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飞船是不同星球间的唯一交通工具, 对驾驶员各方面要求都很严格。
楚禾心血来潮考过一回，光是飞行准则就背吐了。
为了保证飞船不管飞到哪个星系都能保持平稳运行，驾驶员要熟记路线上每颗星球的引力指数, 表面温度，公转自转速度, 飞船靠近离远有哪些注意事项, 路经该星球时要以多大速度驶过。
虽然大数据由飞船自带的智能系统进行详细分析, 每一艘宇宙飞船配置至少三名驾驶员, 但为了以防万一，每一个驾驶员必须要将各项指数牢记在心, 并且能在意外状况发生时一面处理难题一面脑算出各项数据。
星际航行有时要经过成百上千颗星星，中途哪颗星球可以作为紧急降落点，哪颗星球绝对不可以靠近, 星际中转传输点的实时数据分析，都会一一标注出来, 飞行指南摞起来能拼个超大沙发。
楚禾动手能力一流, 死记硬背那是一点都记不住。
她曾坚定地认为能考下宇宙飞船驾驶证的人都是学霸中的变态，别人大学修一科都要挂了, 他能修十门，门门考满分那种。
眼下, 这样一个变态就站在她面前。
楚禾默默缩成一小团, 弱小无助还记不住。
林肆亿敲敲她脑壳：“咋了？”
楚禾：“自闭了。”
林肆亿：“为啥？”
楚禾：“有些事想不通？”
林肆亿：“说说？我帮你想。”
楚禾：“你连宇宙飞船都会开，咋就不会骑摩托呢？”
林肆亿：“……”
楚禾抱住脑袋：“我那天被你甩飞掉下来的时候撞到头了。”
林肆亿：“那天我在底下接着你来着。”
楚禾：“你就说我是不是头先落地吧。”
林肆亿：“……是。”
楚禾：“我头疼。”
林肆亿：“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这都多少天了。”
楚禾：“我反射弧长。”
林肆亿：“……”
楚禾：“赔吧。”
林肆亿：“我一穷二白。”
楚禾：“要不？”
林肆亿：“要不？”
一个地中海大脑袋横插出来：“要不以身相许吧。”
专注对话的俩人吓一哆嗦。
楚禾本就靠在墙角，人往后一躲, 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墙上，当场翻了白眼。
林肆亿挠挠脸颊：“景校长是想跟我联手当冤大头呢, 还是跟我一起当同谋埋尸灭口呢？”
景校长呲牙：“我选择把你俩都灭口！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她抱到屋里去，真当自己铜皮铁骨不会死呢。”
值班室里。
景汉川翻出一堆瓶瓶罐罐，都是从医院拿回来的应急药品。
他拿起一瓶又放下：“用哪个好呢？”
林肆亿端起桌上的水杯，还有一杯底的水，他往楚禾脸上一泼。
赶在楚禾睁眼前，景校长卷着他的瓶瓶罐罐狂奔跑路，消失无踪。
过一会他又冲回来：“没变案发现场呐？”
林肆亿把门一关：“马上就是了。”
~
楚禾撞这一下不轻，之前又被狠电过，这会儿恹恹地趴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景汉川摸摸她后脑，又摸摸他自己的：“没肿啊，要不去医院拍个片子看有没有内出血？”
楚禾有气无力摆摆手。
林肆亿当她嘴替：“头硬着呢，撞地上都不耽误碰瓷。”
楚禾瞥他一眼，眼刀飕飕。
景汉川拉着凳子离他远点：“小林呐，我看你飞行器开挺好的，在哪学的？”
林肆亿咽咽口水，求助似的偷瞄楚禾。
楚禾：“还能在哪学的，动玩城呗。”
林肆亿：“对对，我摩托也是在那学的，骑得可好了。”
楚禾翻个大大的白眼。
景汉川搔搔后脑勺：“动玩城里有飞行器吗，我怎么不记着？”
楚禾：“你老了，你小时候玩的跟我们小时候玩的不一样。”
景汉川捂住心口，指着他俩半天没说出话来。
林肆亿侧过身去长舒口气，就听景汉川对楚禾恶龙咆哮：“他能在动玩城里练会开飞行器，你怎么成天被电呢，明知城区电力紧张你还这么浪费！”
楚禾很想反驳。
景汉川把驾驶舱的使用记录拍她床头。
楚禾不吱声了。
景汉川深吸口气，换上一副笑脸对上林肆亿。
林肆亿下意识屏住呼吸。
景汉川：“小林有没有兴趣加入护卫队呀？”
林肆亿没回话呢，楚禾诈尸了：“都是普通人基因，凭什么他能加入护卫队？”
景汉川一秒变凶：“就凭他会开飞行器，而咱们城区现在缺飞行员。”
楚禾直挺挺躺回去，真人诠释什么叫绝望。
景汉川又换回和善笑脸：“小林呐……”
林肆亿抖了抖：“啊？”
景汉川：“待会你再模拟飞两次，没问题的话明天正式登机练习怎么样？”
突然有了工作，林肆亿狠狠兴奋了一把，很快又冷静下来：“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景汉川起身背手，一派沧桑久久未语。
半晌，他幽幽道：“你跟我出来细说。”
林肆亿悄悄挪到床边，扶着楚禾坐起来。
俩人正眼神交流呢，景汉川发现没人跟他出去又突然折回来：“你俩眉来眼去干嘛呢？”
林肆亿：“我，我……”
楚禾捋一把被电后愈发蓬松的鸟窝头：“不是你提议让他以身相许么，他现在是我的人了，你想给他派什么活儿先跟我说。”
林肆亿：“……”
景汉川：“……”
楚禾：“谁有意见？举手。”
景汉川唰地举起手。
林肆亿犹犹豫豫，一只手蠢蠢欲动。
楚禾不慌不忙从后腰抽出菜刀。
俩人的手立马垂了下去。
短暂僵持之后，景校长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背着人的秘密，我不想当着楚禾的面说是怕她去凑热闹。一共就你们两个完整形态的人类，都死……咳咳，不太好。”
楚禾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闻言十分淡定。
林肆亿可淡定不起来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除了楚禾的概述就只有“丧尸不吃脑子”，还没有从游戏思维转变到现实生活的实感。要他帮忙，他很乐意；让他玩命，绝对不行。
他缓缓蹲到地上，抱住楚禾刚放到地上的一条腿：“老大，你要说话算话。”
老大要罩着老二，可不能叫他去送死。
景汉川的表情那叫个一言难尽，他指指林肆亿又指指楚禾，气呼呼走了。
楚禾扒拉开万年老二，追出去问到底什么任务。
景汉川看在菜刀的面子上如实交代：“原油的开采和运输包括后期提炼都是费时费事的大工程，用于日常生产可以不着急慢慢来，一旦涉及到救援和城区之间的支援避险就会成为致命的短板。”
电力能源应用范围有限，但阿尔法星在磁暴过后风力有所加强，风力发电能够大面积推广的话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缓能源紧缺的难题。
比如油电混合飞行器，飞到半路没电了，可以到最近的发电站进行紧急充电。
“各城区目前都赞同先在城区之间的安全区域搭建风力发电设备，设备原材料同样紧缺，所以我们要把废土之前的发电设备集中起来重新分配。”
风力发电曾是阿尔法星上最重要的发电手段，全球各地都有设备遗留，有些至今仍然能够使用。
各城区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确认哪些旧设备能用，哪些坏掉了。能用的留在原地，看日后能否跟新建的发电站连成一线；坏掉的直接拆走，维修后放到安全区域重新投入使用。
“不涉及物资搬运，不同地区的风力发电站相隔又太远，不适宜从地面上过去。现在几个产油的生活区正在统计可用油量，稍后会分发到各个城区，再由各个城区派飞行器去探查。”
这也是训练基地把飞行训练当作重点的主要原因。
可惜年轻的队员们难当大任，连飞行成绩最好的路巽也只适合短途试飞，无法担起远距离飞行的重任。
能远飞的飞行员就那么几个，不可能都派出去，否则城区出点状况就很难应对了。
也不是没考虑过把老人儿们派出去，让新培养起来的飞行员留守，可留守不光是会开飞行器就行，还要了解城区的运作，发生危险时的应对策略等等。
要学习的内容更多，耗时更长，还不如单就让他们出去飞。
楚禾：“听起来不是多危险的任务。”
景汉川：“遇不上类生命体就一点危险都没有，遇上了就是九死一生。”
从目前掌握的地图来看，很多发电站位于污染区，探索过程或许能侥幸避开类生命体，日后搬运发电设备却是免不了一场血战。
景汉川：“我还以为你能脱颖而出，没想到你每次都被电成那个鬼样子。”
楚禾：“……”
景汉川嫌弃地摆手：“现在用不上你了，有小林就够了。”
趴门口偷听的林肆亿挠挠门框：“我能拒绝吗？”
景汉川板起脸：“你好意思白吃饭呐？”
林肆亿脸上有点发烧：“那行吧，我飞。”
景汉川展颜刚要笑。
林肆亿又补充道：“我要求带上厨子一起飞。”
景汉川：“……我会给你配护卫队员。”
林肆亿：“我就要厨子。”
景汉川搓搓大脑门，血管要炸。
楚禾赶紧把他送进屋里躺着，拽起林肆亿有多远躲多远。
转过天来，林肆亿被景汉川单独叫走，进行实飞训练。
楚禾坐在食堂门口，砍着白菜望着天：身为老大，她怎么能叫老二压一头呢？
她怎么能叫对她寄予厚望的景校长失望呢！
趁队员们都去午休吃饭，楚禾再度坐进驾驶舱，按下启动按钮，手还没碰到操作杆呢，人就电迷糊了。
一脚迈进驾驶舱的路巽急忙切断电源把她救出来。
跟他进来的维修人员不用细问就知道故障出在哪里，拎着维修工具开始抢修。
第031章
莫名其妙被电之后, 楚禾对模拟驾驶舱产生了阶段性心理阴影，好几天路过都要绕远走。
林肆亿提前完成今日飞行训练，去操场没找见楚禾, 还挺纳闷：“人呢？”
唐蔗嘴里喷着黑烟从驾驶舱里跨出来，被台阶绊了一下, 刚好把自己挂到林肆亿身上。
林肆亿闻到一股杀年猪烧猪毛的味儿。
他把唐蔗拖到旁边, 一群穿工装的维修人员急匆匆奔进去抢修。
林肆亿：“又坏了？”
旁边队员搭话：“可不是么, 我按驾驶标准降落, 明明离地就剩十米，高度显示器突然后面给我加了两个零, 然后让我体验了一把自由落体加爆破。”
林肆亿：“……”
他扒拉唐蔗：“你呢？”
唐蔗四肢摊开奄奄一息：“它给我模拟了一场海上飞行遭遇机体突然起火，问我是跳伞还是跟飞行器同归于尽。”
林肆亿：“看来你选了后者。”
唐蔗皱皱自己黢黑的鼻子：“我选了跳伞呐，可伞包一取出来就爆炸了。”
维修人员出来时听见这话解释道：“伞包预设数值跳了个小数点, 变成模拟炸药包了。”
唐蔗揪着林肆亿衣角，两眼泪汪汪, 像在交代遗言：“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随即头一歪, 晕得很彻底。
驾驶舱的频繁故障使得飞行训练暂时搁置，队员们提着的心算是死得很踏实了。
林肆亿把唐蔗送回家, 又折回食堂找楚禾。
楚禾无所事事，坐在后厨望天发呆。
林肆亿在她眼前打个响指：“你还不去准备行李？咱明天就要出发了。”
楚禾：“出发？去哪？”
林肆亿展开地图给她看第一阶段要探索的发电区域。
楚禾：“景校长同意我跟你去了？”
林肆亿：“本来是不同意的, 不过……”
他把地图怼在楚禾眼前, 让她仔细看。
楚禾后仰拉开距离，才看清楚画了个红圈的目标地点周围全是用黑笔标注的污染区。
楚禾倒吸冷气：“他这是要拿你当一次性产品用啊。”
林肆亿蔫了：“不怪景校长，其他几个目标地点我飞不了。”
这次给二十九区划分了六个电力探索区，分给林肆亿的是最近的一处。
其余五个区域不光距离远, 还有其他城区护卫队上报的危险信息：周边污染区有飞行类生命体出没。
飞行距离远意味着要多多携带能源和生活物资，同行的护卫队员就要减少。
林肆亿的驾驶技术再好也应对不了类生命体制造的突发状况, 还不如多给他配点人手去闯距离最近的污染区。
林肆亿：“景校长说了，带厨子就不用带口粮了，能给飞行器节省一半负重，多带点燃油和作战武器。”
楚禾：“……你答应了？”
林肆亿：“不答应不行呐，景校长说口粮和你只能带走一样，我当然选你了。”
楚禾：“……谢谢你宁愿饿肚子也要选我。”
林肆亿：“那是，也不看看……等等，饿肚子？”
楚禾：“不带口粮就只能抓类生命体来吃，问题在于不是每个类生命体都能吃。”
好在这次飞行任务算她总共只有十五个人，实在抓不到虫子的话吃土也能顶两天。
林肆亿呆若木鸡，仿佛是有点后悔。
楚禾拍拍他：“想开点，带上我等于增加一倍找到拼图的概率，划算。”
林肆亿悻悻点头：“我就是为拼图才要带上你的。”
他跟楚禾最大的区别在于从《斩神》世界穿出来之后的缓冲地图。
楚禾自打穿进魔域就在打打杀杀，根本没空去细想新一扇穿越之门的碎片都是怎么找出来的。
