堵,沉呼一气,再开口时嗓音哑:“我觉得你是真的在选择我。”


    所以他才拾起勇气,敢再一次去拥抱她。


    才坚定确信当年那句喜欢不是哄骗他的脱辞。


    “我半夜跑到你家找你,骗你我家停电要跟你去住,聚会喊你去接我就是想向我同事介绍你。”邬思黎难以理解:“这些都不能给你安全感吗?”


    “也会。”


    左柯让说可能因为他心里扭曲吧,居可琳他们就这么吐槽他,正儿八经爱人的方式不会,就非吃七拐八绕那一套。


    夜已深,小镇路灯渐次熄灭,山脉与湖泊在黑暗中融为一体,树叶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别有一番静谧。


    邬思黎一字一顿,音咬得轻又郑重:“我拧巴又被动,你迟到的那一句新年祝福我也等了一个晚上,我不擅于沟通,遇事只会闷在心里,但我有在改,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假的。”


    错过这个机会,有些话邬思黎这辈子都不会再讲,她说她并不讨厌他的强势,前提是不要祸及她周边人。


    家庭环境使然,邬思黎认为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或许没有会更好,除去邬思铭,她就只有在左柯让那里,是必须,是唯一。


    他强烈的占有欲恰好弥补她内心深处的一角空白。


    她最是需要左柯让那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爱,只有被一遍又一遍坚定选择,她才确信自己不会被抛下。


    分手也只是当时深陷在围城里的他们仅剩的出路,她要想和左柯让一直走下去,就势必要先分开。


    而她那句喜欢,是为在他心底留下一个烙印。


    邬思黎不敢赌左柯让会不会等她,所以她要左柯让记得她。


    这也是她耍的一个小心机。


    “我也不是没有你就会更好。”她成长过后的样子是基于左柯让前期的堆砌:“没有你在背后撑着我,我早就被压垮了。”


    帮她留住房子,出钱给弟弟治病,每一件足以令她崩溃的事情他都有在妥善替她处理好。


    “我也习惯了你来掌握节奏,你把主导权交给我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说你更能接受我拐弯抹角的表达。”邬思黎吸了吸鼻子,长舒一口气:“如果我现在直接问你我们要不要和好,那是不是也——”


    不够令你相信我的真诚。


    话到一半,左柯让截断:“好。”


    邬思黎看向他,他说:“好。”


    邬思黎已经做得足够多,不用她再挪动脚步,他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和信心,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结局。


    月亮冲破云层,风止雾散。


    他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最为诚挚的自己。


    ……


    夜晚,半山腰,微风吹,又交完心解除所有误会与隔阂。


    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二人世界时刻。


    发生点什么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接到居可琳电话时,邬思黎正趴在左柯让怀里,跪坐在他腿上,他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膀。


    他还很骚气地开了车载音乐。


    幕天席地,歌声盘旋在空中——


    Hola chica,


    你好,女孩,


    You got that fuego, fuego and you know I need ya,


    你热辣似火,你知道我想拥有你,


    Now luego girl right now I need to see ya,


    女孩我现在想见你。


    一开始左柯让手机在响,谁都没听到,第二遍他没搭理,后来转至邬思黎,手机在副驾驶,她叫左柯让出去,他偏不。


    还反过头把责任推给她:“宝宝你太紧了我动不了。”


    邬思黎话都说不完整,手机铃声又跟夺命似的在催,她急得在左柯让腰侧拧了下,人一个刺激差点交付。


    捉到她手在齿间一咬,伸臂在副驾驶捞过她手机,来电备注是居可琳。


    “你接还是我接?”左柯让话这么问着,都不等她回答,滑动接听,举着手机贴她耳边。


    第一次见面居可琳就是叫邬思黎乖宝宝,这个称呼始终没变过。


    是打电话来问他们怎么样了。


    左柯让暂时按兵不动,邬思黎得以片刻歇息,忽略掉那股饱.胀.感,邬思黎细声细气回:“没事了。”


    居可琳说那就好:“我和李京屹马上出发去挪威,就不能再招待你们了,随意玩,花费我们包。”


    左柯让等的无聊,自己找其他乐子玩,邬思黎每个手指他都吻遍,她衬衫下摆剩余几颗扣子拆解开,埋.首凑近。


    精密轻啄。


    “好。”邬思黎呼吸一抖,揪着左柯让耳朵往后扯。


    居可琳也是喝了点酒脑子不太清明,就是没察觉到不对,还拉着邬思黎闲聊起来,不然换成平常她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邬思黎又不好挂电话,就咬着嘴唇,强撑着精神。


    一波又一波的潮涌翻滚,邬思黎受不住地歪头倚进左柯让肩窝。


    行动受阻,左柯让被迫抬起头,还发出轻微的一声“啵”,邬思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没完没了的逼逼叨左柯让听得烦,这种时候谁来打扰谁该死,手机挪到自己耳边,左柯让稳着嗓回:“别烦了ok?我老婆跟我在一起你八百个电话的打,赶紧度蜜月去吧你俩。”


    他一句接一句,输出特密集:“一路好走不送,旅游攻略记得做好发我。”


    司琮也那俩也没少满世界跑,以后他带邬思黎出去玩,大把现成经验,省事省力还不会踩雷。


    朋友就是用来图方便的,左柯让利用得贼顺手。


    他没个脸皮地补充:“再说最后一遍别叫我老婆宝宝。”


    犀利点评:“很难听。”


    啪一下挂断电话,居可琳气急败坏地骂声戛然而止,手一扬就想扔一边去,而后反应过来这是邬思黎手机,又轻放回副驾。


    邬思黎羞耻得不行,无论是紧密相连着接电话还是这种露天场合,都在挑战她的底线。


    她叫左柯让把篷顶合上,他不,说这样空气新鲜,有利于呼吸。


    还用她的话来堵她,说宝宝你不是喜欢我强势吗,那我就更不能听你的。


    邬思黎憋屈地挠他,左柯让就纵着,拨开她黏在脸颊的发丝,蜻蜓点水地亲亲她,说乖乖我好想你。


    “去马德里的机票我看过无数次,每次看我都会买,但是一次都没去过。”


    “我大四毕业你没有来看,我想拍的照片也没有拍。”


    “你大四回国,等我知道赶回宁城的时候你已经又走了。”


    “我每次给你发新年和生日祝福都巨紧张,我怕你不理我,怕收到你删除好友的提示……”


    “在展博会上看到你我好高兴的。”


    左柯让搂着邬思黎,下巴抵在她肩膀,絮絮叨叨地讲着话,每说一句就磨她一下,邬思黎本就溃散的心绪更是碎得厉害,她想叫他闭嘴,哪个正常人会在这种时候诉衷肠的?


    直到,


    一道液体落至她锁骨。


    能忽略不计的重量,热度也不明显。


    可邬思黎就是感受地明确。


    她支起身,摸他脸。


    一片濡湿。


    左柯让哭了。


    她记忆里左柯让一共哭过两次,一次当初分手一次现在和好,两次缘由都是她。


    眼眶红着,黑眸湿漉,簇簇睫毛粘连。


    他就那么可怜地瞅着邬思黎:“我们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了。”


    相识六年,恋爱两年,分别四年。


    遗落的四年,左柯让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邬思黎双手捧着他脸,抿走他眼泪,咸涩在口腔蔓延,她鼻尖挨着他鼻尖:“没关系的,以后我都补给你。”


    余生还有好多年,他们有的是时间。


    第46章


    邬思黎感冒了。


    马德里飞米兰那天她就有点咳嗽, 左柯让后来喂她吃药顶了回去,就好了,然后昨晚半山腰那么一闹, 又被他给顶了回来,就又反复了。


    左柯让这人眼泪收放自如, 前一秒还委屈地搂着邬思黎啪嗒啪嗒掉眼泪, 等人一哄,红着眼圈也不忘干正事。


    也不止在半山腰,他俩回去后已经是后半夜, 其他人醉得一塌糊涂,都各自回房睡得死猪一样,左柯让一看别墅灯都关着, 院子里也没个人影, 就又嗨了,压着邬思黎又开始了。


    他这人特恶趣味,就喜欢逗邬思黎,邬思黎越紧张他越来劲,她越憋着不出声他越重,他整一排锁骨都是邬思黎咬出来的牙印。


    人都被他弄哭了, 他才从车里出来带人回楼上,院子到三楼房间这一路俩人也没分开,邬思黎还裹着左柯让西装外套,被他面对面抱在怀里, 她长裙裙摆恰到好处地遮盖。


    老远一看,就是情侣间很正常一拥抱。


    不能靠近, 也禁不住细看,邬思黎脸红的能冒烟, 左柯让耳朵颜色也挺深。


    俩人房间挨着,在走廊最尽头,别墅那么多,不是每层都住满,中央这栋别墅三楼就住着他俩,还有司琮也覃关。


    一前一后,谁都不打搅谁。


    这时候选择权又交给邬思黎,站房门中间那块空地,问邬思黎睡哪间,邬思黎脑子懵得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左柯让耐心特好地重复到第三遍,邬思黎说随便,他说不行你得选一个,邬思黎就选他房间,他又否定说他房间布局不好,不如她那屋有落地窗。


    邬思黎真要烦死他了,都有那么点后悔和好了,一整晚他都在耳边叨叨叨,还偏要她回应,她哪还有精力去分辨他话里内容。


    邬思黎手软啪啪地拍他嘴巴,是想他闭嘴,左柯让就亲她掌心。


    “扇我吗乖乖。”


    “力气重点行不行?”


    “想被你打。”


    左柯让小声低语,含着些许乞求,邬思黎额头抵在他颈侧,胡乱摇头,叫他进房间。


    走廊前方咚一下东西撞到门板上的闷响,转锁极其细微的声音,左柯让回头瞥一眼,在另一扇房门打开的同时,拧开邬思黎房间的房门闪进去。


    就这么胡闹整晚,邬思黎躺到床上意识昏沉前一秒,在缓缓闭合的窗帘缝隙里,窥见变亮的天色。


    再次醒来,喜提感冒。


    喉咙发痒,鼻子发堵,止不住的咳嗽。


    脸颊被人轻碰,邬思黎迷愣睁开眼,左柯让那张放大的脸就怼在跟前。


    “没发烧。”他趴在床边,黑眸熠熠:“还有哪难受吗?”


