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穿越快穿 > 摇尾 > 20-30
    Wag tail


    Chapter 21


    几年前, 烟荔围观过一次别人打架。


    血气方刚的俩小伙子互瞧对方不顺眼,嘴皮子?骂不过,不如用拳脚见真章, 男人中间?普遍认为类似的解决办法粗暴却高效。当时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都下了重手,表情龇牙咧嘴,脸部肌肉抽搐,一个满口是血,一个眼下乌黑, 总之都很?狼狈, 谁也没讨到好处。


    显然,辜屹言跟汪铭并不是打架,而是单方面的殴打。


    烟荔只记得包厢里乱作一团, 人乌泱泱地涌过去, 她听见汪铭杀猪似的哭喊,后来慢慢弱了气息,好几个男的都在拉架, 但拉不开, 他?铁了心要给汪铭苦头尝尝, 哪怕他?求饶, 完全?是压倒性的。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子?, 戾气很?重, 人又高?,单手握着汪铭的脖子?, 扔小鸡崽似的, 他?半死不活地撞到墙壁,额头、嘴角都在渗血, 再没了嚣张气焰。他?还是不解气,手背的青筋夸张地鼓起,又拎起拳头,那?么多?人都拉不住,烟荔看见他?的手也破了皮,凸出的指骨旁边在淌血,男人浑然不觉。她拨开人群,挡在他?面前,明明身量纤瘦与螳臂当车无异,却让他?瞬间?收回杀伐煞气,重新被她拴上绳。


    他?们报了警、打了救护车,一群人带着半昏迷的汪铭急冲冲往医院赶,秦祯留下问清了来龙去脉,啐道:“妈的,姓汪的活该!”


    辜屹言独自?坐到沙发角落,扫了眼手上的伤,他?结束应酬过来,身上还穿着熨帖的西服,只是现在脏了也皱了,他?并?不在意,抽出张纸巾揩血,被烟荔拿走,女?孩坐在他?旁边,什么话也没说,垂着眼给他?擦血渍。


    他?们习惯沉默的交流。


    有的时候,无言比任何情话都暧昧。


    去公安局录笔录的途中,烟荔被请到大厅等待,十几分钟后,她见到了辜家的人,不是辜父辜母,而是辜屹言的表嫂,人很?秀气,认得烟荔,“烟小姐,两位长辈忙,托我来处理屹言的事情。”


    烟荔相信他?们的办事效率,过不多?久,表嫂出来:“警官说起因是汪铭对您进行言语骚扰、辱骂,我们会走程序让他?公开向您道歉,如果烟小姐还有不满意,可以?找我或我的助理,现在太晚了,屹言今晚大概率要在这里过夜,需要象征性地给他?个批评警告,烟小姐要是困了,就先回家吧。”


    后来她一个人走了。


    因为烟荔对她说,我不会开车。


    烟荔走进内厅,看见他?坐在冰凉的长椅,望着天花板发呆,其实她始终觉得辜家是一个大家族,却没多?少人情味。


    里边没人,就她跟他?,还有半瓶水,两捆纱布。辜屹言问烟荔为什么不回家睡觉,她转悠了会儿,假装很?理直气壮:“大半夜的地铁早停运了,我也不要打车,乌漆嘛黑的载我去西伯利亚怎么办?所以?,你?让我走回镜宫么。”


    他?无言以?对,起身寻找保暖的毯子?,找到都搭在女?孩腿上,听见她窸窸窣窣的碎碎念:“而且平常跟你?睡惯了,一个人回家我也睡不着。”


    烟荔匀了半条毯子?跟他?一块儿盖,即将在新的环境过一晚,她貌似蛮开心,两个人盖着同条毯子?,她偎在他?手臂边,挨得近,百无聊赖地捉起他?受伤的左手,捧着细细观摩。女?孩子?的手软,每一次轻轻触摸都能引得他?心泛涟漪,痒也难耐,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有的男人蠢,有的男人奸诈,有的懂循序渐进,有的就像汪铭一样,其实对付他?们很?简单,不搭理就行了。”烟荔说,“你?太冲动了,看吧,打他?把自?己的手都打伤了。”


    辜屹言不赞同:“你?不是攥了个酒瓶打算开他?脑瓢么?”


    “所以?!一床被子?睡不出两种?人,”她见风使?舵,自?然地跟他?双手交握齐齐塞进温暖的毯子?,“你?带坏我。”


    辜屹言被逗笑,咬她耳朵,“恶人先告状。”


    聊着聊着,眼皮打架,辜屹言靠着墙根,烟荔靠着他?,都慢慢入睡,只是中途烟荔醒了一次,就再也睡不着。


    她偏头凝望辜屹言的睡颜,说实话,鲜少如此认真地注视过,他?的骨相非常完美,天生凛冽以?及锐气,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带了些许无害。


    烟荔突然心脏抽疼,像捻过酸酸涩涩的山楂。


    他?睡得很?熟,没有醒,毯子?下二人的手依旧没有放开,他?握得不像开始时那?样紧了,因为睡着,所以?,烟荔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抽离。


    但没有,她只是无焦点地盯着窗外,轻声:“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你?怎么办?”没有回答,没有对象,她像是仅仅说给自?己听。


    “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你?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觉得就这样跟你?一天天地过下去似乎也不错。我开始希望明年能过得慢些,开始犹豫不如就不去了吧,不如就退出合资,放弃我呕心沥血写的文案手稿。”


    “但是不行,我知道自?己不行,我不可能会放弃,明明最初我想的便是跟你?形婚,可从我们发生第一次之后,我的想法?好像就不再单纯了。我喜欢被人偏爱的感觉,喜欢有人给我撑腰,长这么大,我都是一个人,一个人解决恶俗的搭讪,一个人甩掉那?些纠缠,是你?让我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感觉。”


    “其实,我恐惧的从来不是婚姻,而是自?己内心、自?己幼年的阴霾,或许,我应该更适合一辈子?一个人的,我没法?改变自?己既定的未来,也没法?承认”


    烟荔说了很?多?,说完胸腹憋的那?股酸意便消褪许多?,都是真心话,可惜,他?没有机会听到了。“辜屹言,我们不会有结局的。”


    她会走。


    那?条只有她哄得住、拉得住的野狗,也注定会脱缰。


    —


    过了跨年夜,正式步入新的一年。


    薛昭临行前烟荔带着她去林颂词家举行送别?宴,林颂词跟薛昭也算老熟人,彼此颇聊得来,性格都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


    三?个人聚到傍晚,林颂词拿出珍藏的红酒,送行嘛,高?兴,当然是能喝多?少喝多?少。烟荔只干了两杯,她从跨年夜那?天起就有些心不在焉、不在状态,貌似走起多?愁善感的黛玉人设,林颂词搭着她的肩,大舌头道:“你?变了荔枝,告诉姐,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酒也不多?喝,甚至夜生活都快没的了,家里有人管就是不一样哈~”


    薛昭喝得微醺,帮腔:“我要家里有个这么好的老公,早嗝乐不思蜀了,还跑去外边喝酒?当然是在家里跟老公喝交杯酒啦嘻嘻嘻。”


    两个人调侃得起劲,薛昭想到个事,“其实现在社会,好男人还是有的,尤其是那?种?痴情男,就吃了秤砣跟定你?一个,我听我朋友说,她朋友的朋友的对象贼专一,他?女?朋友跟他?分手,跑去了国外,他?辞了工作卖了房子?追过去,就要跟她在一起,最后嘛成没成不知道,只是可惜,男的啥也没了”


    烟荔默不作声。


    恰此时,她手机响,是辜屹言的电话,林颂词和薛昭默契地对视一眼,“啧啧啧,说啥啥灵,他?催你?回家咯,你?俩真是腻歪。”


    烟荔接听:“什么事。”


    “几点回家?”男人貌似在撸猫,那?边有小猫叫,“你?肠胃不好,我炖了蛋羹。来接你?吧,小雪也很?想妈妈。”


    烟荔没说话。


    “我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林颂词和薛昭遽然噤声。


    听筒那?头静了一瞬,“理由。”


    “不想回。”


    她语气冷漠,挂断。


    俩旁观的谁也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心地吃菜,烟荔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某个决心,终于放开地喝酒,一杯接一杯。


    “我今晚在你?家睡。”


    “啊?哦”林颂词暗暗给薛昭使?眼色,后者摊手,压低声音:“前几天就不对劲,可能快来例假情绪不稳定吧,唉,我们女?人被激素支配的一生呀。”


    烟荔喝了很?多?,报复般的,直到林颂词看不过去,劝她:“别?喝了,你?忘记上回胃出血了吗?”她话音刚落,门铃响。


    谁啊。


    林颂词去开门,看见是辜屹言,他?神色阴冷,颔首:“烟荔在么。”


    “在”林颂词惶惶然回首,喊烟荔,“荔枝,辜屹言来接你?了。”没得到应答,她说:“那?个,荔枝今天酒可能有点多?喝了,你?先进来吧。”


    烟荔背对着他?,还在倒酒,旁边空瓶子?起码有三?个,辜屹言俯身抓牢她手腕,下颌线绷得紧,薄怒:“你?喝了多?少?忘记才进过医院么。”


    女?人不听他?的话,执拗地去够酒瓶,但总差一截,想甩开他?,他?不让。“放手!我喝不喝进医院不用你?管,我不需要你?对我好了,放手!”


