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回头想来，能起上莫回头这么一个名字，苏渺的确也不该对莫焕山的文化素养抱有太大期待。
苏渺望着莫回头，只觉得这孩子还算聪明，就这么荒废了学业也是可惜。
若是他真的与莫焕山父子关系恶劣，而自己也真的成了他师傅，到时候为他去国子监顺两本书册，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想着，苏渺往窗外探了一眼，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交代了一句：“把灶台和桌上都收拾了，等他们都起了我便带你去寻莫焕山。”
莫回头应了句，就张罗忙碌起来。
这些功夫里，苏渺也借机回去换了身当差干活的衣裳。
苏渺换好衣裳，俞芮终于舍得从梦里醒来。
她迷瞪着眼，从床上坐起来：“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苏渺：“天上突然掉豆浆油条，我出去捡了。”
俞芮觉得自己没睡醒：“什么豆浆油条，不是馅饼？”
“油条馅饼都好，你该起来了，”苏渺一笔带过，“一会儿得带莫回头去找他爹。”
俞芮缓缓回了神，“哦……”了一声，起身洗漱更衣。
苏渺先一步走出寝屋，却不巧撞见谢莹莹和莫回头僵持在了一起。
苏渺走近时，正好听见谢莹莹嘲笑道：“师傅？莫御厨都不要你，你寻谁给你当师傅？”
“反正我这里不收你，总不能是那个嘴上带刺的苏渺吧？”谢莹莹笑笑，“除非天上掉馅饼。”
就说巧不巧，这天上倒是真的能掉……油条。
苏渺走过去，准备替莫回头解围，谁知莫回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竟是上来就怼了回去：“我师傅嘴臭归嘴臭，但她起码比你漂亮！”
谢莹莹：……
苏渺：哈……哈哈。
苏渺笑意僵在脸上，谁知莫回头还在那说：“而且！她厨艺可凑合了。”
谢莹莹笑得前仰后合，又余光带到了苏渺。
“哟！苏渺，”谢莹莹调笑道，“你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怎么不说一声呢。”
苏渺合眸长叹一口气，走到这两位“祖宗”身边。
“怎么？”苏渺重新端起一个笑意，“你是我什么人？我还得什么都跟你报备一下？”
谢莹莹也在与苏渺几次三番的交手下学到了铜墙铁壁之学问，她只当没听见，笑道：“你得告诉我一下，我来恭喜你啊。”
说着，她看向莫回头：“这么‘口齿伶俐’的徒弟，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这么一看，”谢莹莹上下打量苏渺与莫回头两人，“你们倒有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
莫回头真当谢莹莹在夸他们，眼看着就要咧嘴笑起来，却被苏渺一个反手按住了脸。
“那完了，”苏渺轻笑，“天底下伶俐的不少见，笨拙的倒是难找。”
“你要按你这样去收徒，恐怕你给我的贺礼我得回手赠予你养老了。”
谢莹莹这次倒是真的没有那么动怒了，她甚至还想进一步回嘴，却被孙掌事的拍手声打断。
孙掌事响亮地拍了拍手，引起这边注意后，就远远走来：“大早的，又怎么了？”
“都文气点，”孙掌事给了两人各一个眼神，“吃早点了吗？吃了早点菜备了吗？”
两人语塞。
孙掌事看了看站在苏渺身边的莫回头，又问苏渺：“这孩子你收了？”
“还没，”苏渺如实道，“等见过莫焕……御厨了，我再确定要不要收。”
按理说苏渺如今和莫焕山是同一官阶的人，直呼其名也没什么关系。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孙掌事，苏渺倒是莫名有些心虚。
“你也该习惯御厨的位置了，”孙掌事说，“不过见过他也好，你们该交代的也能交代清楚。”
苏渺点点头，又问：“怎么还没见他起来？”
孙掌事要开口，却被谢莹莹打断：“你不知道啊？莫御厨这两日可是还留在御前伺候呢。”
苏渺没理谢莹莹，只是看向孙掌事，意为询问。
“两边吃食口味总不一样，御膳房随行的厨子也要与陛下的小厨房有一个交接的过程，”孙掌事说，“这两日是回不来了。”
