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番外三(前世)21
公社书记如愿了。
几年时间,南集大队砖厂真的搬到了公社,队里的旧厂也没浪费,留着做了分厂。
本来大家一致推选孟秋为厂长,孟秋拒绝了,她选择留在队里。
总厂规模大,人多,有员工宿舍,为了方便,过去的知青们也会在那里休息,只有放假的时候才回来。
因此,知青点平时很清静,孟秋得以有时间、空间来做自己的事。
大家却误会了,觉得她是为了等季屿才留下的。当初她做出这个决定,大家就劝了她好几次,任凭她怎么说,都是“唉,我们懂”。
孟秋:“……”不要瞎脑补啊喂!
这次季屿回来,知青点的人还特地将这事告诉了他,警告他:“你看小孟对你多好,你一定不能辜负小孟!”
显然,季屿也误会了。
孟秋解释:“不是的,我是真的有自己的事。”
季屿说着知道,表情看着却不像相信的样子,孟秋无奈。
就算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也没必要一定要谁牺牲自己的事业吧?大家各自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相遇,不好吗?
季屿揭开锅盖,夹了一块肉,吹了吹,送到孟秋嘴边:“尝尝?”
孟秋犹豫,她刚刚可是亲眼看见他往锅里放了苹果块,肉和苹果,真的不是黑暗料理吗?
孟秋看着他,季屿挑了挑眉,眼神期待。
算了,黑暗料理就黑暗料理吧,对做饭的人,要表扬为主。
孟秋张开嘴,啊呜一口。
咦?好像还不错。
“怎么样?”
“酸酸甜甜,肉很嫩。”是好吃的。
孟秋很意外,苹果和肉一起也可以做菜吗?
季屿自己尝了尝,又加了一点糖,他道:“没有菠萝,只能用苹果代替。”
孟秋知道他想做的是什么菜了,她好奇道:“二哥,你还会做菜?”
季屿道:“嗯,在部队里跟炊事班的同志学过,有个同志家是粤省的,我还跟他学了盐焗鸡、三杯鸭、羊肉煲……”
孟秋听着耳熟,这不是那次坐火车,她提过的她爸会做的菜吗?
季屿看着她:“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可以吗?”
孟秋嘴里嚼着东西,口齿不清:“每天?”
“只要不出任务,每天。”
孟秋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道:“我喜欢吃的菜还有很多。”
季屿道:“我会学。”
两人中间,锅中热气腾腾,孟秋忽然笑问:“要是不答应,是不是就不让吃了?”
季屿道:“不会,让吃。”
牛棚里竖起耳朵偷听的三人组深感遗憾。
陆广山叹气:“唉!”
徐念薇道:“哪有人这么表白的!”
谢行舟十分鄙视:“小季行不行啊?还不如我年轻的时候浪漫。”
他年轻时,还知道约对象去公园散步,去音乐厅听演奏,去舞会跳舞。
瞧瞧,多浪漫啊!
现在的年轻人,做个菜就想把老婆拐走,在灶台边表白,怎么想出来的?这烟熏火燎的,能有气氛吗?
不行,晚上他得好好教教小季!
三人暗暗着急,被拒绝的当事人却不见失落。
吃过饭,季屿送孟秋回去,以前到了山下,他就只能停下,目送孟秋离开。
现在……季屿低头看了看,抬脚,跨过了这条无形的鸿沟,。
到了知青点门口,季屿没有进去,毕竟还没有结婚,他不想让她的身上传出不好的流言。
孟秋走了几步,转身,他还没有走。
孟秋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笑容灿烂:“喂,至少要有一束花吧?”
说完,她进了屋,季屿愣了一下,旋即转身上山,脚步怎么看都带着一丝匆忙。
次日清晨,窗户被敲响。
咚咚咚,停顿几秒,再次咚咚咚。
很有礼貌,又仿佛很急切。
孟秋打开窗户,一捧花送到面前,红色的月季、紫色的桔梗、蓝色的牛舌草……五彩缤纷,似乎这个季节有的花都在这里了。
花后,季屿的面容慢慢露出,他的身上带着潮气,像是在窗外守了一晚上,终于等到清晨。
露珠化成水汽,他将一整个夏天捧到孟秋的面前。
“孟秋同志,可以让我成为你的革命伴侣吗?”
