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正常一点了。
裴让拍拍自己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冷。
裴峥已经围上了他送的藏青色围巾,很随意松垮地绕在脖子上。
裴让走两步都忍不住看两眼,生怕风再大些就把裴峥的围巾吹散。
他们正在赶去天坛的路上,刚下地铁。
原本准备打车,但因为酒店离天坛不远,另外裴峥想重温大学生活,俩人就坐的地铁。
等待检票时裴让终于还是没忍住,扯了扯裴峥衣摆,等他侧过身问询时伸手捏住了松散的围巾。
他其实也不是很会系,凭着感觉把围巾绕了几圈,见不似先前松垮方才满意。
“你倒是讲究得很。”裴峥调侃道。
裴让没听出他言语里有责怪之意,便大着胆子说:“这样系着暖和。”
很快排到了他们,裴让为自己的学生票感到满意,忍不住说:“果然还是得趁着学生时代多去走走看看,到处都是半价票呢。”
而裴峥不以为意地接茬:“又不差你这几个钱。”
“我大学毕业就没这福利了嘛。”裴让讪讪道,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大学毕业,他买不到半价票,裴峥也不会再管他。
“你要是想,可以多读几年。”裴峥似没有听出。
“留级休学还是不要了。”裴让不接茬,“我还是很期盼我能早日独立,不能太麻烦你。”
这是真心话,没掺假。
裴峥瞅了他两眼,拍了拍他肩膀,用着一副好哥哥的口吻说道:“咱俩谁跟谁,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分明几个月前,咱俩都还不太熟悉。裴让腹诽。
*
天坛没什么好逛的,不过是一个大型的公园。
来这里除了看看那标志性的建筑,再就是体验一下著名的回音壁,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
不过这也是裴峥大学期间逛过的为数不多的帝都景点,自然就被他安排在了日程里。
“站到那块石砖上,再拍拍手。”裴峥指挥裴让站对位置,在听到小朋友惊喜地说“真有回声诶”,不禁莞尔:“人家景区介绍上都有写,我还能骗你不成。”
在裴让新奇地试验拍手回声时,裴峥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裴让给他绑得太紧,有些勒脖子。
他平日里不戴这些,包括领带也只是在正式的晚宴酒会上戴一会儿,毕竟不太喜欢窒息感。
把围巾带过来,主要还是想着裴让会高兴,本来带他出来玩就是为着他高兴。
裴峥不太了解裴让,但他有不少哄小孩的经验。
结果那边裴让也没玩多久,就把位置让给了后边排队的游客,几步窜到了裴峥跟前,再次伸出手把裴峥的围巾系紧。
“你想谋杀我请直说。”裴峥无奈道。
裴让立马烫手般撒开他的围巾:“我怕你不暖和。”说话时神情好不无辜。
“不至于冷死。”裴峥把围巾整理好,见裴让低头背手尴尬无措得很,便也不与他计较,“走吧,逛也逛得差不多了,先找个地方吃饭。”
*
剩下的几天,就是故宫、国博、颐和园等文化名胜轮番逛,裴峥发现裴让在室外场所更活跃些,在国博里走马观花地看文物展品,差点被那暖和过头的暖气熏得倒头就睡。
但到了昆明湖边上,哪怕冷得直哆嗦,也要上冻得结实的冰面滑两圈。
而滑两圈的后果也是,连续不断地栽跟头。
弄得只在边儿上看热闹的裴峥终于忍不住上场,把这摔得丢人又惨兮兮的大只狼狗拎回地面。
“我可不想剩下几天和你待在骨科医院。”
之前裴峥老管裴让叫兔崽子,现今看这个撒欢儿程度,更像是一精力旺盛的大型犬。
上一次这么撒欢的狗已经被我做成骨架标本了。
裴峥搀着摔得不轻、走路一瘸一拐的裴让坐到湖边的长廊里,心里冷漠地想着。
裴让小心翼翼地问:“哥,你生气了?”
“没。”裴峥感到莫名其妙,“摔的是你,我生什么气?”
“那你……”裴让嘀嘀咕咕,被裴峥按到长廊边上坐着后,立马又噤了声。
“看你老摔,心烦。”裴峥说。
“哦,我看人家滑挺简单的,想着我多多少少也有点运动细胞,上手应该不难。”裴让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坐一会儿就没事了,穿得厚没摔坏,不用去医院。”
倒是挺贴心。
“之后看完升旗,领你随便到个公园逛逛得了,不爬长城的话,帝都室外的景点也没多少值得逛。”裴峥说,他逛得多的是博物馆美术馆,但明显裴让对这些兴致缺缺。
“我们不是要去雍和宫祈福嘛,姑姑和伯伯都想要雍和宫的手串。”裴让说。
这提醒了裴峥,“那行,我记得雍和宫旁边就是地坛公园。”
“《我与地坛》?这本书我看过。”裴让急急忙忙邀功,眼睛都发亮。
“挺好。”裴峥敷衍地拍了拍裴让胳膊,是穿得挺厚实。
“哥,坐着有点冷。”裴让说,他面颊被风吹得通红。
“那我们这会儿出园,还要走一阵呢。”裴峥说,“你可以吧?”