    在她嘴角一亲:“起来吃点饭再吃药,可能冻着了。”


    他又道歉说乖乖对不起,是他太过分了下次不会了。


    邬思黎听完,卷着被子慢腾腾转个身,背对着左柯让,嗓子嘶哑:“你离我远一点。”


    左柯让绕到另一边去堵邬思黎:“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怕传染。”


    “不是。”邬思黎表情挺淡:“是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怎么还玩睡完就翻脸不认人这一出呢。


    左柯让没敢嘈:“我知道错了宝宝,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呗。”


    还控着她手往自己脸上拍,认错态度一级良好。


    邬思黎抽出手,拉高被子蒙住脑袋。


    行吧。


    这次是真把他姑娘惹毛了。


    当务之急是先搞点饭来再吃药,左柯让隔着被子又亲亲她,也不知道亲到的是哪:“我下去拿点吃的。”


    脚步声远去,邬思黎揭开被子,掩唇又咳嗽几声,闭上眼假寐,床头柜手机毫无规律地在震,一会儿一条提示。


    她挪过去,全部来自微信,消息列表一溜恭喜恭喜,都是他俩共同好友的祝福。


    不用猜就知道是左柯让搞了动作。


    切到左柯让朋友圈,最新一条更新是凌晨五点。


    那阵儿他俩应该刚结束,她蔫得霜打茄子一样,左柯让亢奋得恨不得能再下去跑个三千米。


    沾到床就睡过去,随左柯让一人怎么自嗨。


    左柯让对外都挺装的,倒也不是高冷,就反正不像跟邬思黎那么话痨,有点那种懒得理会人的吊样。


    发的朋友圈就一张照片,镜头对焦在他俩十指紧扣的手上,后方背景虚化,是她窝在被子里睡觉的侧脸。


    不太清晰,但周围人都能一眼认出是邬思黎。


    找到一处不同,目光从手机移向自己手腕。


    一条红色编织手绳圈着她腕骨。


    左柯让又将这条平安绳再次戴给她。


    她动动手指。


    左柯让朋友圈点赞列表里出现她的头像。


    ……


    左柯让快走到楼梯口那儿,边上房间门打开,司琮也在里面出来,于是俩人同行。


    邬思黎属实是被他搓磨得够呛,情绪失控,只能咬左柯让来发泄,他今儿换的件潮牌T,领口蔓延出一两个咬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还又一脸春风得意的样,还又在朋友圈高调炫耀。


    司琮也觑他:“和好了?”


    左柯让双手揣兜,眼角眉梢都是笑:“和好了。”


    “人是自愿的吗?”司琮也嘴贱:“友情提醒,强迫犯法。”


    “有病吧你。”左柯让甩他一冷眼:“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破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司琮也搭他肩膀:“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柯,别被我说中了。”


    左柯让送他一个滚字。


    司琮也啧啧笑。


    这会儿是下午六点半,婚礼俩主角昨晚连夜飞去度蜜月,别墅还给他们续着,其他人出去玩完回来,杜思勉在米兰市区一家餐厅订了餐,此刻餐厅服务人员正端着保温箱一批一批往里送。


    左柯让挺积极地帮着人家摆弄,杜思勉看得稀罕,上前夸他一句懂事,左柯让没搭话,等餐点都整齐在餐厅长桌上摆好,他回厨房拿一个大号托盘三四个盘子出来,挑挑拣拣着邬思黎爱吃的东西。


    段骏鹏就接杜思勉一句:“你别想太多了,人是服务我们呢吗?人那是服务他心头宝呢。”


    他指一下楼上:“没看邬思黎没下来?”


    “这不是。”杜思勉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忘了我们柯又抱得美人归了。”


    齐靖帆过来,餐桌架子上那么多提拉米苏他不要,非拿走左柯让选好放盘子里那个,还拨一下他衣领:“柯你这新纹身不错,样式蛮激烈。”


    段骏鹏才发现:“虽然你是我哥们,但你要干欺负良家姑娘的事我也会大义灭亲的。”


    要不怎么说以貌取人呢,邬思黎左柯让俩站一起,谁乖谁混一目了然,根据几个牙印就都猜是不是他逼迫的邬思黎。


    不过也是他闹得太过火。


    左柯让又重新挑好一个造型完美的提拉米苏,一脸怜悯地挨个扫着他们,慢悠悠嘲讽:“跟你们这些没人要的单身狗没什么好说的。”


    转身端着托盘上楼。


    杜思勉骂声操:“谁他妈没人要?”


    覃关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司琮也手伸给她,覃关握住,他就补刀:“反正不是说我,我有老婆要。”


    ……


    房间里,邬思黎洗漱好蜷坐在沙发上回消息,邹念桐她们在群里八卦他俩,完事又聊起其他话题。


    左柯让进门,她看都没看一眼,别人不会不敲门就进。


    托盘放茶几上,扯个抱枕丢地毯上垫着坐,用叉子卷好龙虾意面喂邬思黎。


    人还在看手机不理他,嘴倒张开没不吃。


    空旷客厅里是哒哒哒键盘敲击声和餐具碰撞声,左柯让见邬思黎打字打这么投入,按住她小臂下拉。


    界面是她们大学舍友宿舍群聊,左柯让就没管,接着喂她吃饭。


    有个重要事,左柯让忆起来:“魏书匀今年结婚?”


    邬思黎说个日期:“十月一。”


    “他女朋友是你学姐?”


    “对。”


    “你介绍的?”左柯让又自觉不可能,邬思黎才不爱管这种闲事。


    “不是。”邬思黎不想再吃意面,放下手机,屏幕朝上,就无所谓左柯让看,压在沙发上的一条腿垂下去,脚尖点着地毯,前倾去拿茶几上的提拉米苏:“苏禾也是学医的,回国进的陈匀——”


    她喊魏书匀陈匀哥喊得顺口,但身边有个移动醋桶,她得顾及他的心情,硬生生憋回那个哥字:“那家医院,他们自己认识的,跟我没关系。”


    左柯让吃着剩下那半份龙虾意面,盘问起他最为关心的点:“那你在国外这几年,有人追没?”


    “有。”邬思黎没骗他,就是说没有他也不信。


    “哦。”左柯让不太爽。


    “你回京北后没人喜欢吗?”邬思黎反将他:“我知道的就有一个张姝白。”


    “那真就一小屁孩来的,高子言发朋友圈那视频是她在叫我帮她找帅哥撑场子,因为她不想在她讨厌的人那儿丢面。”


    左柯让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一堆,邬思黎慢条斯理挖着蛋糕,左柯让恂恂眼神注视下,也给他一剂定心丸。


    “我回国前一天邻居跟我表白——”到这,左柯让脸就变黑,她继续:“我说我不会留下,他问我是不是要来找你,因为社团聚餐有次我喝了酒偷看咱俩合照被他看到了。”


    左柯让就笑:“哦。”


    就没再问,攥住邬思黎脚腕,把她踩在地毯上光裸的那只脚挪到自己腿上。


    邬思黎缩着腿想躲,左柯让牢牢抓着不许她动,指腹蹭两下她凸起的脚踝骨:“展博会那天,我给你创口贴的时候更想我来给你贴。”


    他说:“就想你这么踩着我。”


    邬思黎一勺蛋糕怼他嘴里,脸又有点上色,干巴巴回:“那你还挺能装的。”


    左柯让腮颊鼓动,蛋糕咽下去:“你要喜欢我能一直装下去。”


    邬思黎默声吃着。


    “也不是装。”左柯让捏着她小腿肚给她按摩:“就是我也有在改,你用分手给我上的那一课,我有在认真听。”


    但她还不喜欢,偏吃他强硬那一面。


    就挺那什么的,左柯让形容不出来,反正就很会拿捏他。


    他栽邬思黎脚边是他的命中注定。


    蛋糕吃完,瓷碟撂回茶几,邬思黎收回脚,从沙发上滑下去,左柯让就给她也扯个抱枕,她跪坐在上面,掌心撑在他大腿,凑过去亲他一下。


    “你给我的有很多,难过占很小一部分,但是感情里不可能只有快乐的。”


    当她跳出迷局,以第三视角回顾恋爱那两年,左柯让也是对她千依百顺。


    她一有个不高兴他就会想办法哄她,一件东西她只要看上两眼他就一定会弄到她跟前,那些没有在父母那里得到的关爱他悉数填满。


    他不会觉得她眼高手低,相反如果他没能满足她自己则会愧疚,送她的每一样东西他都精挑细选。


    他总是会说:“你值得更好的、最好的,残次的垃圾品配不上你。”


    邬思黎在左柯让那里,学会拥有了她十分缺失的配得感。


    邬思黎执起他手,就像小朋友手牵手那样:“你听过一句话吗,我觉得很适合我和你。”


    左柯让心头一动:“什么?”


    七点十分,太阳落山,科莫湖准备迎接夜晚来临,最后一丝夕阳余晖在山头晕染。


    邬思黎身后落地窗纳入此刻全景,她就在这种类似电影大结局的情境下,深笃中又略带紧张地开口——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


    吃完饭左柯让又喂邬思黎吃了两片感冒药,空调打到二十三四度,灯光全关,投影链接好网络,俩人裹在一张毯子里窝沙发一角看电影。


    左柯让在后面规规矩矩地环着邬思黎,包着她手放在她小腹上,邬思黎身心都放松地靠着他。


    享受着这份宁静美好。


    电影看到一半,段骏鹏来敲门,问他们要不要下楼去玩,他们喊了另外一批前来旅游的同龄游客开Party。


    他们这群人都不是无所事事,各有各的事业要忙,此次来参加婚礼,左柯让邬思黎是提前休的年假,司琮也杜思勉他们那种继承家业的也是协调许久才腾出空,就这样来意大利这一周还得抽空开个会处理处理堆积的业务。


    现在婚礼大事告一段落,他们都统一定好明天傍晚回国的机票,今晚是在科莫湖的最后一晚。


    邬思黎这儿感着冒,身体也没缓过劲来,左柯让本是想不去,他就乐意和邬思黎在屋子里待着,再腻歪腻歪,但邬思黎想去,就收拾着出门。


    自打昨晚敞开心扉后,左柯让又本性毕露,一点一点向外渗透着他对邬思黎的占有欲。


    俩人衣服都穿挺正常,出门前左柯让非拉着邬思黎去换,都换成他的T恤,同款不同色,邬思黎穿黑他穿白,他说先凑合着穿,等回去再搭情侣装。


    楼下Party早就喧腾起来,俩人十指紧扣着出场。


    邬思黎先前还有点不自在,她一整个白天没出屋,左柯让锁骨那痕迹有那么显眼,怕见到人会收到无数调侃。


    但是没有。


    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的和好表示惊讶诧异,一句戏谑都没有,就很平常地招呼着她,仿佛她和左柯让从未分开,而她由始至终都是他们圈子里的一员。


    邬思黎心落回地面。


    覃关那两只龙猫还在院子边缘的那架秋千上,她人不在,邬思黎走过去,抱起一只黑色的。


    大部分女生对毛茸茸的东西有种天生喜爱,左柯让无感,春秋两季换毛期,二哈的白毛在家里满天飞,他烦都烦死。


    可邬思黎喜欢,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真不养?”他撸一把龙猫,手感还不错:“再养条狗也行。”


    “不了,有二哈一个就够。”提起二哈,邬思黎有些担心:“你出来这几天,找家政去喂它了吗?”


