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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不行也得行, 我们可是先付了银子,签了契书的。你再琢磨琢磨,烧大缸要那么多柴火, 现在烧制小的你放少点不就是了?”


    陶土的配比是杨宗祖自己来的, 捏制大小是石小刀几个学着弄的。捏出自己想要的大小形状,就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刻字。


    好在这一次他们有了经验,刻字比之前要快上许多。但到了烧制这里, 杨宗祖又出现了问题。


    看着碎了一地,焦成一片的小土块,几人真的是欲哭无泪。


    “你们这个办法行不通,就不能做成一块大板, 把要写的东西弄在上面吗?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呀,你们刻的时候也好弄不是?”杨宗祖善意地劝道。


    “哎哟,你不懂,郡主就是要这样一个个的, 你还能比郡主聪明不成?”林小虎挥挥手道。


    石小刀则是小声解释到:“单个的方便我们以后取用, 一整版的要是错一个就都不能用了。杨大哥,你还是想想办法, 看能不能把它烧好吧?”


    “这样的不行那其他的呢,火大了不行那小点, 或者我们不要烧那么长的时间, 只要我们多多尝试, 总能找到合适的。”


    杨宗祖只想摇头拒绝, 但是没有办法, 他的钱和契书都在人家手里呢。自家媳妇还说了, 没有拿到工钱不准回家。


    在抗争无果的情况下,杨宗祖只能任劳任怨的听从石小刀等人指挥, 一次次的把烧制陶器的方法调换。


    “大缸用大火,小东西就小一点,可以烧短一点的时间。”杨宗祖呢喃着。


    不同的工匠坊在紧赶慢赶的去做府里要求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怀玉这边也没有闲下来,府里边稍微有点闯劲的人都被放了出去,不管是匠坊还是农庄,或者是开小铺子,府里的下人都出来了,只有老太太哪里没有怎么动。


    王怀玉也不是真的就窝在这个小县城里不动了,在看到林清风上任后,能在江先生等人的辅佐下把苍梧的事情扛起来,她就琢磨着要到岭南的其他地方去看看了。


    “郡主,你就放心的出去吧,县里的事情有林公子和江先生他们,府里的事情有我们呢。您现在出去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春香替她收拾着行李保证道。


    王怀玉看着府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院子里的两个小调皮鬼,心里确实是放不下。


    “要是怀瑾和怀瑜大一点便好了,这府里老的老小的小,剩下你们几个又都是娇娇儿,这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您忘了您这段时间练的府兵了,那可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用来护我们几个老弱妇孺还不成?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呀。”春香说着。


    在将军府里的人,别管男女老少,哪个不是学过两手的?尤其是还能从盛京跟到岭南的,要真是那弱不禁风的人,早就折在路上了。


    “那不一样。”现在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们呢。


    王怀玉心思微微动了下,正是因为有人盯着,自己离开了反倒让家里人安全些。或者来个请君入瓮也不是不行?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家人的安全最重要,王怀玉是万万不敢拿家里人的安全做赌的。尤其是老太太,一点惊也受不得。


    最后王怀玉离家了,第一站就是去的粤州,去看王父练兵练得如何。


    此次出门,是她来了岭南之后第一次离开苍梧到别地去,按理说来封地主到封地后,就该着手巡视封地的,王怀玉这已经算是很迟了。


    迟到得岭南的官员都以为她要蜗居苍梧,不提巡视这事了。


    王怀玉离开,就是把目光吸引到她身上来,府里一切照旧,但是家中老幼被送到了军营中。


    “怀玉想得周全了,这半年来比之前要老练许多,虽说有些钱花得不明白,但说不定有奇效。”老太太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风雨,花钱多少这事还没有计较过,只是看着孙女一人撑着那么大家子,外边还有那么多要钱的,多少有点心疼她。


    “母亲,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玉奴现在主意正着呢,有她在我们缺不了钱,你操劳一辈子了,现在也该歇歇了。”


    王定武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比半年前要精神些的老母亲,稍松了口气。


    “小章太医如何说?母亲身体可是好些了?粤州这边鲜味不错,盛京也难寻。母亲身体若是可以倒是可以多尝尝。”


    原本以为熬不过这个春天的老太太,撑着病体活到了秋天,但王定武还是不敢大意,只怕一个不注意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过他也知道,母亲的年纪到底大了,这段日子再如何好也不可能长得了,所以尽可能的能吃什么能喝什么,想做什么,王定武都想法子去做。


    “母亲不如就在这里住着,虽说条件比不上府里,但怀瑾怀瑜和儿子都在呢,等怀玉有空了便过来看你,这还能放心些。”


    他自己因为带兵不能时常回去,苍梧虽然好,但到底没有粤州繁华。要是说之前在粤州无权无势怕委屈了老太太,现在兵权在手里,倒是让人住在苍梧要好些。


    “那不行,我还得看着我的孙孙去,几个孩子在军营里也不是个事,这让手底下的兵怎么想?或是让我玉儿一个人在外边奔波,回到家连个亲人都没有?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得用,但在那就是个心安,让你们有个归处。”老太太半阖着眼气弱道。


    王定武想起奔波在外的女儿不再说话。


    而被家人惦记着的王怀玉,此时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


    “郡主,就算是要去巡查,我们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吧?您是这里的领主,光明正大的配齐郡主规仪,让他们三叩九拜的接见您不好嘛?”


    宋回芳看着她这一副改头换面的模样,颇有些嫌弃道:“我还没有见过当主子的避着下人的。”


    “你猜,要是我举着郡主的身份来巡查,他们是会向我哭穷呢还是会粉饰太平,把我当个三岁娃娃来哄?这一府二州十二个县,要是我自己都没有走过,岂不是任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怀玉看着一片片用竹条木板搭起来的房子,心里不太愉快。


    “这岭南是寸草不生,庄稼不长,还是人人皆懒汉?每年都要问朝廷要赈灾粮,”王怀玉提高了声音冷嘲道,“不过也对,看着这些百姓面黄肌瘦的模样,还有那遮羞都勉强的破布,百姓确实是过得苦。”


    娄明运听着她的话,再看一墙之隔里的雕梁画栋心中汗颜。


    “郡主这话,”他微微苦笑,“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情况,何苦呢?”


    “怎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不用管了?”王怀玉寒着声音“十二个县啊!不管是粤州还是桂州,竟然没有一个是好的,没有一个是能让百姓吃得饱饭的。”


    “百姓居无定所,天天挨饿。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倒是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旁边的小厮也鄙夷道。


    “岭南如此,有条件不好的缘故,但更多的我想还是当地的父母官不作为,要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任重而道远。”


    “郡主不正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娄明运微扬眉,“纵使再任重道远,总比没有人意识到的好。有郡主这一点星星之火,总有照亮岭南的一天。”


    王怀玉有些差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能说出这样恭维到话。


    娄明运面对她的疑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道:这个世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自己的家财散尽,只为百姓,有人能鞠躬尽瘁只为百姓。哪怕是他那些名声在外的嫡兄弟们,也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但王家人,王怀玉,做了什么,他这段时间来是有目共睹的。


    “得了,说这些做什么。岭南的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是些烂的,能拿出来顶用的巴掌都数得过来。”


    但岭南那么大,一两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人才啊,王怀玉现在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


    娄明运一时间也是无话。毕竟这大齐,能说会算还能识得几个字的,出身定然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人也多往世家里,往都城去。怎么会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呢?


    也就他们几个,傻不愣登的听了荣安这家伙忽悠。


    想起自己来的原因,娄明运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了王怀玉。


    “荣安啊,既然当初你能把我们从都城叫过来,想必也能把其他人从都城叫过来吧?”


    “若说人才,有什么比得上那些在家中郁郁不得志的庶子们呢?只要你发挥三分那忽悠我们的才能,还怕岭南没有人才吗?”


    “这倒不是不可行,”王怀玉摸了摸指尖,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要引得凤凰来,还得先种梧桐树。你们和那些人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和她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那些世家子们呢?人家又不是傻的。


    说起这梧桐树,娄明运把目光放到了旁边那个新开张的小小的纸铺里。


    “书香纸铺”


    “没想到郡主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竟然短短几月就把纸张做出来了。”有纸,有书,有先生便能教人读书识字开化民智了。


    “郡主把纸铺开到这里来,但是不怕被惦记。”


    榕县县令可是岭南知府的小舅子,说是同穿一条裤子都低估了他们。


    凡是在榕县做生意的,那个不被扒了一层皮?


    “知道什么叫钓鱼执法吗?”


    王怀玉瞬间变了脸色,然后静静地看向旁边的新开张的小店。


    娄明运不明所以,也静静地坐在这露天茶摊上和她一起看着。


    岭南已经进入了秋季,但四周仍是绿意盎然,天气也燥热得让人恨不得跳到水里来个凉快。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大街上出现了一顶锦缎做面,金丝楠木做架的轿子。


    八个穿着衙役服饰的壮汉正耀武扬威的抬着轿子在街上走着,旁边摆摊的小商贩,见到这一行人便如见了厉鬼一样,面如土色,手抖如筛糠。


    “这新开的店铺是没有给县太爷拜门礼吧?”茶摊老板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便宜的纸铺还是第一次见呢,应该趁开张的时候买一些的。”


    第52章


    “你还有那闲工夫在这说闲话, 要是让那群恶鬼听到,看我不打死你。还买些纸张,你也不看看你老张家有没有那个命, 干肖想这些个玩意。”


    茶摊老板娘一甩巾子, 抽得老板不敢再说话。


    另一边,轿子在众人避如蛇蝎下大摇大摆的停在了新开的纸坊前。


    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见到他们一来,店里的客人都纷纷离开, 心中一个激灵赶紧放下手里的算盘,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原来是贵客临门,不知道这位贵客可有什么想要的?小店刚开张,招待不周还望贵客见谅。”


    吴明生穿着极其不合身的长衫, 像一条蠕动的白蚕,一圈一圈的堆积着肥肉。勉强能看出来是个眼睛的地方,也只有一条缝。


    就这样,他还拿着一把水墨画的折扇, 摇头晃脑地将整个纸铺和连翘打量了一番, 最后将眼神色眯眯地定在她的胸脯上。


    “这书香纸铺的掌柜竟然如此年轻?”吴明生轻佻一笑,似乎是想要学那些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朝连翘抛了个眉眼, “既然知道是贵客,怎么还不用心招待?这就是你们书香纸铺做生意的样子?”


    看着对方这恶心的模样还有那抽筋似的模样, 连翘忍着胃里的翻滚强笑着招呼, “来人, 快给我们的贵客上最好的茶。”


    转头和吴明生继续道:“贵客别介意, 我们初来乍到的, 只有从江南带来的好茶叶招待客人了, 也不知道您喝不喝得习惯。”


    话虽怎么说,但是除了一杯热茶什么也没有。


    吴明生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热情下的敷衍, 当即一挥手将下人送来的热茶掀翻。


    “好你个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里戏耍你大爷我呢。”


    “来人啊,给我这个店给砸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大汉立即冲了上来,手里拿着的棍子都是现成的。


    一进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家具东西就是一顿猛砸。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连翘厉声吼道。


    虽然她知道这些东西最后是要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的,但是看着姐妹们的心血被这样糟蹋掉,心里还是疼直抽抽。


    “王法?哈,”吴明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大声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知不知道知府大人是谁?你竟然跟我说王法?我告诉你,在这榕县里我就是王法!”