林肆亿这一阶段都专注在找拼图上，因而他发现了个不算秘密的窍门——“游戏设置”会引导他去向有拼图碎片的区域。
虽然阿尔法星怎么看都不像游戏地图，但他一落地就看到了碎片，说明游戏引领玩家的设定极有可能从《斩神》世界延续到了阿尔法星上。
楚禾的落地点离那条河也很近，可惜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碎片收入囊中，于是第二个穿过来的林肆亿直接出现在小城里，离碎片更进一步。
现在河里的碎片被他捞走，那第三位玩家穿过来大概率就不会是在那座小城和那条河了。
这一猜想暂时无从验证，所以林肆亿要先验证“游戏设置”是否存在。
他跟楚禾一起踏出二十九区，看是否会遇到新一块碎片。
晚饭过后，景校长宣布新一轮外出探索的队员名单。
路巽被派给了任务难度最小的林肆亿——万一林肆亿哪不舒服暂时开不了飞行器，路巽能顶替他开一会儿。
此外还给林肆亿配了两个水系队员两个风系队员，外加一名厨子。
分到老飞行员队伍的队员纷纷侧目，被这边新人驾驶员队伍的豪华程度馋哭。
等到分配物资时，其他队伍就不羡慕了。
他们大包小包，生怕人在天上没得吃。
这边就只有两大箱水，勉强够来回途中的饮用需求。
有人小声嘀咕：“他们吃什么？”
“可能发电站周边有废弃城市？”
“有废城也不代表有吃喝啊，再说就那点水，他们是打算出去这一个来月都不洗漱么？”
……
以路巽为首的小队也很发愁，尤其是成功争取到此次探索任务的唐蔗，他把所有战备包裹翻找一遍，确认除了盐和少量药品再没有其他可入口的东西才彻底死心。
为了少挨饿，出发前这最后一顿，队员们恨不能把饭盆都吃下去。
最讨厌挨饿的楚禾是最淡定的，她把家底划拉划拉装成一包带上飞行器。
其他人还以为是她家果树提前结果了，打开包一瞧，更绝望了。
唐蔗面如土色：“你从哪搞来这么多虫子？上次那包不是都熬汤给大伙分着喝了么？”
楚禾捏出一小撮虫子放到锅里，再舀一盆水小火炖着。
“这是开车队回来的路上捡的。”
她第一次进二十九区走的也是那条路，当时她的关注点更多放在类生命体的形态上。
上次有林肆亿开车，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类生命体转化为食材的可能性上，别管认不认识，看见虫尸先捡了再说。
经景校长的专业仪器检测，一半虫子能吃，一半虫子能入药，主打一点没浪费。
用温琦师母的话说，虫类的毒素要借由它们的体、液才能发挥出最大杀伤力，类生命体里的虫子已经当了好几年干尸，仅剩那点毒素粗提一下就能入药，余下用不上的部位全都是优质蛋白。
楚禾手里这一包，就是提炼过后绝对无毒非常优质的营养肉食。
楚禾：“各位多少都混了点动物基因，虫子本来就在你们的命定食谱上，吃这个比吃土豆白菜顶饿。”
正在驾驶飞行器的林肆亿：“我还是个普通人呢。”
楚禾：“普通人更爱吃虫子，待会给你盛一碗干货多的。”
林肆亿真想半空开门把厨子踹下去。
经过半日飞行，地面上几乎看不到安全区域了。
林肆亿第一次直面大范围污染区，震撼到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飞行器进入稳定自驾模式，林肆亿坐到旁边沉默不语。
楚禾端一碗汤过来。
林肆亿没有推辞，默默喝了。
楚禾有些诧异：“你不是不想喝么？”
林肆亿挑起碗底一块虫子放在嘴里嚼啊嚼：“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下来的人都很了不起。”
他和楚禾别管能不能回家，起码心里有个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美好回家梦。
阿尔法星上的原住民们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想活着。
在这里，他和楚禾都没资格挑三拣四。
楚禾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用胳膊肘撞撞林肆亿：“你考证那些资料上有阿尔法星的记载吗？”
林肆亿很认真地回忆，摇头。
阿尔法星所在星系的整体状况并不适合星际运行，属于宇宙飞船要绕道走的规避区。如果有更直观的星际地图，林肆亿说不定能判断出阿尔法星所在星系离哪条星际航道更近，可阿尔法星在天文这块的探索非常有限，林肆亿也不敢乱猜这颗有大量生命存活的星球具体在哪，离他和楚禾认知的星际时代人类聚集区有多远。
不过。
“只要同在一个宇宙，我们就有不靠穿越之门也能回家的希望。”
林肆亿这话是看着队员们小声说的。
阿尔法星这种情况，按星际惯例是一定要把幸存生命体迁移到其他安全的星球上。
靠阿尔法星自身没办法造出远行的宇宙飞船，他们可以想办法传输星际信号向老家人求助，或者等他们凑齐碎片穿越回去将这里的情况上报，就会有相关部门查验阿尔法星的具体位置并组织星际救援。
楚禾的热血瞬间沸腾。
这场因为游戏意外导致的要命穿越突然之间变得有意义起来。
在与星际居民取得联络之前，他们首先要考虑如何活下去的问题。
飞行器盘旋在目标地点上空，直下方就是十几座随风转动的超大风车。
风车四周土地颜色各有不同，红的红绿的绿，看得人们胆战心惊。
路巽连线景校长，询问这种情况能否降落。
景校长：“电磁电磁，磁暴在电力区域发挥的威力只会更大，你们可以落地，但是要多加小心，说不定会有特殊的类生命体形态。”
楚禾示意林肆亿看她充当食谱的记录小本本。
林肆亿咂咂嘴：“怎么那么像游戏里的图鉴收集呢。”
楚禾递他一把菜刀：“接下来还有砍怪升级环节呢，老二。”
林肆亿火冒三丈：“这次我一定能当上老大！”
第032章
《斩神》设定里, 玩家砍怪十只就能升一级，玩家等级越高，怪越难砍。
现实中, 林肆亿砍碎十只类生命体，还有成百上千只在等着他。
而他的胳膊已经被震得抬不起来了。
留守在后方的水系风系四位队员用远程火力分担前方压力, 唐蔗对着实时通讯耳机狂吼：“楚禾你往后点, 别跟类生命体贴那么近, 我瞄不准啊！”
楚禾一菜刀把那跟她差不多高的类生命体劈两半, 从人家脖子里揪出半只虫尸，塞进腰间布袋里。
唐蔗咽咽口水, 更瞄不准了。
路巽担心林肆亿受伤会影响后续飞行，招呼着所有人向林肆亿靠拢，护送他撤回飞行器。
林肆亿抹一把脸上被石块擦出的血痕：“我不撤, 我还能砍十个！”
楚禾神出鬼没来到他近前，菜刀横着一拍, 反手一推。
林肆亿直挺挺倒了下去。
楚禾：“拖走。”
路巽：“……”
楚禾手上沾了林肆亿的血, 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她在衣襟上蹭蹭手，血气顿时染遍全身, 她当成了所有类生命体眼中的香饽饽。
正如景校长所言，电厂附近的类生命体最大异变体现在它们的形态上。
如果不是那一身干巴巴的泥土结构, 楚禾会以为它们是人。
偏偏劈碎之后, 里面没有半点与人有关的生物结构，倒是有不少死虫子。
楚禾右手忙着砍怪，左手还能抽空给这些人形类生命体拍照留念。
景汉川和一群生活区高层正通过飞行器上的传输装置观看战况，见这情形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 景汉川终于挤出一句：“我当年去动物园也是这么跟动物拍合照的。”
高层们：“……”
类生命体越聚越多，除了人形, 还有许多传统的虫类形态。
路巽当机立断招呼队员撤走，这次落地寸步难行，对发电装置的检查只能暂时延后，等类生命体们散开，他们再找机会重新落地。
火系队员统一火力杀出一条血路，不断有人受伤，好在伤势不重。
楚禾在路巽下命令的第一时间就往回撤，可围着她的类生命体最多，她劈碎一个能补上来两个，怪是越砍越多，她的“等级”死活就是升不上去。
如果这是游戏，楚禾拼得砍号重练也要跟npc们决一死战。
现在，她急于脱身，否则等路巽带人来救她会造成更多伤亡。
只是她越急，找上她的类生命体就越多，那片染血的衣服已经被几个人形类生命体撕碎塞“嘴”里了。
林肆亿缓过一口气，就瞧见楚禾被类生命体当胸踹了一脚，倒飞重摔在地上。
楚禾手臂上被划出一道伤口，转瞬又愈合了，可血迹招惹来更多类生命体的围攻。
林肆亿眼珠一转，捡起两团水系队员帮伤员擦伤口的染血毛巾，朝两个不同方向丢去。
嗅到血腥气的类生命体集体调头。
楚禾抓住机会就地翻滚，撤到飞行器门口，被唐蔗和另一个风系队员揪着脖领子薅上飞行器。
加固过的金属门立时关闭，风系队员开始对飞行器内部进行细致检查。
林肆亿坐到驾驶位，在类生命体重新围拢过来之前驾驶着飞行器拔地而起。
地面上攒动的大土疙瘩越变越渺小，所有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处。
受伤队员的伤口治疗得七七八八，水系队员找上楚禾：“你是不是也受伤了，我们帮你治……”
楚禾手臂白白净净，连个剐蹭的痕迹都没有。
飞行器悬浮在半空的油耗不比飞行少多少，虽然他们这次带出来的油量很充足，但能省着点用就尽量省省，谁知道他们还要像今天这样落地几次才能完成任务呢。
路巽翻看地图，想找个合适的降落点。
景汉川在视频那边已经把附近的地图翻烂了：“西北方一百公里有个村子，你们去那里看看能否落地吧。”
其实电厂附近就有城市，只可惜全城都是污染区，他们这十几个人怕是有去无回。
百公里外的村子同样处于污染区，但远离了电力区域，类生命体的种类能相对单一些，便于他们应对。
为了省电省能源，路巽暂时切断了与景校长的通话。
林肆亿按照控制台显示的数值锁定前行方位，很快，一座藏在朦胧雾气中的村落显露出来。
村子中心有个二层楼，楼顶平坦，视野良好，最适合做飞行器的降落缓台。
林肆亿将飞行器稳稳停在二层楼上。
两名风系队员先行下去探路，半小时后返回来，报告一切正常。
这座位于污染区内的村子规模不小，能住两三百户，如今却是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众人两两分组在村子里寻找可用物资，路巽想让林肆亿留守飞行器，一旦有危险可以随时撤走。
林肆亿把居中策应的重担交给了路巽，拽起楚禾跑没了影儿。
村落虽大，放在地图上却小到不值一提，因而谁都没有村子的分布细节。
楚禾边走边在小本子上画地图，哪条路能更快撤到二层楼要标注出来。
林肆亿的关注点集中在脚下，他在找拼图。
楚禾看他这挖两下那挖两下，忍不住提醒：“这里是污染区，你别没挖到碎片，先挖出一堆类生命体。”
林肆亿抖了抖，丢开掘土的木棍拍拍手：“一座村子就这么大，没有更进一步提示的话，有碎片也很难找到。”
楚禾：“你知道穿越之门一共有多少碎片吗？”
林肆亿：“游戏里有九块，第二扇门是十六块，这里数量应该会更多。”
游戏和过度世界都是单人模式，而现在他跟楚禾变相组队，后续可能会有更多组队成员，碎片数量必定要跟找齐它们的难度挂钩。
林肆亿：“游戏排名越靠后的玩家经验条越接近，你说到后期会不会有大量玩家同时穿越过来？他们是落在同一个地点呢，还是分别降落在有拼图碎片的区域呢？”
楚禾：“你别指望靠玩家落地点来锁定所有碎片的位置，我们在游戏里能呼风唤雨，到了这还不是属性归零从头再来。就阿尔法星这环境，落地就凉的概率很高。”
楚禾一想到刚来那会儿好几天都没吃上饭，肚子就咕咕作响。
也不晓得游戏方为玩家植入的芯片能不能抵消饿死的风险。
天色渐黑，村子里依旧静悄悄。
众人搬回一堆锹镐留作武器，又搬来一堆家用电器，确认内里没有类生命体之后全部运上飞行器。
只要跨区发电能够落地，各城区的供电量将大幅度提升，人们的生活会更贴近于废土之前的繁荣。
那时，家用电器将再度成为紧俏货。
楚禾煮了一锅虫子汤，每人以饿不死的标准喝上一碗便按照分组或休息或巡逻。
楚禾负责第一轮值守，三小时后唐蔗来接她的班。
楚禾刚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躺下，就被唐蔗偷偷摸摸叫起来。
唐蔗抱紧自己左看右看：“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楚禾侧耳细听：“没有啊。”
唐蔗：“真没有？窸窸窣窣，就好像……”
楚禾屏息凝神，这次确实听到了一点很微弱的响动，像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唐蔗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是污染区，哪来的树啊。”