    “送高子言那儿去了,他俩玩得好。”左柯让提起另一只龙猫,他知道这俩是一对,操控着两只嘴对嘴碰一下。


    “它竟然没忘了我。”邬思黎心软软,四年后她再见二哈,它半秒钟迟疑都没有地扑向她”


    左柯让得意地扬眉:“有我它就忘不了你。”


    邬思黎茫然眨眼。


    左柯让却没解答。


    龙猫尾巴长长一条,身体横趴在他俩手臂上,尾巴下垂,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


    左柯让喊人:“宝宝。”


    “嗯?”


    他酝酿着情感:“你答应过我以后每年生日都陪我过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邬思黎怎么会忘。


    那是四年前左柯让第一次讲他爸妈,她听后头脑一热,就什么都顾不得。


    那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左柯让的脆弱。


    他嗓音降低,几分落寞几分孤寂:“这个承诺你食言了四年。”


    邬思黎胸口一闷:“……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左柯让缓摇头,眼眸润亮地瞧着她:“但我想要一个补偿。”


    邬思黎忙问他想要什么补偿,左柯让耳朵先染红,挺羞赧地舔舔唇,拨一下龙猫尾巴。


    “我想,”没忍住一笑:“看你戴这种尾巴。”


    第47章


    也不清楚左柯让又是怎么作死惹怒邬思黎, 段骏鹏一手抓着两瓶香槟再别墅里出来,就看邬思黎柔柔静静一姑娘面红耳赤地瞪着他那不会好好活着的哥们。


    完他哥们还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邬思黎脸扭到哪边他就追到哪边, 一张贱嘴听不清在逼逼什么,总之邬思黎头越埋越低, 隔着八丈远段骏鹏都能看出邬思黎的抵触。


    左柯让还拿人覃关龙猫的尾巴去搔她脸, 邬思黎猛推他一把,抢走他抱的那只龙猫,气鼓鼓地又瞪他一记, 那两只龙猫都养挺肥,邬思黎一起端不稳,怕摔, 在秋千上坐下, 左柯让还又不要脸地凑近,蹲她面前。


    段骏鹏有时候真觉着挺割裂的,左柯让这人在外一副逼王样,一见到邬思黎就像见到骨头的狗,死不动地方,就守着她, 任外界再迷人眼,他也只能看到邬思黎,要他能有尾巴,一定会摇到出虚影。


    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女朋友, 别再一个厌恶给人赶跑,兄弟的爱情他来守护!


    段骏鹏直奔左柯让, 把人拽起来,提着的香槟塞他两瓶:“你别老骚扰人邬思黎了行不行, 人一追到手你就犯怪。”


    左柯让一个踉跄,稳住脚后斜睨他:“你喝高了?”


    “我酒量好着呢。”段骏鹏打个酒嗝:“走了走了过去玩,你别老气着人家了。”


    左柯让都不会应对段骏鹏这傻逼了,他在这儿跟他姑娘调情调得正投入呢,他过来捣什么乱。


    “我哪气着她了,你懂不懂什么叫——”情.趣。


    “不懂,我就看你把人都气红了。”段骏鹏懒得听他辩解,不由分说搂着他脖子拽他离开,还没忘叫上邬思黎:“妹妹你也来玩啊,别被左柯让这逼影响心情。”


    “你醒醒酒吧段骏鹏。”左柯让气乐,都拿着香槟,地又不太平,怕一个挣扎段骏鹏再摔出个好歹,他忍着没动:“活该你两年了还没追回前女友。”


    这情商这脑子免费捐献都没人要。


    段骏鹏大学时候谈的那女朋友,是人女生先追的他,喜欢他那张清秀脸蛋,一见钟情。


    但这货反射弧贼长,女生天天来陪他上课,给他带早饭,打球时送水,段骏鹏愣是没往情爱那方面想,女生看这架势再处下去该成兄弟了,就有次晚上约他出来见面,大着胆子亲了他。


    段骏鹏就愣住,摸着自己脸问女生是不是认错了人,他是男的。


    他那前女友长得巨飒,个子也高,就看着能叫同类人姬达狂响那种,又喜欢和软妹玩,学校里就有传言她是同性恋。


    段骏鹏也没求证过,就一直以为女生是拉拉来的。


    女生气个半死,回去后就拉黑段骏鹏所有联系方式,段骏鹏求爷爷告奶奶把人哄好,在一起恋爱快三年,四年前左柯让邬思黎公开前分的手。


    分手后段骏鹏就没再谈,去年机场偶遇前女友,死寂多年的心再次复活,到今年还没追上。


    段骏鹏满脸受伤,嚷嚷:“我这为你好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左柯让不想再和一脑残废话,香槟腾到一只手里拿着,另外一只手往后递。


    邬思黎视而不见。


    左柯让没等到人牵,回身,对上视线后,邬思黎悠悠低下头,稳坐在秋千上撸龙猫,嘴角上扬起一个浅柔弧度。


    就忽视他还非明白地告诉他。


    左柯让就收回手,没脾气地笑笑。


    ……


    Party开到凌晨三四点,一群人嗨到爆炸,一国外小哥变戏法似的找来一堆木柴棍,点燃成篝火,其他人围成一圈绕着篝火开火车。


    那四瓶香槟就有一瓶他们喝了,剩下三瓶基本都用来喷着玩,左柯让被残害程度最深。


    除去飞走度蜜月那俩,左柯让是在场人中最得意一人,可不得好好灭灭他气焰?


    心里都有杆秤,就逮着左柯让不放,邬思黎那边岁月静好,谁都没去闹她。


    由段骏鹏起头,抓着左柯让好一顿收拾,等他被众人放过,从头到脚全湿透,酒味冲天,他找到站泳池边上的罪魁祸首,腿一抬就把对方往泳池里踹,段骏鹏反应也快,倒下去的瞬间攥住左柯让胳膊,拉他一起下水。


    寸头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左柯让从水里冒出来,就脸上沾着水珠,有种放荡的性感。


    反观段骏鹏,精心拾掇的发型遇水就坏,短碎刘海蔫哒哒耷拉着,像只落汤鸡,还呛得直咳嗽。


    这还不算什么,再转眼一看,邬思黎已经走过来,伸手要拉左柯让,左柯让怕溅她一身水,叫她边上靠,手臂在泳池边一撑,跃出水面,邬思黎立即抖开浴巾裹住他。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段骏鹏骂声还未出口,邬思黎就递来另一条浴巾,他感动不已:“貂蝉妹妹你真是人美心善,左柯让那逼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才碰到浴巾一角,左柯让就半路杀出夺走。


    “不用管他,天这么热冻不死他。”


    说完牵着邬思黎回屋。


    段骏鹏这下是真骂出口,杜思勉看不过去,躺椅上不知道谁的毛巾扔给他:“别嚷嚷了,这样显得你像只跳脚青蛙。”


    “……”


    段骏鹏爬上岸,瘪着嘴去角落蹲着给前女友打电话诉苦,忘记时差这码事,国内天刚亮,前女友起床还有俩小时,他一通电话过去把人吵醒,安慰没得到,对面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差点哭出来。


    楼上左柯让在浴室里花块半个小时洗完澡,嫌弃地拎着衣领:“我怎么闻着酒味还这么重。”


    趴床上的邬思黎放下手机,赤脚走到他身边,上半身微倾向他,鼻尖离他领口两指宽轻嗅着:“不重啊。”


    清淡的酒味混合着沐浴露香,他衣服上又有专属于他的葡萄柚味道。


    邬思黎前挪少许:“还挺好闻的。”


    她温软的呼吸浅浅喷薄在他锁骨,那一小片皮肤泛起细小疙瘩,麻痒直钻心底。


    他嗓子吞咽一下:“乖乖你又钓我。”


    邬思黎无辜问:“我又怎么了?”


    左柯让两手捧起她脸,低颈撬开她齿关深.吻,吸着她舌尖,再舔她软腭,邬思黎毫无招架之力,抱着他腰晕晕乎乎跟上他的步调。


    房门是这时被敲响的,邬思黎吓得一激灵,吻就这么中断。


    杜思勉在门外模糊喊:“看日出啊去不去?”


    老婆就在怀里,谁还要跟他们一群无趣的人玩。


    左柯让侧过脸冲门口欲回话,邬思黎指甲扣他后腰,眼睛清凌凌瞧着他,左柯让就懂了。


    她感冒就是因为在半山腰吹风着凉,这次看日出是要登顶,风肯定更大,左柯让在邬思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长裤,又捯出他一件冲锋夹克,统统给邬思黎套上。


    几辆车排成长队向着科莫湖最高的一处山峰驶去,左柯让开车,邬思黎坐副驾,俩人在长队末尾断后。


    段骏鹏喝了酒不能碰方向盘,得搭别人顺风车,他第一选择是左柯让,左柯让一个滚字轰走他。


    闲杂人等一律别想插进只有他和邬思黎的二人空间里。


    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直通山顶,二十分钟后,凌晨五点钟,荒无人烟的山峰一溜跑车错落排列,下车后,人要么倚在车头要么踩着车前盖坐在车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吹水抽烟。


    山风凛冽,左柯让拒绝杜思勉递来的一支烟,给邬思黎又围上一层披肩。


    邬思黎说她不冷,左柯让充耳不闻。


    邬思黎坐在车前盖上,双腿并拢屈起,扒掉左柯让扣她脑袋上的帽子:“说了我不冷。”


    他冲锋夹克她穿本来就大,帽子再一戴,又丑又笨拙。


    “跟你冷不冷没关系。”左柯让又盖上,防止她再摘,环着她肩膀不许她动:“重点是你感冒了,别风一吹又加重。”


    邬思黎特应景地打个喷嚏,左柯让就更来劲:“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冷不冷的。”


    邬思黎抱屈:“那也都是因为你。”


    他非要在半山腰胡作非为,承受坏果的却是她,这什么道理,一点都不公平。


    “我的错我有罪。”


    左柯让捉起她手流畅地在自个脸上拍一巴掌,又说不能全赖他,那个时候那个场景,他一句多余话都不想再说,就只想跟她做,只有身体亲密结.合,才能分散他当时过剩的情感。


    左柯让进行迟来的探讨:“你觉得我有退步吗?”