    “给我砸,狠狠的砸,让这些人看清楚了,看谁以后还敢跟我作对,敢不交税费!”


    “来这里做生意,竟然不和主人家打声招呼,也不懂得交点孝敬,我告诉你这就是个小小的教训。要是三天内,还不把钱备齐,你这个店就等着关门吧。”


    说着哼了一声,然后带着人到了下一家。


    而原本还在旁边开着门的店家,见着这场面,也只能是欲哭无泪的去捧出钱匣子,依依不舍的将其交给对方。


    看到他这样识趣,吴明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手下人继续往下走。


    “郡主,那是连翘娘子?我们就这样让他欺负人?这个可是您的铺子,他一个县令的儿子就敢这样嚣张,再看这些店家的反应,绝对是个惯犯!你可不能轻饶了他。”


    小厮见着这一幕简直是要气炸了,要不是有王怀玉拦着,他都要上去和人家拼命。


    王怀玉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娄明运倒是明白她之前说的钓鱼执法是什么意思了。


    “郡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道。


    “榕县夹在钦防县和粤州府中间,要是把握在韦行向手里,钦防县太容易暴露了。还有漓江珠江,这样的航线不能握在他们的手里。”


    被抹掉的水迹,还是让用脚一步步丈量过的娄明运认出画的是什么。


    “位置确实是重要,但你能想到的,韦行向未必想不到。”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岭南的知府,在这里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


    “想到,也必须要拿到。其他的可以先暂时妥协,但是珠江漓江一线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王怀玉也是势在必得道。


    涉及漓江珠江一线的县有四个,除了已经到手的苍梧、钦防县,还有榕县和柳堡县。除了榕县是岭南难得的耕地多的大县,其他都是些穷山沟沟。


    在这些人的手里确实也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不过有的人就是那么恶心,哪怕他拿着没有用,也必须握在手里不给你。


    连翘这时也不哭天抹地了,看着吴明生这些人走远,当即就带着手下人呼啦啦的往县衙去。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说吴明生的罪行。


    不同于那些哭哭啼啼的模样,而是很有条例地将事情说出个一二三来。让人听了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不用连翘来说,这榕县的人哪一个不知道吴家人干的好事?但又能如何,他们没权没势,只能忍着受着。


    这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样干,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跟在后面去看了。


    队伍越来越壮大,王怀玉等人也混迹其中,随着人群一起到县衙去。


    若是有人见过苍梧县罗家落马的场景,就会发现这一幕有多么的相似。


    吴本源在听到手下人汇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敢置信地让他们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有人来县衙状告明生带着衙役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确实,领头的还是一个女子。属下已经差人去调查过了,说是一个新开张的纸铺老板,刚刚才被大公子砸了店,然后就带着人往县衙来告状了。”


    吴本源眉头皱起,捋了捋那所剩不多的胡子心生不好的预感。


    事实上,能被一府之主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吴本源并不是一个草包,他很敏锐的发现其中必定有蹊跷。


    “纸铺,还是最近才开张的。”他呢喃了一句,转头阴沉沉地看向下属,“我不是让你们看着点公子,让他们最近收敛一点吗?竟然还敢这样肆无忌惮!”


    苍梧县的罗家血可还没有干呢,这群蠢货就嫌自己活得太安逸了?


    “开堂,迎接客人。桂子,你立马给知府大人去信,务必把这书香纸铺的来历查清楚。”


    说着,便一撩官袍,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大步往前厅去。


    公堂上,连翘早就准备好了,与她同行的当然不止是书香纸铺的人,还有一群当地的商户,他们将一箱箱的账本抬了上来,就这样堆在县衙门口。


    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尤其是以前那些自己收了“税”还不毕恭毕敬的熟面孔,吴本源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众位老板都是我们县有头有脸的商户,这些要做什么?可是有什么冤屈公道要说?”一上来,吴本源就盯着他们意味深长道,“有什么我们不能坐下来谈,要如此兴师动众呢?大家在这里都是有家室的人,若是让家里人看到影响也不好不是。”


    “这家伙是在明晃晃的威胁吧?”娄明运笑道,“我倒是不知道郡何时找的人,竟然能将这些商户给聚起来。”


    榕县不同于苍梧,吴本源也不同于罗松。吴家虽然仗着韦知府在榕县作威作福,但是他们只拿钱,只在税收上动手脚,从来不伤人性命也不允许出人命。


    至于别人是否因为高昂的税收而倾家荡产,卖儿卖女,是否又有人默认允许外人来榕县买卖人口,那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了。


    “商,讲的就是利益,只要利益给够了自然会为你办事。”


    虽然王怀玉不想要这样说,但商人逐利不是说说而已。这些人是受欺压的,同时也是欺压别人的人。只能说,相比于吴家这些人要好一些,起码不碰那些伤天害理的生意。


    娄明运了然的点了点头,忽然听到大堂传来惊堂木的声音,便禁了声。


    “女户王连翘,你说你状告榕县吴明生,也就是本官的犬子,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你可有证据?”


    “民妇店里东西已经损坏,街上的百姓皆可作证,还有店里的脚印、贵公子衣衫留下的味道、衙役们棍棒挥打的痕迹,全都还原本不动的保持在店里。大人若是不信,不如派人去核实?”


    连翘不亢不卑道:“民妇虽然只是一个从黎王府出来来的奴婢,千里迢迢道这里来做生意,但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奴婢夫家也算是在王爷面前露过脸,若是大人不给交代,奴婢就是豁出去也要讨个公道的。”


    娄明运这下是看不明白了,疑惑的眼神投向身边的人。


    这不是你家的丫鬟吗?怎么就和黎王府扯上关系了?


    王怀玉没有说话,这不过是她离开都城前做善事结下的善果而已。


    吴本源此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原本还以为是苍梧那边的人过来找事情,没有想到竟然还扯出了一个黎王府。


    这位黎王可不是荣安郡主这样空有名头而已,人家是实打实的王爷,坐拥一半江南的封地,每年的收入可是让皇帝都眼红的人。


    这黎王府里的管家,便是知府见了也礼让三分,更何况他这种芝麻小官。


    别管对方说的真是假,吴本源不敢再放松警惕了,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一脸正气道:“王掌柜尽管放心,不管是谁,只要在本官管辖范围内做出了有违大齐律例的事,本官一律严惩不贷!”


    “来人,随王掌柜去看看店里损失是否如实,责令吴明生三倍偿还!”


    “大人,小民有事要告!”


    “大人,小民也有事要告!”


    “大人,小民也有事要告!”


    第53章


    一连串的本地商家站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着的是这几十年来吴家在榕县收受贿赂的罪证。


    但,贪污也好,欺压百姓也罢, 除了能看到罗家大少爷的身影, 其他人尤其是罗本源自己根本没有出现过。


    听着堂上各位商家的控诉,罗本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各位,是说罗明生带着县衙衙役如此横行霸道?吴明生虽然是本官的儿子, 但本官绝不是徇私枉法之人!”


    “来人啊,去把这个逆子带来给各位一个交代!”


    说着就下令让手下人去将吴明生抓来。


    旁边的官差十分适宜的窃窃私语起来。


    “我早就看吴大公子不顺眼了,咱们大人勤勤恳恳的为民办事,他倒是不停的败坏大人名声。这下大人总算是知道了。早知道大人这样大公无私, 我就早早把这个事情上报了。”


    “就是就是,咱们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怎么会作出这样的事情,这个大公子一向不听话, 仗着大人的身份到处为非作歹, 要不是顾念大人,咱们早早就把他抓进去了。现在看王五他们几个狗腿子还得意不得意。”


    “这吴家的风评, 倒是有意思得很。”娄明运一言道。


    “这要么就是装的,要么吴明生就是抱来的, 不然那个做爹的会那么狠心把自己儿子推出来。”小厮在旁边笃定道。


    这还真不一定, 人家说虎毒不食子, 但若是有更喜欢的儿子呢?


    时人都讲究血缘讲究嫡长, 据她所知, 吴明生就是嫡长。如果吴明生自己站出来说顶锅呢?那是不是吴本源就是清清白白的好官, 是自己管教不力才造成儿子的罪行?倒时候只要把吴明生拉出来,就能换回吴本源, 于他们而言就是不痛不痒。


    事态正如他们所料,吴明生被带回来的时候还嚷嚷着要把他们这些人都砍了,给他们一个好看,但在看到吴本源的眼色后,立马又改变了口风。


    “我爹作为县太爷,那么辛苦的治理榕县,衙门都穷的叮当作响,整日不是拿家里的钱财贴补衙役差费,就是救济穷苦百姓,要不是有我在去把你们这些奸商的税收收过来,这破衙门早就烂掉了,还想着有钱给你们发?”


    如此熟练的颠倒黑白,让一向自认为见识广多的娄明运都不由感慨:“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这样的话他竟然也说得出口。”


    王怀玉也是无言以对。


    旁观的百姓更是想不到他竟然能如此语出惊人。


    他们想要反驳,想说要是没有县太爷的纵容,没有这个当爹的撑腰,他吴明生敢这样做吗?


    但是嘴巴张了又张,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吴本源干过什么坏事,找不到他的任何把柄。反而就像吴明生说的那样,他还做过不少好事。


    “来之前就知道他不好对付,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这般。”


    “看来从吴明生这里下手是不可能的了。”


    娄明运和王怀玉小声的交谈着,另一边的案子也有了结果。


    吴明生因为仗势欺人,搜刮百姓,扰乱县里营商秩序,被判处十年监禁并将家中财产归还给所有商户。


    至于家中财产剩余多少,那就和官府无关了。他们只负责抄家,将抄家得到的钱财归还给商户,至于够不够,给多少,给谁,怎么分,吴本源不说他们就一概不管。


    而吴明生所说的,把钱用到了县衙里,那些钱是不可能吐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谁有证据,谁能证明官府拿了这些赃款呢?


    纸铺后院里,衙门上声援连翘的五个商户齐聚在此,抱着热腾腾的好茶,面色都不好看。


    “娄老板,我们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桂平茶顿了顿道,“但是根本没有伤到吴本源一根毫毛。这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是啊,您是大老板,大不了不要这榕县的生意换个地方照样风生水起,可我们这些都是扎根在榕县的人,日后若是等吴本源缓过来,我们几个可活不下去。您不能这样做人,得给我们条活路啊。”


    “各位在担心什么,钱已经给到各位,若是想要另谋出路也不是难事。若是还信我娄某人说的,那就再等等。”


    “他吴本源手里究竟干不干净,做没做过亏心事大家难道不清楚吗?”