季屿注视着她,目光灼灼。孟秋接过花,左右看看,院子里没有人。她示意季屿靠近,跪在床上,身体微倾。
叭,亲在了他的脸上。
季屿眼睛睁大,瞳孔颤了颤。
“等我一会儿!”孟秋从床上爬下来,她去洗漱。
季屿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半晌,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右脸,耳根红了。
白天村里太热,季屿牵着孟秋,孟秋抱着花,两人去山上。一路上,季屿一会儿看孟秋一眼,一会儿又看她一眼。
到了山上,孟秋问:“你总是看我干什么?”
季屿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再亲一下吗?”
他朝孟秋露出左脸,脸上写着“这边还没有亲”。
孟秋招手,季屿迫不及待地低头,温热的呼吸靠近,季屿的心跳快了几拍。
呼吸停在了他的耳边。
“不可以。”声音中带着笑意。
孟秋说完便退开,笑容狡黠。
季屿看着她,摇头轻笑。
捉弄完人,孟秋又坐到了季屿身边,季屿看着对自己毫不设防的人,只能在心里叹气。
孟秋问:“你回来了,镯子是不是该还给你了?”
季屿道:“还不行,我之后还得回部队,可以请你再帮我保管一段时间吗?”
“多久?”
“八十年。”
八十年?孟秋“噗嗤”笑了,八十年后,她都一百多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呢。季屿道:“这个镯子是我母亲的嫁妆,我和我哥一人一只,是给她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
孟秋嘀咕:“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你最近有时间吗?”
孟秋看他:“嗯?”
季屿道:“我想带你去见我父亲。”
孟秋看着面前的花,答应道:“好啊。”
季屿的心终于定了。
在去首都之前,季屿打算和她先去一趟县城,衣服鞋子,手表收音机,别人有的东西,他希望她也有。
大队唯一的一辆自行车,今天大队长骑走了。两人不得不步行,走了没一会儿,孟秋便走不动了。
这是在外面,季屿不方便背她,找了块石头,让她坐下。
孟秋重重地喘着气,季屿蹲在她面前,眉头拧着。
“这几年,吃得不好吗?”
孟秋摇头:“没有。”
那怎么瘦了?
季屿看着她,她半阖着眼,神情恹恹,脸上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病弱之气。
重逢的喜悦消散,季屿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他握了握孟秋的手:“不去首都了,我们去军区医院好不好?”
孟秋眨了眨眼:“好。”
到部队要坐几天的火车,担心她的身体,季屿打电话托人订两张卧铺票。
从县城回去,季屿摸了摸孟秋的头发:“今晚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就出发,好不好?”
孟秋道:“好。”
知青点对孟秋突然要去部队很意外。
刘娜道:“他不会是想现在就把你拐去部队吧?”
孟秋道:“不是的,他对军区医院更熟悉,想带我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张凤兰道:“这样也好,做了检查,也能安心些。”
刘娜道:“那你可得回来哦,就算要随军,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走,得等他安排好。”
起码要等到结婚后,要不然他家里人还以为小孟上赶着呢。
孟秋答应道:“好。”
张凤兰和刘娜帮她收拾行李,这一去至少得半个月,这得带,那也得带。
“还得给你们做些干粮带上!”张凤兰急急忙忙去厨房,刘娜跟着去帮忙。
朱钰翻出自己的私房钱,塞给孟秋:“穷家富路,你先留着,用不了回来再还我。”
王馨道:“还有我的,反正我们在队里也用不上。”
孟秋看着手里的钱票,又看向在厨房忙碌的两人,一颗心仿佛被泡进了温水里。
孟秋他们第二天就要走,其他人帮忙收拾,一直到半夜才歇下。
只是熬了太久,一时半会儿倒有些睡不着了。
“小孟,到了地方,记得给我们拍电报报平安。”
“好……”
闲话几句,大家终于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刚要进入梦乡,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
床怎么在晃?