    毕竟四年没有过,睽违已久,他要有个失控也在情理之中。


    他脸皮厚如城墙,邬思黎可不,这种话她听不得,拽着帽子挡住自己耳朵和脸。


    左柯让自顾自复一遍盘,神情挺正经:“我觉得没有吧,我那裤子都被你弄湿了。”


    啪一下——


    嘴被邬思黎捂住。


    他就啄她掌心。


    远处天际朝阳匀出光亮,红霞逐渐向天空扩散,前方人群有人在说来了来了,左柯让逆着日出方向站,回眸看一眼,低叹失策:“昨儿不应该回去那么早的,咱俩应该迎着日出做一次。”


    寓意多好。


    朝阳初生,而他们也迎来新生。


    又啪一下——


    邬思黎这次是真在他脸上拍一巴掌。


    但不重,挺轻的。


    她咬着唇,字在牙缝里挤出来:“闭嘴。”


    左柯让笑得特混蛋,捏着她掌骨:“下次搁床上扇我呗,我真挺喜欢的。”


    邬思黎一条腿伸直,踢他一脚。


    左柯让乐得更欢。


    段俊鹏他们说他心理扭曲,挺中肯一评价,他也觉着自己多少沾点变态,就爱邬思黎跟他发脾气,邬思黎每一次跟他动手他都能奇异地体会到邬思黎对他的爱与喜欢。


    旁人可能很难理解,其实就很简单一道理,邬思黎一向与人为善,和她交朋友不难,难得是走进她心里,客气礼貌都是在外,她只会在自己人面前肆无忌惮。


    而左柯让就是她的自己人。


    凌晨五点半,橘红似火的太阳在山头冉冉升起,曙光乍现,万物开始苏醒。


    杜思勉他们纷纷打开相机记录这一刻,司琮也在给覃关摆姿势帮她拍照。


    左柯让什么都没干,就坐在邬思黎旁边,俩人侧着脸在漫天霞光中接了个细腻的吻。


    这一幕被司琮也拍下,照片发到左柯让微信,邬思黎转发给自己。


    然后出现在她朋友圈,配文——


    En ti lo encontré todo


    是一句西语。


    翻译过来:于你,我找到了一切。


    *


    山上下去,邬思黎就昏昏欲睡,回到别墅匆匆洗个澡倒床上就睡,傍晚回国的机票,左柯让醒的比她早,俩人行李都收拾好,邬思黎被他捞起来时眼皮子还黏在一起分不开,左柯让就伺候着她穿得衣服,牙都他给她刷的。


    去机场的路上,邬思黎就靠着左柯让接着睡觉。


    她真的好困。


    十个半小时的航程,邬思黎也是睡过去的,幸而落地时她觉终于补足,不然左柯让还真得带她去医院查查是不是身体哪有毛病。


    出机场,一帮人就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左柯让拦辆出租车,不再假惺惺问邬思黎回哪,直接对司机报他公寓地址。


    坐进后排座位,左柯让一刻不停歇地牵她,以前就是这样,两人处在同一环境里,只要条件允许,就得来点肢体接触,要么牵手要么拥抱。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想贴着对方黏着对方,就像是患有肌肤饥.渴症, 这种生理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左柯让挨个揉着她指肚玩:“找个空把你公寓里东西搬过来。”


    明天复工,邬思黎在处理着工作群消息:“要一起住吗?”


    “不然呢。”


    “去看车那天,你送我回家很积极。”邬思黎也挺记仇,那天晚上左柯让故意说反话气她还记忆犹新。


    左柯让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那时候我有病现在病好了。”


    他耍无赖:“你就说行不行,不行的话我现在就跳车。”


    司机师傅一脚刹车,连连劝诫:“小伙子可别冲动,我养家糊口不容易,你体谅一下。”


    他出主意:“不然你们换辆车,随便跳。”


    邬思黎闷声笑。


    ……


    半途修改的路线,去邬思黎公寓。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又要忙工作,不定什么时候有空,今天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搬家。


    赵月雯老板找的这套公寓是精装,家具都是现成的,邬思黎搬进来后没再添置新设备,就一些衣服、日常用品之类,挺省事。


    家里还有个超大号行李箱,左柯让干劲满满地包揽所有工作,邬思黎就找地方坐着陪着他。


    出门丢垃圾时,碰到外出回家的陈知书。


    邬思黎家门大敞四开,陈知书轻松看见屋里忙前忙后的男人,他对邬思黎眨眨眼,小声问:“和好啦?”


    邬思黎笑点头:“和好了。”


    “恭喜恭喜!”陈知书双手抱拳前后晃两下,而后打个手势:“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嗖嗖跑回家里,邬思黎就在楼道里等,没多久陈知书就出来,一个小巧的灰色U盘交给她:“你出差第三天,京北下了好大一场暴雨,他冒着雨赶来,我按照你的要求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在你门前站了好久。”


    明知人不在,还固执等在门口的行为,陈知书难解。


    最终将这个未解之谜归结为“喜欢”。


    “视频没有别的内容,就是他一动不动站在你家门口。”陈知书挠挠头:“我不太懂这样做的意义在哪,你又不在干等只会浪费时间。”


    “后来我打游戏的时候突然想到我爸妈也总说我不务正业每天活得都没有意义,可是我喜欢游戏,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就是最大的意义。”


    “可能对他来说,你就是他一切行动的意义。”


    邬思黎于左柯让就是意义根本。


    第48章


    邬思黎回国快两个月, 抛去出差,满打满算在这个小区里住有一个月,她朝九晚五社畜打工人, 陈知书昼夜颠倒在游戏里厮杀,邻居俩一个礼拜里顶多有两天会见面, 但这两次相见很巧妙, 都是去小区对面那家大型超市购物。


    第一次在超市里偶遇,邬思黎推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购物车,陈知书想着她或许是来买些日用品、水果蔬菜之类, 就人都带面相,邬思黎长得就很温婉很会养生,等在收银台再碰头, 邬思黎购物推车里一堆零食, 没有一样正经东西,市面上那些无人问津的奇葩零食都在她车里。


    结完账同行回家的路上,邬思黎还送他几样她吃着不错的零食。


    也没有刻意约定,每周采购那两天俩人就很有缘分的能碰到一起,后来陈知书去买零食都会来敲一下邬思黎的门,要不就发消息。


    现在零食搭子要搬走, 陈知书还蛮失落,但她要去和喜欢的人共筑爱巢,他也替她感到开心。


    “你再等我一下。”


    这次又是送邬思黎一只马克杯,陈知书第二大爱好就是到处淘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杯子。


    “这个和我之前送你那个是一起买的, 就算做一对吧。”陈知书指指她屋里:“可以和你男朋友一起用。”


    左柯让似有所感地掀一下眸。


    陈知书就猛收回手不敢再看他,他中度社恐, 左柯让这种攻击性太强长相的人他敬而远之。


    以手挡嘴,靠向邬思黎悄声问:“你跟他在一起不会觉得有压力吗?他长得这么凶。”


    像是一个不爽就会揍得人满地打滚找妈妈的那种类型。


    很凶吗?


    邬思黎扭头朝屋里看一眼, 左柯让正哼着歌收理着她的物品,不论贵贱都轻拿轻放,手边有张废纸他团成团,做出投篮手势精准丢进垃圾桶,然后冲她嘚瑟一挑眉。


    她提提唇角:“一般吧。”


    左柯让就耐心不太够,但:“他脾气还是挺好的。”


    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仅有一次好像还是她因为别人闹脾气不吃饭,他才板着脸憋着气威胁她一通。


    除此之外,真没别的,不冷战也不大声讲话。


    陈知书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还想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左柯让已经走过来,面无表情,落在陈知书那儿的眼神不太友善。


    怎么都不像是脾气好的样子。


    陈知书慌慌道别:“祝你们幸福美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买零食吃。”


    说完陈知书就急巴巴溜回家,左柯让踏出门框那一刻,陈知书嘭一下关上门。


    “……”


    左柯让目光就望回邬思黎:“你俩刚说什么呢,离那么近。”


    抬指点点她怀里抱着的纸盒:“这什么?”


    朝陈知书家一侧额:“他送的?”


    一个接一个地问。


    又开始了。


    又醋了这人。


    不怪邬思黎怀疑他前段时间是在装,实在是他模式切换太过自如,衷情剖露才过去两天,左柯让就已经找回以前的状态。


    包装纸盒是双开,邬思黎揭开,里面是一只树桩造型的马克杯:“这是人家送你的,我搬来那天他也送过我一只,给咱俩凑了一对。”


    左柯让垂眸端详:“这杯子——”


    以他的审美标准,他不太能欣赏得来,邬思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就笑:“好看,寓意也好。”


    他猜:“你那杯子是树干?还是树枝?”


    “都不是。”邬思黎摇头:“我那是一个南瓜。”


    “这算哪门子一对?”


    南瓜和树桩?


    八杆子打不着一个边吧?


    “两个杯子是陈知书一起买的。”邬思黎叫他不要那么事多那么挑三拣四:“重在心意。”


    “行。”左柯让严格遵守女朋友教诲:“我去谢谢他。”


    迈腿就要去对面。


    邬思黎合上包装盖,拉着左柯让手腕带他进家里:“你别去了,再吓到人家。”


    “我就去谢谢他又不干什么。”左柯让好笑:“怎么就吓到他了。”


    关上门,马克杯放在玄关柜上,邬思黎定睛细瞧着左柯让。


    左柯让最承受不住邬思黎一错不错地看自己,他飞快在她唇上一啄。


    邬思黎后仰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凶?”


    左柯让没皮没脸:“有人说过我长得帅。”


    “……”


    虽然是事实没错,但他这么自恋,邬思黎多少有点哽住。


    “刚才跟你贴耳朵说悄悄话那人说我凶?”左柯让拇指食指搓捻她那边耳朵,又亲一下,留下自己印记才罢休。


    他还在纠结这事。


    邬思黎无奈:“没贴,还离得好远。”


    “哪远了?”左柯让不听,他有自己一套度量衡:“你跟他刚离得比咱俩现在还近。”


    左柯让一手搂她腰一手捧她脸,亲密非常。


    她和陈知书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他就夸张吧。


    无法同一个醋桶讲道理,邬思黎拨开他手:“都收拾完了吗?”


    “还差点。”左柯让说着就垮下肩膀,双手交叉揽在她背后,脑袋往她肩窝里埋:“你东西好多的宝宝,好累。”


    他头发扎得邬思黎酥痒还有些疼,她掌心隔开:“那你歇会儿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不是,”左柯让呵笑出声,温热气息扑向她脖颈,邬思黎缩起肩膀,他又抬起头:“你这和好后脑子就又不用了?”


    “什么啊?”