    “就是清楚,所以才担心。这么些年我们都知道他暗地里做有违大齐律法的事,但从来没有人能找到过证据,更何况他上面还有人,我们不过是一小小的商户,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奈人家何啊。”


    “哎!”


    其余几人也是连连叹气。


    在榕县受压迫的人不知多少,尤其是他们这些大商户。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把他拉下马,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这次砍了一个他在外面的臂膀,下一次呢?如果没有了这个儿子,那以后明面上的龌龊事谁来干?”


    王怀玉斟了一杯茶,慢条细理道:“外面本来就不指望这样简单的官司能把他扳倒。若是他就这样容易被扳倒,那榕县也不会苦吴家久矣。”


    几个商家面面相觑,这话确实不假,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徐徐图之。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就忘了一开始的计划,变得急躁了。


    “唉,确实是我们着急了些。但吴本源这人狡猾得很,要是不能对他一击毙命,让他反应过来,我们怕是更难有胜算。”


    “是呀,我们和他打交道得多,吃过的亏更是数不胜数,是在是怕了才这般。您几位是大人物,要是有什么法子或者底牌最好也透透底,让我们安安心也好啊。”


    娄明运看了一言王怀玉,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思索了一下道,“我们手里有吴本源和州府来往的账本,也有他克扣运往国库税粮的证据,如果往上面呈送,便是知府也保不了他吴家的性命。”


    几个商户都震惊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


    既然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不早早的往上面报?还在这里跟他们玩什么溜猫逗狗?


    娄明运接受他们眼神的拷问,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们想要一个完整的榕县,想要一个生机勃勃的榕县。如果直接往上送,榕县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官员被扯出,这样一下来,榕县怕是三五年都恢复不了。”


    王怀玉他们想得更远,毕竟手里真的缺人,读书识字的,能打会算的,要是那三分之二的人被拔掉,他们也找不到人再来填补上去。


    但如果让朝廷或者知府再另外派选人过来,还不如留着他们在这里慢慢整治呢。


    手里握着足以和人谈判的东西,天一黑吴家宅子就来了几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吴大人。”


    娄明运站在灯笼下,昏黄的灯光将人照得明明灭灭,有一瞬间,吴本源以为自己看到了来索命的厉鬼。


    “娄老板。”


    吴本源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之前就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


    思及白天衙门上的那一场官司,他直觉和眼前这个人有关。


    “吴大人打扰了,”娄明运颇为礼貌地颔首,从袖筒里拿出一纸文书递给他,“这是娄某想让吴大人看的东西,如果吴大人感兴趣的话,就请同娄某到对面的茶楼坐一坐?”


    虽是询问,但语气里充满了笃定。


    吴本源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粗略一看就变了脸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我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大人跟我走一趟自然会知晓。”


    自己的命脉捏在他人的手里,吴本源再抗拒也不得不跟他走。


    两人一个步履悠闲,一个脚步踉跄,一前一后进了那间榕县最大的茶楼。


    顶层临窗雅座上,王怀玉见着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便知道榕县的事情今晚能解决了。


    这间茶楼吴本源不陌生,毕竟自己就常来这里谈生意,不知道榕县多少商户的性命就是在这里被决定的。


    这次换做他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不适从。


    不安地走上楼梯,在进入雅间看见里头坐着的人那一瞬间,吴本源竟惊得连路都忘了走。


    荣安郡主!


    虽然只是远远一观,但吴本源早就把这个岭南名义上的主子记在了脑子里。


    而今天的事实也证明,这个郡主并不是个绣花草包万事不管。


    能拿得出那一份东西,还有姓娄的这样的人辅助,所图甚大!


    吴本源在认出王怀玉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他们岭南的官员要栽在这个女人的手上了。他们把目光都放在了领兵的王定武身上,忽视了这个花瓶似的女人。


    “臣榕县县令吴本源见过荣安郡主!”


    不管内心多惊涛骇浪,反应过来的吴本源立马按照规矩给王怀玉行了大礼。


    标准优雅的动作,任京都的礼官来了也挑不出毛病来。


    “吴大人倒是讲究。”王怀玉赞道。


    “郡主过奖,这是下官的本分。”吴本源打起激灵回答。


    “本分?若是吴县令在对下对百姓也这样本分就好了。”王怀玉叹道。


    吴本源当即跪下请罪,“臣惶恐!还望郡主恕罪。”


    “恕罪?大王村那九十八条人命能恕你的罪吗?还是榕县一百九十二户商户能恕你罪?亦是水流湾的三十八户村民能恕你的罪?”


    王怀玉面色冷峻,恨不得拿茶杯把这个狗东西砸到脑浆崩开。


    吴本源无可辩驳,也不想辩驳。


    从娄明运拿出那一份死亡名单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但,从做下这些事情那天起,他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不可能有好下场了。


    第54章


    吴本源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但也不是存粹的坏人,从那一份留存的死亡名单里,还有若干的幸存者, 甚至将不少人家的稚子抱回自己家养也可以看得出来。


    王怀玉和娄明运都很难去评判他行为, 但他所作下的孽也是实打实的,他们没有资格去说什么。


    “我就知道有这一天,提心吊胆了那么多年, 今天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像是释然了什么,吴本源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有些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叠叠罪证, 眼神复杂。


    “我有预想过会被朝廷的人发现,但怎么也想不到,是会被应该如我孩子般大的姑娘发现。还能在韦行向的眼皮子底下找到这里来。”


    “果然是天才出少年呀。”


    王怀玉两人对视一眼,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他和韦知府并不如表面上那样要好。这里头或许还大有故事。


    “你们应该知道, 我吴家三代以前还是韦家的长工, 到了我爹那一代才有幸脱离了主家自立门户,但那时我父辈也只是商户, 暗地里也是韦家的钱袋子。”


    “直到下官出世,先皇也颁布了一些利好商户的律令, 下官才有幸读书识字谋得一官半职。”


    “但这官职来得容易, 代价却不低——”


    说到这里, 吴本源的眼里闪过惆怅、怀念、怨恨各种复杂的情绪。


    王怀玉两人静静的听着不说话, 只见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又继续道:“韦家在岭南经营许久, 当我还满心抱负想要做出一番天地的时候, 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是人家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韦家要的不是岭南的军队,也不是穷得叮当响的财权税收。而是在这一方之地做皇帝。上瞒朝廷下欺百姓, 还与越国交往甚密。”


    “而我吴家因为出身,早就和韦家脱离不开,我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所做的事情不管我做不做都会有人去做。当我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不,或者说从我生为吴家人起,就注定了我的命运。”


    被韦家吸干血肉的命运,注定是棋子的命运。


    王怀玉听得有点震惊,娄明运到最后反而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世家里供养的那一套嘛。小世家甚至于旁支为了依附大世家,不得不受人摆布,家中的资源财产甚至杰出灵秀的孩子都要送到大世家中去,用以交换利益。


    久而久之,这些小世家和旁支,就成了大世家的供血器,世世代代都打上了他们的烙印。


    没有想到韦家一个边疆地区的三流世家也搞出这一套,甚至将其运用到官场上来,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你是说韦家,不,岭南官场还和越国有牵连?”王怀玉脸色越发不好。


    越国是个三寸小国,实力和大齐相比确实是没得比。每逢朝贡的时候也都装得跟孙子一样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狼子野心。


    但王怀玉对这些太敏感太在意了,甚至超过了世家的问题。


    “郡主,你应该知道世家并不在意皇位上坐的是什么人,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世家能否得到足够的利益。如果换个皇帝哪怕非我族类,但只要利益足够,相信他们也会全力推举的。”吴本源咯咯笑着。


    娄明运无可言语,王怀玉更是无话可说。


    见到他们两个都沉默了,吴本源又继续爆料道,“二位能找到这里,相信也是有些能力的,比我以往见到的什么钦差都要厉害。当然,也可能是你们比较正直,不被韦家所惑。但实话说,你们想要扳倒韦家还差了点。”


    说到这里,吴本源眼里有不甘有无奈还有郁闷。


    “吴家大公子是你和韦家女的?”娄明运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吴本源一愣,点了点头。


    “那想必吴家还有别的子嗣吧?和韦家毫不相干的,可能还有些出息的?”


    吴本源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娄明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想吴家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的命运,你想要自己的子孙后代脱离韦家,为自己挣应该自由。那必定就会留有后手,而我们能查到这里,显然就是你期待的时机,不知道吴大人是还有什么顾虑?”


    断尾求生,用自己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肮脏为后代换一个好出路嘛。这在世家的争斗中从来都不少见,就是不知道吴家手里有什么样的证据,又对他们有什么样的要求才能一起合作。


    吴本源被说中了心事,仅恍惚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感慨地看着不太说话的王怀玉道,“郡主能有这样的谋士实在是福气。”


    王怀玉赞同地点点头,有他们确实是她的福气。


    “但想要扳倒韦家这还远远不够,这些年就我所知的,韦家部曲早就超过一万了,且装备精良,配置的东西就是军队也比不上,真正的以一敌百。这才是韦家能在岭南无往不利的真正原因。”


    一万装备精良的部曲?


    两人惊异,他们查到这个地步了竟然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韦家的部曲竟然藏得那么深?


    吴本源说着又笑了下,“说不定我们谈话的内容,也早就被人传了出去。二位想要在我手里拿到东西,想要扳倒韦家还是拿出点实际的来吧。”


    吴本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但王怀玉两人也能理解。


    选择合作伙伴确实是该考察一下能力。


    “吴大人,你要知道以你的罪行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哪怕这是迫不得已是为了韦家,你们也不可能是清清白白的。”王怀玉提醒道。


    “我知道,如果能看到韦家倒塌还我吴家自由,我吴本源自愿在榕县百姓,在那二百九十七户受害人家前自杀谢罪。就是不知道郡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要是能看到这一天,吴本源觉得他就是死也死得其所,死得情愿。


    “既然这样,那就请吴大人看一下这个东西吧。”王怀玉将王定武给她的一半兵符拿出,“岭南海军经过我父亲的训练,早已非吴下阿蒙。吴大人要是心里没底,不如派人去看一眼再做决定。”


    “我相信韦家的部曲很厉害,但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军队的对手。更何况岭南还有驻军十万,这些人有一半分离在外呢。”


    三万在王父手里,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也算是勉强能看。但要和精心装备训练多年的部曲比起来,应该还差一些,若是能再实战锻炼一下,王怀玉有把握他们能更进一步。


    “那郡主可知道岭南有多少寨子有多少土匪?他们又有多少和韦家有勾结?”吴本源笑着摇摇头道。


    一瞬间,王怀玉就想明白了。


    “韦家的部曲藏在土匪里!不,有些寨子应该都是他们占地为营的吧?怪不得我们的人没有察觉。”


    吴本源没有想到她竟然那么敏锐,但也点了点了头。


    “这些人了解岭南就想了解自己的家一样,那怕王将军在北方战无不胜,来到了这岭南,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若是郡主你过个三五年,等王将军彻底领了岭南的兵,把岭南熟悉了再来和我说,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王怀玉笑而不语,她爹确实是不擅长在岭南作战,但是她擅长啊,而且还是总结了前人经验的那种擅长。就连现在岭南军的训练方式也是按照她交的方式来练的,她还真不信比不上一支私人军队。


    “多说无益,吴大人不如找个时间随我到军营一观?”