    薛昭和林颂词弱弱:“你?们是在吵架吗?我们要回避吗?”


    “没事。”辜屹言依旧保持得体的镇定和儒雅,任凭烟荔挣扎,他?一只手轻松控住她腕骨,拦腰将女?孩扛起放在肩膀,劲臂箍住她双腿,“我先带她走了。”


    烟荔极不情愿地对他?的后背又捶又打,就这样被他?扛出房间?,林颂词星星眼,“啊——我此生圆满了,又见


    依誮


    识一遍。”


    他?带烟荔上车,放她坐在副驾驶,给她系安全?带,烟荔喝醉了,就不让系,气得瞪眼。到了家,她还是不乖,偏不睡觉,辜屹言放好洗澡水,哄她去洗澡,女?孩坐在床沿,低着头,“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不行。”他?说。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她说得更轻,“长痛不如短痛。”


    辜屹言耐着性子?,亲自?抱她去洗澡,烟荔坐在浴缸里,长发湿答答地垂落在胸前,一捋一捋地贴着皮肤,她抱着腿,身形迷蒙在氤氲的水雾中,好委屈。


    大概他?只当她说的都是醉话,意识不清,都是假的。


    B市的一月,气温骤降至零下,烟荔赤脚踩在浴室的地暖上,被他?用宽大的浴巾包裹住身体,细致地擦干每一道水痕。他?给她吹头发,手指轻柔地穿过发丝,捋直打结的地方,从来不会拽疼她,明明这样的事他?以?前经常会做,她也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为什么会越来越难受,总觉得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蛋羹早就凉了,他?再去炖了一回。


    今夜,无星无月。


    烟荔蜷着身体,裹着毯子?的样子?像毛绒绒的团球,缩在她最喜爱的云朵沙发上,正前面是投影机播放出的电影投影,某部经典的爱情老片,灰白色调,薄薄的微光投射进她眼底。小雪竖着耳朵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跳上桌台,正正坐在她柜子?的最高?处舔毛,高?贵、慵懒,她凝眸片刻,直到辜屹言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挡住了猫,“不去主卧?”


    她不答,也不接他?递的蛋羹,故意惹两个人都不痛快,僵持许久,辜屹言还是很?好脾气,将蛋羹和醒酒药都放在她面前的桌子?,自?己出去。


    电影没滋没味地结束,停在最后的加载界面,烟荔睡了一觉又醒,浑身舒服些,趿着拖鞋去客厅喝水,才发现辜屹言也根本没回卧室睡觉,一个人在书房。


    银白的灯光冷冷戚戚地晕染,电脑屏幕满是稀奇古怪的英文术语和数据,男人摘下半框眼镜,神思倦怠地揉了揉山根,侧眼看见背后的烟荔。


    他?起身关灯,从她旁边经过,烟荔捉住了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拇指缓慢地摩挲他?的虎口。


    难熬的时候需要点刺激去冲淡那?些令人烦恼的事,她想,与其自?我内耗,更不如享受眼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优柔寡断?


    她总会忘记的。


    黑暗里猫咪团成团睡觉,耳朵倏忽动了动,它眯缝着眼,打了个哈欠,露出上排尖牙,瞳仁乌溜地望着沙发上的主人们。


    那?是女?主人最宝贝的云朵沙发,淡粉色,羊毛绒,它的小爪子?去踩过,会软绵绵地陷下去。现在,男主人的膝盖也陷进去,半跪着。


    它只能看见男主人的后背,如此傲人的肩宽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宛如天神的艺术品,他?慢慢低下去,它就能看见女?主人,面对着它,裸裎无遗。


    猫焦躁地甩了甩尾巴,端端正正地直坐起来,它跳下柜子?走去水盆喝水,舌头轻盈且快速地往内卷,激起阵阵波纹,再伸展开继续去勾水珠,像波涛惊拍海岸,同其他?声音一道在寂静的房间?中变得尤为乍响。


    烟荔咬着下唇,用力的,抓着沙发的长羊毛。近乎折叠的姿势,短暂却心跳加速的窒息感使?她像一条搁浅的鱼,起初挣扎,最后脱力地深深下陷。


    猫跳到她的身边,倒刺柔柔地刮着女?人略带颤栗的指尖,它能够嗅出女?主人的心情,舒适又痛苦,人类真是复杂矛盾的生物。


    它伸出舌头舔走了嘴边残留的水珠。


    沙发算是废了。


    烟荔不想带去干洗店,于是自?己花了半天时间?冲净、晾干,辜屹言从公司回来,看到她眼巴巴地守在旁边,好心提醒:“天气冷,放在阳台的话至少三?四天才会干。”


    她瞅他?一眼,腿心还在发酸,“那?你?再给我买一个。”


    “行,哪里买?”


    “绝版啦!”她哭丧脸。


    那?晚过后,烟荔又正常了,该吃吃该喝喝,及时行乐。除了被迫跟辜屹言签下“丧权辱国”的禁饮烈酒条约,她待在家里,清汤寡水地养了几天胃,月末公司宣布团建休假日期及地点,就在下周,他?们行政部和售后服务部和市场部一起去某个四季如春的小岛。


    几个部门里跟烟荔熟稔的同事不多?,除却文竹,勉为其难再加个段致成,别?人顶多?算是泛泛之交,烟荔也正好想出去旅游放松心情,免费还倒收钱的干嘛不去,无意义的社交能躲即躲呗。


    出发前夜,她在收拾行李,突然想起件事,问辜屹言:“你?跟哪几个部门去?他?们策划部今年好像去北方滑雪。”


    辜屹言在料理台冲茶,语气乖张:“你?什么部门?”


    她一听,火死,放下手头的事站在他?面前气呼呼地叉腰,“一年了!我在你?手底下干了一年你?不知道我哪个部门?我好歹还是你?法?律意义上的老婆得,可能女?生就记个卢子?欢吧,我是给你?们公司打扫的保洁!”


    他?扑哧笑了,弯腰附在她耳边,“我当然陪老婆。”


    “那?你?小心点,别?被人发现我们的‘奸情’。”烟荔折回卧室继续整衣服。


    —


    周一,碧空如洗。


    烟荔下了飞机,扑面而来不再是料峭严寒,而是暖融融的惠风,吹得人从头酥到脚,筋骨也不僵硬。


    T岛气候宜人,植被茂盛,海鲜特产应有尽有,因为环境好,一度被国人誉为打卡圣地,许多?电视剧电影都在这里采景,每年旺季不乏年轻夫妻过来拍摄婚纱照。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先按照计划入住当地的民宿,然后吃晚饭,民宿老板挺热情,肉啊海鲜啊摆了一长桌,烟荔入了座,环顾周围在找辜屹言,但他?还没来,兴许有事耽搁。


    这个时候的丝螺已?经不那?么肥美,无奈民宿家的手艺实在高?超,爆炒得麻辣鲜香,文竹吃得满嘴流油,“爽啊!果然上班是最坐牢的事,虽然是集体团建,但比在办公室坐到屁股发烂强。”


    “荔枝,明天去海边,你?有没有带超sexy的比基尼呀?快待会回房间?先给我过过眼瘾~”


    susu凑过来,“文竹,我也带了,要不要看?”


    “都行都行,谁穿没差。”


    “我刚才进来看见袁杰了,辜总的特助,”susu神秘兮兮地说,难抑兴奋:“是不是辜总跟我们一块儿来了呀?”


    文竹啃着鸭脖:“袁杰在的话八成差不离,幸好,卢子?欢没来。”


    “你?们部门和售后服务部门都女?生多?,还少一个卢子?欢呀,这次的团建对我来说就是联谊会,辜总那?种?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其他?人我还把握不住?诶诶荔枝,你?小徒弟也来了吧。”


    烟荔点点头。


    susu表示妥了,刚巧有不认识的女?生过来找她说话,等女?生走了,susu跟烟荔文竹两个人八卦,“她在追市场部的Gary,也很?帅,感觉还蛮有苗头的,让我给她做僚机,争取团建跟他?在一起。”


    文竹认识Gary,“那?他?们俩挺配的,男生是开心果,女?生性格也外向,在一起肯定很?快乐。”


    “是的呢,估计快表白了吧”


    入夜,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烟荔和文竹和售后服务部的yuki一个房间?,yuki出去串门了,大概十一点前回来,烟荔在做入住前的准备工作,检查有无针孔摄像头、简单清理浴室,之后,她把带来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塞进橱柜,文竹贼兮兮地贴上来,“荔枝~~”


    她心领神会,拎出件泳衣,文竹看了看款式,心热地去找出自?己那?件,烟荔说:“我很?久没穿了,可能尺寸不大行。”


    “这玩意越小越好嘛!我去瞅瞅susu那?套,哎呀我是不是买的太露了”她嘀咕。


    房间?就剩下烟荔一个人,她边整衣服边点开微信,毫不犹豫地给辜屹言打语音电话,嘟嘟两秒,他?接。


    她冷笑:“陪老婆陪到外太空去了?失踪?”