    好端端地干嘛嘈她。


    “你之前撩我那劲儿呢?”左柯让直白扩展要求:“我说我累是想你亲我要不给点什么别的奖励。”


    邬思黎听后一哦,没个行动。


    他歪头看她眼睛:“你真没懂还是装不懂?”


    又说算了,你不用懂我自己来。


    于是就侧着脸径直往她嘴唇怼,又扭正亲她一下,就这么自己索取完想要的奖励,他说好了乖乖,我又满血复活了。


    放开她又去忙。


    邬思黎顿两秒钟,在他背过身后,嘴角小小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


    一个上午邬思黎的物件全部打包完毕,她车就在地库,俩人开车走。


    没回左柯让那儿,先去的高子言家,接二哈。


    路上左柯让提前给高子言电话,叫他把狗送到小区门口,省得他们进出还得登记。


    高子言是认得左柯让车的,所以当那辆更适合女性驾驶的白色奔驰迎面驶来,他没大注意。


    左柯让按下喇叭,嘀一声后下车,副驾驶门也打开,二哈反应巨快,撒开腿就朝邬思黎跑。


    高子言险些被它拽一跟头,不得已松开牵引绳。


    二哈体型在成年萨摩耶里算壮的,身高到邬思黎大腿中上段,邬思黎一垂手就能摸到它,习惯性围着邬思黎转两圈,二哈叼起牵引绳另一端自动塞到邬思黎手里,紧挨着她腿站。


    高子言看得愣住。


    谁养的狗像谁,二哈就一犬界左柯让,少对人这么热情,左柯让第一次送二哈到他家帮忙照看,二哈吊都不吊他一下,特认主,他用好长时间才和他打好交道。


    可现在这狗腿样是?


    他睇向邬思黎,是个漂亮妹子,也有点子眼熟。


    下一秒,就见左柯让绕过车头圈住邬思黎肩膀,跟他介绍:“我女朋友,邬思黎。”


    “女朋友?”高子言难以置信吸一口气:“骗人的吧?”


    眼睛再次滑向邬思黎,人对他柔柔一笑,打招呼说你好:“这几天麻烦你照顾它了。”


    “不麻烦不麻烦。”高子言全凭条件反射在回:“你好我是高子言,左柯让同事。”


    两人礼貌握手,高子言又吸口气嘶一声:“诶你是不是上个月去了航空展博会?”


    俩人手还搭着,左柯让抽回邬思黎的手:“是。”


    这么护着。


    高子言咂咂嘴,有些话不适合当邬思黎面讲,他识趣闭嘴。


    刚下飞机,回去还得归置行李,今天赶时间,就没多聊,左柯让说改天请高子言吃饭,带邬思黎还有二哈回家。


    等红灯的间隙,左柯让收到高子言微信。


    高子言:【这才过去一个月啊?】


    高子言:【你就把人拿下了?】


    高子言:【你不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女友吗?】


    高子言:【见到美女这么快就变心,虽然我知道男人都有劣根性,我理解你。】


    高子言:【但也不妨碍我唾弃你!】


    高子言:【还以为你真那么深情!】


    高子言:【是我瞎了眼!被你蒙蔽!】


    一连七条消息轰炸,手机丁零当啷响,左柯让想忽略都难。


    在相册里找到他和邬思黎四年前的一张合照,特意保留着日期截图,发给高子言。


    旁边一道视线扫过来,左柯让偏头,邬思黎神情淡然,看一眼他手机又看一眼他。


    左柯让会意,心里有点诧愕还有那么点惊喜,他对邬思黎占有欲有多强,就希望她以同样的方式程度回馈他。


    但吊她胃口,手机在虎口转着圈:“查岗啊?”


    邬思黎就摆正脸,二哈这时从后排冒出颗脑袋,挤进主副驾驶位中间的空位,鼻子戳着邬思黎手臂。


    红灯还有三秒钟结束,狗又来争宠,左柯让不再拿乔,捂住二哈的脸将它推回后排,跟它说一句你别来凑热闹,手机交给邬思黎:“随便查。”


    他声调欢快:“我最喜欢被乖乖你查岗了。”


    补充:“密码你生日,你再录个面部识别。”


    红灯转绿,车子前行,邬思黎输入密码解锁,界面就是与高子言的聊天框。


    最后三条,左柯让垫底。


    Atopos:【图片jpg.】


    Atopos:【看清楚了。】


    Atopos:【一直都是她。】


    ……


    回到家,邬思黎陪二哈在客厅玩,左柯让将邬思黎的东西捣腾到合适的地方。


    洗漱用品往浴室里一摆,陈知书送的两只马克杯往茶几一放,他在衣帽间停留时间最久。


    邬思黎纳闷地过去看,二哈缀在她身后。


    左柯让站在衣帽间其中一面衣柜前,按照种类、颜色、季节排列着他俩的衣服,就是他的T恤下一件必须挨着她的T恤,他衬衫必须挨着她裙子。


    在宁城时就是这样。


    他偏爱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不放过一丝一毫融入邬思黎生活的机会。


    确认完他在干什么,邬思黎就想出去来着,左柯让叫她在衣帽间陪她,她便坐到角落懒人沙发上,二哈形影不离地跟着。


    左柯让觑它一眼,二哈窝进邬思黎屈起来的腿弯里,蜷着它那胖身子,下巴盘伏在邬思黎膝盖上。


    左柯让突兀问:“你不热?”


    “不啊。”邬思黎胳膊探向出风口那边:“空调打挺低的,你热吗?”


    左柯让不阴不阳:“我也不热。”


    邬思黎转过弯来,食指扒拉着二哈的三角耳:“狗是你送我的。”


    “我后悔了。”左柯让表情凝重,不似作假:“我现在想把它卖了。”


    邬思黎都不想搭他这种话,自打二哈来到家里,类似的话他说过无数遍,邬思黎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他要卖早就卖了,哪还会养这么肥。


    二哈啪嗒抬起两只前爪,攀上邬思黎大腿,左柯让轻哂,不跟一条狗计较。


    他一丝不苟地调换着衣服位置,啥也不需要邬思黎做,衣架磕在横杆时不时哒一响,衣帽间这一方天地安恬又温馨。


    邬思黎生出聊天的欲望,随口捡一个话题:“我以前的衣服你都丢了吗?”


    “没丢。”左柯让可舍不得:“大部分都在宁城的家里,拿了少部分过来。”


    邬思黎奇怪:“为什么还拿过来?”


    “睹物思人呗。”左柯让意有所指:“不然干想弄不出来。”


    邬思黎羞急:“左柯让!”


    “怎么了?”他倒打一耙:“我干什么了你这么凶?”


    比什么都不能和左柯让比脸皮厚度。


    邬思黎那点子温软心动灭得一干二净,放弃聊天,专心撸狗。


    左柯让嬉皮笑脸地没个正形,吹着流氓哨逗他姑娘,得人一记瞪眼他就爽了。


    目光在她身上走一圈,定格在她脚上,想起件事,问:“我给你买那拖鞋跟你脚上自己买这双不差不多,你怎么就不喜欢穿。”


    “我没不喜欢啊。”邬思黎记起自己那时的心理活动,底气不大足:“我以为你那是给别人准备的,不想穿。”


    “你这就很冤枉人了邬思黎,我还能给谁——”左柯让抱臂倚着柜门,一副算账的架势,算到一半止住,谨慎反问:“你公寓里那双男士拖鞋给谁备的?”


    “你啊。”邬思黎脱口而出:“你去前一天我在超市新买的。”


    她脑子也灵光起来:“你也冤枉我了是不是?”


    “你又没告诉我,我当时还在误会你和魏书匀。”


    “拖鞋是新的呀你看不出来吗?”


    “我那也是新的你看不出来吗?”


    困扰两人一个月之久的细刺拔出,竟然都是因为自个儿脑补过头自找不痛快,但是对方也有一定责任,都气瘪瘪的。


    左柯让先认错,蹲到邬思黎跟前,说好吧宝宝:“我该当时就告诉你的。”


    邬思黎也放软态度:“我也是,我以为你知道的。”


    “没关系,反正现在说清了。”他这说着话,邬思黎撸狗的手没停过,他就执起她手放在自己头顶:“你别玩它了,也玩玩我。”


    邬思黎:“……?”


    他又在骚什么?


    左柯让站起身,弯下腰拉着邬思黎两条手臂环住自己脖颈,手掌在她腰间一掐,把人从凹陷的软沙发上抱起来,语气特郑重其事:“我觉得之所以造成这种没必要的误会是因为我俩交流还不够深入。”


    他说他们得想个办法解决。


    于是就带着邬思黎回到主卧浴室,二哈关在主卧门外,任它怎么扯着嗓子嗷嗷叫左柯让都不心软。


    惯例选一首歌做开场,一件件脱掉俩人衣服,拧开花洒,坦诚相见。


    左柯让这人骚到音乐软件里有一个专门做时播放的歌单,缠绵悱恻还是节奏劲爆,各种风格都有,他还跟邬思黎显摆过他这牛逼操作。


    四年过去,歌单里有几首新增歌曲,每播放一首,左柯让就会跟邬思黎讲解他听到这首歌时脑海里构建出的画面。


    主角当然是他俩。


    具体到他们会用什么position,他会在第几秒钟吻她,附带着和她说些什么情话。


    邬思黎昏昏沉沉,什么都没记住,耳边只有哗啦啦水声还有左柯让的闷.喘。


    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态怎么就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在衣帽间聊天聊日常,下一秒就开始不可描述。


    歌曲播放到第十首,左柯让关掉花洒,抱着邬思黎到洗漱台。


    他双膝跪地,硬刺的发茬扎到她皮肤,邬思黎手向后撑,洗澡时热气蒸腾出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又重新增添一层色彩,长发湿漉漉搭在肩膀,水珠顺着小腹下滑,滴落到左柯让唇边,他连同她的水一起吞掉。


    栀子花的清香味道蔓延至整间浴室。


    左柯让嗓音含糊不清,说话时唇舌牵连起微弱震颤:“好久没这样了乖乖,好想你。”


    邬思黎轻哼:“你不要、说话。”


    左柯让由下至上掀起眼皮睇她,见她后靠在梳妆台边缘,怕她硌得慌,手伸过去垫在中间,另只手攥着她脚腕抬起,踩着自己肩膀。


    她又一次后,他站直。


    搂着她进入。


    ……


    在浴室里出来,邬思黎半点不见早上下飞机时的精神,像朵经历过风吹雨打地百合花,蔫哒哒的。


    趴到床上眯着眼睛小憩,左柯让给她吹着头发。


    他特意学过一套按摩手法,边吹头发边揉按着她脑袋的几个穴位,头发吹完,邬思黎就要睡着。


    左柯让拔掉吹风机,捏着她鼻子:“现在太晚了别睡,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邬思黎呼吸被堵住,她皱眉拍打左柯让手背:“你好烦。”