    见王怀玉信誓旦旦,吴本源也有些好奇了。思索了一下便点头同意。


    带入军营自然是不可能的,正好王父拉了人到海边训练,王怀玉两人便吴本源蒙上了眼,连夜带到了海边。


    三人蹲守在岸边不远处的山头,看着下面焕然一新的领南军,王怀玉眼里闪过满意,娄明运有些意外,吴本源则是满满的震惊。


    每年知府朝会的时候,领南军就要出来演示,再加上一年一换的兵,来来回回的吴本源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些领南军。


    但不管是哪个县哪个将领手下,一个个都跟街上的混混一样,吊儿郎当瘦不拉几的哪有一点当兵的样子。


    但眼前的这群人,要是王怀玉不说,吴本源还以为是从北边战场上下来的人。


    一个个不但孔武有力眼神坚定,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煞气,比杀人的土匪还要让人害怕。


    “不过短短几个月,领南军竟然能变成这样。王将军不愧时大将军呀。”吴本源感慨。


    “如此,吴大人放心了吗?”娄明运问。


    吴本源点点头,第二天回去后,王怀玉就听到了吴本源被调往梅县的府令,而榕县的县令也没有人接手,直到从府城送来了一份信,新上任的县令才从京都出发。


    “此次来接手榕县的,是我家学里的同窗梅海川,他这是梅家的庶子,读书算是不错,之前在娄家的嫡三公子身边当差。为人谨慎又能干,还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榕县交给他,郡主大可放心。”


    “你找来的人自然放心。”榕县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王怀玉也松了一口气,“等他理顺了榕县,岭南从海口到内地的水路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道路通畅,郡主的计划也可以开始着手了,现在就等着看产业能否顺利出产,若是情况良好,预计明年便能往江南和京都送上一批了。”


    王怀玉颔首。


    交通搞定,那就剩下产品了。希望郡主府的那些小伙子小姑娘们能加把劲,早点把东西做出来。


    第55章


    在手工产品出来前, 岭南还有自己不可替代的商品可以销向江南京都等地。


    “你们这些衰仔,动作干脆点快点啊,好不容易来了个大老板, 要是被你们给耽误了, 全村可都饶不了你们。”


    纵通岭南的水路,其中最重要的一头就是钦港县的海口。


    钦港县海口的大湾村,现在还是个小渔村, 破烂得连官府那些贪官都不想要踏足,每年除了收税的时候来,其余人影都见不着。更不要说遇上海盗,浪人, 能指望他们来救百姓了。


    刘大成是大湾村土生土长的人,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搁外边的村子里早就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但在大湾村还是光棍一个。


    和他一样的年轻人还有很多,都是因为村子穷得叮当响, 娶不上媳妇也养不起孩子。


    说话的是他的三太爷, 也是村里的族老,今年六十三了, 瘦瘦小小的一个人,黑黢黢的皮肤, 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用布条扎着, 一个眼神过去, 几个青壮年都不敢再吱声。


    “三太爷, ”刘大成用力的拖着网, 年过三十载的渔船被拉得摇摇晃晃, 可见这收获不少。但刘大成并不见多少喜悦,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 “您老人家就是病急乱投医,啥人都信。”


    “以前又不是没有人来过,哪个不是压价挑拣的,一筐上好的大青蟹只给三十文钱,这个来的什么老板给出那么高的价,天上真的有掉馅饼的事?”


    “这怕不是憋着什么坏水在等着我们。”


    这不怪刘大成这样想,主要是以往来的商户就干过这样的事,最后不但没有拿到钱,反而要拿家里孩子去抵债,这实在是让刘大成不得不怕。


    “这次不同,人家王老板就是拿着银子来的,也不签啥契书,就是拿着东西去称斤换钱。”三太爷砸吧了一下嘴道。


    “希望是吧,不然家里要没米下锅了。猫仔才三个月,他娘就没奶了。”另一个男人愁道。


    说着,船上的人都愁眉苦脸起来。


    男人们沉默不语,只是太阳底下的汗水又多了些。


    王怀玉站在大湾村村口,身边有三个戴着草帽,拼命的扇着大蒲扇。旁边还有几个筐子,斯斯冒着冷气,再远一些是好几辆敞着的马车。


    “主子,你说你有这么好的法子能找到那么多冰块,应该早早就用起来才是,何苦等到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拿冰块出去卖,咱们也能大赚一笔啊。”


    岭南的夏天难捱得很,再加上往上几个州府都是靠着年边,一年到头来都没有个结冰的时候,想要用冰就只能花大价钱从北方运来。


    但他家主子不知道是神仙还是咋滴,那冰就跟地上的水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一化了就拿出来。


    要不是这次说要做海里这些东西的生意,他还不晓得自家主子有那么大的能量呢。


    王怀玉是忙昏了头,这些小细节的东西确实是想不太起来,也还是拿下榕县,水路畅通后才想起的。


    “现在也不晚,正好九十月鱼虾肥美的时候,现在运出去也还能赶得上赚一笔。”王怀玉有些讪讪道。


    朱镇前摇摇头无语,他是将军府名下铺子的掌柜,以前负责卖些海货鱼干啥的,在京都那地方赚不来什么大钱,但每年都能给府里一笔钱。听说主家全都要迁到岭南来,他也过来看看,正好可以进一些货回去。


    原本只是打算来挑一些干货,没有想到自家主子打上了新鲜海货的主意,若是真的能成,这放在京都怕是头一家。


    “用海盐兑水能做出和这些海货生活一样的海水,再加上有冰块在一旁降温,海货活着的时间能延长不少,但从岭南到京都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京都还想要养上一段时间怕是难。”朱镇前掰着手指头算道。


    “我们要是能吧路程再缩短一点就好了,到时候买上一些大瓷缸放在铺子里,把生猛的海货放进去,怕是整个京都的富贵人家都要来和我们采买。那可不知道能挣多少钱。”


    “你的想法确实不错,”王怀玉肯定道,“这个也不是不行,只要咱们细心一点再找找办法应该不难。”


    “京都的铺子就交给你了,往返的商队我会派人去护着的,你碰上什么好的能赚钱的就只管去采买,别千里迢迢来一样岭南,赚的还不够你们吃饭。”


    她知道要把岭南的东西卖出去,不能只指望外面的商队,自己还得先带头,要让别人看到有利益可图了,才能带动岭南的商业发展。


    现在岭南只有木材、药材和海鲜算是比较出名的,但木材和药材川蜀地区和东北地区都有,海鲜上江南沿海的那一带也不缺。他们想要打出名声来还真是有点难度。


    不过万事开头难,什么都得先干了再说。


    “明白,主子你就放心吧,我走这一趟肯定让外边的人知道岭南的不同,一定给您再多带些商队来。”


    主仆几个说着话,就看见不远处的渔船渐渐靠了岸。


    一个个的箩筐挑在男人们的肩头上,由远及近,几人也都止住了话头,把视线都放到他们身上。


    “哎哟三太爷,这次出海收获不错呀,瞧着大枪鱼能有三十来斤吧?”朱镇前看向箩筐,有些惊异地开口,“还有海蜇和青蟹呢,你们这次东西还真多。”


    一共是十六担子的东西,被男人们挑到了村口,每一个框都有膝盖那么高,里边满满当当的装着海货,一个个的张牙舞爪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王老板你看,这些都是最好最新鲜的东西,有章鱼、墨鱼、青蟹、明虾……都是最肥美最鲜活的。我们取网的时候都把网割烂了,也不敢把他们弄掉一片鳞一条腿。”三太爷搓着手,有些局促地把东西往前推了推。


    王怀玉吃过也见过很多海鲜,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当即招了招手道,“你们赶紧称一下,把东西放进水里,算钱给他们。”


    说着,朱镇前就带着几个伙计拿着称上来,挨个去给他海鲜称重。


    一个人称重,一个人记账,还有一个在旁边接着将称过的东西放进旁边的水缸里。


    “三百二十三斤大闸蟹,两百六十斤大枪鱼,还有墨鱼三条……一共是一百八十二两散钱银子,太爷,您老人家数数对不对?”


    伙计称重完,朱镇前立马就掏出了银子递给他们。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几个人都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太爷,这真的是银子?我们出去这一趟就赚了一百多两?”刘大成颤抖着声音问道。


    “唉,没错没错,多谢王老板。”三太爷也抖着手接过,眼里的泪花隐约可见。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将银子拢到袖子里,感激地冲王怀玉几个道,“王老板还要啥海货尽管说,只要是海里有的,我们都给您弄出来。”


    “这个倒是可以,听说你们村没有多少耕地,全村的人都靠出海打渔为生?正好我们想要做个海货的生意,要是以后你们打着海货了,那些上乘的东西送到我们这里来就好了。”


    “至于价钱嘛,我们收购的都比市场上多一文钱一斤怎么样?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有多少就拿多少来,拿来了就跟今天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怀玉说着了,听得大湾村的几个人都乐开了花,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那我们不用签订啥契书的?”刘大成谨慎地问道。


    “不需要,你们拿东西来我们给钱就行了。这出海打渔又不是什么稳定的事,有时天不好也不能让你们强出去啊,不然出事岂不是罪过?”王怀玉摇头道。


    她又不是单纯的为了赚钱,只是给这个渔村带来点商机,可不是要人把命搭上的。


    听她这样说,渔民们都感动不已。


    三太爷领着钱,心情十分好的帮着商队把东西抬上车,然后还护送了一段距离才返回村里。


    一回到村就立马叫村里人到祠堂里去。


    “来,成仔你把今天这个事和村里人说说,咱们村以后好的海货就留着给王老板了。”


    刘大成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银子,激动地摊开给大家看。


    “这是今天我们出海挣的,卖给了一个据说从京都来的老板。他说以后咱们村的海货他都收,不过品质要求高些。银子都是当场结清,每旬来收一次东西,要是有留不住的晒成干货也可以。总之只要东西好他们就收,无论什么都是街上的贵一文钱一斤。”


    刘大成分了八两三钱,是刘家七六口一年的嚼用。村民们看着他手里的钱都羡慕不已。


    听到他这样说,都七嘴八舌地问起了三太爷。


    “大成仔说的可是真的?我家里还有月前晒的大带鱼,可是也能拿去买?我男人今天也出海了,逮了好几个大青蟹呢,他们现在还要不要了,我现在就拿过去。”


    “我家也有,我家也有,还有抹了不少盐的咸鱼,听说山里边的人可喜欢这种鱼了,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呀?”