不对,她们睡的是炕,怎么会晃?旁边的脸盆架摔倒,脸盆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声。
众人瞬间惊醒。
“地震了!!”
众人赶忙往外跑,村里有几户人家也亮着灯,不多会儿,队里人全都跑出来了。
除了刚开始的晃动,之后没有再动,但大家都不敢回去,索性在外面待一宿。
季屿安顿好陆广山三人,赶到知青点,就见孟秋坐在一边,失魂落魄。
他快步走过去,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抖,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季屿将衣服脱下给她披上,握紧她的手:“没事了,没事了……”
直至天明,大家的心才稍稍放下,这场地震应该已经过去了。
大队长带人检查了一下村里的情况,还好,有惊无险,除了一个跑太快脚崴了的,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财产方面,几栋老房子半塌不塌的,估计是不能住了,都成危房了。不过影响不大,这几年队里各家各户都分到钱了,正好扒了重盖。
相比之下,吓了一跳倒是真的。
“上一次咱这儿发生地震都是几十年前了吧?”
“可不是吗?至少得有五十年了,就是那次,给山上那个湖里的水都给震没了,村里就更惨了!”
“还好这次没什么大事……”
“没伤着人就好……”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震,这几天都不能回屋住,大家就在晒场上搭个棚将就,队里人都在这儿,正闲聊着,广播里播出了一则消息,丰城发生大地震!
听着广播里播报的丰城的情况,人群顿时安静了。
当天,一辆吉普车来到南集大队,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小战士,小战士是来找季屿的。
“营长,咱们部队被派去救灾,通知所有人紧急归队!”
情况紧急,他即刻就要出发。
季屿回头看向孟秋,他走了过去:“我要离开一阵子,你的身体不能拖,先去首都医院。”
部队忙着救灾,军区医院的人只怕也要开赴灾区。
“小蝉,等我回来。”
孟秋看着他:“……好。”
季屿将身上的钱票全塞给了孟秋,又托知青点的人照顾她。
“拜托了。”
“我们会的。”
季屿最后看向孟秋,眼神不舍。
孟秋道:“不用担心我,大家都在。二哥……注意安全。”
“好。”季屿戴上帽子,深深地看了孟秋一眼,打开车门,上车。
吉普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速度很快,季屿回头,不远处的山上有一道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突然重重一跳,仿佛有什么即将失去。
季屿几乎叫停车,小战士开口:“营长,首长有命令给您……”
车子远去,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孟秋走下山,慢吞吞的。
“小孟!”
她慢了一拍看过去,刘娜跑过来。
“小孟,你没事吧?”“小孟, 你在发烧!”
“小孟——”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五十年前,山顶的湖因地震,湖水离奇消失,五十年后,同样因地震,一夜之间,湖水又再次出现。
如此奇异的一件事,不止南集大队,周边的大队,乃至公社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山上熙熙攘攘,倒是显得知青点越发安静。
活动室里,孟秋坐在炕上,在写东西。
张凤兰端着一碗汤进来,说:“小孟,你怎么又在写字?你还病着,应该多休息!”
刘娜说:“就是!”
孟秋将笔记本合上,收进一旁的箱子里,刘娜趴过去看:“写的什么宝贝啊?还上锁,不会是情书吧?”
“唔……秘密!”孟秋将箱子锁上,钥匙收好,接过张凤兰手里的汤,谢过她。
她坐那儿喝汤,张凤兰、刘娜两人闲聊。
刘娜道:“我和我朋友打听了一下,听说丰城那边特别惨,地震发生在凌晨,都睡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张凤兰道:“太突然了,谁能知道,会发生这么大的灾害?”
“厂里大家在商量,想捐献一批物资过去。”刘娜犹豫,“我……我也想过去帮忙。”
张凤兰道:“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但咱们应该量力而行,咱们一没有太好的体力,二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真过去了,未必能帮上忙。我倒觉得,与其过去,不如在后方购买一些物资,想办法送过去。”
“好吧。”
一直默默听着的孟秋放下碗:“等一下。”
她回房间, 拿出装钱票的口袋,顿了顿,将口袋中的钱票全部拿了出来。
“既然要购买物资,这些都拿去吧。”
刘娜瞅了瞅:“这么多?”