    “我烦。”左柯让把人从床上拎起来,床头柜平板递给她:“玩会儿游戏看看电影,别睡。”


    邬思黎极其不满意,但时差还有作息确实得调整一下,她搓搓眼睛,放下平板:“我去客厅看电视吧。”


    平板屏幕小,还得自己举着,她嫌累。


    左柯让没异议,主卧到客厅这么几步路他都得牵着邬思黎。


    家政阿姨昨晚新来打扫的房间,冰箱里也补齐全,他去厨房洗了一小盆水果,省得邬思黎干看电影会遇见,没留下陪她,衣帽间工程还剩一半,他还得忙完。


    邬思黎手机在他抱起她时掉落在地毯上,他捡起,就要折身给邬思黎拿出去,手指轻敲她手机金属外壳,扬声知会邬思黎:“宝宝我用下你手机。”


    邬思黎回:“好。”


    左柯让朝外一眺,姑娘看挺入迷,不问他干什么密码也不说。


    尝试着输入自己生日,还真解开,他一笑。


    联系人列表找到魏书匀手机号,用自己手机记下。


    第49章


    晚上就没再出去, 左柯让订的餐,物业管家送上楼,邬思黎电影还没看完, 俩人就在客厅茶几吃的饭,坐在地毯上。


    二哈如胶似漆地依偎在邬思黎腿上。


    邬思黎爱看系列电影, 今儿下午找的电影一共三部, 吃完饭左柯让收好垃圾,把邬思黎搂怀里一起看完最后一部剩下半小时。


    手机就在茶几上,几个小时过去俩人谁都没有碰过一下。


    邬思黎选的是爱情片, 左柯让观影感受一般,但他就乐意陪着他姑娘,邬思黎可比手机要好玩的多, 她看电影他就看她, 一会儿食指弹她耳垂一会儿辫她头发,一会儿再伸着脖子亲亲她脸颊。


    只要邬思黎在,他就有得是自娱自乐的方式。


    电影看完,演员表在幕布上滚动,邬思黎打个哈欠,左柯让问她去不去睡觉, 她点点头,左柯让就横抱起她回主卧,邬思黎侧过上半身,手臂圈住他脖颈, 挺依赖地抱着他。


    左柯让垂颈在她发顶一吻,不包含情.欲, 就只是单纯吻她一下。


    下午有过两次,左柯让这一晚极老实, 就乖乖睡觉,用他、她都最喜欢的后嵌式拥抱。


    一夜好眠。


    第二天邬思黎先醒来,她和左柯让各占床两边,她背对着左柯让,也不知道几点,但闹钟还没响,邬思黎轻慢转过身,左柯让趴着睡的姿势,半张脸陷进枕头里。


    邬思黎就这么静静看他片刻,起床关掉闹钟,去浴室洗漱完,随意用发夹固定在脑后,到厨房做早饭。


    她在国外这几年很少下厨做饭,她没有合租室友,一直是自己单住,做饭忙活半天也就她一人吃,还不够费事的,能简则简。


    他俩都钟爱中餐,冰箱里有一包速冻拇指生煎包,邬思黎放蒸锅上蒸着。


    左柯让找过来时,餐桌上已经有一盘做好的火腿蛋饼,热气在蒸锅气孔里成簇飘出,伴随着水沸腾的呼呼声,砂锅里咕嘟咕嘟熬着粥,邬思黎蹲在中岛台边上,手里拿着半截火腿肠在喂二哈。


    目之所及皆是他梦中常客。


    无法再想像出圆满更胜于现在的情景。


    如果可以挑选人生终结时的场景,左柯让会无比坚定地选择此刻。


    他站在厨房门口,一瞬不瞬贪恋地望着这一幕,然后邬思黎发现他,稀松平常地来一句:“醒了?再等五分钟吃饭。”


    二哈吃掉最后一口火腿肠,也回头。


    左柯让就懒洋洋张开双臂,说抱一下。


    邬思黎边问怎么了边朝他走,他俯身揽住她后背她抬手环上他腰,左柯让说没怎么,就是想抱她。


    夏日天亮的早,京北这套公寓是大平层,客厅与餐厅厨房直通,大片清晨阳光穿透落地窗。


    于是两人就在充满生活气息,天光大亮的厨房里毫无杂念地抱了五分钟。


    吃完早饭各自去上班,左柯让想送邬思黎去公司,但航天局和RS是两个方向,不顺路,又早高峰,不如分开走。


    公寓离RS近,邬思黎打算步行,左柯让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下车前他再三确认是不是真不用他送。


    邬思黎手抚上车门,翻旧账:“上次聚餐要你接我你车停那么远,这次你再停远点跟我走过去没差。”


    撂完话就下车,车门嘭一声关闭。


    左柯让:“……”


    再次抱起石头砸自己脚。


    他姑娘挺能忍,这张嘴也挺厉害。


    支着脸目送她一段路,叹声笑笑。


    打方向盘,与她背道而驰。


    迈上写字楼前的台阶第二层,邬思黎碰到嘬着豆浆悠闲漫步的佳佳,一看到她佳佳就颠颠跑近,笑容暧昧:“怎么个事啊?”


    “航天局那局草真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了?”


    “是去展博会认识的吗?”


    “这才过去多久啊!”


    “快说说快说说,我前两天看你在朋友圈官宣激动死了要。”


    知道她在国外参加朋友婚礼,佳佳就憋着没分她心,如今见到面,再也按耐不住,挽着她胳膊晃:“上次聚餐来接你那人就是他吧,老胡说的时候我们当他喝多了还没太信。”


    “是他。”邬思黎轻翘唇角,不自觉笑:“他是我初恋。”


    佳佳惊愕张嘴,并伴有一声短促吸气。


    到门禁闸机前,邬思黎刷ic卡过门禁,佳佳紧随其后,正是上班高峰期,写字楼里还有其他公司,打工仔个个穿着考究精致,有几人手中还提着必备咖啡,邬思黎和佳佳排在人数相对较少的一部电梯前等待。


    简略概括一遍他俩的故事,起因她没讲,就说大学谈两年恋爱,中途遇到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分手,现在时机成熟,就和好了。


    佳佳二次吸气。


    她平常在工位摸鱼看个偶像剧都要生要死的真情实感,邬思黎极有先见之明地按上她手背,示意她别激动。


    佳佳又吐气,低声兴奋:“我靠我靠,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初恋白月光!”


    她都要蹦起来:“你俩这buff叠满了,现实版偶像剧啊!”


    邬思黎还从未这样想过,被佳佳这么一形容,还真挺贴切。


    “他得对你多好啊。”佳佳关注点在:“居然能叫你这么多年后倒追。”


    电梯抵达一楼,邬思黎徐步跟在队伍后面向前挪动,不吝啬在外人面前肯定左柯让:“他是很好。”


    到办公室又是被其他同事一通询问打趣,不过点到即止,成年人之间的社交都有边界感,不会没分没寸,空闲时八卦一下,领导一来,就作鸟兽散去忙工作。


    有份文件邬思黎保存在微信收藏夹里,要导入电脑,拿起昨天下午就被她置之不理的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置顶那一栏是左柯让十分钟前的报备——


    Atopos:【我到了。】


    Atopos:【今天会很忙,不一定能及时回你消息,乖乖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邬思黎回他:【我也到了。】


    引用他第二条回:【好。】


    退出查看剩余消息,魏书匀的聊天框在最末端,红色角标里是数字三,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在干什么?


    邬思黎疑惑点开。


    第一条消息是昨天下午六点多钟发来,一张支付宝账单详情截图——


    付款方是左柯让,转账数额为88888,备注新婚快乐。


    第二条消息是一排问号。


    邬思黎都怔住,想起昨儿下午他说要用自己手机,原来是干这事。


    切回左柯让微信,截图转发给他。


    邬:【你干嘛?】


    左柯让是真在忙,一上午都没碰手机,中午午休才得空回复邬思黎。


    Atopos:【我不备注挺清楚么,祝新婚快乐。】


    Atopos:【份子钱啊。】


    彼时邬思黎在写字楼下新开的一家主打二人食的烤肉店吃午饭,手边屏幕亮起,猜到是左柯让,她侧目解锁。


    一秒钟阅览完他的回信,食指戳戳点点着键盘。


    邬:【你给他什么份子钱啊。】


    左柯让和魏书匀严格来说连认识都算不上,就打过一次照面,而且份子钱她已经给过,还是双份,因为和魏书匀苏禾都认识。


    他是在凑什么热闹?


    Atopos:【他不是你朋友么,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吧。】


    Atopos:【居可琳结婚你不还送礼物了吗。】


    邬:【那是因为她邀请我了呀。】


    左柯让学她语气:【对呀。】


    Atopos:【那我随了份子钱,他们不就也会邀请我去?】


    这个因果关系颠倒了吧?


    邬思黎都险些被他绕糊涂:【你是不是不想我单独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不想我单独见魏书匀。】


    Atopos:【说什么呢宝宝,我俩都和好了他都要结婚了,我还有什么不想的。】


    左柯让振振有词:【我就是怕你一人去孤独,我自己在家也会想你。】


    Atopos:【他们在宁城办婚礼对吧,到时候咱俩故地重游一次,多好多浪漫。】


    他是能说会道的。


    邬思黎发一串省略号过去。


    Atopos:【好了宝宝,我们不说这事了。】


    传来一张他午饭的照片,并问她:【你吃饭了吗?】


    邬思黎有样学样,对准桌上美食也拍张照脸过去。


    邬:【在吃。】


    Atopos:【那不聊了,你先吃饭。】


    左柯让黏人有度,邬思黎有正事时他从不烦人,也是想叫他专心吃饭,邬思黎就没再回。


    佳佳在她对面姨母笑着:“初恋哥啊?”


    公司里和航天局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左柯让的名字,但有时候八卦喊人全名不如用代号便捷,邬思黎那初恋一词蹦出后,初恋哥就成功代替局草这一称呼,成为佳佳口中左柯让的新代号。


    自己介绍时不觉什么,别人一重复,邬思黎就有点脸热。


    表情说明一切,佳佳得到答案。


    一上午过去,她还是很梦幻,她列举的那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就很好磕啊,而且俩人长得也很偶像剧。


    男帅女美,这才是正确的基因组合!


    佳佳叉一颗小番茄塞嘴里,双手托腮嚼着,咽下去后提问:“我有问题。”


    邬思黎拿着烤肉夹将烤盘上的肉片翻面:“你问。”


    “就算你们谈过,也分开四年了,你才回国一个多月就和好了,不会生疏吗?”