    村里人的口水几乎要把三太爷淹没,但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一个个的回答着,还答应跟人家到家里去看,自己亲自去把关。


    要是自己觉得东西好的,就让村里人好好存着,等下一次商队来就拿出去卖,要是品质不好的,他就让人家自己拿去街上买或者吃掉,反正就是不给拿到商队那去滥竽充数。


    商队走了,王怀玉却还没有走,听着村里的动静也欣慰地笑了笑。


    第56章


    沿水路下来的县村王怀玉都拿到了手,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韦向行才惊觉他们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


    “王家父女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做的事情看起来八杆子打不着, 但却把漓江珠江水路拿到了手, 我们真是疏忽大意了!”


    韦向行看着属下报上来的事情,面前摊开的舆图上赫然是王怀玉换上了自己人手的县村,连起来就是纵贯岭南南北的水路。


    吴本源也在其中, 这个消息还是他提醒的韦向行,这才让他丢了榕县而不至于被放弃。


    “虽然说这水路重要,但我们向来和朝廷关系微妙,除了每年指望上边发点赈灾款, 您偶尔回去述职外,这水路着实没有多大的用处。”


    “岭南小道千千万万,那些药贩子商户为了避开那点子税收,不知道多少个往那山林里钻。更何况沿河一待水患一年比一年重, 每年来述职的几个县村官不都是哭丧着要您给钱赈灾吗?”


    “就拿去年来说, 沿河两岸近千人丧生在洪灾里,还有近千户人田地被淹, 那些个县官可是做得苦不堪言,您也天天为这个事情发愁。如今有人来接手, 那不是正好吗?”


    “日后再和朝廷述职, 大人您就可以说这些是郡主委派的, 你作为地方知府也不好过问, 有什么让咱们这位郡主去和陛下说就是了。”


    吴本源喝了一口茶, 慢条斯理地说完, 其他人都若有所思地相看了一眼。唯有上座的人皱着眉头,似乎对他的说法不甚满意。


    “事情再多, 那也是我们自己手里的。若是把它让出去了,焉知王家不会得寸进尺?更何况我们还有货船要走。往年在自己的手里可以大行方便,若是在王家人的手里,那就不好说了。”


    能坐到知府位置的人自然不是什么蠢货,不可能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


    韦向行看了他一眼,似有所值。


    吴本源捧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皮不自觉的垂下一半。


    “这倒是,咱们这些东西不是说见不得人,只是怕咱们的大将军见不得。”


    岭南的矿产,不只是王怀玉这个后来者知道,这些人也藏着不少,可谓是除了朝廷,大家都心里有数。


    还有一些和外国来往的东西,那是大齐严禁买卖的。若是让王家父女知道了,那他们都会有麻烦。


    想要对方对自己的事情打开方便之门,有什么比得上把对方拉入自己阵营更方便呢?


    “我们的郡主来这里那么久,各位还没有去拜见过,实在是失礼。”


    “年末需要述职,各位也该准备年礼孝敬我们的郡主了。”


    “明白,我们这就去备上。”


    王怀玉离开了大湾村,自己沿着水路往上转了一圈,才施施然到王父的军营里。


    “玉奴不是说要到这里来观摩观摩,看我们把她的兵练得怎么样吗,怎么那么久了还不见动静,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王定武琢磨着时间,有些疑惑地问自己的搭档。


    王松也不解地摇摇头,自从进了军营,他就只管军营里的事情,平时有什么都是从外边传来的,不需要他另外去做打听收集信息的事。


    还有郡主的行踪除了她身边人知道,他们这些老家伙怎么知道哦?


    王定武不是很习惯地摸了摸自己修理过的胡子,“这些崽子们上进了不少,玉奴来看见肯定会满意的。也算是没有白吃她那么多粮食。”


    王定武还不知道,他引以为豪的兵此时正在森林里被人打得晕头转向。


    “不是啊队长,能把我们的战术摸得那么透,就跟我们队伍里出了叛徒似的,我们还没有动作呢对方就知道我们要干啥了。”


    “咱这比赛大大小小的也十好几次了,那一次被人打得那么惨,咱们现在还摸不到对方的尾巴呢,真的是见鬼了。”柱子呸呸地把嘴巴里的酸刺泡吐掉,一脸郁闷地看着好无动静的丛林。


    雷三石也顶着一个鸡窝头,两眼乌青地盯着前边,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他们从海里到山里练了那么久,每次比赛不是第一也是并列第一,根本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要说被对方当猴子一样耍了。


    是的,在被对方溜了三天后,雷三石终于后知后觉对方不是营里的任何一支队伍,也不是为了跟他们抢头名,就是纯粹的想要逗他们。


    但偏偏的,他们不说把对方找出来打一顿了,连人家的踪迹都摸不着!


    这可让雷三石一队恨得不行。


    “还有脸说,十个人都找不到对方一根毛,我们吃了将军那么多东西都白吃了。”铁蛋哭丧着脸道,“还想要再吃个猪头咧,我们不被揍成猪头就不错了。”


    “不行,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了,被人耍得团团转,被其它小队知道了还不一定被笑成什么样呢。”其它队员也是憋屈地附和着。


    雷三石则还有点理智,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问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将军手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批能人了?要是有这样厉害的人,当初训练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还是说这些是传说中的隐士?”


    “早就听说大世家有专门的侍卫,一个个来无影去无踪都厉害得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队伍里的人都燃起了斗志。


    “咱们这还能和什么隐士比呢?要真是这样,我们挨打得也不算冤吧?毕竟人家可是从娘胎就开始练的,我们这才哪到哪啊,哎哟,老大你打我干嘛。”


    铁蛋冷不丁被敲了下脑袋,一脸懵的看着大家。


    “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长别人志气的,从娘胎起练又怎么样,咱们又不差啥。”王三狗嘚瑟道,“将军不也说我们有天赋吗,这才练几个月山里的土匪就不是我们的对手,要是再练几个月,那些什么隐士肯定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王怀玉就穿着自制的迷彩服和自己的手下蹲在旁边,听着他们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感叹不亏是她爹带出来的兵,一个比一个异想天开。


    “郡主,您说要是他们在你手下待三个月,我们还能打得赢不?”林三有些好奇道。


    他们都是军中出身,虽然一直在将军府做护卫,但基本功也没有落下过一天。但他们在第一次对上王怀玉的时候,尤其是在林中作战时,也全都是被虐得不轻。


    在经过几个月的特训后实力提升了不少,但从这两天虐雷三石他们的战术来看,自家郡主还有很多没有教给他们的。要是让对方也训上一段时间,还真不好说谁赢谁输。


    “自信一点,什么叫能打得赢不。只要我们有郡主做领队,就是将军来了也不一定能赢。”林大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傲然道。


    这种丛林战真的是打破他们的认知,还有一些新制作的兵器,虽然一开始拿着不不趁手,但是用习惯了之后才知道有多有用!


    王怀玉把工兵铲和三棱刺这些东西都画了出来,叫王父找了擅长制作兵器的人家打造了一些。


    因为东西都是用了最好的材料和工艺,花的钱自然也不少,所以除了王家几人也就王怀玉身边的亲信能配上。


    有了这些东西,林大他们还真没有在岭南这地界吃过亏。


    “好了别贫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下雨了,赶紧把这群小猫咪围猎了吧。”王怀玉看了一眼天色笑眯眯地下令。


    雷三石的小队前一秒还豪言壮志的想要和“隐士”们一较高下呢,下一秒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人拿网给一锅端了。


    “哪里来的网!我们被埋伏了!救命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渔网将人罩住,看着里面的人就像离水的鱼在挣扎,那些质问的话也变得轻飘飘的。林大几人都十分欠揍地笑看着。


    “郡主,你说要是让大将军瞧见他练的兵被我们这样抓住,会不会气的胡子都飞了?”


    “郡主?”


    雷三石等人都停止了挣扎,铁蛋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领头那个人,白净的面皮看起来确实像个姑娘,这人竟然是大将军的女儿?


    不是,这竟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几个人都傻眼了,雷三石脑子里把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再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相信了他们的说法。


    “郡主这是在做什么?”雷三石眯着眼睛问道。


    “就是验收一下,我这万斤粮食千两白银是不是花得物有所值而已。”王怀玉大大方方的迎着他们的打量,然后一个手势下去,林大等人就动了起来。


    “别担心,就是带你们回去见见我的老父亲,让他看看他训的兵怎么样。你们的大猪头还是会有。”


    林大等人掀开了渔网,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绳子,动作迅速的把人五花大绑。


    “你!”


    雷三石憋屈得不行,自己被人当猴子在山里溜了几天,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想要□□,下一瞬间就被逮了。这也就算了,这还要拿他们到将军面前去丢脸,这要是让姓韦的知道,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军营里混啊!


    王怀玉可听不到他心里的怒吼,只是乐呵呵地带着就往营地里去。


    而惦记着要让自己宝贝闺女大开眼界的王定武,在看到自己的得力小蒋被五花大绑拖回来,一整人都是震惊的。


    “玉奴?”看着一身迷彩装的王怀玉,王定武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第57章


    “父亲。”王怀玉扬起笑容问候道, “许久不见父亲,伤势看起来可大好了?”


    王定武下意识地回道,“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 ”反应过来她身边的部下, 略带惊异道,“你们这是?”


    “哦,父亲您是说雷队长他们吗?我不是说最近来要看您嘛, 不过娄明运那边有事情让我先过去一趟,为了不让父亲您久等,就抄了近路从山林里来了。正好碰上您的人在训练,一时手痒就带人也参与了一下。”


    王定武看着自己被困成粽子的兵, 对她这个就参与了一下表示不太相信,而对自己训练了那么久还是被自家闺女给捆了的兵,王定武一时有些气短。


    被自家主将看见这样丢脸的一面,雷三石等人也是羞愤不已。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因为通讯不够方便, 所以他们的比赛都是以时间为界,每次五天, 不管是否拿到旗帜取得胜利,都要从山林返回营地, 而今天刚好就是第五天, 所以在王怀玉带着人出来后,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从山林出来。


    这一次拿到旗帜的是韦路生他们小队, 在拿到旗帜的那一刻他们别提有多开心了, 当即得意洋洋的往营地里赶, 路上遇到想要来截胡的,也被他们一一解决了。


    扛着旗, 韦路生已经想要等会见到雷三石他们要怎么炫耀的,但当他们大摇大摆地回到营地,却看到了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


    “我的娘啊,”雷三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见雷三石等人还是被绑在地上不由得咿呀怪叫,“这是什么人啊,竟然被绑回来了。这也太丢脸了吧,臭石头,你们小队也太差了吧。”


    “哈哈哈哈哈,你们现在好像那个蛆哦。”


    “还像我们刚刚掏的蜂蛹,哈哈哈哈哈。”


    别管怎么回事,先笑了再说。


    韦路生的队员和他是臭味相投,其他的不考虑先把死对头嘲笑一番。


    “笑屁啊笑,要是你们早就成狗屎了,还好意思笑我们。我们就是一时不察而已,有什么好笑的!”铁蛋不服气的直哼哼道。


    其他人也是,一脸不服气地瞪着他们。


    “就是,还不是我们被绊住了,不然你们连旗子边都摸不着,有什么好得意的。”


    “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说,啧啧啧。”


    “你!”韦路生正想要生气 呢,看见他们在地上蛄蛹的顿时又扬起了头来,“哼,我们是手下败将,那你们算什么?不管怎么说现在拿到旗的是我们,我们就是这场比赛的头名。”


    “至于你们嘛——我们可没有输的那么惨过。”


    阴阳怪气的,着实把人气得不轻,偏偏他们还没有办法反驳。但是让他们对王怀玉等人生气,也没有道理,毕竟是自己技不如人。


    瞧见他们争锋相斗,王怀玉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没有把人给松开,当即让林三他们给人松绑。


    得了自由的雷三石没有理会在旁边挑衅的韦路生,而是朝王怀玉和王定武看了下请教道,“将军、郡主,敢问您在林中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的?属下自认隐藏得很好,辨认的本事也学到家了,为何却被干扰到只能在林中打转,找不到你们经过的痕迹?”