    男人嗓音微哑,隐隐含笑,性感又好听,“我在,晚饭赶不及来吃,你?在房间?么?”


    烟荔答不在。


    咚咚——


    墙壁对面传出叩击的两声,吓得烟荔嘶气,他?失望道:“我幻听了。”


    “你?住隔壁?一个人?”


    辜屹言说嗯。


    烟荔的心痒痒的,像有羽毛挠,嘴硬:“哦,一个人睡大床很?舒服吧,没人会踹你?,没人抢你?被子?。”


    他?懒懒地应:“没人当你?的抱枕,没人替你?暖被子?,晚上会不会失眠?”


    “才不会!充个热水袋比你?有用得多?。”


    烟荔合上柜门。


    “在干什么?”


    女?孩看了看敞开的行李箱,唇角翘了翘,“在跟同事分享明天穿哪套比基尼好呢,这一套还是这一套。”


    “你?带了几套。”


    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淡下来,烟荔笑意扩大:“两套,一套是明天去海边穿的,一套是独家限定款,只给”


    她故意尾调扬起,说得很?勾人。


    “付费观看。”


    Wag tail


    Chapter 22


    辜屹言没能看到。


    因?为文?竹突然回来, 烟荔眼疾手快地掐断通话。


    她没发觉异常,哼着小歌去洗澡,忙活到九点半, yuki也回来, 或许是旅行第一天的缘故,体内兴奋因?子膨胀得超标,三个人关了灯谁也睡不着,yuki提议去岛上的小吃街逛逛吧。


    她们迅速换好衣服穿好鞋,蹬着小单车就去了最近的市场, 街道灯火通明, 两边是琳琅的摊铺和民房,各种式样的花灯花伞悬挂在半空,颜色剔亮, 密且长地望不到头。糖葫芦、鸡蛋汉堡、红糖醪糟冰汤圆小吃的品种多, 物美价廉,还?有特色工艺品,木条灯、手作绒花、手绘团扇, 个个都击中少女心。


    文?竹有个胃专门用来装除主食以外的食物, 买了半只姜母鸭还?买了海蛎煎和芋泥车轮饼, 烟荔跟她拼着吃, 免得吃不完浪费钱, 她睡前不喜进食过多, 尝个味道便满足,两个女生围在手绘团扇的摊位前叽叽喳喳, 烟荔站在她们身后?, 慢吞吞地咽车轮饼,口袋里的手机忽地一震。


    是来自辜屹言的转账提醒, 并附加一条信息:申请观看。


    他可能知道她出门了。


    烟荔毫不犹豫地收下巨款,然后?过河拆桥。


    “滚。”


    —


    她们睡到自然醒。


    文?竹和yuki先起,顺道给最后?的烟荔带了早饭,烟荔还?不想起,赖在床上,文?竹正在焦急地化妆,“荔枝,她们都去海边了,你快点穿衣服。”


    T岛的温度基本?在20度左右,不算冷不算热,烟荔简单上了妆,然后?给自己?多披了件外套,文?竹穿着下海的性感?泳衣,脸蛋红彤彤地从浴室出来,“会不会太暴露了呀,我好不适应。”


    “不会呀,就是那么设计的嘛,身材棒就应该大方地展示,让所有人为我们尖叫吧!”yuki高声欢呼。


    海边人不多,毕竟他们会错开时?间,有的人想再睡会儿,就下午来。男孩子基本?都裸着上身,只套个沙滩短裤,女孩子们大多穿着吊带连衣裙或比基尼,清清凉凉的,很是赏心悦目。沙滩上放了两顶大的遮阳伞和沙滩椅,烟荔赤脚踩着细软的沙子,走过去。


    辜屹言就在呢。


    她极度无?语地乜他一眼,少爷还?是少爷,深闺还?是那个深闺,短袖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妥协,文?竹和yuki跟过来,看见他,诚惶诚恐地打招呼。


    他冲几人微笑,平易得过分,目光不温不热地扫过烟荔,停留两秒后?离开,把“不熟”两个字刻在脸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烟荔佯装无?意地脱下外套,从锁骨到胸脯到腰腹到大腿,一寸一寸地如?剥鸡蛋般,她的头发长还?多,垂到尾椎骨,因?为前凸后?翘的身材弧度,并没有紧贴腰窝。她的泳衣是中规中矩的款式,墨绿色,后?背绑带,只遮住关键部位,而绿色更显白,她在太阳底下更加白得发光,女孩弯腰将外套放在另一张沙滩椅上,挽起长发侧眸瞥他,他也刚好看过来,文?竹和yuki背对着他们在聊天,谁都没发现两人的暗度陈仓,辜屹言就这么放肆地盯着她,没打算挪眼。


    烟荔心满意足地直起腰,跟她们去海边。


    蒂芙尼蓝色的大海,宛如?世界晶莹璀璨的泪滴,收纳坠落星辰,于日光下波光粼粼,澄澈、梦幻。烟荔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去看过海,但年纪太小,时?间太久远,如?今早就遗忘,她喜欢大海的广阔无?垠,能带给人心静的感?觉。


    文?竹撒开丫子在沙滩上狂奔,让每一次潮起潮退冲刷走留下的脚印,烟荔掬起一捧海水,缓慢松手,任由它们流走,浇在脚上。她走进浅水区域,那里海水漫过小腿肚,温温凉凉的,后?潮推涌前潮柔柔地亲吻自己?的肌肤,文?竹追过来,冲她喊:“荔枝!去不去浮潜?”


    烟荔没有浮潜的经?验,虽然有些?害怕但很想尝试,她看见辜屹言从沙滩伞下走过来,站定在自己?身边,垂头轻声问:“想玩?”


    她嗯了声。


    文?竹和yuki已经?去了,辜屹言要来两套呼吸管和面镜,“下水之?后?跟着我,时?刻注意周边环境,不要乱跑不要跟丢不要做埋头的动作,知道吗?”


    烟荔全部听他的,只是下水前偷偷带了点面包屑准备喂鱼。浮潜比想象的有趣,可能从高空向?下拍照的话他们的样子会不太雅观,辜屹言教过她便捷手势,方便在水里无?障碍交流,烟荔没怎么用,一直都乖乖地跟着他。


    海水清澈,能看见小鱼和珊瑚,辜屹言时?不时?会等?她,烟荔边游边悄摸摸出面包,小鱼群都聚拢到自己?旁边吃食,她像个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的孩子,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它们,被它们一甩尾巴躲过。水底的珊瑚造型千姿百态,有几株极为艳丽,烟荔没法拍照,只好用眼睛牢牢记住这一幕,她停留在珊瑚群前,辜屹言也过来。


    看不见女孩的嘴部表情,但直觉她现在一定很开心,辜屹言打手势告诉她珊瑚不可以碰,会加速它们白化,烟荔点点头,两手比了个爱心。


    比给珊瑚还?是比给他呢?


    浮潜结束上岸,市场部的几个在准备沙滩烧烤,辜屹言回去换衣服,等?他返回,烟荔瞅了瞅大部队,裹着毛巾飞快地躲到他沙滩椅后?,蹲着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张开手掌,“喏,送给你。”


    一只捡来的贝壳。


    想想自己?送她价值一套房的珠宝耳环,结果?人的回礼却是大自然馈赠的小小贝壳,还?随手捡的,“那么吝啬。”


    她撇嘴:“送你就不错了,不要我给段致成。”


    他拿过来握在手心,笑:“谢谢人鱼公主的宝藏。”


    烟荔她们没去吃烧烤,回到民宿洗澡换了常衣,午饭在海鲜市场解决。沙滩的人换了一拨,段致成也来了,估计是一觉睡到大中午,挥手:“烟姐!!!”