“我当然!”裴让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又立马弓着腰去按着膝盖,见裴峥正打量着他,忙解释说,“只是这会儿起来得太猛。”
裴峥把手递了过去,“我搀着你走,出园就直接打车回酒店,回去我再给你擦红花油。”
“要是太严重,我们中午就点外卖,不去店里吃了。”
*
过于丢脸了。
裴让想,这也确实赖他自己,到这冰天雪地里就跟野马脱缰似的撒欢儿,裴峥跟在身边都没消停,反而闹得更起劲。
把膝盖小腿磕青了都还算上天保佑,真要进医院,那可更遭罪。
“印象里,你不是喜欢闹腾的那种小孩啊。”
裴峥边给他抹红花油边煞有其事地开玩笑。
“我只是比较兴奋,难得出门一趟。”裴让半真不假道。
他坐在床沿,裴峥不知上哪儿找来个矮凳子坐他跟前,正好矮下.身来给他上药。
从裴让的视角看过去,裴峥低眉垂眼,不说话的时候,有种沉静的安全感。
裴峥头发好像长了些,长过了耳垂,不晓得他是不是又要留长发。
裴让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试图以此屏蔽掉小腿的痛感和酥麻感。
不屏蔽掉的话,他觉着自己很可能怼裴峥脑门踹一脚——这感觉太奇怪了。
“行了,我先去洗手,你躺一会儿。”裴峥抬了脸,神情与往日无二。
而裴让却不禁抬手挡住自己的脸,生怕他看出来什么,“那午饭……”
这纯属裴让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午饭我给你端进来,亲自喂你吃,好不好?”裴峥嘴角上扬,眼神冰凉。
裴让打了个哆嗦:“我自己来,自己来。”
我倒也没有那么作死。
裴峥这个眼神把裴让不对劲的心思都吓退了,趁裴峥走后,他在床上瘫大字,琢磨着待会儿该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结果没一会儿,裴峥就双手拎着大小餐盒进门,将卧室窗边的桌子摆放得满满当当。
裴让鲤鱼打挺未果,只能缓慢而狼狈撑坐起来,再抬眼看过去,裴峥已经垂手站立在窗边,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全然看不出冰冷与威胁,倒有一种虚假的如沐春风:“少爷,是想我用筷子喂您呢,还是用勺子?”
裴让选择现在跳楼。
“我自己来,自己来!”嘴上忙不迭选择生路,裴让暂时还想活着。
裴峥明摆着要捉弄他:“不行啊,少爷,您现在身体抱恙,我怎么能让您亲自下床吃饭呢?”
“哥,你饶了我吧……”若不是腿不方便,裴让得当场给裴峥跪一个。
“唉,你要脸皮厚点儿,这游戏才有意思。”裴峥还有些遗憾,“我搀你下床,这使得吧?”
使得使得,您正常了就行!
短短几分钟,裴让这心里七上八下,跟坐了趟过山车,不过好在这颠颠簸簸的,把他心里那点子不明所以的情绪给颠没了。
“谢谢哥。”他真情实感地说。
*
摔了腿的小朋友没法到处乱窜蹦哒,最后一天的旅程相对老实一点。
但依旧兴致勃勃。
裴峥都不知是该感叹年轻真好,还是感叹裴让心思单纯,旅游几天就跟上天了一样开心。
要真上天了那还得了。
也多亏他,裴峥都来不及疲倦,几乎马不停蹄逛景点吃美食,晚上八九点回酒店,十点洗漱完毕倒头就睡。
期间当然也有接到林守一的求助电话。
裴峥听了两句,如实告诉对方,我还在旅行,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以及不要指望我回去劝说你爸妈,我连你都劝不动,我还劝他们?
短短几句,保了他这几天的睡眠充足。
最后一天除了早上赶升旗,时间有些赶,剩下的行程都不着急。
他们慢悠悠地找了家广式茶楼吃早饭,再慢悠悠地坐车去雍和宫烧香请手串。
雍和宫财大气粗,进门就给每个香客发了一大把香。
裴峥本人不信这些,随意地将这把香点燃,全部插在了正殿门口。
裴让比他虔诚些,或者说到人家地盘上给人家面子,硬是照着别人烧香的办法,在每一个殿都敬了三支香。
裴峥就趁着他给每个殿的佛与菩萨们献香的空档,去了寺内的法物流通处挑选香灰琉璃的手串。
给姑母挑的素净些,给伯父挑的花哨些,他们俩姐弟的喜好天差地别。
裴峥随意给自己和严叔挑了两串,他们都不信这个,买来讨个彩头而已。
至于给裴让的,裴峥迷信了一把,选择了标识牌上说的可以保佑学业的棕白双色琉璃。
而祖母那边,裴峥选择请了枚弥勒佛的玉佩,到时候让姑母帮忙转交,就说是裴让的一片孝心。
她老人家至今认为裴让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家里其他人也没多事去做鉴定,所以就当裴让还是父亲的儿子吧。
至少给老人家一些宽慰。
反正只有他自己多事。
裴峥自嘲地笑笑,请人将手串和玉佩打包,刷卡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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