村子里没有树，却有不少挂着没收的衣服和窗帘，经年累月破烂不堪，被风一吹发出什么动静都有可能。
一条塑料袋被忽起的风卷着上了天，吓得唐蔗抱着脑袋钻进楚禾的帐篷。
楚禾被他挤出来，瞅瞅他落在帐篷外面的臀部，深深怀疑唐蔗身上也混了鸵鸟的基因。
夜风骤起，呜呜之声不绝于耳。
楚禾眯起眼睛，依稀在黑暗的村路上瞄见几道晃晃悠悠的人影。
楚禾踹踹唐蔗：“咱们的人有去村里巡逻的吗？”
唐蔗探出头来瞧瞧，黑乎乎啥都看不见：“大半夜谁会去巡逻，不怕走着走着撞墙上么。”
楚禾摸摸下巴，村子里除了他们再没别人，如果村路上那几个不是他们的队员，恐怕也就不是人了。
她戴上探测生命体征的仪器，抄起菜刀下了二楼。
唐蔗嘀嘀咕咕说半天也没听到楚禾的回话，叫了她几声也无人应答，这才意识到楚禾趁夜色溜走了。
唐蔗：“QAQ”
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他好怕怕的！
有一半人今夜没有值守任务，睡在飞行器里面。
外面就只有下一班轮换的路巽和林肆亿。
唐蔗不敢开手电，摸黑往那边的帐篷挪。
他还没找准哪个帐篷里躺得是路队呢，楼下突然传出菜刀砍电线般的动静，噼噼啪啪小火苗，闪得唐蔗的心怦怦直跳。
唐蔗闻声回头，再转回来时，帐篷里的人已经坐起来了。
唐蔗毫无心理准备，吓得嗷一嗓子。
这下连飞行器里的人都坐起来了。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楚禾的叫喊：“有丧尸上楼了，楼上的你们自求多福吧。”
林肆亿忍无可忍：“大半夜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楚禾从善如流：“丧尸携家带口去你家串门啦，洗白白擦香香准备上桌被吃吧。”
林肆亿耸肩，对路巽和唐蔗说：“还有心情说笑，看来问题不大。”
路巽&唐蔗：“……”
事实证明，楚禾的精神状态从不以现实状况是否艰难而变化。
路巽抽空往楼下打了束光，楼下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少说得有百十个丧尸。
她居然还有心情嘻嘻哈哈。
同一时间，景汉川完成跟其他几个飞行员的连线，习惯性瞄了眼所有飞行器在地图上的定位。
“嗯？路巽这队怎么跑西南去了？”
第033章
这是楚禾第一次直面真正意义上的丧尸。
它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常见款式, 没有很旧却很脏。
它们的动作像是慢镜头，却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二层楼周围的所有退路都封死。
面对外形跟人无异的对手，楚禾的菜刀怎么都落不下去。
二楼晃下来的光照亮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
楚禾打了个寒颤。
眼神再好, 有光没光看到的景象也有所不同。
光照下的死人脸格外惊悚，那一双双黑暗中平平无奇的眼睛凝固成枯槁的昏黄颜色, 有些面庞上的面皮斑驳脱落, 露出干朽肌肉包裹下的森森白骨。
楚禾再三瞄向探测仪, 然后干脆利落地砍飞逼到近前的一排死人头。
二楼上, 睡在飞行器里的队员们持武器出舱增援，连从不上战场的水系队员都拿起锹镐无差别打地鼠。
路巽踹开扑过来的丧尸, 催促林肆亿先上飞行器。这个村子不能再呆，他们要找机会撤离。
对付丧尸和消灭类生命体是同一思路：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
然而丧尸的筋皮包骨结构比土疙瘩坚硬得多，唐蔗抡铁锹铲在一个丧尸肚子上, 丧尸毫发无损，生锈的铁锹头卷了刃。
唐蔗还没反应过来, 人就被丧尸揪着脖领子从二楼上扔了下去。
楚禾听见叫喊抱头躲闪, 同时撞飞两个丧尸。
躺倒在地的丧尸还没爬起来，又被掉下来的唐蔗砸了个结实, 半边身体彻底散架。
唐蔗毫发无损，一骨碌来到楚禾身旁。
楚禾把菜刀给他用, 自己捡起跟唐蔗一块掉下来的卷刃铁锹横着当棍子抡。
丧尸被逼得连连后退, 让开楼梯的位置。
在楚禾的掩护下，唐蔗率先上楼，才走几个台阶就遇上了堵在楼道里的丧尸。
一门心思往上挤的丧尸闻见身后的人味，全都调转目标向外涌。
唐蔗摸摸自己的腿, 眼珠一转，招呼门口的楚禾让开。
楚禾一锹铲走堵路的丧尸, 唐蔗便如一阵风从一楼冲出来，他屁股后面还跟了一串张牙舞爪的丧尸。
楚禾趁机一锹一个，撂倒一片。
唐蔗听见动静回头一瞧，从楼里追出来的丧尸都被解决了，可外面原本围攻楚禾的丧尸被他吸引，全奔着他来了。
他冲楚禾大喊：“我把它们引到村外去，你上楼帮路队，把上面的丧尸都扔下楼！”
楚禾担心唐蔗拉满仇恨值会被丧尸撕成碎片，可看看丧尸那追人的速度，跟唐蔗改造过的大长腿根本没法比，也就随他去了。
楼道被清空，楚禾几个跨步登上二楼，再上顶楼平台。
楼顶战况正激烈，主要是护卫队在被动挨打。
楼顶停了飞行器之后就没剩多少空地，丧尸可以无所畏惧到处乱窜，队员们却要尽量远离楼梯边缘，以免步唐蔗的后尘。
队员们越躲越被动，进而发展成被丧尸单方面暴揍的局面。
路巽身上又挂了彩，血气随打斗蒸腾，刺激得丧尸们两眼通红愈发癫狂。
通讯器一直在闪，路巽试图接听，手臂又被丧尸划了一爪子，血流得更多了。
楚禾贴边溜到飞行器门口。
林肆亿已然做好飞行准备，无奈所有队员都在与丧尸缠斗，谁都上不来。
楚禾一铁锹扇飞想闯进飞行器的丧尸，一边问林肆亿能不能操控飞行器贴地飞行。
林肆亿一怔：“练是练过，可这天台上有僵尸也有人，飞行器贴地擦过去容易误伤。”
楚禾冲进战圈把两个水系队员解救出来塞进飞行器，大门一关，楚禾在飞行器启动的黑烟里重新直挺挺躺了下去。
飞行器设有外置喇叭，方便某些特殊情况下远距离喊话。
此刻，喇叭里传出林肆亿的温馨提示：“人头收割机已启动，不想被割的人们请躺好，重复一遍……”
路巽等人：“……”
众人内心弹幕横飞，身体依旧诚实地躺了下去。
丧尸弯腰需要时间，还没够到躺平的敌人就被贴地掠过的飞行器撞上了天。
个别摔倒的丧尸没等爬起来就被路巽手起刀落切了个七零八落。
楚禾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要被飞行器带起的劲风给刮走了，她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冲下天台去一楼堵门。
远处传来鬼吼鬼叫，听着像是唐蔗嗓子劈了叉。
楼上路巽正在指挥队员登上飞行器准备撤离，听见这动静，眼珠子更红了：“唐蔗去哪了？”
楚禾在下面高呼：“你们先起飞，垂下来个绳梯，我们爬得上去。”
事已至此，由不得路巽瞻前顾后，他登上飞行器，关上舱门，打开救生小门。
飞行器直飞而起，先在村子上空盘旋一周。
林肆亿清楚地看到黑暗中长长的人潮挤在村中某条巷道上，前面有个人蹿得极快，却始终无法摆脱丧尸们的追逐。
林肆亿用通讯器告知楚禾具体方位。
楚禾深吸口气，拉开一楼大门，踹飞被飞行器卷摔下来的丧尸们，跳着脚逃出去找唐蔗汇合。
村子里，唐蔗边跑边骂街。
他的速度远胜丧尸，可他忽略了环境因素，天太黑，仅凭白天探查环境时的记忆并不足以让他精准定位自己眼下身在何方。
唐蔗从一条人为踩出来的土路上冲出来，迎面等着他的是另一群丧尸。
唐蔗跟丧尸跑了个脸贴脸才意识到自己“投怀送抱”了，急忙撤身往回跑。
被他遛了一路的丧尸正等着他呢。
唐蔗叫苦不迭，万不得已唯有上房。
不知谁家房子边上立着个梯子，唐蔗手脚麻利地爬上去，一脚将挂了好几只丧尸的梯子踹倒。
丧尸把房子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伸长手臂想爬上房顶吃人，可怎么都爬不上去。
唐蔗松一口气，瘫坐在房顶上猛喘粗气。
他这时才留意到通讯器同时闪着三组信号。
从未被如此关注过的小伙子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道先接谁的通讯才好。
通讯器不显示通讯人姓名，只能从信号来源判断对方可能是谁。
三组信号分别代表着团队综合信号，也就是区域范围内所有人都能讲话的公共频道，一组是私人申请通话，还有一组是远距离波段信号。
后者通常是生活区传递过来的重要消息。
唐蔗瞅瞅盘旋在村子上空的飞行器，猜想前两组信号是路队要跟他商量救援计划，因而忽略了生活区的通讯申请，城区那边没办法才连到他的通讯器上。
飞行器能起飞就说明大部队无恙，唐蔗优先接通了远距离信号，那边传来景校长的声音。
“喂，是路巽小队吗？”
“是，我是风系队员唐蔗。”
“其他人为什么都不接通讯？”
“我没跟他们在一起，我正在被丧尸围困，他们刚刚脱困，应该在治疗。”
景汉川沉默了好一阵，语气尽量平和地问：“我不是让你们去西北的村子吗，你们怎么跑西南去了？”
唐蔗举目四望，满眼茫然：“我们是在西北方向的村子里啊，等等。”
他从包里掏出指南针，这是磁暴过后矫正过的指南针，指方向误差极小。
指针显示，他们所处地点位于白天飞行器驶来方向的西南方。
唐蔗倒抽冷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磁暴后浓密的云层遮盖了所有肉眼可视的天象，除了个别从动物体继承了极强方向感的幸存者，大多数人只能依靠科技来辨别东南西北。
飞行器自带方位指向，就算林肆亿操作不当飞偏了，已经定位目标的飞行器也会自动校正航道。
他们这次开出来的是七十六区那架双能源，正经的新出厂好货，不存在年久失修出故障的可能。
唐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甚至来不及跟景校长礼貌地说句“再见”便切断了通讯，接起公共频道信号。
公共频道里，路巽正在询问楚禾在哪。
相比于被一大群丧尸锁定而变得异常显眼的唐蔗，楚禾简直是泥牛入海，路巽眼睛快看瞎了也没看到她在哪儿。
楚禾匍匐在路边，准备偷袭从二层楼那边尾随过来的丧尸。
五六个四肢很不灵便的丧尸摇摇晃晃走过来。
楚禾突然冲出来，一锹一个，脑袋集体上天。
楚禾：“现在看清我在哪了吗？”
飞行器上众人盯着屏幕上放大的几张龇牙咧嘴丧尸脸，久久不语。
唐蔗的声音横插进来：“路队，林哥，你们重新确认方位，咱们不在西北，在西南。路队，你联系景校长，他找你都找疯了。”
路巽一惊，急忙抬着伤口还没治好的手臂去查看通讯器。
林肆亿两手快速在操作台上按动着，屏幕上显示出今日飞行轨迹，本该一条直线的轨迹全程都在小幅度偏移，导致飞行器最终驶向了西南。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定错方向，即便他的操作出错，也不可能飞出这样的轨迹。
那么问题只可能出现在飞行器内部。
林肆亿将飞行器定在坠毁也不会造成严重损伤的飞行高度，尝试不同方向定位飞行。
离地面近，到处都是方位参照物，这次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飞行器飞的不是直线，显示飞行方向的电子小地图却没有上报任何异常。
林肆亿面若寒霜：“必须立刻降落进行内部检修。”
几乎同时，路巽手上的通讯器也传出了景校长同样的命令。
原想去找唐蔗汇合的楚禾贴着一栋房子的墙站得笔直，眼巴巴瞅着飞行器在村子上空没头苍蝇般转了一圈又一圈。
就在她思考林肆亿会不会把飞行器停回二层楼的时候，飞行器突然失控俯冲，奔着她就来了。
楚禾：“！”
第034章
小型飞行器的“小”是相对于能承载上千吨物资、几千人全武装队伍的大型飞行器来定义的, 实际体型和重量压倒一片房屋那是轻轻松松。
很不幸，楚禾成了第一批被压群众。
她被丧尸追都没跑这么快过，可还是被飞行器撞击房屋的气浪给掀飞了。
坐在另一条街屋顶上的唐蔗还在听公共频道里乱糟糟讨论着飞行器的异常, 下一秒，飞行器的金属翅膀差点把他天灵盖给削下来。
唐蔗抱头趴在房顶上, 勉强躲过一劫。
那些想方设法上房吃人的丧尸就没他这么幸运了, 集体头身分家, 被撞了个七零八落。
天上下起了残肢雨, 把摔进路边深沟的楚禾埋得上不来气。
飞行器的境遇比她更糟，被创飞的砖瓦埋住大半, 舱门卡在残垣断壁里彻底打不开了。
唐蔗甩甩头上的灰土，第一眼先看到趴地的飞行器。
他刚想过去救援，房下突然窜出个脑袋没一半的丧尸, 牙齿掉得没剩几个，却能一口将房檐上的瓦片咬烂。