    算上早恋,佳佳统共谈过三次恋爱,每一段恋爱到最后都是撕破脸那种,她无法和平分手,她的恋爱观就是要耗尽自己对对方最后一丝爱意,以后一提到他名字都会生理性厌恶,要达到这种程度她才会甘心分手。


    邬思黎左柯让这种还爱着就分手的,她没有经历过。


    以往看的偶像剧里,男女主那个破镜还要好一番折磨才会重圆,他们这速度未免太快。


    “会生疏。”


    邬思黎在回国前、在见到左柯让前也预想过重逢后他们两个会生疏,会不知该如何相处,但当她真正见到左柯让的第一秒,她的第一反应就只想跑去抱他。


    “后来我发现我会觉得生疏是因为我们都在装。”


    后来她发现左柯让也在克制。


    佳佳脑袋要成拨浪鼓:“不太明白。”


    邬思黎将烤好的牛肉夹给佳佳,空盘子撤下去:“就是不确定对方心意,又不敢问,只能用迂回的方式互相试探。”


    佳佳这就有些感同身受:“我懂我懂,我恋爱的时候也喜欢作作死。”


    她长吁短叹:“感觉人越长大越虚假,小时候喜欢和讨厌都摆在脸上,长大后反而畏首畏尾起来,有话不直说什么都揣在心里,拧巴的要死。”


    “因为我们都没有上帝视角吧,不知道下一步迈出去后是平地还是悬崖。”邬思黎用叉子挑起一撮乌冬面,在盘子里一圈圈卷着:“我以前觉得拧巴是个很致命的缺点,什么都要靠身边人猜,很累。”


    烤肉店里蛮有格调,放着R&B的歌曲。


    歌名暂且不知,歌词得宜——


    懂一个人也需要忍耐


    要经过了意外


    才了解所谓的爱


    邬思黎打开浏览器搜索歌词,又在音乐软件里找到这首歌分享给左柯让:“我也以为这个毛病会跟我一辈子。”


    佳佳读懂她还有后续:“现在呢?”


    “现在依然这么觉得。”尘埃落定后再回忆起前一个多月和左柯让之间的你来我往,很幼稚也很墨迹,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他们非兜个大圈子,可是:“他不觉得这是缺点,他甚至觉得——”


    很可爱。


    最后一天在科莫湖,他们在山顶看日出。


    邬思黎有问过左柯让类似和她在一起会不会累的问题。


    左柯让当时与她并排坐,迎着熹微晨光,朝阳将他面容染成金色。


    他说他不觉得这是她的缺点,如果她非要固执认为是缺点,那他也爱。


    爱一个人不止要拥有对方的优点,还要接受对方的缺点。


    只要是她,好坏他都喜欢。


    在太阳露出全部光芒,他们接吻前那一刻。


    左柯让转过头看她,笑容散漫,情话说得特文艺:如果爱她是一场探索未知的旅程,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冒险,直到解开谜底找到终点。


    正是基于他这份热烈的爱——


    邬思黎柔缓一笑:“那些根深蒂固的我以为,其实不需要我刻意去改。”


    在感受到左柯让的付出后,她不由自主就想反馈同等甚至更多。


    电影《蓝莓之夜》里有一句台词:其实要过那条马路并不难,就看谁在对面等你。


    手机一震,左柯让回话。


    一张截图,是她分享那首歌的歌词截选——


    今后的岁月


    我们一起了解


    第50章


    年假休快一周, 工作堆积不少,邬思黎在公司加了会儿班。


    啪嗒一下台灯关闭声音,办公室内另一位同事拎上挎包:“思黎我走啦, 你也别太晚。”


    邬思黎应声抬头,朝那人摆摆手:“拜拜, 路上小心。”


    同事抛个飞吻:“拜拜, 明天见。”


    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邬思黎一人,空旷宁谧。


    校对完最后一页译文,电脑右下角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手机屏幕由黑转亮, 通知栏里收纳着许多软件推送消息,最上端是微信未读。


    左柯让发来的。


    Atopos:【还没忙完?】


    Atopos:【没忙完带回家再说,先去吃饭。】


    Atopos:【我在你公司楼下, 下来。】


    邬思黎五点半时告诉他自己晚上要加班, 回去晚一些,叫他不要等自己吃晚饭。


    发送之前就知道这句叮嘱他不会听。


    一一保存好文件,关掉电脑、台灯,邬思黎下班。


    进电梯前回左柯让:【来了。】


    电梯里只有她一人,邬思黎习惯把边站,电梯里没信号, 她就愣神发呆,放空大脑休息着。


    下行的电梯停下,邬思黎看眼电梯显示屏,十七楼外有人在等。


    她后退一步, 到电梯后方,瞥到镜子里的自己, 发觉自己着急下楼,工牌眼镜都还齐全戴着, 刚摘下工牌,电梯门开,她分去个眼神。


    电梯外是个男人。


    任卓元。


    旧人相见,神情都有几分不同程度的愕然。


    电梯门自动闭合,任卓元抬手一挡,跨进来。


    站在邬思黎斜前方半步远,侧向她:“好久不见。”


    邬思黎也回:“好久不见。”


    他们不算朋友,就是校友,多年未见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千篇一律的寒暄过后就双方失声。


    显示屏数字不断跳跃,楼层越来越低,此后过程没再有其他人上来。


    电梯由十二楼下降至十一楼,任卓元又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邬思黎当年出国,他略有耳闻。


    同左柯让分手也是。


    他们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学时的龃龉早已是过眼云烟,邬思黎对任卓元不讨厌也不喜欢,既然他起头,她就回应:“快两个月了。”


    任卓元看到她勾在手里的工作牌:“你在这里上班吗?”


    “对。”邬思黎将工作牌放进包里,礼尚往来:“你呢?”


    “出差。”任卓元举下提着的公文包:“怎么没回宁城?”


    邬思黎如实说:“左柯让在京北。”


    不是想告诫或者暗示别的什么,邬思黎没那么自恋,觉着任卓元还喜欢她,以此来表明衷心。


    这就是她来京北真实原因。


    任卓元事先有所猜测,不太意外,点点头。


    默一秒,他道歉:“以前的事,对不住。”


    悔过之心他当时没有多少,澄清视频是在左柯让找上门后他不甘心又不得不屈服的结果,他欠邬思黎一个真心道歉,不幸丢过一次手机,手机号微信号全部换新,和以往同学都断掉联系,一拖再拖,如今终于能为当初不成熟的自己做一个终结。


    “都过去了,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真要论是非对错,左柯让也在背后动过手脚,害得任卓元丢失甜品店工作,一报还一报,就当扯平。


    邬思黎道出真相:“我从没怪过你,你会被甜品店辞退,我是主因。”


    任卓元一愣:“怪不得那么突然。”


    邬思黎微抿唇:“所以我也很抱歉。”


    “你说的,都过去了。”任卓元笑:“我现在挺好的,以前那点事都放下了。”


    他大四那年父亲病情恶化,那时候家里连手术钱都凑不齐,而他所谓的梦想在那一刻一文不值,是孙豪启垫付的手术费医药费,就这样,他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到孙豪启的小公司里帮忙。


    虽然还是在家庭变故的重担压力下放弃曾经信誓旦旦要坚持的梦想,但好歹守护住了更为重要的亲人。


    到一楼,电梯门开。


    任卓元绅士的挡住门,叫邬思黎先出。


    走出电梯一拐弯就正面对向写字楼大门口,一道挺拔身影等在门外。


    没玩手机没干别的,就直勾勾望着电梯这边在等。


    看到邬思黎,左柯让唇角轻提,下一瞬见她同行还有一男人,眉梢一挑。


    四年过去,在宁城那些过客左柯让都记不太清,走到近前,他才认出任卓元。


    和刚才一样的开场白,任卓元说好久不见。


    左柯让冷淡一颔首,手递向邬思黎。


    左柯让是不可能跟任卓元有一个字能聊,这一次意外叙旧到此就能结束,邬思黎握住左柯让手,俩人并肩站到一处。


    她对任卓元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


    任卓元:“再见。”


    左柯让牵着邬思黎下台阶,另只手接过她的托特包,偏头同她说着话。


    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大家都在时间冲刷下脱变一层又一层,但是在邬思黎面前的左柯让好像始终如一。


    还是那么黏她,只要她在场眼睛就只定在她身上,对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异性都抱有最大敌意。


    左柯让拉开副驾驶车门,邬思黎坐进去。


    任卓元看到这,释然笑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


    上车后,左柯让觑着后视镜。


    任卓元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凝聚成一个黑点。


    “你俩怎么碰上了?”


    邬思黎摘掉眼镜,眼镜盒还在办公室,她抽出两张纸巾包裹起镜片以免划花:“他来出差,在十七楼上的电梯。”


    左柯让总能挖掘出吃醋的点来:“电梯里就你俩?”


    邬思黎嗯。


    他刨根问底:“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他跟我道了个歉。”邬思黎不再排斥左柯让的问长问短:“我也跟他道了个歉,当初害他丢甜品店工作的事。”


    “你道什么歉,那事是我干的。”左柯让极不喜欢邬思黎放低姿态,即便是他,都没受过邬思黎一句道歉。


    哦,有一次。


    就他借着发烧跟她耍无赖那次。


    “起因毕竟在我。”


    而且他俩不分你我,他做错事她身为女朋友替他道个歉是应该的。


    就他这唯我独尊老子最大的脾气秉性,他百分之九十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这么想着,邬思黎还是想再求证一番,她侧过脸看左柯让:“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那样做吗?”


    左柯让平稳开着车:“你指哪件事?”


    “所有。”邬思黎划界限:“也包括对我。”


    左柯让半秒钟迟疑都没有,不作停顿:“会。”


    “为什么?”邬思黎还以为左柯让会给出否定答案,毕竟经过这四年分别他是发自内心在改变自己。


    车里放着音乐,左柯让调低音量:“如果你加一个前提,问我要是带着现有记忆回到过去还会不会那么偏激,我会说不会。”


    “但如果只是单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走一遍老路。”他也偏头瞧她一眼:“你当时说我不会改,挺对的。”


    分手时他再三保证他会改,邬思黎不信,他不是没怨过她。


    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说喜欢他,她也不可信。


    不过有时候一回想,邬思黎远比他自己更要了解他。


    如果邬思黎当时再对他妥协,他会觉得自己在这一场博弈中获得胜利,以后会越加肆无忌惮,罔顾她的意愿。


    得寸进尺是人无法消除的劣根性,侥幸也是。


    “我不会用现在的我去批判当时的我,在那种情况下,我想的只有你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除非他当时就无比确认邬思黎对她的爱。


    左柯让也比邬思黎自己要了解她:“但你也不会在那时候说喜欢我。”


    邬思黎又提出假设:“那如果我说了呢?”