    他这一亮嗓susu立马确定方位,追踪过来,“嗨荔枝~~喔,这是你的小徒弟吗?经?常听你夸他聪明欸。”她做作地眨眼。


    烟荔心说你不是认识他么,段致成惶恐地退后?半步,“你你好,我叫段致成。”


    “susu。”


    女人拨了拨头发,段致成根本?不敢正视她穿比基尼的模样,紧张得视线乱瞟,烟荔本?着助人为乐的高尚思想,找了个借口遁走,留他俩聊。


    快傍晚的时?候,大家去坐游艇。


    海风不刺骨不割脸,微带着咸腥的水气,烟荔放松地塌肩,沉浸在晚霞与日落里,风把衣服吹成鼓包,自己?却困在里面逃窜不开,向?四角横冲直撞,天边滚起火烧云,绚丽灿烂犹如?上帝的玫瑰花圃。她在无?人的船尾,眺望愈来愈远的小岛城市,漫天霞光铺满身。


    再回神,辜屹言双臂松松地搭在栏杆,右手拎瓶矿泉水,眉眼疏淡地站在她旁边,烟荔小声嘟囔:“阴魂不散。”


    他歪头:“嗯?”


    “没什么,”她岔开话题,“大家都在喝香槟庆祝,你怎么喝矿泉水?”


    “我拿着酒的话被某人看到会馋。”


    他说。


    暗指谁呢。烟荔抽了抽嘴角:“我今天不想喝。”


    海鸟凌空飞翔,金光勾勒出它黑白分明的翅身,礁岸边那座红白色的灯塔渐渐变得渺小,烟荔视线不移,说:“其?实我以为你会不高兴,因?为衣服。”


    他手指微微用力挤压矿泉水瓶,嘎吱响,“我在你眼里这么小心眼?”


    “对呀,”她不否认,理直气壮:“你不高兴的点本?来就很奇怪,忘了吗?难道我以前挨你的都白挨了么。”


    “不一样。”他睨着她,“你跟别的男的眉目传情我再不生气?我又不是忍者神龟。”


    她反驳:“什么眉目传情??”


    “穿衣自由,展现健康大方的性感?没什么错,只要”辜屹言顿了顿,“那件私家限定的不要穿给别人看,只穿给我。”


    “你还?惦记?”


    他说当然,花了钱的。“无?良商家什么时?候发货?”


    “不发货,商家早就卷款跑路了。”


    辜屹言躬身,跟她视线平齐,短促地笑:“那我得抓回来好好惩罚。”烟荔哂了一句,抓得到再说。


    两个人斗完嘴,又沉默一阵,烟荔自顾自地掏出手机拍风景,景色跟人一样,有的人见一面少一面,有的景色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复刻,能做的,只有在有限的瞬间将它们留存为无?限的回忆。


    她咔嚓咔嚓拍了很多,最后?镜头照到辜屹言的背影。


    却迟迟按不下拍摄的键。


    他以后?也仅会存在她的回忆里。


    烟荔有些?感?伤。


    辜屹言没有征兆地回头,恰好看见烟荔正对自己?举着手机,“偷拍?”


    她吸了吸鼻子:“少臭美,我拍风景。”


    “那合照吧。”他说。


    烟荔下意识地走过去,调出自拍模式,她的手在颤,举起来的时?候不稳,辜屹言半蹲着,才被她捕捉进屏幕,黄昏、落日、背后?的地平线,都美到犯规。


    人在最美好的时?刻总会忍不住热泪盈眶的。


    世界阒寂无?声,心跳同?频。


    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眶蓄了薄薄的泪花,赶紧使劲眨去,“合照太幼稚了”


    话被中断,他偏头快速在她脸颊亲吻一下,烟荔手抖。


    唯一的合照便就此诞生。


    烟荔不敢看。


    尽管她知道,一定拍得很完美。


    “你脸好红。”辜屹言捏她。


    “我对你过敏啊。”烟荔避开男人的手,低声顶嘴。


    他毫不知情地大笑。


    烟荔问刚才的合照要不要传你一张作纪念?


    “不用。”


    他眼尾翘得弯。


    “反正你,我天天都能看见。”


    Wag tail


    Chapter 23


    回到民宿, 烟荔终于点进相册。


    果然如?她所念,两人的合照无可挑剔,甚至能?当?手机壁纸, 除了?自己表情好呆, 倒把他拍得不错,尽管只?有个侧脸,还是帅得过分,过分到什么程度呢?吵架根本吵不久,一看见脸, 气就消大半。


    唇瓣残留的温软触感似乎仍在, 分明?是他又在吃她豆腐,照片里?的粉红泡泡飘啊飘,快要溢满出来, 烟荔点了点黄色星星的收藏, 盯着手机,毫无察觉地咧开?嘴傻笑。


    文竹第一次见她那么荡漾的笑,像吃了?假药, “荔枝?你在看什么好东西呀?”她瞥去时, 烟荔已经退出页面, 貌似在看照片, “没没什么。”


    “手机里?存着美美的自拍不拿出来欣赏是吧, 得得得, 我等?你今晚发?朋友圈。快来帮我看看照片,我拍了?好多, 风景照呀比基尼照呀, 都P好了?,你帮我选选哪九张。”


    烟荔其实没打算发?朋友圈, 但为了?验证文竹的猜想,令自己不露馅,她挑了?几张风景照,再绞尽脑汁配个文艺的文案,大功告成。


    她拍的是游艇上的日落,发?表后半小时,辜屹言更新了?朋友圈。


    只?有一张。


    遥远的海平线托举出金灿灿的红日,气象磅礴。


    是日出。


    某种程度而言,也算呼应。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第一天就去看了?大海,因?为之后连着两天,T岛下小雨。雨势不大,不过多少会影响出游,一批人觉得下雨更有意境,大早上便出发?去猴山看猴子,烟荔不想去,湿漉漉的天气还有没礼貌的泼猴,她没兴趣看,更没兴趣被它们骑在头?顶,不给食物就把你的头?发?挠成鸡窝,选择在房间睡觉。


    文竹和yuki也是。


    吃完午饭,同楼层的女同事叫住她们,“下午去208玩游戏吗?我们大概有十个人,你们也一起呗,打发?打发?时间。”


    文竹问什么游戏。


    yuki问有男的吗。


    烟荔问有零食吗。


    “都有都有,”女同事笑眯眯,“我们买了?两箱伏特加,到时候输的人罚酒喝呀。”


    同楼层没去猴山的全聚在208,烟荔刚到没几分钟,站在酒箱前数酒,辜屹言也来了?。他扫了?扫两箱伏特加,目光平移至有贼心没贼胆的烟荔,眯眼。


    烟荔不怵他,自己只?是瞧瞧而已,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大家还在聊天,她拿出手机打字:皇帝下乡体验民生?


    他无视她的比喻:我来喝酒。


    烟荔:还没玩就笃定自己会输?


    辜屹言:你那么垂涎,我以为是获胜奖品,原来不是。


    烟荔啪啪地打字:含沙射影。


    叫她们来的女同事冯灵在介绍人,总共七个女生四个男生,其中两个女生不是朔原公?司的,是住在这里?度假的游客,“你们好,我叫李菡,这是我闺蜜马素素。”


    “那我们开?始游戏吧,游戏的名字是‘我从来没有’”冯灵道。


    烟荔去过夜店,知?道游戏规则,李菡弱弱举手:“这个怎么玩呀?”


    “由第一个人伸出五根手指,然后说一件自己从来没有干过的事,比如?我从来没有吃过香菜,场上如?果有人跟他做过相同的事,就必须折下一根手指,五根手指全折掉就代表你输了?,得罚酒,当?然,你也可?以指定别人代你喝。第一个人嘛,我们按照顺时针方向?,yuki先来。”


    yuki想了?想,“我从来没有接过吻!”


    众人哀嚎上来就玩这么大?女生里?头?烟荔、冯灵和文竹没折,男生嘛四个人折了?一半,文竹注意到辜屹言也没放,用手肘捅了?捅烟荔,“荔枝枝枝枝!你看到了?没你看到了?没!谁啊谁那么幸福能?亲到他的嘴,不得裱起来。”


    烟荔心说反正自己没裱。


    下一个是行政部的璇哥,“我从来没有吃过榴莲。”


    基本没人折,yuki吐槽他说得忒小清新,烟荔在众目睽睽下不甘不愿地折掉拇指,她觉得榴莲那么臭,肯定不好吃,的确从来没吃过。


    另一个男生大声:“我从来没有出过轨!”


    属于王炸级别,干翻一群人,所有人都折下一根手指,使男生得意洋洋。


    轮到文竹,她更加逆天,“我从来没有做过爱!”


    李菡和马素素她们都迅速地折手指,冯灵回忆片刻后也折,此轮基本又撂倒一大片,yuki瞠目结舌:“我进的是什么纯情组么?”


    文竹牢牢注视着烟荔岿然不动的手,半分钟后仍旧没有折下去的意图,心碎,“啊啊啊啊啊!我的香香老婆啊!我要宰了?那个男的!!!”