唐蔗吓得趴回到房顶上, 心慌之余, 他想起了通讯器。
公共频道一片寂静，所有人的信号都处于连通状态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唐蔗的心怦怦乱跳, 颤声问道：“还，还有会喘气的吗？”
频道内依旧无人应答, 刚刚咬人失败的半头丧尸踩着砖瓦再度冒头。
唐蔗：“QAQ”
心中又慌又怕, 唐蔗一拳将那丧尸打下去，随即起身挑丧尸少的一面跳下房顶，引着从土堆里钻出来的丧尸往更远之外跑。
他边跑还要边冲通讯器大喊：“你们赶紧治疗，千万别让丧尸闻到血腥味！”
飞行舱内。
林肆亿晃晃撞在控制台上的脑袋, 晕得站不起来。
路巽撞得比他狠，脸上胳膊上大片淤青, 可这位火系出身的队长主打一个抗揍，硬是一声没吭去救其他撞晕的队员。
由于飞行器坠落的过于突然，队员们没来得及回到各自座位上就在巨大的颠簸中东倒西歪。
两名水系队员晕倒，其他人的伤只能稍后再治。
飞行器上的通讯器连着二十九区总信号，景汉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追问还有没有会喘气的。
林肆亿烦得一巴掌拍在喇叭上，爆鸣逼得景校长暂时闭了嘴。
仗着治疗芯片加持，林肆亿居然是恢复最快的人。
他帮着路巽检查大伙的伤势，虽然各有损伤，但都不致命。
他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情跟景汉川好好对话了。
景汉川鲜少用这么严厉正经的语气说话：“飞行器出发前我反复检查过，绝对不会出现定位错误、突然坠毁这类故障。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治疗，稍后详细检修一下，肯定是你们上次落地时有细小的类生命体混进飞行器了。”
林肆亿：“我们也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歇脚，可现在舱门卡死了，打不开。”
景汉川：“不是还有两个人在外面么？”
林肆亿：“你不觉得飞行器近距离创地，外面的人反倒更危险么。”
景汉川默了默，切换另个信号源去联系唐蔗和楚禾。
唐蔗跑得快，奈何体力有限，一连串折腾下来，他的领跑几乎占不到优势，更顾不上对外联络。
楚禾先是重摔后又被丧尸碎块兜头兜脸一顿砸，爬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各瞅一边，好半天都没能对上焦。
听见景校长的呼叫，楚禾哼哼两声：“飞行器卡在水泥墙里，你觉得我是能推动飞行器还是能徒手掰水泥墙？”
景汉川沉默更久：“看来只能让里面的人热火力强拆了。”
十几个人落在污染区，飞行器是唯一的逃离保障。一旦飞行器被拆，热火力就是他们自保的最后防线，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该自我消耗。
楚禾登高远望跑到村口的唐蔗：“还没到山穷水尽这一步，咱是处境困难，可咱有的是帮手。”
景汉川：“帮手？”
楚禾：“你连飞行器上的视频信号吧，我要去摇人了。”
村口，唐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引着丧尸出村又实在没力气往更危险的污染区深入。
楚禾卷了个大喇叭隔老远冲他喊话，让他把丧尸引回村子。
唐蔗两条腿抖得都不听使唤了：“好不容易才引出来，就这么带回去啊？”
楚禾：“人多好办事，你就往飞行器那边跑。”
唐蔗真听话，绕过村口标注村名的大石头朝村子里跑。
丧尸们很规矩地绕过石头，紧追不舍。
飞行器舱门紧贴水泥墙，两翼却支棱出两条街那么远。
唐蔗领着上百丧尸围着飞行器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丧尸们不高兴了。
它们想将碍事的飞行器翻个面，可惜两翼坚硬程度不是区区人力能掰断的，于是它们调转思路，推着飞行器往远处走。
错开石墙，被路巽撬了几个来回的舱门唰地弹开。
原想去堵唐蔗的丧尸眼睁睁看着十几个人从门里出来，眼睛贼亮。
最先探出头来的林肆亿搔搔后脑勺：“怎么感觉自己那么像被打开的罐头呢。”
路巽一胳膊肘把他顶开，领着伤愈的队员冲进丧尸队伍。
天大亮时，村子里的丧尸所剩无几，不是被飞行器撞零碎了就是被憋了一肚子火的队员们给大卸八块了。
楚禾拄着只剩木棍的铁锹坐在废墟上，喘得快咽气了。
可是看看再度负伤，流血流到小脸煞白的队员们，楚禾愁得直掉头发。
这么个荒僻的村落，除了丧尸再没其他类生命体，她上哪找吃食去？
总不能吃死人吧？
看了一宿战况直播的景汉川可算不用捶心口顺气了，他给自己倒杯热水，一口气喝掉半杯才想起叫楚禾去村子里找找普通人家的水井。
“老式水井隐藏在地下，越深的水位越不容易被污染。”
村子二三百户人家，家家都有水井。
楚禾绕开被创得面目全非这几条街，去房屋完好的院子里找井。
运气不错，井里有水。
楚禾用简易仪器测试，水质居然还不错，能喝。
她找了个推车，又去隔壁人家拎来几个水桶水盆，想着自己能推回去，结果装满水的小车沉得那叫一个寸步难行。
无奈，她只好再次摇人。
被摇的路巽表示：“来回运水多麻烦，你在那等着，我们迁移过去。”
飞行器的动力系统有故障，不修谁都开不起来，因而把飞行器单独留下也不担心会丢。
飞行器外壳本就伤痕累累，不在乎偶尔有丧尸跑来搞破坏。
众人先喝个水饱，再烧水痛快洗漱，天黑时各找房子闭门休息。
楚禾躺在铺了一层陈旧被褥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林肆亿的意思，飞行器最少得修两天，还不一定能按时修好。
城区那边非必要不会派救援。
那么未来几天，他们这十几个人要吃什么呢？
总不能真吃土吧？
一想到挨饿的滋味，楚禾如坐针毡，她翻身起来在漆黑一片的村子里瞎溜达。
村子里弥散着一股腐朽的气味，有些是常年无人打理的屋舍散发出的气味，更多的是那些丧尸破碎的躯体。
想来它们都是曾经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普通人。
村外几里之外有座山，对照废土前的地图，那曾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如今光秃秃一片，不见一棵树木。
山上生态普遍更好，树木和昆虫数量非常可观，因而被磁暴污染之后会化为最恐怖的高危污染区，上千人的护卫队也不敢轻易涉足。
楚禾远望高山，内心蠢蠢欲动。
高危污染区意味着类生命体种类众多，说不定会有很多能吃的物种。
不知道她一个人偷溜上去的话能不能活着回来。
她摸摸自己两肩芯片的位置，心里还是蛮有底气的——她被飞行器坠落时掀飞那一下摔得很重，甚至听见了自己胸骨折断的脆响。
以前混战中的皮外伤愈合很快，她也没怎么感觉到疼。
如今伤筋动骨，痛感一瞬间传递到大脑，她是实实在在感受到自己伤得不轻。
因而她也真切地体验了一把治疗芯片的威力，比在游戏世界里的作用更加鲜明更快速。
小命有了托底的保障，龙潭虎穴她也敢闯一闯。
她给林肆亿发信息告知自己去向，着重强调天亮时自己没回来的话要拦着路巽上山找人，她一个人足够灵活，怎么都能想办法脱身回来，大伙按原计划修飞行器才是正事。
没有收到林肆亿的回复，楚禾估计他睡着了，便背起鼓鼓囊囊的大包外加一把锋利新铁锹偷溜出村上了山。
山势还算平缓，有很多踩踏出来的小路。小路附近总能看到几块开辟出来的田地，如今荒废干裂，偏又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楚禾走几步就用铁锹这铲铲那翻翻，偶尔吹声口哨，看有没有类生命体主动送上门。
然而直到半山腰，她也没瞧见一样会动的。
她拄着铁锹边歇气边琢磨：说好的高危污染区，就这？
总不会是村子里的丧尸太凶残，把附近的类生命体赶尽杀绝了吧？
再往山上走，天亮前肯定是回不去了。
楚禾还在权衡是否继续深入，余光瞄见旁边有亮光闪过。
她追着那点蓝绿幽光望过去，首先瞧见一个大土包。
亮光一闪即逝，楚禾的视野却愈发清晰。
大土包后面是连成片的土包，大大小小，一眼望不到头。
楚禾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头发也全部起立了：她这是走到山间坟茔来了？
有坟无所谓，她只好奇坟里躺着那些位是骨灰呢还是尸身呢？
离她最近的大土包上端土块滑落，一只干枯的手探了出来。
楚禾：“……”倒也不必这么急于告知她答案。
第035章
看丧尸成群结队走过来和看死人出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主要区别在于地面上的一目了然，土里钻出来的是什么还未可知。
未知，通常伴随着恐惧。
楚禾自问见过不少风浪, 面对徒手钻坟包的未知非生命体，她还是很想跪地磕一个求它别出来。
可这大半夜的, 楚禾这个大活人都没安眠, 死人就更不能消停了。
当一个烂得只剩半边的人脸从土里挤出来, 楚禾真想一铁锹给它拍回去。
出于严谨考虑, 她还是先看了看探测仪。
蓝绿色调，死得相当彻底。
楚禾抡起铁锹打算给对方来个一了百了, 谁知对方快她一步，嗖一下从坟包里跳出来，躲开了她的铁锹。
四目相对, 楚禾和丧尸都很紧张。
楚禾攥紧铁锹，余光不停游走在其他坟包。
如果所有死人都诈尸, 她是往村子里跑呢还是往山里跑呢？
出土丧尸瞅准她在分神, 一个横跳扑上来，嘴巴咧到耳根, 看样子是打算一口咬掉楚禾半个脑袋。
楚禾竖起铁锹怼它嘴里，丧尸吃人不成, 反亏门牙四颗。
丧尸眼底冒起绿光, 仰天长啸。
随着它的叫喊，后头那些坟包松动了。
楚禾没想到丧尸也玩摇人这一套，而且坟地这一群比村子里那些要智能得多，把它们引回村子恐怕路巽他们又要一夜无眠了。
她还指望他们尽快修好飞行器, 告别挨饿的苦日子呢，这批丧尸只能她自己消化了。
楚禾一铁锹将叫个不停的丧尸拍静音, 转身朝大山深处跑去。
众丧尸出土转了好几圈，愣是不知道今夜的攻击目标是谁。
脑袋被拍歪那丧尸把自己的头颅扶正，皮包骨的手指头直指深山。
丧尸们振臂狼嚎，腿脚不怎么利索地开始了深夜登山之旅。
许是整座山都是丧尸们的地盘，不管楚禾跑到哪总有丧尸敢追过来。
楚禾体能见底，只想坐地休息。
丧尸不知疲惫，呜呜怪叫着要把到嘴的活人啃食干净。
楚禾找了个隐蔽的山沟沟躲进去，丧尸群从地面踩踏而过，楚禾忍了又忍才没抄菜刀每只脚来一刀——实在是没力气砍了。
她出发时带了两瓶水，这会儿正派上用场。
等不及气喘匀，楚禾拧开水瓶小小抿一口。
突然，前面传来一连串被狗撵的尖叫。
楚禾：“噗！”
她赶紧把水瓶塞回包里，拎着铁锹冲出去救人。
百米开外，丧尸们正在激情群殴。
楚禾手上的探测仪亮起鲜艳的红橙色，她捡起几块石头用弹弓射出去，再一铁锹贴地横扫，将包围圈一侧的死人全部放倒，露出里面被挠了个满脸花的大高个儿。
“林肆亿？”
“别管我是谁了，快跑吧！”
林肆亿手长脚长，拽着楚禾跑跟放风筝似的，好几次转弯，楚禾差点糊在山石上。
忍无可忍，楚禾给他一铁锹。
林肆亿跑得更卖力了。
渐渐跟丧尸大军拉开距离，林肆亿终于肯停下来了。
楚禾揉揉自己撞出来的鼻青脸肿，看林肆亿的眼神相当不善。
林肆亿丝毫没有将被暗杀的自觉，从自个儿包里掏出水咕咚咚狂饮。
楚禾身上没那么疼了，脾气也有所好转：“我还以为捡到新队友了呢，没想到是你，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山里来干嘛？”
林肆亿一脸哀怨：“明明是你先脱队搞个人行动的。”
楚禾给他发信息时他正在洗漱，回屋才瞧见通讯器上的消息。
看在同为穿越玩家的份上，林肆亿认为不能放任楚禾一个人去闯高危污染区，她是他带出来的，他有责任护她周全。
想象很丰满，现实就只有骨头架子。
他登上半山腰正赶上第二批死人出土，他都没看清死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就跑进了深山。
他跟楚禾的想法一样：自己有芯片保命，能单独跟丧尸周全就不要连累路巽的小队。眼下飞行器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再飞起来，真死了人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可他没有楚禾那么好的夜视能力，跑进山里只能勉强瞄见一点影像，鬼打墙一样跑着跑着自己就走了转圈回头路，跟追他的丧尸对撞好几轮。