    这次比赛他是输得心服口服,故而特地去向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姑娘请教。


    输得起,还能不耻下问,这就有些出乎王怀玉意料了。


    “父亲,你这个兵不错。”王怀玉说着,动了挖人的心思。


    王定武轻咳一声,“是不错,这可是我们营里的领头羊,有他在,我都省了不少的心力。”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怀玉也不好意思再要人了。正好,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为了不妨碍他们正常的开展训练,王怀玉就和自己的人站到了一旁进行旁观。


    一万多号人,站在校场上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到头,一颗颗脑袋一个比一个圆溜,还有那厚长的头发,简直让人看得想流汗。


    点将台上,按照常规排出了一到十名的小队,分别给了银子、肉等东西做的奖励。对于那些没有按时回来的,在规定时间之后便派出营里的人去营救或接应。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尤其是这些兵,比王怀玉预想的要好很多。以她对岭南军的了解,除非是现在就碰上了韦向行的那些私兵,不然在岭南还真没有什么对手。


    “让他们下过水了吗?岭南一带的海岸线长,不少渔民生活在那里,还有我们置办的盐业,要想保住这些必须要有强大的水师才行。”王怀玉扭头问道。


    “水下训练一直都有安排,就是海战没有模拟过。”


    至于没有模拟过,一个是他自己晕船,二个是整个岭南都凑不出一条好的战船。


    “海战也得早点安排上,不然渔民以后出海打渔,或者有商人出海经商被海盗和浪人拦截了,我们连救都救不了。”王怀玉皱眉道。


    领陆重要,领海也一样不能缺。尤其海上贸易,王怀玉可舍不得把这个聚宝盆放弃掉。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幻想,他们现在连艘像样的战船都没有,更别提远的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岭南的东西运出去,和外面的人换钱,再吸引外地的商人把他们需要的人才和物资带来。


    想到这里,王怀玉也想起自己和崔钱生谈的生意,不知道他回去和家族商量得怎么样。


    被惦记着的崔钱生,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人脉能力,紧赶慢赶的从岭南赶回了太原。和他一起出现在崔家本家还有几袋水泥。


    得知旁支的人求见,崔老太爷第一时间以为是来找本家要接济的,心里生出不喜,不过碍于族规不得不见人。


    崔钱生在外面有多风光,回来就有多卑微。明明自己给崔家赚着钱,供着他们锦衣玉食,但就一个嫡字就抹杀掉了一切。


    “族长,这些我从岭南带回来的水泥,成本大约在五十文钱,只要加上水和沙子成比例搅拌,就能做出比石头还有坚硬的城墙。”


    见过礼,崔钱生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就亲自上手把水泥拿出来展示,让仆人一边搅拌自己一边解释。


    “像摆在我们面前这一包可以让一马款的路变得光滑平坦。这个水泥不管是用在路面上还是城墙上,都十分的牢固和光滑,若是我们在坞堡里用上,车辆行驶必然更顺畅和快捷。”


    崔钱生还没有说的是,不止是在坞堡,水泥和沙子都是造价低廉的,就是把整个太原都铺上,以崔家的实力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到那个时候,太原的出行速度将会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这若是在平时,便利的交通自然会吸引更多的商人。若是在战时,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能做一个大世家的家长,崔老太爷想得比崔钱生要利害。他看着那坨上不得台面的灰泥土,不信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叫仆妇好生看着,明日成形了来叫我。”崔老太爷吩咐完,转身和崔钱生到了花厅,仔细向他询问起了水泥的事。


    “若是这个水泥真有你说的效果,就是一百文一袋也不贵。但是从岭南运到太原,这中间变数太多了。”齐家、王家、陈家都横亘在中间,要是他们也发现了,这就不是他们崔家能独吞的东西了。


    崔老太爷可不想自己的对家也有那么个利器。


    “对了,这是岭南什么人弄出来的,竟然有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崔老太爷好似随意的问道。


    崔钱生当即回道,“这人族长也认识,就是年初从京都过去的荣安郡主。荣安郡主也觉得长途运送水泥成本太大,便想要和我们做个交易,只是涉及太多我不敢私自做主,特地回来请示族里。”


    “咦?王家那个小姑娘?”崔老太爷颇为稀奇地问道,“她提了什么交易,竟然让你也不敢做主?”


    “郡主想用水泥方子和我们换人以及分成。”崔钱硬着头皮说道。


    “换人和分成?”


    听着对方语气不对,崔钱生赶紧解释道,“郡主说她不要青壮年,只要那些年迈的、残疾的、便是村妇奴仆也可以。要是有会手艺的,还能以一代三、以一代十。”


    “她说只要我们给一万人,不在意性别和年纪。以及不管我们定价如何,只要卖出一袋水泥就给她来两文钱,和五万金。”


    条件不算苛刻,若是东西真的有崔钱生说的那样好用。就是百万也值得,不过对方居然选择要人和分成,这让崔老太爷深思了。


    “这都是荣安这个女娃娃自己想的?之前倒是没有看出她有这般谋略,不然替松儿讨了她也是不亏的。”崔老太爷颇为遗憾道。


    崔钱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渊源,把自己要说的说完便静静地等候在旁边。


    崔老太爷没有表态,而是等到了第二天水泥凝固后,看着成果沉默了一会,当即叫来了家里的几个主事人。


    “这是钱生从岭南带回来的水泥,造价不过几十文,还是算上了路上的费用的。凝结的效果比得上千金修筑的江米墙,各位觉得怎么样?”


    水泥的效果堪比江米,但工序上却简单方便很多,就连等待凝固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成本低廉,效果极佳,没有什么理由不选择水泥。


    几位主事人听着介绍,也明白了水泥这个东西的利益,再一听崔钱生说的要求,也都思索了起来。


    “五万金不算什么,就是这分成和人不行。”崔二老爷摇摇头道。


    第58章


    “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 要人无非是岭南那边穷乡僻壤,刁民未开化而已。想要人过去也是能理解,不见她说要是有手艺的最好嘛。族里的工坊每年都有那么多干不了活的, 给他们找个活路也是一件好事。”


    技艺这些东西若是真的那么好学, 那手艺人就不会那么珍贵了。更何况很多东西不只是要手艺,还要看地方的材料。


    就拿他们太原府的瓷器来说,在大齐那是排得上号的, 但也只能在太原府烧制,原因就是只有太原府的泥土能烧,换了别的地方,哪怕是同一个师傅同样的方法也烧不出来。


    “不拘手艺, 就是个会编筐的也可以。族里要是有这样的人,拿来换个下金蛋的鸡,那肯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崔钱生说着。


    他本人当然是十分眼热这一门交易的,水泥方子要是拿到了, 等以后发挥出价值, 那他在家族里的地位肯定能提高,最重要的是作为牵头人, 他能分到的红利也不会少。


    太原府在北方是首屈一指的大府城,周边的邻居也不差, 要是太原府兴起了水泥, 让其他府城的人看到水泥的便利, 一定会有更多的人购买水泥。


    所以近看是在做太原府的水泥生意, 实际上是一整个北方的。这庞大的市场, 很难让人不心动。


    崔太老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琢磨着这里面的利益得失。最后叫来了自己的儿子,“你去看看我们家里有多少年不能干事的人, 族里的仆妇和佃农都看看,算个数出来。”


    转头又对旁边的族人道:“各家也都回去清点清点,一万人按照各位出的人数来占分成,一千人一十人是半成。至于五千金就由本家出了。这件事是钱生牵的线,他自己占一成。各位有什么看法?”


    将成本分摊到各个分支,本家则是占有三成利。若是本家再多出就能多占些分成,同样的遇到风险的时候,也一样的比例承担,这是崔家的生存之道。


    用了家里的规矩,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其他也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全都在心里算起了这笔买卖的利润。


    就算一袋水泥只卖三十文钱,除去成本和给别人的分成,自己若是只占半成利最少分到一文钱一袋,而水泥一旦用起来就是要成千上万的,想要回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这样一笔账大家都会算,更何况这个东西不是用钱能够衡量的。


    崔家定下了合约,想要参与分成的分支皆回家里算自己能出多少人。


    像崔家这样的大世家,不说整个太原府有一半的田地都是他们的,就连府中的工坊、厂子也多半是他们,其中耕种干活谋生的不知凡几。想要找出一万个老弱病残的人着实不难,难的是有手艺的人,且要说服他们去岭南和活着到岭南。


    其实大齐的人家故土情并没有那么重,尤其是在北方的人家,大都经历过战乱,或者是各个世家之间的争夺。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经成为了一些人生活的常态。


    陈大牛前二十年就是这样过的,从他记事起就过着饥一顿饱一顿,三天两头就被雇主赶出去流浪的生活。


    这一次到崔家就是因为边疆打了败账,他之前投身的那一户地主连人带牲畜都南迁了,他为了活命不得已也跟着走,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邻居叫马有水。


    两个人带着家里的老小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到太原府,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当了崔家的隐户。


    虽然有了大世家的庇护,外面的战乱与他们无关,也让他们这些没有地的人能够活下去,但隐户不受朝廷保护,他们成为了隐户,以后世世代代都是崔家的隐户,这比做了军户还要难。


    所以当陈大牛从交好的管事哪里听到主家要招募去岭南的人后,陈大牛就十分的意动。


    “崔管事,您给我说说,这去岭南究竟是个怎么回事?主家可是不要我们了,还是让我们到那边去耕种?这岭南在哪里?离我们太原府可远?”


    陈大牛将自己家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那一块熏肉塞到对方手里,小心翼翼地打探着消息。


    “你小子,”管事将肉掂了掂,看了他一眼好心地提醒道,“别看着会放你们户籍就心猿意马的想要去搏个前程。你可知道岭南离我们这里有多远吗?”


    管事伸出手指头比了比道,“五千里,岭南离太远足足有五千里。这一路上不说风餐露宿,就说你们家这老的老,小的小,可能经受这样的奔波?”


    “大世家的隐户虽然说是不好当,但到底能活下去。这命都没有了,还能想什么。何况人家要的是有手艺的人,你这土里刨食的泥腿子,要你过去干什么,扛锄头吗?”


    陈大牛先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伸出自己的五指,“五千里,这是多远啊?”