孟秋道:“嗯。”
“我也有一部分,我也捐了!”刘娜说着,跑了出去。
“听说那边还没有解除危险,送货的人可得小心再小心。不行,我得去看看!小孟,你喝完就放那儿,我去一趟公社。”张凤兰雷厉风行,脚步匆匆。
孟秋坐在炕边,看着虚空中的一点,良久,她端起桌上的碗,碗里的汤已经凉了。
“我知道……”她喃喃自语。
有人知道的,她知道。
刘娜半夜起来上厕所,见活动室的灯还亮着,里面传出阵阵咳嗽声。
她推门一看:“小孟?你怎么还没睡?”
她看了一眼天色,这都后半夜了吧?
孟秋咳了声:“等会儿,我写完这节就去,你先去睡吧。”
“那你可得赶紧睡啊,有什么明天再写呗。”刘娜迷迷糊糊,还不清醒,往床上一扑又睡着了。
第二天她想起来这事,一看小孟的床铺没人,心说,她不会昨晚一夜没睡吧?
刘娜去找人,就见人睡在了活动室,桌上还躺着一只没有盖上的钢笔,和几张草稿纸。
写的东西,她根本看不懂。
刘娜轻手轻脚出去,笑声问院子里的张凤兰:“她啥时候睡的?”张凤兰道:“才睡下,我起来的时候还没睡。”
刘娜一边刷牙,一边道:“小孟到底在写啥呀?”
不让别人看,最近还特别急,好像担心时间不够一样。
她吐出漱口水:“是不是因为季屿去救灾,她担心啊?”
张凤兰却觉得不是,或者说不止如此,但要说到底因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有一个季屿在前,牛棚里的几个人再有什么变化,队里人一点儿都不意外了……才怪。
他们记得牛棚里那个老头是当兵的,好像打过鬼子,但没想到他这么牛啊。
不仅有车来接,穿着军装的同志还喊他“首长”。
首长?!
队里人有些害怕,首长竟然还被下放到他们这个小地方?他们之前还让他喂猪咧,人首长不能记恨他们吧?
依旧穿着一身旧军装的陆广山和大队长、老支书等队里人握了握手。
“这些年,谢谢你们的照顾。”他笑着说。
队里人放下心了,要么是首长呢,肚量就是不一样!
“小谢,小徐,”陆广山看向两人,“咱们京城见。”
两人道:“好!”
下放之前,他们都在京城。这些年相依为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
最后,他专门来了一趟知青点。
“小孟,”陆广山一见到孟秋便笑,“我回去啦。”
孟秋道:“祝您一路顺风。”
“哎, 好!”
孟秋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人,有些犹豫,陆广山看出了她有事情说,两人单独到了一旁。
他说:“咱们之间的交情不用多说,我这双腿这些年还多亏了你呢。你喊我一声陆叔,就是我亲侄女。”
言下之意,有什么事只管说。
孟秋道:“以前听您说过,您这次回去,会官复原职吗?”
“这个不确定,暂时待命,后续还要看组织安排。是不是有什么难题?”
孟秋咬了咬唇:“您稍等一下。”
她跑回房间,没一会儿,抱出一个带锁的箱子,郑重地交给他。
“陆叔,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请您一定要看。”
陆广山拨了拨锁头,孟秋道:“等……等回去。”
她将钥匙交给他,重复了一遍:“一定一定要看。”
陆广山少见她有这样严肃的时候,这些年相处下来,也知道她的为人,保证道:“好,我一定看。”
军车离开小村庄,孟秋握紧了自己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求问心无愧。
陆广山一路赶回京城,他的行李不多,最重要的就是他这个人。
警卫员要帮他提箱子,陆广山想到孟秋认真的神情,顿了顿:“箱子我自己拿。”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预告一下哈:
1、大约还有三四章结束;
2、前世的结局不太好(因为有遗憾,所以才有重生);
3、无论哪个世界,小蝉和二哥都会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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