丧尸认定他在挑衅，恨不能一爪子挠死他。
不过也正因为他吸引住丧尸的大半怒气值，楚禾才得以短暂休息回血。
楚禾蓦地按住他背脊贴到地上。
地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大群丧尸从二人藏身的拐角外面冲了过去。
林肆亿坐起身，不停抹脑门上的冷汗。
楚禾一直盯着逐渐远去的丧尸大军：“它们好像在吃东西。”
林肆亿：“吃东西？这山里有能吃的吗？不会真有其他玩家落地在这，被它们吃了吧？”
楚禾耸耸鼻子，到处都是死尸的臭味，没有新鲜的血腥味。
如果不是活人，会不会是其他类生命体？
空空的肠胃兴奋起来，楚禾偷溜回之前的战场捡了两只死人烂手，塞一个给林肆亿。
林肆亿小脸幽绿：“我饿死也不会吃这种东西。”
楚禾：“谁让你吃了，让你随身带着，压一压你的人味儿。”
丧尸过境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楚禾和林肆亿反向追踪，很快便在一处泥土地上发现了大量异常碎土。
楚禾长舒口气：“咱们的伙食有着落了。”
俩人满眼期待在泥土地上蹲半宿，一个类生命体都没等来。
林肆亿撑着下巴快睡着了：“会不会是被丧尸吃完了？”
楚禾：“哪有那么恰好，它们刚才还吃着呢。”
干等不是办法，楚禾不死心地用铁锹这挖那挖。
当一个土坑挖下去将近半米，楚禾看到有个圆鼓鼓的土疙瘩不合常理地钻进了更深层的地下。
她加快挖掘速度，更多土疙瘩闻风深潜。
废土时代，从来都是类生命体追着活人跑，哪有躲人的道理？
楚禾作势要摸下巴，手刚抬起来，她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她把随身那只丧尸手丢开，没一会，那些藏进土里的圆疙瘩就纷纷冒出头来。
楚禾一铁锹拍下去，土疙瘩碎成粉末，露出里面的虫尸。
林肆亿捡起一只凑在眼前打量：“这是……蛹？”
楚禾把满身死人味的林肆亿从坑前赶走，更多类生命体现身，她在前面拍，林肆亿在后头捡虫子。
山上不愧是虫类的聚集地，几乎每个类生命体里都包有一点虫子碎块，种类十分丰富。
林肆亿抱着满满一兜虫子，笑得尖牙不见眼：“人类不愧是食物链顶端的绝对霸主，变成丧尸依旧能统领高危污染区。要是所有污染区都是这种生态，护卫队出征就不用带重武器了，带点丧尸零部件就能所向披靡。”
楚禾认可这一点，不过丧尸的制霸地位来自于它们的“食欲”，真要是丧尸统治世界，类生命体里的虫子怕是早被它们吃完了，哪还轮得到她。
林肆亿看看时间，离天亮没多久了。
楚禾停止挖掘，她捶捶发酸的腰背，问林肆亿有没有特别想挖的区域。
林肆亿想了想：“我最想挖半山腰那堆坟头。”
楚禾：“……走。”
林肆亿：“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真挖啊？”
楚禾：“不是你说游戏会指引玩家找到穿越之门的碎片么，咱俩在这挖一宿了，不挖出一块碎片说不过去吧。”
半山腰上的坟头一大半恢复了原样，根本看不出里面的死人钻出来过。
楚禾直觉不对，没等叫林肆亿快跑，死人就二次出土了。
她把铁锹往林肆亿手里一塞：“你在这挖，我遛它们跑一圈。”
林肆亿那只丧尸手一直没扔，丧尸们自动将他划归到自己人行列，直接无视。
他屏住呼吸，等楚禾领着丧尸大军跑远了，赶紧抡起铁锹狂挖坟包。
楚禾领着丧尸夜跑一圈回来，林肆亿啥都没挖出来。
楚禾估摸着自己跑不动第二圈，便把领跑的光荣任务交给林肆亿，她接过铁锹继续挖。
一铲子下去，楚禾皱眉，怎么落铲软绵绵的？不会还有丧尸在坟里没出来吧？
在一铲子直插下去和埋土躲避之间，楚禾选择了慢慢铲开上层的浮土。
果然，土里埋着个人。
楚禾的心骤停了一瞬，随即狂跳起来。
探测仪上居然亮起红橙光！
她反复推进拉远，探测结果始终不变。
楚禾瞅瞅平躺在土里那位，又拍拍探测仪，摸不准是真挖出来个活人还是探测仪出故障了。
土里那位始终没动，楚禾壮着胆子往他糊着不少土的脸上倒半瓶水。
那位手指弹动，腾地坐了起来。
楚禾一铁锹拍下去。
那位又躺下了。
楚禾自信自己这一铲子能让对方不管是何物种都得晕上一阵，等对方重新躺平，她挪到近前去摸对方脉搏。
跳动平缓有力，真是活人。
楚禾把余下半瓶水再倒那人脸上。
那人猛地睁眼，两眼血红：“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么？”
楚禾很听话地举起铁锹，还很变态地呲了呲牙。
暗夜看去，颇有几分她在游戏世界的魔王风采。
那人一怔：“你，你是无敌大魔王？”
无敌大魔王是楚禾在《斩神》世界里的诨号。
楚禾也愣了：“你也是玩家？”
那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当然了，你不认识我了吗？咱俩同为新手那会儿，你追着我的翅膀咬了三条街呢。”
楚禾：“……”
被她追着咬翅膀的玩家数量约等于注册玩家总数，她能记住谁是谁就怪了。
尤其穿越过来还剥离了游戏属性和外观，大伙“坦诚”相见，能认出她来，八成是被她咬出心理阴影了。
第036章
楚禾还想问点别的, 林肆亿已经领着丧尸大军跑完第二圈了。
瞧见坟坑里坐着个人，林肆亿借势一记飞踹，将那满脸泥的小子结结实实踹进土堆。
丧尸紧随而至, 好悬没把那位踩冒泡。
那位骨头倒是够硬，硬是一声没吭, 把自己埋进臭气熏天的坟土里装死到底。
楚禾摇头叹气：“要是景校长在这, 绝对会把你从四象护卫队开除出去。”
林肆亿正想领着丧尸再从坟头上踩回去：“为啥？不是应该夸我机智英勇借敌人的力量消灭敌人吗？”
楚禾：“你就没看看手上戴的仪器怎么说么？”
林肆亿抬手一瞧, 满屏红橙色；再看脚下, 正是土里生死未卜那位。
林肆亿大惊，强行增加这一步的跨度从那位头上迈过去, 结果马失前蹄把自己摔进了坟坑。
楚禾要救已然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丧尸群把这二位合葬成一个大土包。
为首丧尸在坟头上拍拍，一副“可算把爬出来的死人埋回去了”的如释重负模样, 带着群尸摇摇晃晃到山里“开席”去了。
楚禾等它们走远，赶忙把坟包挖开。
被踩过一轮那位没怎么样, 林肆亿却是要不行了。
二人合力也没能把人高马大的林肆亿从坑里薅出来。
楚禾甩甩砍一宿丧尸早没劲的胳膊：“你能不能使点劲, 没吃……呃。”
新来这位躺着时看挺大个人，站起来竟跟她差不多高, 胳膊上有点肌肉，可不使劲的时候那胳膊看着比她的还细。
这身材, 怎么看都像个还没正式发育的小屁孩。
《斩神》要求玩家年满二十二周岁才能注册, 比普通网游对年纪的要求高，可这毕竟是一款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的真人穿越式游戏，对玩家年龄线卡得严也很正常。
虽然她跟林肆亿来到阿尔法星之后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几岁，但妥妥还是成年人的模样, 这位怎么缩水格外严重？
那位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双臂无力，他展示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呃。
林肆亿是自己缓过这口气爬出来的，他瞅瞅楚禾，又瞅瞅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位，一头扎回坟坑里深挖。
那位搔搔后脑勺：“他干嘛呢？”
楚禾掏出随身携带的自己那块拼图：“找这个。”
那位接过去摸摸：“这是什么？”
楚禾看怪物似的看看他，又看看被他牢牢拿在手里的拼图，脑海中迸发问号无数。
直到丧尸大军回巢，林肆亿也没能找到新的拼图碎片。
天边泛起白光，楚禾和林肆亿只能带着这位返回村子。
路巽众人还没起，楚禾烧了点水，连煮虫子汤再给他们仨洗洗身上的死人味。
那位把脸上干透的泥巴洗掉，露出一张嫩乎乎的小脸。
林肆亿倒抽冷气：“你几岁？”
那位梗起脖子：“我十八了，成年了。”
林肆亿把水盆推他跟前：“你信自己十八么？”
那位左照右照，逐渐惊恐：“我怎么返老还童了？”
林肆亿：“……”
这要是在游戏里，他非把这小屁孩的经验条砍到清零不可。
楚禾进屋就瞧见这俩人一个盯着水发黑的水盆，一个盯着另一个咬牙切齿。
楚禾把煮好的汤往桌子上一放：“说说吧，你怎么回事？”
那位猛地抬头，眼神飘忽。
楚禾温柔一笑，递了碗汤给他。
那位乖巧接过去，看清楚碗底握着一只八爪大虫子，吓得他“嗷”一嗓子把碗丢了出去。
楚禾飞起一脚将碗踢回去，新出锅的热汤一滴没浪费，全浇在那位的细皮嫩肉上。
那位叫得更惨烈了。
为了不吵醒其他人，林肆亿贴心地帮他手动闭嘴。
那位被捂了嘴却挣脱不开，急得红了眼眶。
楚禾捻起掉在地上的虫子举到他眼前晃晃：“你在《斩神》里见过这东西吗？”
那位先是摇头，随即眼神变得迷惑起来。
见对方似乎想通了，楚禾笑得更和善了：“穿越式游戏嘛，穿到哪都有可能。恭喜你成功离开游戏世界，来到了一个随时会饿肚子随时会丧命的废土世界。”
那位呆愣一阵，弱弱问：“我能放弃游戏选择回家吗？”
楚禾：“能回家的话你猜我俩会在这半夜被丧尸追吗？”
那位眼圈更红了。
林肆亿在他脑门上狠狠一弹：“你不是成年了么，动不动就哭好意思？”
那位把眼泪憋回去：“我是成年了，可我还不到游戏要求年龄。”
楚禾：“不到年龄你是怎么注册游戏的？”
那位：“我用的我哥账号。”
这个少年名叫齐维生，今年十八，《斩神》面世时才参加完高考，正是闲得无聊的时候。
他有个比他大七岁的哥哥叫齐维知，跟他长得极像。
十八岁的少年发育起来，体型上跟哥哥也相差无几。
齐维生在《斩神》预热时就很期待，却没想到游戏正式推出居然对玩家年龄有严格限制。
还差四年才能注册游戏的齐维生很绝望，谁知道四年后这游戏是否还在运行呐。就算运营商够□□，那时的游戏攻略也早已铺天盖地，哪还有新游戏玩起来过瘾。
机缘巧合之下，齐维生得知他哥成功注册了《斩神》，并且在游戏方正式召集玩家登录游戏账号核准身份、为玩家植入治疗芯片那天临时被工作上级派去出差，他便顶了他哥的账号登录游戏，以他哥的名义在游戏里成了一名挥着大白翅膀的神族小天使。
林肆亿听得直皱眉：“你也是堕神？”
齐维生摇头：“我是神族。”
林肆亿眉头皱更紧了，前十玩家只有一个神族，排名很靠后。
齐维生来了阿尔法星，难道实际穿过来的玩家比他们预估中要多要早？
齐维生被那俩人变幻莫测的眼神盯得汗毛倒竖，他搓搓后颈，主动交代后续罪行：“那什么，我不是按游戏流程升级的，我用挂了。”
楚禾和林肆亿同时卡壳：“你用啥了？”
齐维生缩缩脖子：“……挂。”
楚禾和林肆亿的表情更迷惑了，真人穿越自力更生的游戏都能用挂了？
齐维生：“其实不算挂，应该叫游戏bug。你们没发现被你们砍倒的游戏npc要倒地十几秒才会消失刷新么，在它们倒地之后消失之前补刀就能获得跟击败它们的玩家同等经验值。”
楚禾&林肆亿：“？”
齐维生也是偶然间发现了这种捡漏式升级bug，他就只有暑假能畅玩游戏，就想尽量缩短前期游戏练级时间，成天跟在其他玩家屁股后面捡经验，三刷两刷等级涨得飞快。
可《斩神》的升级系统会配给玩家很考究的身份属性和战力值，只有亲身一级一级打上来，这些属性才能与玩家完美融合。
齐维生一路走捷径的结果就是等级上去了，战力依旧是零，随便一只野怪都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又因为他是神族玩家，等级升得太快反倒没有能跟他匹配的队友跟他组队刷怪，他就只能继续跟在其他玩家身后捡经验蹭游戏体验。
蹭来蹭去，他就把自己蹭到了阿尔法星上。
楚禾扶额：“你都没见过穿越之门碎片，是怎么把自己蹭出游戏世界的？”
齐维生脸有点红：“沾了你的光呗。”
楚禾更震惊了：“我？”
齐维生：“昂，你是排名第一的玩家，蹭你的经验贼过瘾，就是吧我不敢离你太近。”
他反手搓搓自己脊背，翅膀不见了，可被咬翅膀的滋味仍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楚禾是全服第一个开启穿越之门的玩家，当时齐维生就缩在楚禾的视野死角偷窥。