    那个男的就坐她对面,闻言和和善善地望她一眼。


    李菡发?觉到辜屹言在接吻和□□的两轮中都没折下手指,心中顿感落寞沮丧,搭话道:“哈哈,现?在的帅哥都好抢手喏,早早地有了?主。”


    马素素插嘴:“未必吧,或许是跟前女友呢。”


    李菡悄悄瞟他,“这样啊也对,咱们这代年轻人谁还没三五个前任了?。”于是下一轮,马素素替闺蜜圆梦,“我从来没有过前任。”


    两人满怀希望地看着辜屹言,坦然折下一根手指。


    文竹继续发?疯:“啊啊啊啊荔枝你还有前任!?他睡了?你还抛弃你?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游戏结束,李菡喜提失败,按照规则她要喝两杯伏特加,杯子容量不大,不会醉。她踟蹰须臾,“我可?以,找人替我喝吗?我不会喝酒。”


    文竹做了?个早有预料的表情,见她含羞带怯地望向?辜屹言,“哥哥,可?以帮我喝吗?”那声哥哥叫得真酥,酥得人掉鸡皮疙瘩,烟荔眼皮跳了?跳,突兀地挪开?视线。


    他用“抱歉,我也不会喝酒”的理?由拒绝,寡淡却不失礼,烟荔她们离开?房间,辜屹言跟在最后,她回头?的时候又看见李菡追上来,说了?几句话,辜屹言嘴巴动了?两下,离得远,烟荔没听清。


    yuki说估计要联系方式呢。


    烟荔在房间没待多久,便去小树林散心。她一个人走着路,边踢石子,谈不上多高兴也谈不上多难过,就是好像头?顶顶着片乌云,哗啦啦地下暴雨,女孩一脚将石子踹飞几米远,继续朝小树林深处走。


    她经过一片草地,隐隐听到有人谈话,是一男一女,烟荔记得那个女生,找susu当?僚机帮她追市场部的Gary,大概那个男生就是吧。


    女孩貌似在表白,烟荔觉得自己还是不便打扰,准备绕路,结果这俩直接就亲上了?,亲得那叫一个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当?时的场面下烟荔进退两难,后撤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根断裂的树枝,“啪嚓”一响,尤其清脆,她心说完了?。


    下一刻,被人拽进邻近的大树后,她被辜屹言按在怀里?,示意别说话。


    偷听偷看别人那啥那啥,哪怕非自愿,都是件尴尬至极的事,烟荔埋在他怀里?,像小鼹鼠钻洞,紧张得不敢抬头?,过了?许久,才扯扯他衣服,“好了?吗?”


    “没好。”


    草地空无一人,小情侣早走了?。


    他堂而皇之地抱着她,直到烟荔觉出端倪,再亲下去那俩人都要休克了?吧。


    “心机。”


    她挣开?他,气呼呼地快步往回走。


    辜屹言闲哉哉地跟着,也是,腿长的优势就发?挥在这儿?,烟荔走累了?,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你魅力挺大。


    能?为什么,他投来一眼,分明?在偷笑,“彼此彼此。”


    又走一段路,辜屹言说:“我跟她讲我结婚了?,你呢?”问的是她对搭讪自己的男人如?何回复。


    烟荔木木地开?口:“别追爷,爷只?是个传说。”


    “是么?”他像早下好了?套,若有所思,“那你高中还玩早恋?”


    “早恋个头?!我有恋吗?就是高三的时候脑子塞了?浆糊,觉得男男女女成双搭对的好有意思,青春期么少女心泛滥,好奇懵懂还叛逆,所以高考结束刺儿?头?跟我表白,我脑壳发?昏地就答应了?,根本不是谈恋爱!顶多试试吧。”


    “那你不试别人试他?”


    烟荔跺脚:“哪里?还有别人!我高三你让我谈个高四呀,等?等?,你不会跟我一个高中吧?”


    男人挑了?挑眉,“自己想。”


    不可?能?啊,除非他整容,否则这样的皮囊她即便脸盲也没道理?记不住。


    烟荔快速搜寻记忆,印象中似乎是有个人能?跟他对上号,但


    气场、性格都截然不同。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他淡淡地说,“姐姐遇见过的男生那么多,忘记几个无关紧要的也正常。”


    烟荔被他pua住了?,瓷了?两秒,还真就薛定谔的愧疚。“慢着,你叫我什么?”


    曾听人讲,姐弟恋的一大乐趣在于——


    男方叫你姐姐的时候。


    另外,还有一句名言——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辜屹言是从来从来没叫过。


    以往,烟荔对此嗤之以鼻,但后来她发?现?


    还得看人。


    “你再叫一遍。”


    他不叫。


    烟荔真觉得有点上瘾,他叫姐姐怎么就那么撩、那么蛊,仿佛正负两极磁铁天生被吸引,她忍不住挨近他,“快点快点~”


    “等?你想起来我再叫。”


    辜屹言还不惯她了?。


    烟荔下定决心,旅行回去绝对翻遍高中纪念册。


    晚上雨停,空气清爽,文竹她们想去外面吃饭,然后再去海岸边吹吹风,烟荔跟她们吃完玩完,逛完街买完特产,回到民宿十一点多,大抵生理?期将至,她累得虚脱,困到眼皮都撑不开?,全凭意志和第六感摸索到二楼。


    接着敲门。


    门打开?,她放下东西直扑大床。


    辜屹言没多惊讶,顺手关门。


    女孩享受了?会儿?明?显自己没睡过的被子和床,半眯缝着眼瞧身旁站的男人。


    是辜屹言呀。


    那没走错。


    我天天跟他睡。


    她困到记忆错乱,习惯性地认为仍在镜宫。


    辜屹言给她脱了?鞋、掖好被子,自己去洗漱,然后上床关灯睡觉。


    二日,烟荔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还没认识到昨晚同床共枕的人是谁,文竹睡觉好像没那么大,也不会抱她,女孩捞过手机接听,声音发?干:“喂?”


    “荔枝!”是文竹,“你人哪儿?去了?!我跟yuki两个人昨天回房就睡了?,以为你也在,但今早起来发?现?你人不在睡衣没穿,压根通宵没回来,你去哪儿?过夜了??”


    烟荔一下子清醒了?,猛地扭头?看见枕边的辜屹言。


    “我”


    她支支吾吾,“我在我昨晚找了?个外面的酒店。”


    是吗?


    文竹狐疑:“错觉吗,我咋觉得你的声音离我很近啊,好像就在墙后边。”


    Wag tail


    Chapter 24


    破墙板纸糊的吗!隔音这么差!


    兴许是作为当事者心虚, 烟荔喉头一哽,手心立马冒出冷汗,默默拉高了被子盖过脑袋, 她听见辜屹言在旁边笑, 有什么好笑的,这样起码还多一层隔挡。


    她在编理由,结果文竹说:“骗你的,不?吱声不会真被唬住了吧哈哈,隔壁是辜总房间你怎么可能会在呢。好了好了, 快点从酒店回来吧, 安全就行。”


    烟荔答嗯,心有余悸地挂电话。


    她飞快从床上爬起?来,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辜屹言不?急不?缓地去?吧台烧水冲咖啡, 眼神促狭,烟荔收拾好东西,夺门而出的前刻忽然想?到什么, 问他:“我看上去?像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吗?”


    “不?像, ”他诚实?道, “容光焕发, 大?概跟我睡一起?太舒服了。”


    烟荔没空指正, 她胡乱地抓了抓头发, 尽可能营造出自己是风尘仆仆赶回的模样,然后离开他的房间, 小走几?步, 敲敲门。


    文竹开门见到女孩神色匆匆、大?口喘气?的样子,“哇, 那?酒店挺远呀,其实?不?用那?么急,慢慢回来好了。”


    她吸气?,不?自然地咧嘴:“怕你们担心嘛,我昨晚又去?了小街一趟,逛着逛着太累了,实?在走不?动,就随便找个?酒店住一晚。”


    文竹信了,接着兴致勃勃地告诉女孩,民宿后面有个?私人温泉,窑洞似的不?露天,哪怕下雨也能泡,她跟yuki计划去?瞧瞧。


    烟荔担心生理期将至的问题,所以没去?,待在房间里玩ipad游戏,边玩边简单做了个?测评给薛昭发过去?,她正在思考某个?故事节点的安排,有人打电话。


    是钟雪漪。


    经过酒会的事,两?人已无?往来,但烟荔还保存着她通讯录号码,因为忘了删。


    “荔枝。”


    几?月不?见,钟雪漪的声线略沙,仿佛被烟烫过般。


    烟荔无?动于衷地开口:“什么事。”


    “上次的事,我对不?起?你,令你蒙受风言风语的骚扰,是我捕风捉影、主观臆断,听信了段存则的话,最后才去?污蔑你。”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大?树,一旦扎了根便很难轻易拔除,即便你没有听到段存则的口嗨,对我的不?满也迟早会爆发,段存则有他自己的过错,你也是,倒不?用全部推锅给他。”