    他这辈子,不他爹妈和他加起来都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不知道多远,反倒不知道有什么了。他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壳,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小声道,“不是说会种田的都可以吗,我瞧着我们家的人都是种地的好手啊。”


    “管事您说的是真的啊,在主家怎么说都能活下去,但这也吃不饱啊。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哥几个每天晚上都得喝凉水充饥,看着那地里的草都恨不得上去啃两口。”


    “要说我们大人,熬熬也就过去了。但是家里还有几个弟妹和娃娃呢,一天天的饿得哇哇叫,我们听着那叫一个揪心啊。这不,听着岭南那边鱼草肥妹,一年能长三茬庄稼。我想着,这样的地方怎么也能让人吃饱吧?”


    管事领了一条肉,再加上对方平时干活勤快便也颇有耐心地和他说,“你这样想倒是没错,那边庄稼一年能长好几茬。而且人少得很,听说去了都能分田地,怎么也能养活一家人。”


    “但是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那边的瘴气毒虫多不胜数,稍不注意就能丢了性命,就是那经验丰富的老镖师都不敢轻易走岭南的商路,何况你们这些人?”


    “别听他们说的怎么样好怎么样好,那都是诳你们过去的。若是选上了,死在路上可没有人管你。”


    管事是真心为了他们好,这去岭南的事情在他看来就是骗人的,说不定就是主家嫌这些人干活不勤快,找个借口把人卖出去换钱呢。他实在不忍心让自己手底下的人自寻死路。


    陈大牛却没有听他的劝告,反而把注意放在了对方说的主家护送上。


    在他看来,崔家那是比朝廷还厉害的存在,要是有他们护送还怕到不了岭南吗?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赶过路出过门,只要人多,便是财狼虎豹也得给他们让路。


    这样一想,陈大牛就把管事的劝告抛到了脑后,兴奋非常的找到了自己的邻居,和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而马有水去年刚添了个小娃娃,就是因为没有吃的瘦得现在还不会说话,所以一听到岭南能分地,能自己种粮食,就迫不及待的和家里商量了去岭南的事。


    至于陈大牛家就更不用说,一听到能分田地,那都是连夜催他去报名,连夜收拾行李的。


    和陈大牛一样想要闯荡一番搏个出路的,都是刚来崔家不久的隐户。大都带着家里的老小,而那些不想带着家里老小的青壮年,就算去报名也选不上。毕竟世家不是傻子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一个青壮年带上一家子老小,是在给他们减轻负担,毕竟契书里说了,只要一个人有手艺或者是青壮年,就能把家人都带上,别管他能不能干活,只要活着到岭南了,那就算是一个人口。


    把这些不用再产生价值的老弱病残拿出去换东西,崔家自然是乐意的。


    陈大牛等人乐意,崔家出人的各个分支也很乐意,只有负责护送人的崔钱生看着那你搀我扶的老老小小,有苦难言。


    崔家的商队以乌龟般的速度向岭南移动,在岭南的王怀玉则带着自己那薄弱的班底开始风风火火的搞建设。


    苍梧县的庄子里,一片蜿蜒的稻田正摇曳着金黄,顾来收割稻子的短工都不敢相信这是刚开荒的田能种出来的产量。


    还有那山上的桑树,几个月前还是光秃秃的枝干,现在也长得郁郁葱葱了。还有山脚下的鱼塘,莲花开败后的莲子正被太阳晒得饱满,不甚清澈的水里能看见不少手臂长的鱼。


    这样一副丰收的景象,不论是谁看到了都会笑出来。更不用说在里面耗费了不少心思的王怀玉等人。


    “实在是没有想到啊,有一天我还能种出那么好的稻米,养出那么好的鱼,我可要带些回去给我娘尝尝。”


    “你说的对,今年的蚕我们是没有赶上,明年得叫郡主留些下来才好。那可是我们自己亲自种的树养的蚕,做成料子送回去,家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康隶书和刘然浒都纷纷说着,手里的镰刀挥舞得比工人还要熟练。


    王怀玉和林清风也没有闲着,两人一个比一个没有架子,全都拿着镰刀在地里挥舞。


    随着一垄垄稻子被割下,地上很快就堆了一个个稻堆,用竹条把它们一捆捆扎起来,管事的拿着大称在田边称重。


    “八百五十二斤!郡主,咱们的水田亩产八百五十二斤!”


    第59章


    顿时这块田地上的人都沸腾了, 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或跑或走或伸长了脖子往管事的那边看去。


    “郡主,我们的田种出了八百五十二斤的粮食!”管事激动得手抖声颤, 眼中更闪烁泪花, 大有向苍天呐喊的冲动。


    “刘伯,这还带着秸秆呢。等把稻子打出来再称一遍,晒干了再称一遍, 得到了产量才是准确的。”王怀玉失笑地摇头提醒道。


    不过她话一出,不用刘管事开口,其他来帮工的村民就七嘴八舌地说道,“郡主 , 您知道这个亩产已经很高了吗,我们平时种的就算是带上秸秆也不到五百斤,去了秸秆能到四百都是高产的了。您这个真真的是天下第一次见。”


    “是呀是呀,我们种了一辈子的地,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产的稻子呢!要是大家种的都能这样高产, 哪里会吃不饱肚子哦。”


    “就是,就是, 这就是交了税我们自己还能剩下二百斤一亩呢,要是勤快点, 哪个娃娃养不活?”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 激灵一点的便问道, “郡主, 您这个稻子能长那么多, 是因为从江南来的种子吗?还是您种的时候和我们不一样才长的这样好啊?我们要是也这样子种能不能和您的一样?您家的种子卖不卖啊?”


    “哎哟, 这可问着我的心事了,郡主啊, 您这个种子卖不卖?种的方式能说的不?我们能不能也跟您学啊?”


    其余人都眼热地看着王怀玉,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这其实正是王怀玉大费周章来苍梧县开辟庄子的原因。眼看自己的想法有了成效,自然是很乐意的,但她也知道人的劣根性,轻易免费得到的东西通常不被珍惜。


    故而她沉思了一会才略作有些为难道,“大家也是知道我的,要是能造福百姓那自然是我的福气,我也很乐意。但是各位也是看着这个庄子起来的,里头花费了多少心思和钱财,大家都看在眼里。”


    “稻种自然是可以卖给大家的,价格虽然贵一点,但是考虑到大家的情况,大家不如考虑用劳力来顶替?正好到时候也能直接把这种水稻的方法学一下。”


    王怀玉这样一说,其他人也都在自己心里算了一笔账。


    对于他们来说,赚钱远远比出卖劳动力难得多。很多时候他们空有一身力气但没处赚钱。原本以为要掏出大价钱的工人,一听到这个方法当即就觉得好得不得了。


    “郡主,您这个法子真是好啊,这可比跟我们要钱要好的多了,我之前还怕您卖的太贵买不起,都准备找岳家借钱了呢。这要是能用工去抵钱,我们不知道有多乐意呢。”


    “是呢,这要钱我们拿不出来,要力气可都有呢。就是不知道您说的方法是怎么做的,这稻子要是不好伺候,我们买回去可不就是糟蹋东西了吗?”


    要是这么好这么贵的种子坏在自己的手里,他们觉得那是得遭天谴的。


    “这个不难,也就比你们平时种的要多费些功夫,只要用心了就能种好,就算产量有变化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有郡主的这个话我们就放心了,这农家啊就怕地里没有收成。要是真的和郡主您说的那样,那我们明年就都从您这里买种子。”


    王怀玉理解地点点头,“要是有人从去年播种就开始来我们家庄子干活,那就知道这个稻子是怎么个种法了。明年你们要是想学,过来给我庄子继续干活就行了。”


    “一天的工钱就不给了,换一斤的稻种如何?大家也不用全都种这个,种一些其他的种子,不管怎么样都能保证有收成不是?”


    “郡主说的在理,我们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咧。”


    林清风也过来了,顶着一张黢黑的脸,带着一帮几乎全换过的衙役,在王怀玉的地里干得热火朝天,听到了这个稻子的产量,就急吼吼的凑过来,理直气壮的伸出手,“郡主,县里你打算拨多少稻种?”


    做了一县之主,林清风就真的是这个县的父母一样,什么样的杂事都放在了心里。平时有个小偷小摸的都着急忙慌去解决。事关百姓填饱肚子的事情,更不可能含糊了。


    他知道王怀玉的庄子就在苍梧,不管他开不开口肯定是少不了给他们县的。但同时他也知道沿着漓江珠江下去还有三个县也需要呢。


    这样好的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但这个庄子的规模他也是知道,满打满算也就是十来万斤的收成,到时候还要再从中挑出好的做稻种,还不知道能剩多少呢。


    “你这个父母官当得真的很称职啊,这都还没有影的事情就替管辖的百姓谋好处了?”王怀玉笑了一声接着道,“放心吧,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你的。除去卖给来帮工的人,剩下的分一半给县里。”


    “那剩下的呢?”林清风迅速算了一下自己县的耕地和稻种,还想要多一点。


    “别贪多,今年就先一半新种一半旧种混着种,要是产量稳定了再扩大规模。”王怀玉看了他一眼,“而且你吃肉总得让别人喝汤吧?后边还有那么多县,总不能只让人家眼巴巴的看着。”


    让人家跟自己混总要给人家点甜头吧,而且她要发展岭南,肯定是所有县都要照顾到的。岭南虽然不是平原地区,只能发展农业,但是也有很多耕地,在这个时代还是农业最重要。


    “我就知道,”林清风嘟囔了一句,转头说起了别的事情,“你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现在县里变化那么大得去好好看,顺便再和我说说下一步该怎么走。”


    王怀玉挑了挑眉,“你这话说的挺有意思啊,你自己的县要我说该怎么走?”


    “您是总管,管着整个岭南府呢,这不是要听您的话,紧跟您的步伐吗。”林清风天花乱坠地说着。


    事实上他就是知道王怀玉手里有不少的好东西,想着对方能把东西都拿出来给苍梧县的人用。


    不管是开办学校还是印刷书籍,或者搞什么其他产业,林清风都希望苍梧县能分一杯羹。


    “行了,先把明年春耕的事情定下来吧。统计一下有多少户人家愿意拿多少耕地出来种新种子的。今年是我们来得迟这才种了一季稻,明年要是再这样可就浪费了,所以得在过年前就把这数据统计好,回头让他们一起来学。争取在明年一月苍梧县的新种都种上。”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也就是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候就要把这些给统计出来,然后再耙地养田、育秧,算算时间不是一般的紧迫。


    林清风想到今年春天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觉得一阵的头疼。


    “怀玉啊,我就是说你什么时候能把那些个学院办起来,我县里边识字的几个都已经一年没有睡过好觉了。这日日夜夜的计算也废人得很,要是再没有人,这个年都得在府衙里过了。”


    “先这样干着吧,多干了就多发工钱。”


    “郡主,这不是钱的事情。”


    就算给再多的工钱,那人也是要休息的呀。林清风自己都天天熬到三更半夜呢,宁愿自己掏钱请人也不要再这样干下去了。


    王怀玉也是一阵头疼,苍梧县算是放的人比较多的了,这样他们还说不够人手,其他县更不用说了,一想到自己拿到手的几个县,王怀玉觉得开设书院的事情迫在眉睫。


    但钱从哪里来,又是一个大问题。


    “这样子吧,你去府里借几个人,府里的丫头小子能写会算的还有,每天让几个人去府衙干活,你们就把那些需要抄抄写写的,算点小数的东西给他们行吧?早上去晚上回,就当请个日工了。”


    “你早说啊,早知道你府里的小姐少爷们能干这个活,我早就上门去请了。”林清风很是懊悔。


    早知道能有那么多帮手,他还费什么功夫自己劳心劳力的。


    想到王怀玉府里的仆人,他也想起了自己家里的那些小厮。虽然说他家不是什么大世家,但家里能写回算的下人也不少,要是能带个十个八个的过来,苍梧县衙缺人手的事情不就能解决了吗?