其他玩家没少被楚禾砍，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因而齐维生也不怕被人发现。
穿越之门开启，楚禾消失，齐维生意识到自己又能蹭上一波了，他仗着自己跑得够快，加上翅膀呼扇助力，成功在那扇门消失前跳了进去。
他跟楚禾走了同一扇穿越之门，自然要穿越到同一个中转地图。也许是二人之间有十几秒穿越时间差，等齐维生抵达魔域世界时，楚禾已经凑齐新一扇门的碎片，劈下了展开魔域那一刀。
齐维生才被第一道穿越之门闪花了眼，都没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前方再度出现一扇门，他想都没想紧追上去。
这次速度稍慢，他被关闭的穿越之门夹住了脚。他拼命挣扎出来，人却失重从天空坠落，刚好掉在人家刚出土的丧尸老窝里，摔晕了。
丧尸忙着追刚进山的林肆亿，没发现有人鸠占鹊巢。等丧尸回来，他在坟土里都腌入味了。
面对如此传奇经历，楚禾和林肆亿还能说什么呢。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对齐维生竖起大拇指。
齐维生怪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傻笑。
楚禾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问齐维生知不知道他现在这副模样对应到他现实中的年龄是多少。
齐维生肯定地回答：“十四到十五岁吧，我是十五岁开始猛长个子。”
楚禾和林肆亿对了个眼神，四岁的年龄倒退，跟他们两个成年人针对自身变化的预估差不多。
联想到游戏二十二岁的最低年龄线……
楚禾&林肆亿：有阴谋！
第037章
门外陆续传来走动和洗漱的声响, 楚禾交代几句后出去张罗着吃饭。
林肆亿给齐维生科普阿尔法星的现状，以及他和楚禾对游戏三连穿的一系列猜想。
齐维生似懂非懂：“这么说来，我们要找齐穿越之门的碎片才有机会回归现实世界？那我蹭了无敌大魔王两扇穿越之门, 我的降落地会有碎片吗？”
这个问题把林肆亿问住了。
没人规定碎片一定会和穿越玩家绑定出现，更没有规律显示碎片一定会出现在玩家落地点多大范围之内。
昨晚他们只大致挖了挖, 并没有把所有坟头都挖得像齐维生出土那个坟坑那么细致, 难说碎片会不会藏在其他坟头里。
也或许, 碎片在这村子里。
于是林肆亿给齐维生发布任务：“你初来乍到, 外表又是个未成年普通人，护卫队不会给你派活儿, 你就负责在村子里闲转找碎片。”
齐维生双手握拳：“掘地三尺我也一定会找出碎片来！”
屋外。
喝汤的唐蔗动动耳朵：“我是幻听了么，怎么有小孩在说话？”
楚禾往只剩汤底的锅里加了点水，又是一锅新汤：“我昨晚抓虫子的时候捡着个散民。”
队员们等水开这会儿工夫全都跑去围观新散民。
齐维生本来做好的心理准备在众人看猴儿似的注视中土崩瓦解, 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有队员在小声嘀咕：“废土元年他才多大，能活下来太不容易了。”
楚禾赶在齐维生开口前解释：“他当时成年了, 磁暴改变了他的基因属性, 把他变年轻了。”
齐维生懵懵点头附和。
队员们惊了：“磁暴还有这功效？”
楚禾：“有啊，你们看景校长不就是个反面典型么。”
据唐蔗说, 景校长和温琦师母同龄，都是四十岁上下。温琦师母本来就显年轻, 异变之后保留了这一优势, 这些年日夜操劳没保养过也维持在三十岁的模样。景校长好好一个帅小伙直接异变成了油腻大叔。
队员们恍然，看齐维生的眼神带上了同情：“小伙子，希望你还有长大的那一天。”
齐维生：“啊？”
唐蔗好心解释：“景校长七年前就这样，现在也没怎么见老。你是被磁暴强行修改了年龄属性, 搞不好以后就定格在未成年的模样了。”
齐维生的表情瞬间就裂了。
路巽捂着唐蔗还想劝慰的嘴把人拖走，其他队员也都悄咪咪逃了。
齐维生的眼圈又红了：“我不会永远都长不大了吧？”
林肆亿拍拍他：“你又不是真异变了, 怕什么。”
齐维生：“可是咱们三个都出现了年龄倒退啊。”
林肆亿：“就因为咱们仨都年轻了你才更要放宽心，你不觉得这更像是时光倒流么？”
齐维生正处于中二的年纪，对一切事物的接受能力都超快，听林肆亿这么一说，齐维生踏实了：“我听说宇宙中存在很多未知的时空穿梭隧道，也许咱们从游戏世界里出来正好穿过了这样的隧道？”
林肆亿若有所思：“也许吧。”
虫子汤还是很有营养的，昨晚饥肠辘辘的队员们全都恢复了干劲，摩拳擦掌要对飞行器进行全方位立体式检查。
路巽看过楚禾的虫子储备之后摆了摆手：“咱们今天先不修飞行器。”
村子里到处都是丧尸碎尸，出于卫生和环境的考量，也出于对同为人类的尊重，他们要优先清理它们。
人们分散开来，到处捡拾尸骸，集中堆砌在远离村子的下风口，稍后放把火将尸骸全数化为灰烬，免得它们入土后再度诈起，无法安息。
这是一项体力活，更是考验人心理承受能力的难关。
丧尸再怎么穷凶极恶，它们始终保持着人类的外形，绝大多数比护卫队员们更符合“人”这一形象定义。
包括路巽在内的所有队员都还年轻，没怎么跟大数量丧尸打过交道，如今一趟趟拖拽它们的残肢，无异于是一场心灵折磨与灵魂拷问。
楚禾这三个穿越过来的人就更受不了了。
齐维生昨晚才落地，黑灯瞎火根本没看清楚丧尸长什么样，今天一出门就瞧见满地死人，还都是不完整残肢，心态当场就崩了。
再被刺鼻的气味一熏，少年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林肆亿没比他好多少，他自己也处于对新世界的适应期，昨天的混战他大半时间都在飞行器上，没怎么跟丧尸面对面过。如今乍见人间炼狱般的惨象，他怎么安抚自己都做不到心平气和，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触碰那些还在小幅度动弹的丧尸们。
他忍着心里的难受，故作轻松地跟楚禾打趣：“咱在那条河里对战水下丧尸的时候可没这么怂。”
楚禾紧咬槽牙，低低“嗯”了声。
她不敢说话，生怕一点点多余的面部变化就会勾起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悲痛。
昨天她直面的是丧尸，是吃人的怪物，所以她下手不留情，心里也没有任何负担。
现在她面对的是死后不得安宁的同类，她又不是真的嗜血魔王变态杀手，哪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阿尔法星上的丧尸数量并不比类生命体少，以后这样的场面会不止一次上演。
楚禾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一刻这么渴望回家。
十几个人在不断崩溃不断坚持中完成了村子的清理工作，天黑时，冲天的火光在村外燃起。所有人红着双眼，凝望着火光直至熄灭。
转过天来，路巽振作起来率领队员们去维修飞行器。
楚禾作为队伍中唯一的闲人，被动承担起照顾孩子的重任。
好在齐维生不是真小孩，楚禾叮嘱他继续在村子里到处翻找碎片，她要去山上再转一圈。
齐维生不放心，要跟楚禾一道去。
楚禾：“山上丧尸更多，会跑会咬人，你敢用菜刀砍它们吗？”
齐维生颤了颤，垂下眼帘摇摇头。
楚禾安慰小孩似的拍拍他头顶，背起大包走出村子。
烧丧尸留下的痕迹就在村子到深山的必经之路上，楚禾努力无视地面上焦黑的痕迹，眼角余光又忍不住到处乱瞟。
突然，有光亮闪了她的眼。
楚禾下意识看过去，印记中间有个巴掌大的线条不规则四方形。
是拼图！
楚禾小跑过去，拂开四周混杂了骨灰的泥土，小心翼翼捧起第三块拼图。
一阵风从山上吹下来，地面上的灰打着旋儿到处飘。
楚禾尽量蹦跳着从黑印中走出来，她原是想直接回村，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被风卷得到处飞的灰刚好描绘出一个大大的“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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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器的检查结果正如景校长所言，控制台下面密封区里混进了一小搓灰土，全清理出来也没装满一个小碗。
众人多方研究讨论后一致认为是从控制台上按钮的缝隙里渗进去的。
那么问题来了，按钮缝隙只能容许灰土颗粒进入，是单一颗粒进化成了类生命体，还是碎土在密封区域里组装成了类生命体？
景校长给出相对合理的解释：“两种可能性都有，不过你们也不必过分紧张，你们负责探索的电力区域风沙大，也许就是单纯的灰尘污染导致密封区里的精密仪器出现了故障，跟类生命体无关。”
为了避免再出意外，林肆亿把自己的外套扯成碎皮贴到控制台上。
路巽：“按键都糊上了，你要怎么操作？”
林肆亿自信地指指自己的脑袋。宇宙飞船上千个按钮他都能闭眼找准位置，飞行器上这几十个按钮他看一遍就都记住了。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重登飞行器，向电力区发起第二轮探索。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路巽没让飞行器落地，而是直接放绳梯，由他带人下去检查。
楚禾觉着绳梯不够安全，建议用登山绳绑在要下去的人身上，由飞行器在空中操控下面人的行动轨迹。
路巽听得直皱眉：“操作难度太大了吧？”
楚禾看向林肆亿：“路队怀疑你的驾驶实力。”
强到变态的学霸能忍得了么，林肆亿当场给众人演示了一把什么叫高难度驾驶微操。
路巽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先往自己身上绑了绳子，单人吊下去尝试效果。
林肆亿连绳索的摇摆弧度都计算得刚刚好，没把路巽撞到发电风车上。
由于离地仍有一段距离，地面上的类生命体想要攻击也无从下手，只能扔扔石头泄愤。
路巽针对敌方的空投攻击进行了防御改装，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带着其他队员下去检测。
原计划三天的检测工作一天就完成了。
景校长收到林肆亿的返回申请时愣是没反应过来，一再追问是所有发电设备都检查过了么。
路巽当即上报检测结果，还实地指出哪个是能用的哪个可以拆走。
景汉川这才相信他们是真完工了。
虽然在错误的落脚点耽误了几天时间，路巽小队依旧在规定时间内抵达二十九区。
看见飞行器上下来个半大小子，景汉川欢迎队员们的话愣是憋了回去。
好半天，他才找回语言功能：“这又是哪来的完整形态人类啊？”
唐蔗抢先回答：“他是异变过的。”
景校长：“哪异变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齐维生自己瞎编：“我成年好几年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又变成小孩了。”
景汉川略显失望：“那就是真的异变过，可以用检测仪器直接测基因了。”
楚禾咳嗽两声：“还是抽血吧，万一异变不够彻底呢。”
齐维生把手背在身后：“我晕针，不抽血。”
楚禾：“……你可别后悔。”
第038章
不管齐维生后不后悔, 已知仪器潜在危害的景汉川都不可能允许一个看上去的小屁孩去冒险。
齐维生泪眼婆娑被景校长扛进了医院。
楚禾咂咂嘴：“游戏方把年龄线卡高真是太明智了，不敢想象一群十三四岁小屁孩来到城区会给这里的人添多大的麻烦。”
林肆亿：“按你这种说话，游戏方是故意把我们送到这来的？”
楚禾：“故意也好, 真意外也罢，来都来了, 总要为了吃上口饭做点贡献吧。”
二人对视点头, 开开心心奔向训练基地, 一个进了食堂, 另一个把自己挂在食堂门口——大白翅膀又下来送修理好的驾驶舱了。
楚禾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食堂大厨。
大厨从一堆烂土豆中抬起头来, 死气沉沉的两眼绽放精光活气儿，当即把所有土豆移交给楚禾，并交代她要在半小时内清理好。
楚禾表示：有没有好心人研发下自动削土豆机？
齐维生的检测结果出得比林肆亿的快, 因为天城下来的白翅膀们主动加入血液检测，很多费时费力的项目轻轻松松就被搞定了。