    对面静了静,“好我向你道歉,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男朋友不?要?我,因为毕业后出来工作赚的那?些钱基本花到了他身上,我如今只能挤在出租屋里荔枝,我们做了两?三年的好朋友,求求你原谅我,我们重归于好吧。”


    两?头都万籁无?声,钟雪漪搓了搓干燥起?皮的脸,“你老公不?是已经将事情摆平了吗?说实?话,根本不?会再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了,我们让这件事翻篇吧,你忘记我也忘记,你还是那?个?唯一会来医院看望我的好姐妹。”


    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烟荔觉得好心寒,“你还记得那?个?富家女怎么说我的吗?床品不?行人品不?行,私生活糜乱,不?检点,雪漪,我的心不?是石头打的,尤其这些字眼是从我最好的朋友嘴中蹦出来,我没有做过的事凭什么要?担负污名?表面上他们不?会再嚼舌根了,可是你知道吗,在他们心里,我永远都会被打上这种标签,摘不?掉了。你让我忘记,抱歉,我忘不?掉。”


    “如果我的丈夫是个?心胸狭隘、猜忌多疑的男人,你觉得你空口捏造的谣言所带来后果会是云淡风轻的一句‘根本不?会再产生任何影响’吗?我们会离婚,我会被称为不?守贞洁的荡/妇,整个?家族都被钉在耻辱柱上,最重要?的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在你口中会是这样不?堪。”


    灰尘熏得眼睛疼,钟雪漪换了只手拿电话,窗外惨淡的日光照映在她侧脸,空洞失真。“我什么都没有了烟荔,我没了孩子没了邓启临,我为了讨好他花了那?么多钱去?做美容去?做保养,甚至还咨询过隆胸我只想?让他喜欢我一个?人,不?要?再去?招惹花花草草,可是他永远都在贬低我,贬低我没有你漂亮,贬低我没有你身材好,我真的好不?服气?”


    “你管他说什么!为什么要?根据男人的喜好来打造你自己?他说喜欢胸大?你去?隆胸,他说喜欢网红脸你去?整容,你是他的女朋友,又不?是附属他的洋娃娃,任他打扮。漂亮的女生有很多,她们都各有千秋,难道他见一个?你就要?照着整一个?吗?你为什么不?能活出自己的样子来,喜欢你的人从来不?会只喜欢你的皮囊,你的性格、你的风骨、你的态度,以前你会帮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女生抓小偷,它们每个?都比皮囊珍贵,是最独一无?二。”


    “你好好疗养吧,重新振作起?来别再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去?爱一个?对的人,你会有幸福结尾的,那?个?时候,我会来参加你的婚宴。以后的日子,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嘟嘟的忙音响起?,钟雪漪迟钝地搁下电话。她脸颊湿润,无?声地淌着眼泪,现在才发现。女人慢慢地躺倒在沙发,望着天花板,中间在旋转扭曲,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深渊恶魔,剥夺走自己仅剩的灵魂。


    “对不?起?可我还是,好恨你”泪水止不?尽地流,“恨我自己,恨启临,恨所有人,我什么都没有了,每个?人都要?抛弃我,我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为什么都要?辜负我。”


    她想?起?在医院打胎那?天烟荔飒气?的穿搭,问她让你吃亏的人在哪儿,我狠狠剁他,那?样明?艳,像骄傲的太阳花,钟雪漪忍不?住微笑。


    她想?起?自己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无?人照顾,烟荔隔三差五送来鲜炖鸡汤。


    是她选错了路,选错了人。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是某年自己生日烟荔送给她明?信片上的话。


    明?信片早就找不?到了,犹如她跟烟荔——


    也早就走散了。


    钟雪漪安安静静地躺着,安安静静地感受时间在凋零。


    愿岁并谢愿岁并谢


    她默念着,借此减轻生理上的疼痛。


    我哪还会有什么婚宴呀。


    —


    挂了电话后烟荔怔忪一会儿。


    她合上ipad想?出去?透透气?。


    文竹和yuki估计下午一两?点才会回来,烟荔肚子饿,突然特别想?吃碳烤黑虎虾,恰好附近就有家海鲜排档,但是一个?人去?吃怪冷清的,她犹豫几?秒,然后做贼般去?敲辜屹言房间的门,脸挨着他门缝,小声:“没钱吃饭啦——爆点金币。”


    没动静,她眨眨眼,忽地脖颈一凉。


    辜屹言站在自己身后,弯腰,手覆在她后颈,像极了守株待兔的无?耻猎人。因着体?型差,她每次被他摸到后颈时都会变成颗哑/弹,不?再易燃易爆/炸,扭头瞪他。


    男人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黄黄绿绿的易拉罐,他瞥她一眼,“昨晚没睡够?大?白天还要?撬锁。”


    “我找你吃饭。”


    “嗯?不?怕被拆穿‘奸/情’了?”他开门。


    烟荔鱼儿似的溜进去?,不?在外面嘛底气?大?很多,“上司和下属碰巧在同一个?饭馆遇到然后拼桌而已,文竹她们去?泡温泉了,没人陪我,你不?一起?去?就算了,给我钱,我找别的男的陪我去?!”


    她故意?把别的男的四个?字说得很重。


    辜屹言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背对她打开暖气?,声线极平:“够胆子就试。”


    烟荔才不?怕,更不?听他的话,“那?你陪不?陪嘛?就十字路口那?家海鲜排档。”


    “点了外卖,十分钟前。”


    真是巧合,要?么是结婚久了心有灵犀,男人晃了晃塑料袋里的易拉罐,“不?然我为什么去?买饮料?”


    那?就更好了!不?用出去?抛头露脸还有人陪。


    烟荔喜滋滋地坐到桌前,问:“多久到呀?”


    约莫二十分钟,外卖送至。


    因为原本是一个?人吃,所以辜屹言点的不?多,两?盆小炒两?份海鲜一份汤,烟荔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你一个?人吃?全吃完?猪啊!”


    “没听说过长的越多吃的越多?”他微笑,“否则怎么比你高一大?截。”


    烟荔咬牙:“对你青春期怎么没横向长呢。”


    “那?你是不?是更记不?得我了?”


    她抢过筷子,掰开,狠狠叉进米饭里,想?起?什么迷信风俗,又默默放倒,“记仇还小心眼的刻薄怪!喂,饮料怎么不?是冰的。”


    他往女孩碗里夹了只黑虎虾,道:“生理期快到了,别吃冰的。”


    烟荔对他记得自己生理期的事实?见怪不?怪,低头咬了一口大?虾,“有我分你的菜,你会不?会吃不?饱?”


    辜屹言回答大?概率会,不?过他接受另一种形式的喂饱。


    女孩呵呵地笑:“我说你为什么越来越狗!”


    “不?知道,可能因为我向你坦白过,自己喜欢你。”他说。


    烟荔不?接话,继续低头干嚼白菜。


    “原来你喜欢一个?人就是当?她的小狗,小狗很热情的,喜欢谁都会摇尾巴,你一点儿也不?像”


    他笑:“我只对你摇尾巴。”


    心闷闷的,烟荔咽下一口饭,自言自语:


    “那?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吗?”


    辜屹言愣了两?秒,筷子拨拉着饭粒,嗓音微苦,很轻声地说不?知道。


    她看着他,“我可不?会只对你摇尾巴。”


    “没关系。”


    他的眼里翻涌着偏执和征服欲以及势在必得的情潮。


    “会做到你只对我摇尾巴为止。”


    Wag tail


    Chapter 25


    烟荔脸红了。


    潜意识里不得不承认, 她是吃他这种?流氓话的,很坏,跟他平日的外表形成鲜明反差, 因为那样?的一面辜屹言从未在外展示过, 更像是专属她所有。


    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披皮败类。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


    但嘴上依旧呛他:“吃饭呢,收收你的龌龊心思。”


    蹭完饭烟荔拍拍屁股走人,免得他真没吃饱,将口?头行为付诸实践。回到自?己房间她跟薛昭通了视频聊工作室项目,刚结束, 文竹她们就回来了, 还领俩人——


    李菡和马素素。


    烟荔有些意外地跟文竹交换视线,得到她悲催的苦瓜脸,出?于礼仪女孩起?身招待, “喝东西吗?白开水还是冲泡奶茶。”


    她递给?两位女生热腾腾的奶茶, 跟文竹yuki坐在同侧沙发上,yuki趁她们讨论奶茶味道,悄悄地作口?型:“温泉碰到的, 说要来我们这儿坐坐, 不好?拒绝。”


    “文竹姐姐, 上次大?家?一块儿玩过游戏, 我跟你们呀一见如故, ”李菡亲热道, “听?yuki姐说都是B市的人,太?巧了, 我也是, 回程时咱们可以搭一班飞机呀。”


    文竹问她们几号回去。


    女生答:“再住两天吧,欸你们是不是公司团建?玩游戏那天, 感觉那个蛮帅的小哥挺有气场的,他是不是跟你们职位不一样??”