    自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林清风便让身边的小子记下,等回去了就立马给家里写信。


    “能在府衙里的多少都有点天分,你也可以让那些老师傅多带带他们,或者自己在衙门里办个读书识字的班,利用空闲的时候学习,学上个一年半载也就会了。”


    县里的事情一般都是零零碎碎的,涉及到比较复杂的数据或者事情,又有专门的人来干,那些不重要的,比如统计县里有多少农户,有多少亩田地,需要多少种子,这些就是交给一个村的村长族老老干都行,他们县衙要做的是统筹兼顾。


    林清风若有所思,但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


    两人商量着县里的事情,王怀玉也有很多收获,觉得自己也该查一下账,给他们开个会,把今年干得事情捋一下,吸取教训和积攒经验,顺便再安排一下明年的计划。


    这样一想就又是一堆事情,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庄子里的稻谷收割了,还有山脚下的鱼塘里的鱼和藕。


    一连着半个月,庄子里的人就没有少过,近乎整个县城里没有事的人家,和附近村庄的人都过来干活了。


    金黄的稻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各家各户的晒场也都征用了起来。


    第60章


    在打稻子的时候, 周围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全都帮忙翻稻推石碾。上不了场的人就站在晒场外面,把晒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稻子出来了, 出来了。除去稻杆一共有六百九十三斤!”


    “豁!这稻子竟然真的那么高产!我的老天爷啊, 一亩就能六百多斤,那可是咱们种的两倍了吧?”


    “可不是,我们的就是精心伺候的稻子最高也不过是四百多斤, 这足足多了二百多斤呢!翻了一半不止!怪不得人人多说江南好地方呢,这稻子都种得比我们多。”


    “哎,这稻子可不是只有江南能种,现在我们这里不是也能种吗?要是我们也有这个种子, 肯定种的不比江南的少。”


    “你们先别急,等几天再看看晒干了能有多少斤。这稻子刚割下来重得很,晒干了才是它真正的产量。”村里有人提醒道。


    毕竟官府来收可是只收晒干的,可不收这种。


    “就是晒干了, 这近七百斤的稻谷也能有五百多, 怎么算这个产量都是比我们种的高。”熟悉庄稼又会算的老人说道。


    “五百多斤,那可了不得哦, 比我们种的要多出一百多斤呢。”


    这一百斤可是一家人小半年的口粮,要是再节省一点半年的粮食就出来。大家辛辛苦苦的种地, 一年收成才几个一百斤?


    顿时, 听到老人计算的产量, 其他人看着晒场的稻谷更加眼热了。恨不得现在就买回去种到自己的地里。


    “稻子看好了, 种子也要好好选。”王怀玉和林清风说道。


    大家都看到了这个稻子的产量, 后面推广这个稻种不难。最重要的就是把好种子的关, 务必让老百姓拿到的都是良种,不然到时候坑的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了。


    事关根本, 其他人也都知道轻重,纷纷开口应下。


    林清风更是把县里少有的衙役也调了一半过来,讲这稻种看得比钱还要重要。


    而王怀玉庄子产出了高产量稻种的事情,也在从苍梧县流传出去。不少人纷纷托亲盼友的打探了起来。


    见到了第三批来这里打探消息的罗梭子哼着小曲把鞋底的泥往下刮,一边刮一边得意地道,“这些人还得大老远过来问稻种的事情,不像我们,能在郡主的庄子里干活,这稻种也能用劳力来换,可羡慕不死他们。”


    “呸,”他的婆娘唾弃道,“你说这话也不嫌脸臊得慌,要不是有曹大哥带我们来这住,这样的好事能轮得到你?可别忘了七月份的时候,你是怎么样闹着要找人家算账的。”


    提到七月份搬村的事情,罗梭子确实是心虚。


    他打着哈哈道,“这不是过去了吗,我们不都是很配合的吗,让往这里搬就往这里搬,可没有和县衙里的吵。”


    “呸,你是不吵,背后可没有少骂人家。”杜娘白了他一眼狠狠道,“你赶紧给老娘滚去晒场看着,要是稻子少了一粒,你就不用回这个家了。”


    被自己婆娘骂了一顿,罗梭子委屈又不敢说话,只能看着锄头赶去晒场看东西。同他一起的,还有不少河底村的村民。


    当初因为修河道,林清风给河底村两个选择,一个是全部拿钱去投奔亲戚自己安家,第二个是分得少部分的钱然后在县衙的安排下统一搬到另一个地方去。


    河底村的人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大多数没有亲戚在这里,自然也没有可以投奔的人,所以除了少量选择只拿钱的,剩下的百分之九十都选择了听从县衙安排。


    而林清风为了方便,刚好也是王怀玉庄子旁边没有什么人,就把人迁到这里来了。


    刚搬来的时候,真的是要什么没什么,房子田地全都要他们自己建,自己开垦,县衙补偿的那点银子也流水一样花了个精光。


    好在王怀玉的庄子经常招工,这才让河底村的人吃饱了饭。再加上有空的时候到山林砍树,自己拓土坯,辛劳了三四个月大家也算是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罗梭子过来,看着曹风驻着钉耙站在晒场里,自己也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


    “曹大哥,今年我们的粮食都不用交税呢,现在还剩下不少,到时候肯定能过个好年,你什么时候去买猪肉,我跟你一起啊。”


    “还有这个稻种,你打算种多少亩?我家的说是种五亩,差的水田在这个月再加把劲,把最后那两亩水田给开出来,养养应该也能种了。”


    曹风换了个手拿耙,头也不抬地说道,“猪肉的事还早呢,到时候去村里问问谁还要,我们一起买回来杀,比在直接在屠夫哪里买的划算。”


    “我们家的田比你多一点,不过我看这个要花不少功夫,所以也是先种个五亩,然后再种五亩今年的稻,剩下看看郡主的庄子里有啥,能不能和她买点来试试。”


    罗梭子没有想到他是这样安排,愣了一下问道,“你还要种些别的东西?这水稻产量那么高,要是你家的地都种了,那两年都不用愁吃的了,天天白米饭多香啊。”


    “能吃饱,不过现在我们家也不缺粮食。就想着种点能赚钱的时候。”曹风回道。


    农家人只能从地里刨食,为了填饱肚子大多数人都只能选择种粮食,种吃的。但想要赚钱种这些东西可赚不了。


    所以在曹风看到王怀玉的庄子里还有别的东西的时候,他就留意了。后面还找管事问过,知道是特别值钱的药材后,就有了这个打算。


    罗梭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的事情告诉他,跟着曹大哥走是没有错的,但是这好好田地不种庄稼,拿去种药材不是浪费吗?


    况且这药材不是天生地养的吗?还能人来种?


    想是这么想,说就是另一回事了,罗梭子腆着笑道,“这药材怎么种?曹大哥那我们家也种上一亩行不?”


    曹风却是不同意,他摇了摇头,“这事先不着急,我自己也没有种过。种药材和种庄稼不一样,而且种子也贵得很。还是等我先种出来了,你再跟着种吧。”


    罗梭子家是什么情况他都了解,才勉强吃饱饭,哪里有余钱和时间在种药材?况且他自己都是个愣头青呢,哪里敢就这样带他?


    罗梭子也不是敢想敢做的人,一听到有更稳妥的方法就立马改变了主意。


    “行,都听曹大哥你的,等后面你学会了我再种。”


    两人在家晒场上商量着家长里短,其他人也是计划自己家明年该种什么,准备开垦多少荒地,话里面上都充满了奔头。


    相比于苍梧县的干劲,府城里的人却是有些沉重,尤其是坐在高位上的人。


    “王家的那个庄子,当真种亩产六百斤的稻子?”韦向行眉头紧锁,“她们的种子不是从江南来的吗?江南最好的产量也不过是五百斤左右,怎么到了她这里那么高?”


    韦向行不是没有见识的人,江南水土肥沃,人们精耕细作,一年收一次才能有这样高的产量。


    他们岭南一年两季,虽然一季产量只是比人家一半多点,但一年下来总数却比人家多。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没有人考虑过引进江南的稻种和耕作方法。


    但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们,这稻子到了岭南之后还能产得更多,这就让他们很不是滋味了。


    “王家的庄子是一年一季,要是种一年两季产量肯定没有那么高。”


    “这样高的产量,就降也降不到哪里去!”


    属下还想要再说安慰的话,听到他不满的声音也默默噤了声。


    “这下是我们想不拉拢也不行了,不知道这一个月有多少人往苍梧赶去,就为了那高产的稻种。”一个属下苦笑道。


    “拉拢?王家人不是那么容易拉拢的,更不要说现在是我们要求着人家!”吴本源脸色也不太好道。


    如果这个高产的稻种是真的,他们没有但是沿河那几个县有的话,只要一年他们这些县的人就得往外走。说不定还会有人为了种子投靠对方。


    韦向行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用眼神将在场的人都审视了一遍。


    “每年年末都要述职,既然郡主辖管岭南府,那大家也不要忘了尽到自己的职责,按照往年的样子去给郡主述职。”韦向行说道。


    按照往年的规矩,下属的县肯定是要来向他汇报工作并且上交税银、账本的。现在听这个话的意思,却是要他们去向王怀玉汇报。


    这一下子,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吴本源却是知道他不过是在说要做样子,实际还是要去打探王家的态度,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对方拉到自己的阵营上。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王家的底牌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而在得到吴本源的消息,王怀玉就着手排查岭南府里的土匪窝,还有一切可能与韦家隐卫有关的东西。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岭南府都快成筛子了。


    内有土匪土著,外有敌国浪人,中间的官僚还贪污不作为。整个岭南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堕落的味道。


    为数不多的意外,就是苍梧县和王父带的军队了。


    就在王怀玉摩拳擦掌,准备将辛苦一年的小伙伴们都召回来,一起商讨来年的计划的时候,来自府城一封仪贴让她不得不将此事押后。


    “你们说知府大人给我来这个帖子是什么意思,真的是要让我参加岭南府的朝会?”


    看着桌子大刺刺的摊开着的帖子,林清风嗤笑道,“叫我们去是做不了假,就怕我们听到的东西不是真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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