苏渺应了一声，看向莫回头时，他果真是一副失落的样子。
孙掌事也见了莫回头的神色，只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本想着莫焕山不要他，我便像收了你和俞芮一般，再带一个。”
“就算不做师徒，也好让他有个去处。”
闻言，莫回头下意识往苏渺身后挤了挤。
孙掌事见状便笑：“不过看他喜欢跟着你，也算给我省了点心。”
省心……
苏渺侧眸望着橡皮糖一般粘着她的莫回头，几乎是哭笑不得。
孙掌事没有多说，还是把事情点到了份上，便及时打住。
“行了，干活去吧，”孙掌事说着就要转身，却又想起什么，“对了，苏渺，你同我来一趟。”
孙掌事对谢莹莹交代：“我同她讲一下中秋家宴的事，你先去备菜。”
谢莹莹冲苏渺这边扫了一眼，又和莫回头互相瞪了一眼，便转头走进主膳房。
听着“中秋家宴”四个字，苏渺似懂非懂地跟孙掌事走到了一边，在一边石桌前坐下。
而莫回头也要坐，却被苏渺给了一个眼神，乖乖跑回了小厨房。
石桌前只剩下了苏渺与孙掌事，孙掌事开口道：“前两日你都在忙，也没机会跟你说这个事。”
“这陛下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趟有了什么新体会，回来便说要办家宴，”孙掌事说，“但这皇庭之下本就都是金贵的主，要办好一个家宴，倒是有点四不像了。”
苏渺思索着点点头，但这几天下来，倒是对上面提出奇怪的要求习以为常了：“还有什么要求么？”
“有。”孙掌事点头。
苏渺：“什么？”
孙掌事：“团圆。”
苏渺听了顿时扶额。
这皇宫里，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宫宇之下，能不勾心斗角各怀鬼胎就不错了，还团圆？
也不知道这陛下是自欺欺人，还是出去游历一趟，觉得世间当真美好了。
可没等苏渺心里一通牢骚发完，孙掌事说了句“等我一下”，便不知道去哪里拿回了一个硕大的食盒。
眼见着食盒摆在面前，苏渺竟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食盒一开，苏渺就后悔了。
——后悔早上吃得太饱。
食盒一共三层，摆上了三种不同款式的月饼。
最底下的是广式月饼，也就是外边最常见的样式，以面团裹馅，压制成型后烘烤的工艺。
中间这层则是苏式月饼，常出现在江南地区。
和先前做的酥饼差不多做法，只是这类月饼的水油皮总要更轻薄松软一些，而内馅也更为湿软，还时常会有鲜肉口味出现。
最顶上这层倒是并不常见的品种，不过苏渺来这里之前倒是见过不少就是了。
——那便是桃山皮月饼。
所谓桃山皮月饼，是在传统广式月饼的基础上，将原用的小麦面粉，以白芸豆代替，再佐以蛋黄牛奶等材料，融合成型再整形烤制。
孙掌事见苏渺目光落在桃山皮月饼上，便以为苏渺是见了新鲜，同她解释道：“这是陛下这次带回来的桃山皮月饼。”
“白芸豆做皮倒是方便以蔬菜染色，你看，”孙掌事目光点点食盒，“对比起来，这些个月饼就要鲜艳多彩一些。”
苏渺自然地接话，装作没见过的模样：“那用白芸豆做，想来口感也是要来得细腻独特了。”
“还是你明白，”孙掌事笑笑，“那天莫焕山将这些带回来，许多人都不知道白芸豆这工艺呢。”
苏渺笑笑，又问：“那今日这些是……”
孙掌事垂眸一笑：“那日他们争着要尝，我只给他们尝了一部分，想着关键的东西还是得你来试，之后也好应对这中秋家宴。”
“毕竟真的到了那时候，也该是你和莫焕山主导为主。”她明里暗里地暗示。
暗示完，孙掌事又伸手带过食盒上方，介绍道：“这每个品种，都给你各个味道留了一个。虽说鲜甜不一，但你尝了总有裨益。”
苏渺大概数了一遍，脸上神情都凝滞了。
“这……”苏渺愣住，“十六个，都要我现在尝了？”
孙掌事笑着摆摆手：“那倒不是。”
苏渺松了口气。
就听孙掌事又说：“你慢慢吃便可，不急于一时，总能尝完的。”
苏渺望着十六个大小不一的月饼，不禁扯笑：“多谢……孙掌事，定……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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