    原来目的在这儿呢。“你说辜总?他是我们老?板。”


    李菡登时心花怒放,追问:“哇塞年轻有为哎,他多大?呀?方便透露透露你们是什么公司吗?说不定?我还用过贵公司的产品呢。”


    yuki故意岔开话题,“荔枝~晚上三个部门组织篝火集会,我们去商场买顶小帐篷吧,搭在沙滩能看海还能看星星。”


    “我那儿有,我借给?你们。”李菡明显打算多坐。


    yuki嚅了嚅唇,僵笑:“多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们自?己去买。”李菡让马素素去房间拿帐篷,“咱们也算朋友了,就别花那冤枉钱,何况我还有点小事想?请各位姐姐们帮我。”


    文竹和yuki心叹不妙。


    “我想?试试追你们辜总,他真的真的是我理想?型!”女孩殷切道,“合眼缘的男人越来越难找,既然喜欢我就不想?错过,谁知道下一次心动会在公元几几年。如今的年代,薪水需要争取,升职需要争取,爱情当然也要,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两人面露难色,转头看向烟荔,她似乎对李菡说的话有所触动,在发呆,文竹碰了碰她,“荔枝,咋办呀?”


    烟荔骤然回神:“哦追他,可你们那天不是找他讲过话了么没要来联系方式?”


    提起?那幕,李菡眼神有一丝闪躲,“没有呢仅仅随便聊了聊,我现在对他还不是很了解,或许你们可以跟我讲讲他的兴趣吗?方便我能投其所好?。”


    “我们就是普通员工,跟他在同一栋大?楼里共事,但真不熟。”文竹说,“辜总人很挑剔,做事情非常严格,不过其实挺好?说话的,虽然模样?冷冷清清、生人难近,但相处久了,也不完全是个玉面阎罗,除却工作方面偶尔还挺温柔的。”


    李菡闻言愈发心驰神往,烟荔却突然冷冰冰地开口?:“是吗?他的挑剔不仅仅表现在工作,退你十次二十次方案稿、错个标点符号也能骂得你狗血淋头都实属常规操作,挑剔的另一种?说法称为难弄,如果分档次,那么辜屹言一定?在最顶端。他不吃洋葱大?蒜辣椒,不吃任何不新鲜的食材,只吃入锅前放进水里还能游一游的那种?,他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毛巾、洗漱用具必须清一色,隔两周换新,衣服不能起?球、鞋子不能沾灰,哦对了,他每天早晨起?床都要喝一杯浓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三七的超纯咖啡,少零点零一都不行,喝不到会抓狂。”


    李菡被她一长串不带结巴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啊?”


    “总结:如果你决定?跟辜屹言谈恋爱,那肯定?会和养儿子一样?,因为他非常非常幼稚,从喝咖啡就能看出?来,你不仅需要忍受他高标准的哔哔赖赖,还需要在种?种?细枝末节上照顾他,因为他根本不会照顾别人。别看他高,增高鞋垫垫的,别看他帅,行这个黑不了,所以你还准备追他么?”


    李菡陷入沉思,文竹一脸的不可思议,“荔枝,你妈的这么详细,不会真跟他谈过吧!”


    “怎么可能!”


    她否认得快,压低声音,“我编的。”


    而且基本往反的差的编。


    对此李菡半信半疑:“真那么难弄么”


    文竹赶紧添油加醋:“对对对,我们荔枝苦他久矣,所以句句属实啊!她办公桌有个咕咕鸡鼠标垫,谐音辜总,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先猛砸一拳,足可见被他迫害得有多深啊!”


    李菡恍然大?悟,眼神清澈愚蠢仿佛自?以为洞穿一切,“噢!我明白了,你是他因爱生恨的私生饭是不是!”


    烟荔:


    好?,非逼我使出?杀手锏。


    烟荔平静道:“他活不好?。”


    噗————


    文竹被白开水呛得半死,咳得惊天动地,yuki则是满脸“党和组织一定?会记得你”的敬佩表情,朝她暗比一个大?拇指。


    烟荔无视她们的夸张,一本正经地分析:“民间舆传,信则有不信就无,他的鼻子对,他的鼻子”


    “很高很挺啊。”李菡不解。


    “他的鼻子鼻头不够翘!越翘那里越棒,这个是有事实依据的,外加很多网友亲身经历,你不希望后半辈子没了□□吧。”


    文竹歪了歪身体,小声:“不是翘鼻子是大?鼻子。”


    她面不改色,回答我编的。


    李菡带着?满腹疑问走了,估计短时间不会再来拜托她们,烟荔挺高兴,只是文竹觉得她跟自?己高兴的点似乎不大?一样?,不像单单打发走了一个事儿多的别人的迷妹。


    晚上,各部门通知去玻璃海边集体团建,人人都必须到。


    烟荔和yuki背着?帐篷包,结果发现跟她们有类似想?法的人多得不是一点点,放眼望去,沙滩上林立着?大?大?小小色彩各异的帐篷,她们只能找个偏僻旮旯落脚。


    集体团建其实就是大?家?围着?簇巨大?篝火唱唱歌跳跳舞,表演表演节目,以此快速拉拢同事间的关系。乌漆嘛黑,对方脸都看不太?清,哪知道拉的是什么牛鬼蛇神,而且,上台表演节目什么的,烟荔高中就发过誓绝对不会参加,她只顾摸摸鱼,吃吃零食,除了抽奖的时候活跃一点。


    段致成坐她旁边,抽中了三等奖拍立得,烟荔恨得打手,凭什么中奖的永远都是我身边的人,从来不会是我!


    “烟姐,”他跟她搭话,苦恼地抠指甲,“susu姐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


    烟荔斜眼,“你没看出?来?”


    “我大?学生呢没谈过恋爱,不过她攻势太?猛了,我想?装作看不出?来都难,但我一个实习生,都没进社会,她会不会只是追着?玩玩啊。”


    烟荔问:“你希望她是玩玩么?”


    他答不出?。


    “susu姐太?活泼了,我是ISFP,把握不住她。”


    “你们舅侄都是驯兽出?身的吗?老?想?着?掌控啊把握的,”烟荔摇摇头,“等会聊,我去接个电话。”


    她走到空旷处,盯着?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喂,妈。”


    并不是温柳嫦,是辜屹言的母亲黎漾。


    声线庄肃雍雅,颇具高门知识女性的傲与才气,“烟荔,无意打搅,二十号有空吗?年前回趟辜家?我们一起?吃个饭。”


    烟荔答可以,黎漾说:“我和先生很关心你与屹言的婚姻状况,包括备受关注的某个私密性问题,你有怀孕的迹象么?”


    她哽了一哽,惊诧女人问的直接,“没有。”


    “好?,相信你还记得自?己跟他结婚前与我的约定?,我希望你能做好?安全措施,毕竟有了孩子的话,再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我知道。”


    黎漾最后提醒她一遍,“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尽快主?动提出?离婚,我会资助你脱离烟家?。那么就将彼此的价值榨干至那一刻吧,晚安。”


    “等等。”


    她叫住女人,“我有件事想?问你,您的先生——辜屹言的父亲,当初为什么选择和我们联姻?辜屹言他事先知晓吗?”


    黎漾转眸望着?琴房内的三角式钢琴,黑漆锃亮,崭新如一。“我不清楚,”她说:“无非是那些弯弯绕绕的利益使我们纠缠在一起?,跟在海里摸鱼同样?,哪会有唯一和目标性。”


    —


    篝火将歇,夜空如墨染。


    烟荔睡不惯帐篷,辗转反侧睡不着?,便出?去吹海风。归功于海岛绝佳的空气质量,今夜群星闪耀,穹顶隐隐约约撕裂开一道口?子,透出?微弱的淡紫色光芒,她坐在海边,天地怀抱,仰头望着?密如碎钻的浩瀚星空。


    海风吹起?长发,如果有摄影师在后边拍照的话,辽远大?海、广阔星河还有孤寂的女孩背影,将会组成多么壮观的构图,烟荔一个人想?了很多事,最后,她躺倒在沙滩,星光如被。


    女孩闭上了眼睛。


    云在流动,风不停息。


    她回忆了过去,也幻想?了无数无数的未来,那些真实与虚幻交织在一起?,她穿上了婚纱却一个人白头,她签署了离婚协议却又回到镜宫,她再也没有勇气想?象结局,蒙住眼睛。


    直至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会是谁呢?