检查结果显示：齐维生基因正常, 没有受到污染。
景汉川看了三遍检测结果, 问齐维生：“你真成年了？”
齐维生用力点头：“骗你是小王八。”
景汉川直搓下巴：“是不是咱的血检指标过时了？”
温琦师母笑话他：“真当基因检测是万能的呢，再精密的仪器都有误差, 更别说那场磁暴下的生命个体了。”
景汉川看贼一样打量齐维生，看得齐维生要给他跪了。
关键时刻, 温琦师母把牛劲上来的景校长拽走了。
被叮嘱好好住院休养的齐维生顺着医院二楼窗户偷溜出来, 成功崴了一只脚，这下真要在医院长住了。
齐维生的游戏身份是神族，对白翅膀没有攻击性，加上他表面年纪小, 更适合去天城混日子。
楚禾和林肆亿都赞同他去天城，只有齐维生坚定坚决投反对票。
“你们放心把我这么一个未成年放到你们想去都去不了的陌生区域吗？”
楚禾和林肆亿一同点头。
齐维生作势撞墙：“你们就是嫌我碍事要抛弃我, 等你们凑齐碎片能回家了，我还在天上飘着呢。”
楚禾：“能回家我们一定叫你。”
齐维生：“你怎么叫，站在地上喊吗？我听见了要怎么下来，跳下来么？”
楚禾：“……”
这话倒是给楚禾和林肆亿提了醒。
前两次穿越之门拼好之后都预留了一段“开门”缓冲期，但穿越者就只有他们自己，开门就能走。
眼下说不好会有多少游戏玩家在阿尔法星上降落，而到手的几块拼图貌似同属于同一扇穿越之门，届时要如何保证在开门时所有玩家都能回得去？
楚禾往墙上一靠：“我这个学渣的脑子是想不明白了，学霸有什么独特见解吗？”
林肆亿：“学霸已死，有事烧纸。”
齐维生用袖子蹭蹭眼角，拿起一张纸就要点火。
路过的医生冲进来把小孩按在床上抢走火柴，顺带训斥墙边那俩不作为的成年人。
模拟驾驶舱回归意味着驾驶课再度提上议程。
随着各城区的飞行队陆续折返，一张以发电装置为核心的新地图基本就绘制好了。
一小部分装置仍在运作，一部分因为传输线路中断导致暂停工作但发电设备本身并没有损坏，余下将近一半的发电小风车遭遇不同程度的损毁。
各城区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将坏掉的那部分小风车运回生活区进行维修，一半用于补足城区电力生产，另一半架设在各个城区之间的安全区上。
线路中断的发电设备不需要维修，因而在选定它们的安装区域后直接将其运到指定地点，免去运进生活区这一步骤可以省去不少潜在危机。
空中运输要动用大型飞行器，新手驾驶员根本没机会实践。
但搬运过程中免不了与类生命体的冲突，景汉川正在召集其他城区的飞行器研究员们加强对中小型飞行器的火力建设，所以能够灵活驾驶小型飞行器依旧是护卫队员们的必修课。
林肆亿在此次出行中表现优异，被景汉川破格提拔去练习大型飞行器驾驶，在发现他开大飞行器比开小不点还熟练之后，林肆亿又被派回训练基地给菜鸟们逐步讲解小型飞行器的驾驶要点。
站在外圈听课的楚禾很郁闷，她第一次被电那晚其实就想请林肆亿给她开小灶，她愿意让出游戏老大的名号。
然而她的小算盘被乱入的景校长彻底扒拉坏了。
如今林肆亿成了她的正牌飞行教练，楚禾表示：上课压力蹭蹭上涨，更开不好了呢。
林肆亿穿了一身银色连体服，衬托出他肩宽腰细腿还长的好身材。
楚禾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捯饬挺像样。”
林肆亿捋一把发梢卷曲的头发：“不捯饬不行，上一个学员触电后拉我共沉沦，我招谁惹谁了，你闻闻我头上这蛋白质烧焦的糊味。”
楚禾：“……合着你穿这是防电服？”
林肆亿疾退几步跟她拉开距离：“这是教练专用服，你别想抢。”
楚禾撇嘴：“它不漏电我能被电么。”
林肆亿也撇嘴：“不知道是谁操作失误被电到哐哐撞墙。”
他的话音未落，楚禾就因为没控制好飞行速度在狂风模拟中来了个无敌风火轮式旋转。
之前这种情况就只有驾驶位仿真旋转，维修过后进行了全面升级，改为整个驾驶舱一起转。
楚禾被安全带绑在驾驶位上，除了晕倒也没别的不适。
站她旁边看她操作的林肆亿就惨了，驾驶舱停止翻滚时，他被糊在天花板上，撕都撕不下来。
景汉川带着维修工人连夜在驾驶位旁边增加了个教练指导座位，免得这位后起之秀出师未捷先被不靠谱的学员们折腾散架。
除了飞行，车辆驾驶训练也步入了正轨。
在城区之外是不用考虑交通规则这些条条框框，可也不能在需要车辆去撞类生命体的紧要关头自个儿开车掉河里。
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景汉川是在见识过小年轻们开飞行器的傲慢之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才下狠心要把队员们的不良风气硬掰回来。
二十九区如今车辆储备足足的，甚至可以向离得近的生活区售卖一部分能源供给不上的库存车。
而原本有条件也不愿意消费买车的城区纷纷抛出了橄榄枝，电力建设少不了运输上的助力，别管车辆能否发挥运输作用，先囤几辆总不吃亏。
二十九区吃一堑长一智，不再一视同仁，而是谁出价高就卖给谁。
其他城区背后骂街，骂完继续积极竞价。
最终的买车方是楚禾的老熟人——之前跟路巽一道被困失联的十八区。
十八区开价很豪横，唯一的要求是二十九区送货上门，消耗能源由十八区全包。
两区相隔千里，三分之二的路程都是污染区。
放在平时，二十九区绝对不会做这笔生意。
如今两区之间将进行电力架构，要对沿途进行万无一失的检查，可以用大型飞行器从空中运输到半途，回程由对方飞行器送到两区对接点，再由二十九区飞行器接回来。
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景汉川为了锻炼林肆亿，把他派给此次出行的老飞行员当副手。
不用林肆亿要求，景校长把楚禾指派进此次卖车队伍中。
景校长把记录着每辆车最低成交价的小本本交给楚禾：“卖多卖少全看你了。”
楚禾右手接过小本本，左手攥紧她跟十八区护卫队孙止签下的账单：“绝不辜负城区对我的期待。”
两名大佬玩家集体出走，齐维生不干了，拄着拐追到训练基地要求随行。
景汉川瞅瞅他：“你一个小屁孩跟去能干嘛？”
齐维生把拐杖一丢，坐在地上磨裤*裆。
景汉川：“……你是十三四岁，不是三四岁。”
齐维生嚎得更大声了。
楚禾搓搓耳朵：“带上他吧，到时候给他个碗，让他坐车前面嚎。”
景汉川想象了下齐维生坐地上讹人的画面，总觉得这次交易要泡汤。
上百辆库存车开进大型飞行器，每辆车都加满了油。
景汉川嘱咐随车同去的队员们：“车开进十八区就停，别管油箱里剩多少油都导出来带走，一滴不给他们留。”
由于十八区的大型飞行器率先投入到电力设备拆卸运输任务中，无法来半途接车队，后面这几百公里污染区就只能靠二十九区护卫队驾车自己闯。
好在这一片污染区是十八区和其他几个生活区常跑的路段，类生命体被消灭得七七八八，余下的不足以对训练有素的护卫队造成致命打击。
齐维生高考结束就去报名学车，截止目前虽然没拿到驾驶证，驾驶技术却比很多队员要好。
可谁让他变成了个小少年模样，没人敢让他开车。
只有楚禾敢把方向盘交给他。
齐维生抱着个方向盘，人还坐在副驾驶。
驾驶员楚禾面前就只剩下个棍儿。
齐维生：“……这么破的车还敢卖给人家呢？放在咱们那，这车早几年就该报废了。”
楚禾摸摸下巴：“就这么卖给人家是挺不道德的。”
她一面招呼其他车辆拖着自己走，一面研究怎么把方向盘安回去。
楚禾：“交货的时候没坏，就不是卖家的责任。”
齐维生：“……”
原来无敌大魔王是奸商！
奸商QAQ
第039章
事实证明, 再好的车在污染区上开个几百公里也跟破烂差不多了。
周边类生命体少，不代表没有。
第一批类生命体出现时，齐维生还抱着方向盘缩在偶像光环破灭的阴影里。
楚禾手持两把菜刀从车这头杀到车那头, 齐维生才反应过来车队遇到袭击了。
他推开车门：“我来帮你！”
然后他就被半人多高的类生命体撞飞上天，重重砸在车顶上, 外观看起来还不错的库存车瞬间达到报废标准。
附近的火系队员见状立刻突围过来, 见齐维生还有气, 赶紧扶着他下来。
没等齐维生反应过来呢, 俩人都被类生命体撞上了天。
再度起飞那一刻，齐维生看到了轻松秒杀对手的楚禾, 看到了一脚踹倒敌人的林肆亿。
再看自己，要不是有治疗芯片护体，他都死两个来回了。
齐维生懊悔万分：如果能重来, 他绝对踏踏实实攒经验，打死不蹭了。
又一次摔在车顶上的齐维生除了疼点倒也没怎么样, 跟他一起起飞那位火系队员的情况就很不妙了。
先被撞再重摔, 队员一口血喷起老高，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嗅到鲜血味的类生命体疯了似的冲过来。
齐维生只来得及惊叫一声, 整个人从车顶上骨碌下来，挡在火系队员身上, 替他挨了类生命体重重踏下来的几脚。
背上一阵剧痛, 紧跟着是灵魂飘远的恍惚，齐维生嘴角流血，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被他护在身下的队员也没好到哪去，类生命体踩踏的巨力透过齐维生压在他身上, 他又喷出一口血，紧握兵器的手抽了抽, 无力垂在地上。
楚禾从车那面转过来看到的就是类生命体要对地上的要死二人组进行第二轮踩踏。
再强大的武力都无法在一瞬之间将好几只类生命体击倒，楚禾急中生智，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同时扯开嗓门嗷嗷尖叫。
类生命体这辈子都没听过人类叫这么惨，再加上鲜血的气味吸引，它们抬起来的脚在半空中凝滞了一刹。
楚禾卯足力气撞上最靠边的类生命体。
与此同时，地上的两个人互相抱着往楚禾这边翻滚，险之又险躲开类生命体的攻击。
楚禾趁类生命体一个撞一个倒成一片的时机，扯起转了一大圈压在齐维生身上的队员。
队员憋在胸膛的血狂涌而出，正喷楚禾一脸。
楚禾来不及闭眼，有血点迸进她的眼里，将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彻底染红。
摔倒的类生命体齐齐起身，列队朝三人碾压而来。
楚禾脚尖一挑将护卫队员的大刀握在手里，连劈十几刀，速度之快晃花了齐维生的眼。
不断有类生命体化作碎屑，不断有新的类生命体补上来。
楚禾始终挡在前面，额角青筋越蹦越快。
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血管中游走，几乎要撑破她的皮肉，在失控的边缘又被芯片强行压制下来。
头脑温度持续走高，她再没多余精力去深究这一切的缘由，唯有不停挥刀才能消耗掉这份身体无法支撑的恐怖力道。
路巽开的车走在队伍最前面，与类生命体战斗最激烈，可他打着打着就发现身边的人变少了，类生命体更是没剩几个。
他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队友都战死了，目光焦急地在附近地面上一扫，半点血腥都没瞧见。
与他背靠背战斗的队员提醒：“后头打得乌烟瘴气，都看不见人了。”
路巽回头，后方车队的队形没怎么变，队员们尽量将战场拉得离车辆远一点，免得损毁车辆。
然而类生命体却像是对车辆有某种执念，一个劲要往车队跟前冲，连车队最前面的受伤队员都懒得理了。从前方赶过去的队员追都追不上类生命体冲向车队的速度。
再看车队边沿那几台车，几乎被腾起的灰土淹没，几条人影钻进钻出，类生命体碎块漫天飞舞。
林肆亿为了跟楚禾和齐维生统一行动，也加入到此次送车上门的行动中，眼下他正喘着粗气往战斗最激烈的区域冲，一顿乱砍后从灰尘中拽出个面庞稚嫩浑身染血的小少年。
路巽头都大了，林肆亿和齐维生在战圈里，楚禾会跑远吗？
三个完整形态人类齐聚一堂，稍有闪失他们这一趟就亏大了。
路巽砍翻留在前面牵制他们的几个类生命体，率队前去支援。
那名重伤队员被齐维生和林肆亿合力护着，有水系队员挤过去帮忙治疗，重伤队员的脸色有所好转。
路巽吩咐水系队员带伤员上车，能突围就先闯出去，不要恋战。
一半人撤走了，有类生命体想追，被一道闪电般的身影奇袭砍翻。
路巽揉揉眼睛：“楚禾？你眼睛怎么又红了？”
楚禾缓缓扭过头来，明明没什么变化的漂亮五官莫名有种罗刹降世的阴森。
路巽打个寒颤，招呼队员挡住所剩不多的类生命体。他找机会绕到楚禾身后，就在他思考一手刀能不能把过于亢奋的楚禾砍翻之际，楚禾先一步倒下了。
离十八区一百公里外有个小面积安全区，车队仓皇行驶到这里暂做修整，同时得到消息的十八区正在调配人手前来接应。