    左柯让沿着她提供的这条路试着走,摇头:“应该还是不行,那样我会有恃无恐。”


    好像无论怎样预设,分手都是他们两个必须渡过的一个节点,一个难关。


    所以邬思黎用分手给他们两个都上了人生中最切实有效的一课。


    他在失败中学乖。


    她学会主动朝他走。


    他们都在失去中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别想了。”左柯让腾出右手,肘部抵住中央扶手箱,摊开掌心:“现在的我们好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果。”


    邬思黎手放上去,位置稍有偏移,指缝卡进他五指。


    俩人一同收紧,十指相扣。


    ……


    时间太晚,左柯让没再讲究什么精致,邬思黎又想吃面,俩人就在国金那边找了一家评分不错的面馆解决晚饭。


    邬思黎猎奇心挺重,点菜时看到菜单上有一款标着“新”字、重磅推出的折耳根香菜面,心动地指着菜单图片:“我想尝尝这个。”


    光是图片就能看出会有多黑暗。


    左柯让没异议,说想吃就点。


    然后又按照她口味点了两碗正常的面。


    十分钟后,三碗面都端上来,邬思黎兴致勃勃卷起一筷子香菜面,左柯让就坐她对面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瞅着她。


    邬思黎也不负他望,面甫一入嘴,她表情就淡一大半,基本的餐桌礼仪使她强撑着没吐掉,咽下去后她特镇静地丢掉那双一次性筷子,端起杯子连喝好几口大麦茶,堪堪冲散嘴里那股难以描述的奇葩味道。


    左柯让的先见之明派上用场,邬思黎还有另一碗面能填饱肚子。


    他重新拆一双一次性筷子,互相摩擦几下,木刺都消掉,递给邬思黎。


    邬思黎吃下第一口正常豚骨面时,左柯让蔓出一声笑。


    她撩起眼皮,左柯让垂着眸搅拌着他那份面,笑容挂在嘴角。


    她埋头不语,对面又是一声笑。


    邬思黎在桌下踢他一脚,左柯让就止住。


    吃完饭就回家,车载音乐播放一路邬思黎中午分享给左柯让的《特别的人》。


    左柯让添加进歌单的,他还发了条朋友圈。


    邬思黎下午在忙,没空刷手机,回程路上扒拉两下朋友圈才看到。


    他给这首歌配的文案是:@邬思黎


    不是发朋友圈时那个提醒谁可看的艾特选项,是他手动输入的符号以及她的名字。


    这就代表左柯让微信好友都能看见她的名字。


    邬思黎已经融入进左柯让的朋友圈子里,他那些朋友她都有加好友。


    都是左柯让授意的,和当初加段俊鹏好友时的初衷一样。


    他不能时刻都守着邬思黎,总会有不可抗力的因素,他要确保他不在邬思黎身边时,她不会孤立无援。


    共同好友在底下评论——


    段俊鹏:【特别的人~】


    司琮也:【有多特别?】


    杜思勉:【要多特别有多特别。】


    居可琳:【那是有多特别?】


    李京屹:【很特别。】


    齐靖帆:【很特别是多特别?】


    覃关:【就是很特别(司琮也发】


    一群人车轱辘话滚话个没完。


    邬思黎看得发笑。


    动手点个赞。


    顿然闪进一束刺眼灯光,晃了两下。


    平稳行驶的车子停下,邬思黎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还没到地库,是停在小区大门口。


    “怎么了?”


    左柯让手肘支着车窗框,食指中指并拢弯曲支着太阳穴,他半眯起眼:“那是我爷爷家的车。”


    但是用车灯晃人这种厌恶事,他爷爷可干不出。


    邬思黎顺着他目光往前看,一辆黑色连号车牌的轿车停在小区大门另一边,正巧与他们处在同一水平线,车头相对,车前灯熄灭。


    后排车门从里推开,左继坤下车。


    左柯让了然,没打算下去,他老神在在坐车里,隔着挡风玻璃和他亲爹进行一个来回的眼神交锋,转着方向盘踩油门,车子滑行至左继坤跟前。


    降下车窗,左柯让问:“有事?”


    左继坤皱眉:“你给我滚下来。”


    老子跟儿子说话,儿子连车都不下,弄得他像个仆人。


    成何体统。


    “没事走了。”左柯让又升起车窗。


    司机提着大包小包适时过来打圆场:“阿让,这是你爷爷奶奶要给你送的东西。”


    司机张叔是爷爷的下属,跟左继坤差不多大,也是左柯让长辈,他小时候上下学都是张叔负责接送。


    见到亲爹左柯让八风不动,见到张叔左柯让就解开安全带。


    下车前对邬思黎说:“你不用动。”


    接过张叔递来的东西,左柯让待人挺敬重:“麻烦您了。”


    “不麻烦。”张叔嫌他见外:“你爸和你爷爷喝了点酒,送你爸回家顺路。”


    左柯让不关心他爸干什么喝多少,就嘱咐张叔开车小心。


    张叔应好,他往左柯让车里一瞥:“那姑娘就是,是不?”


    他一早便瞧见邬思黎,这几年圈子里左柯让那一代的小辈纷纷成家,偏左柯让没个动静,不催他结婚,那也不能女朋友都不谈一个,一聊感情他就一脸要出家的清心寡欲相,老爷子老太太也着急,全家人都知道他在等大学时喜欢的那姑娘,都没太看好。


    毕竟人到老爷子那个岁数,什么都看的很现实,理想主义并不存在。


    但左柯让真就等到了。


    家里人看到他朋友圈发的照片,私底下都讨论好几天了。


    左柯让笑:“是。”


    身后一道车门声响,邬思黎走近。


    她在车里看着左柯让和这司机交谈挺融洽,又听见在聊自己,不下车不礼貌。


    左柯让顺势介绍:“张叔,我爷爷下属。”


    他手虚搭着邬思黎后腰:“我女朋友,邬思黎。”


    邬思黎乖巧喊声张叔。


    张叔连连夸好看:“有空回老宅吃饭,老太太他们都等着呢。”


    杵在旁边当透明人的左继坤嗤之以鼻:“还不定能不能成呢,别急着往老宅带。”


    左柯让直言就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倚着车头的左继坤蹭一下站直:“这是你该跟你老子我说话的态度?”


    左柯让回呛:“你想我态度好就先说人话。”


    眼看着父子俩又要吵起来,张叔忙拖着左继坤后退,邬思黎也拉着左柯让上车,两拨人短暂碰面又匆忙分别。


    父子俩碰一起不是吵就是打,但大部分时候都无视对方,今天是左继坤喝完酒有点上头,嘴比较碎,又精准踩中左柯让雷区,左继坤要说些别的左柯让不见得会理,要咒他和邬思黎,他忍不了一点。


    邬思黎在后视镜里看着那辆黑车驶远,收回眼,斟酌着用词:“你爸好像也挺幼稚的。”


    左柯让脸色阴沉:“他那是纯厌恶。”


    邬思黎不置可否。


    就很奇怪,真要是不待见左柯让这个儿子,左继坤完全可以不用下车,反正有张叔送,左继坤就不,就要下去跟左柯让吵两句。


    好像在吸引他注意。


    这么推测下去,左继坤或许也是在意左柯让的,或许也是爱左柯让的。


    但邬思黎没说她这个分析。


    不管是否真的在意,左继坤带给左柯让的伤害永远无法抹去,即便他是左柯让父亲,左柯让也没道理承受这份变态又不纯粹的父爱。


    邬思黎不希望左柯让受到掣肘,他要讨厌左继坤就讨厌。


    左继坤该的。


    一想到左继坤那些堪称虐待的手段,邬思黎也气不打一出来。


    于是下车后,左柯让就看他姑娘神色比他还冷。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左柯让都有点创伤应激了,就怕邬思黎受到左继坤影响,他攥紧她手:“明儿我俩就回老宅吃饭。”


    “我没因为他那些话不高兴。”邬思黎呼口气,心里还是堵得慌:“我就是,觉得他不能那么对你。”


    邬思黎仅赶上过这么一次左柯让左继坤相处,她能隐约感受出左柯让对左继坤的抵触、防备还有显而易见的冷漠。


    就像她小时候每次面对父母一样,她还要比左柯让多一份渴望。


    可左柯让丝毫不渴望左继坤的父爱。


    他并不冷情冷血,对朋友有求必应,对她更不必多说,他看重身边每一段感情。


    之所以不渴望,怕是他失望积攒太多。


    左柯让甚至连谈判欲望都没有,再左继坤有一次干涉他人生轨迹时,选择用跳楼那样简单粗暴的方式一劳永逸。


    邬思黎只是看到左柯让独自坐在陆若青墓碑前的背影都觉得难过,更是无法细想他那些破败的遭遇。


    进家后,二哈听见动静从阳台跑来接,邬思黎没去摸它,而是转身抱住左柯让。


    左柯让什么都没说,也没讲骚话特意逗她。


    安静接下他姑娘这份沉默的心疼。


    抱个两三分钟,左柯让拍拍她背:“行了去洗澡吧,上一天班挺累的。”


    邬思黎嘴上应着,又在他怀里赖一会儿才松手去洗澡。


    左柯让将爷爷奶奶送来的吃食分类整理好,二哈不小心撞到邬思黎放在茶几上的托特包,倒扣在地面,里头物件骨碌碌滚落。


    左柯让蹲下身边捡着东西边阴阳二哈:“真应该录下来给邬思黎看看你平常都怎么闯祸的。”


    省得邬思黎总片面性以为二哈是条乖狗。


    二哈自觉犯错,趴在左柯让一边肩膀呜咽一声。


    左柯让怂肩膀:“离我远点。”


    二哈脑袋一个后仰,紧接着又落回原位。


    这狗惯会见风使舵,随机应变。


    聪明得很。


    茶几不算高,邬思黎包里都是一些口红、粉饼、纸巾之类,没啥贵重物品,粉饼没碎口红也没断,一一装好后,左柯让勾着邬思黎那副无框眼镜进卧室。


    邬思黎澡洗到一半,左柯让进来一起。


    他罕见没动手动脚,邬思黎还不太适应。


    洗完澡吹干头发,左柯让将卧室床上搭配好的那套衣服拿给邬思黎。


    一件白衬衫,一条裸粉色半身短裙。


    衬衫上摆着她那副眼镜。


    邬思黎呆若木鸡:“干什么?”


    “换上呗。”左柯让笑着,轻咳一记:“想你戴着眼镜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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