车队中间的车辆没怎么受损，两侧的车辆多少都有划痕和变形，其中以楚禾那辆车的情况最为糟糕，车顶大面积凹陷，车门关不上，方向盘不知所踪。
水系队员评估过伤者的伤情后提议先给楚禾治疗。
林肆亿和齐维生坚决反对：“队员们都在流血，还是先给他们治疗吧。”
水系队员瞅瞅面白如纸昏迷不醒的楚禾：“可是……”
齐维生：“脆皮属性大爆发而已，你想想以前上学那会跑完八百米的滋味。”
水系队员：“……有道理。”
等水系队员走开，林肆亿戳戳齐维生脑门：“你才成年，就脆皮了？”
齐维生秀了秀自己不怎么优越的肱二头肌：“怎么可能，我之前块头贼大，一拳能揍趴下俩流氓。”
他说着说着，肩膀缩紧了：“可我刚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林肆亿拍拍他：“不要过分苛责自己，我靠实力刷满游戏经验条，来到这里还不是一朝归零啥也不是。”
齐维生疑惑抬眼：“归零？我看你刚才很能打呀？”
林肆亿晃晃自己碗口大的拳头：“有没有可能我本来就是一拳揍趴两个流氓的实力。”
齐维生看向楚禾：“那大魔王呢？她本身再能打也不可能把眼珠子打成猴屁股吧？”
林肆亿也看向楚禾：“她的情况确实不太对劲。”
他知道楚禾正式加入二十九区之前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还被景校长误以为是她的基因受不了环境异变发生了将要断裂的扭曲。
就目前的经历判断，玩家的基因真拧巴了也能被治疗芯片捋顺过来，既然楚禾的红眼跟身体状况无关……
二人异口同声：“是游戏设定！”
《斩神》世界里，魔族都是红眼，玩家等级越高眼睛越红。
楚禾狂斩类生命体时的形象和战斗力都很贴近于游戏中的大魔王。
林肆亿问齐维生，楚禾“发疯”前遭遇了什么。
齐维生抓耳挠腮，他当时自己摔个半死，又要护着重伤队员，根本顾不上看楚禾。
“我被喷了一脸血。”
歪在地上的楚禾动动压麻的胳膊：“你们就不能把我摆个舒服的姿势么。”
林肆亿扶着她坐起来。
齐维生给她倒了杯水。
楚禾喝了水，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就是那双眼又跟上次那样像被人抠出来狠踩过。
她抄菜刀当镜子照了照，两眼通红，像鬼多过像人。
她沾点水擦擦眼睛：“看来我猜得没错，我恢复魔王属性的关键在于热血。”
她第一次夜视力增强是咬了唐蔗，帮他清洗伤口时两手染血。
捡到从天上掉下来的路巽时二次沾血，上次眼红是被树枝禁锢住的队员喷她一脸血。
再加这次。
《斩神》中魔族有“嗜血”属性，别管是魔族其他人的血还是堕神、神族的血，都可以累积进魔族玩家的经验条。
目测这种升级经验也被带到了阿尔法星上。
林肆亿摩挲下巴：“第一次探索电力区时你碰过我的血，有什么感觉吗？”
楚禾：“没有。”
林肆亿：“玩家的血无效？”
楚禾：“也可能是你现在等级太低。”
林肆亿：“……我当时碰过其他护卫队员的血，也没有感觉。”
楚禾：“你是堕神，得从堕神的升级方式里找窍门。”
齐维生：“我呢我呢？”
楚禾：“你一个神族，问我？”
齐维生：“……我这不是光顾着蹭经验了么，根本没留意各身份的玩法。”
林肆亿借着拿口粮的机会拿来一块染血的毛巾。
楚禾把两只手擦得血红，依旧毫无反应。
她看向伤势逐渐好转的队员们：“如果我是个为了强大自身不择手段的人，他们是不是就很危险了？”
林肆亿和齐维生同时打了个寒颤。
第040章
十八区护卫队长孙止亲自率队前来接应, 见众人有惊无险，紧绷的脸上释放出一丝笑意。
他跟路巽抱了一下，直奔楚禾而来。
彼时, 楚禾除了通红的眼睛，基本恢复好了。
孙止跟她对了个眼, 吓得差点坐火堆里：“你怎么又成这样了？”
楚禾揉揉眼睛：“可能是上次挨揍没拿到补偿, 死不瞑目吧。”
孙止：“……”
楚禾伸手：“赔偿？”
孙止拍开她：“没有。”
楚禾眼睛更红了。
孙止生怕她化身疯狗扑上来咬人, 离她远远的, 等两队人马整合完毕，立刻动身赶往十八区。
楚禾第一次见识二十九区以外的其他生活区。
与二十九区中规中矩的重建穷困画风不同, 十八区建立在一座现代化城市的基础上，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只不过大部分都没有能源和电力启动罢了。
城区外圈的防御墙足有十几米高, 乍看像一座长翅膀都飞不出来的监牢，实则是为了保障城区的高层建筑。
城市住宿条件优渥, 地域宽广, 因而十八区招揽到许多迁移的散民，之前有不成型的城区受到类生命提供攻击, 大部分居民也都被划归到了这里，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
城市街道干净整洁, 只有边边角角陈旧的破损痕迹能看得出繁荣表象下的困苦艰难。
路巽一队被带到城中的宾馆, 一栋二十层高的建筑。
楚禾抬头仰望：“咱这楼里有电梯吗？”
孙止：“护卫队上楼还用电梯？”
楚禾：“我只是个厨子。”
孙止体恤她，把她的房间安排到顶楼。
楚禾：“你怎么不让我住天台呢？”
孙止：“我从未听过如此特别的要求。那谁，去拿个帐篷，给咱楚大厨在顶楼上加个单间。”
楚禾掏出菜刀要跟孙止玩命。
筋疲力尽的路巽没心情跟他俩胡闹, 领着队员各找房间休息。
宾馆看起来是废土前的规模，实则不光没电梯, 也没有洗澡水。
能住进宾馆的都是各城区往来的贵客，因而城区在一楼搞了两个泡澡池，男女各占一边。
于是好不容易爬到楼上各自房间的队员们又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下来洗澡，头发还在滴水就上楼，到房间时头发都干了。
众队员扑到床上惨嚎：“到底是谁说护卫队员不惧爬楼的！”
对比累也要洗澡，认命爬楼的队员，楚禾显得光棍多了。
她把自己的行李往洗浴区一放，原地躺倒。
孙止站在男池那边召唤：“我给你换个低楼层，你出来呗。”
楚禾回应他一声嘹亮的呼噜。
~
车队是送到了，但在正式交易之前，二十九区要装模作样修理一下，否则卖品品相太差会影响交易价格。
此次前来的队员都是护卫队新招队员里驾驶课成绩还不错的，他们只学会了开车，还没学到修车。
到头来楚禾和林肆亿成了修车的主力。
楚禾负责用暴力将变形的车辆复原，林肆亿则用检修飞行器的方法测试车辆机械部分的故障。
考虑到车辆内部有混入类生命体的隐患，十八区在训练基地旁边开辟出一块封闭式空间，所有车辆集中在这，修好一辆开走一辆，一车一定价，当场钱货两清。
楚禾忙着修车，实在无法兼顾谈价，于是齐维生派上了用场。
楚禾当真给他找了个碗，还是边缘磕掉一块的破碗，让他坐在门口。
第一辆修好的车开出来，孙止刚要讲价，齐维生眼圈就红了。
孙止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价格支付这辆车的报酬。
齐维生把“公费”装进随身的破布袋里，一把抱住孙止的大腿：“好心的大哥哥可怜可怜我吧，我两天没吃饭了。”
孙止：“……二十九区不给你饭吃？”
齐维生：“给是给了，我吃不下呀。”
孙止收起怜悯之心：“废土时代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年纪小也没有挑食的权利。”
齐维生吸吸鼻子：“年纪小不能挑，年纪大能挑吗？”
孙止：“当然更不能挑。”
齐维生：“那我用我回程的口粮换你这几天的饭，行不？”
没等孙止想明白这种交换有何意义，齐维生又抱住他的大腿，哭得昏天暗地。
正巧第二辆车开出来，孙止光顾着算这辆车的价格，顺口便答应了齐维生的交换要求。
二十九区是来送货上门，于情于理十八区都要管饭。
放饭时，齐维生先把自己今日份的饭食拿到手，再去要孙止的那一份。
孙止见他两手空空，问他要拿什么交换他的口粮。
齐维生从兜里掏出个小纸包塞孙止手里。
孙止打开一瞧，各式各样的虫子腿，少说也有几十种，密密麻麻铺在白纸上，格外触目惊心。
孙止手一抖，虫子掉一地。
齐维生惋惜叹气：“你的一顿饭飞喽。”
孙止狂咽口水：“二十九区就给你吃这个？”
齐维生挺直胸膛：“高蛋白低脂肪，比萝卜白菜有营养多了。”
孙止很想说不换，可对面是未成年小屁孩，他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吃下这个闷亏。
然而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忍一时之气换来的是二十九区的变本加厉，第二天放饭时，二十九区所有队员都跑来跟孙止的属下交换食物。
十八区队员想着废土时代的食谱能有多少花样，欣然同意，等对方拿出一大包虫子，后悔已然来不及。
最丧心病狂的莫过于厨子，她把混进车里的类生命体扒拉扒拉出来，转手就拿去跟十八区队员换土豆和白菜。
孙止鼻子都气歪了：“那车是卖我们的，你拿我们车里抠出来的虫子换我们的粮食？”
楚禾慢悠悠把换来的蔬菜装进自家口粮储备袋里，一边在小本本上记录一边劝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规矩是你们定的，你们没交钱呢，车怎么就成你们的了？”
孙止：“……”
楚禾：“作为优质卖方，我们要保证卖出的每一辆车都无可挑剔，交易前检修出毛病并予以清除还有错吗？”
孙止：“……”
楚禾：“你看这台车，方向盘都是纯金属打造，一看就是精品中的精品，你得加价。”
孙止按住自己的人中，他很清楚地记得这辆车没有方向盘，是被其他车辆拖进十八区的，现在随便安个破金属轮儿就要加价？
楚禾：“既然你没有异议，交钱吧。”
孙止：“我有……”
楚禾掏出磨刀石，把菜刀磨得火花四溅：“你有什么？”
孙止：“……”
修车是个累人的活儿，楚禾和林肆亿实在干不动就去隔壁训练基地蹲墙角看热闹。
十八区护卫队没经历过二十九区那种全员折损的打击，因而经验丰富的老成员居多。
老人儿一多就免不了靠经验托大的情况，训练中也不怎么积极。
小年轻们跑得腿都要断了，老人儿们在阴凉的墙角坐一排说风凉话——
“你们这体力不行啊，出去就是送死，跑快点，多跑两圈。”
“你那包里怎么没负重啊？我们在外面少说也要背个二三十斤，极限情况下背个大活人还能跑几公里，你们本来就差得远还偷懒呢。”
“才跑五圈就喝水，我们在外头两天没水喝都是常事，你们要习惯极端环境下的生存模式，这样随队出征才有希望活着回来。”
“哎哎那小子怎么停了？我们说实话你不爱听呗。”
撂挑子的小伙头上长角，目测跟牛羊有点基因关联。
他把背包往地上一扔，两只眼瞪得比牛都大。
几个老队员起身，包抄着围拢上去。
不等他们说狠话，小伙一牛角就把人给顶翻了。
老队员都是多次游走在生死线上的暴脾气，被后辈挑衅哪咽得下这口气，全都挽袖子要揍人。
小伙半点不惧，先手将最前面的老队员揍了个鼻血长流。
楚禾搓搓手：“我现在去摸一把血，能不能再提升一下我的魔王等级？”
林肆亿跟她来了个手挽手，牢牢把她锁死在墙角：“你可别凑热闹了，不怕撺掇人干仗的黑锅扣你脑袋上啊。”
楚禾颇为惋惜咂咂嘴，乖乖缩着看热闹。
孙止才把新买的一辆车开回城区总车库，步行回来就瞧见新老队员快打出人命了。
他大声喝止无果，抡起墙边的铁锹冲上去一人屁股上来一铲子。
挨打队员全部倒地，疼得好半天没站起来。
孙止目露凶光，居高临下扫视地上的每一个人：“看来你们最近过得很舒心，都有力气搞内斗了，既然如此，后面三天别吃饭了。”
小伙愤愤不平，却没有为自己辩解。
老队员不服气地嘟囔着什么，被孙止抡铁锹拍晕过去。
水系队员熟门熟路围拢上来，确认伤者没有生命危险后便不去管他们。
楚禾后颈直冒凉气，再看孙止的眼神变得十分惶恐敬畏。
这个总被她敲竹杠的孙队这么暴力呢？
不过看看晕倒在地那几个老油条。
楚禾悄悄嘀咕一句：“活该。”
孙止猛地转头看来。
楚禾两眼翻白，往林肆亿肩上一倒，就差口吐白沫了。
孙止仿佛被塞了一大口虫子汤，噎得上不去下不来，气咻咻拎着铁锹走了。
楚禾立马诈尸，跟林肆亿两个猫腰溜出训练基地。
隔壁临时车库，路巽满脸油污正在修车。
楚禾和林肆亿蹲旁边捧着脸，看得两眼要喷射爱心了。
路巽被盯得毛骨悚然：“你们要干嘛？”
楚禾：“路队，我觉得你特别好。”
林肆亿：“好！”
路巽：“……说吧，闯什么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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