    睁开眼看到的人会是谁呢。


    绚烂的繁星沦为背景,他在群星闪耀时


    比肩任何光。


    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凌乱,辜屹言插着?兜弯腰,立在她的头顶前,视野里他倒着?的脸、倒着?的眉眼,并未因狂嚣的海风而狼狈,依旧不羁恣意,大?概,他的少年时代都是这副模样?吧。


    心脏重重一跳,烟荔甚至忘记了眨眼,她看见了星空看见了他,缓慢苍老?的时间里,他同样?没有动,似乎唯有头顶变幻的天空在昭示时光不曾停顿。


    烟荔立马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沙,辜屹言缓缓直起?背,用一种?难以理解她的眼神,“你喜欢露天睡觉?”


    “数星星不可以呀,倒是你,大?晚上的不睡出?来干嘛!”


    他慢悠悠答:“捡数星星的人。”


    烟荔不陪他故弄玄虚,作势要回帐篷,他喊她留下,有几句话想?说,烟荔面朝海洋坐地,无聊地将手插进沙子里,他坐在她身边,也大?喇喇地敞着?腿,手搁在膝盖,“其实没什么事。”


    “你耍我呢!”


    话虽如此,女孩却没有站起?来离开的意思。


    浪潮袭来再褪去,袭来再褪去,他的眼眸便如同深邃的夜、沉静的海,拖腔带调地问:“今晚那么好?的氛围你就不想?做什么?”


    是啊,世界唯余我们的心跳。


    得做些什么。


    她越来越执着?于在未尽的一年时间里能和他留下什么,足够热烈,足够深刻地镌刻进脑海里,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忘记,这与她之前的理念大?相径庭。


    烟荔不清楚驱使这种?想?法冒头的情愫是什么,或许每个人都下意识希望留存住所有浪漫幸福的瞬间。


    她和辜屹言在海边接吻,耳畔缠绵的水声与海浪混杂,背后无言的帐篷瞩目。


    他攥住她的手,放在左胸的位置,远处海面灯塔零星的光在摇晃,爱,便如同那永不游移的灯塔光。


    左胸的心房在蓬勃跳动,年轻的血液不断流转在身体各处,他让烟荔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此时此刻热烈地爱着?她的痕迹。


    一颗心,全给?了她。


    每分每秒的跳动,为生命,也为你。


    —


    清晨,烟荔罕见地醒早。


    虽说仍旧迷迷糊糊,被文竹和yuki拽去民宿里面吃早饭,辜屹言也在,来得比她们早,笑着?打招呼,烟荔没看见,拖出?凳子坐,撑着?头,挤海绵似的挤出?时间补觉。李菡和马素素也刚好?下楼,看见辜屹言在,两人神情微妙,入了座,直勾勾地盯着?他脸。


    烟荔半梦半醒地撕面包吃,听?见李菡跟马素素嘀咕,“鼻子不翘啊,还好?吧,怎么会活儿不行呢?”压根没收着?音量,整桌都能听?到。


    文竹和yuki尬得冒汗,正欲带着?烟荔快撤,辜屹言冲她们微笑:“我么?”


    “对不起?对不起?!”李菡不知道自?己聊天声音过大?了,连忙道歉,“这是…这是烟荔姐姐告诉我们的一个民间办法,我想?来验证一下,她说你活不好?。”


    Wag tail


    Chapter 26


    在李菡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供出来后, 烟荔彻底醒了,瞌睡全?无,胆虚地盯着辜屹言波澜不惊, 逐渐放慢的咀嚼动作, 那小片黄油面包他起码嚼了五六遍,“是烟荔说的?”


    李菡以为他要找烟荔麻烦,又?急忙否认,结果越描越黑,文竹和yuki她们亦是这样认为。本就是网络流传的消遣性谣言, 背地里开?开?玩笑也就罢了, 谁知道俩缺心眼的直接在正主面前贴脸放大,再瞧辜屹言目前的态度,烟荔大概率会被请去一通说教。


    只有烟荔自?己清楚, 如果只是说教就好了。


    他朝女孩投来一眼, 目光平平,但在烟荔看?来,绝对别有深意?, “我应该还挺行的。”


    早餐吃得令人汗流浃背。


    文竹她们光速扫清白粥稀饭, 带着烟荔先逃回房间, 过不多久, 有人敲门?。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辜总,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袁杰, ”yuki道:“反正目的都是一样的,请荔枝过去喝茶聊人生。”


    打开?门?, 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是李菡。


    女孩脸涨得通红,又?热, 窘迫地进屋,对她们说:“我刚刚跟他道歉了,在人家面前谈论这个实在是冒犯,太尴尬了,我都不敢看?他,现在想想还是不追了吧。”她踌躇片刻,“其实我也骗了你们,那天玩好游戏我出?去找他,问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他拒绝我了,并且拒绝我的理由是他结婚了,我不该再多想。”


    比起她的放弃,另一个惊天大瓜明显更有吸引力。文竹和yuki同时破音:“辜屹言结婚了!!??”


    李菡点头?:“啊?他不会骗我的吧。”


    “等等等等,不一定是假的,我们来抽丝剥茧地捋捋。”yuki化身侦探,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荀姐说辜总办公?室几?乎每个月都藏着那种很花里胡哨的零食,他基本没?吃过,而且出?现的时间往往在公?司一月一度的下午茶会前后,辜总从不参加甚至不喜甜口、咖啡只喝无糖的事?咱们公?司人尽皆知,那么问题来了,藏的零食他给谁吃?”


    “另外鸢助描述,她曾经看?见辜总休息室的沙发上遗落了一支女性口红,rosa moon的迷途春蝶款,这款口红偏小众,一般而言三四五十岁的女人不会用,何况辜总面见女性宾客绝不会将她们往自?己的私人休息室带,可见这个女生跟他关?系匪浅,要么是姐姐妹妹,要么就是老婆!”


    烟荔本能地摸了摸嘴唇。


    文竹已经信了大半,眉毛深深地蹙紧,“零食可能有点牵强,但口红的事?如果是真的话辜总就肯定结婚了!我们玩游戏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他接过吻上过床还没?前任!”她重重地拍手,“答案都写脸上了都!不是正在热恋还能干嘛!所以,你觉得他老婆在我们公?司?”


    烟荔决定不插话,因为越是辩解的多就越有嫌疑。


    “应该在我们公?司我靠!我整个人都热起来了,谁啊谁啊会是谁啊,会不会我们还认得?会不会关?系还不错?我靠好想跟他夫人一个部门?!肯定超级漂亮性格超级温柔,太幸福啦!”


    烟荔心?道我不温柔。


    文竹提起那支口红,“不过公?司好像没?有用迷途春蝶的女生。”


    烟荔不能告诉她们口红的事?是真的,那支迷途春蝶就是自?己丢的,她把家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原来在他休息室。


    两人还叽里呱啦地讨论,烟荔默默充当背景板。手机突然亮屏,显示收到?微信消息,她点进去,看?见辜屹言的聊天框冒出?小红标:[图片]


    是T岛某家的芋泥烧仙草,椰汁底,芋圆和红豆圆软糯绵软,草莓、芒果、葡萄干等小料品种丰富,旁边还放了份巧克力千层,搭配薄饼和淡奶油,挑动她的味蕾和嗜甜细胞。烟荔咽了咽口水,打字:“好低级的诱惑手段。”


    他回不吃吗?就在隔壁房间。


    “当我傻?跟支个篓萝底下撒些玉米,你在旁边攥个绳捉鸟有什么区别,我不会进你的陷阱的,别想报复我!”


    他说好吧,那我吃了。


    烟荔盯着这几?个冰冷的文字,胃里空虚,她好久没?吃小蛋糕了。


    烧仙草的椰汁看?上去就好香还有巧克力千层。


    她自?我斗争一会儿,起身:“我去趟楼下。”


    yuki还在作排除法,文竹瞥见烟荔离开?的背影,忽然怔了怔,仿佛回忆起什么般,“迷途春蝶是不是烟荔以前用过?”


    —


    她的小蛋糕和某个司马昭之心?的捕鸟人已恭候多时。


    芋泥烧仙草就放在明晃晃的桌面,分毫未动,他说会吃掉但其实早就拿捏住烟荔必定过来,等着她上钩,当然,她也没?有让他失望。


    女孩的眼里只装得下蛋糕,完全?无视他,令辜屹言有些不爽,他站在烟荔背后,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的吃相,很快,她变得无法适从。男人的影子黑且沉,犹如巨网覆盖住她,压迫感极重,仿佛蛋糕是她的战利品,而自?己是他的盘中猎物。烟荔还来不及回头?,辜屹言慢慢俯身,双臂撑在她肘侧,亲昵且强势地紧贴她脸,互相的皮肤肌理好似快要黏合,烟荔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像蹭主人手掌的小猫。


    “我哪里活不好?”他问,嗓音半哑。


    她就知道他会惦记,“李菡说要追你,我编出?来骗她的。”


    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见愉悦,“你消灭情敌的方法挺独特。”


    “她缠着我们谁说是我情敌!”


    辜屹言并不深讨:“蛋糕好吃么?”


    “还不赖。”


    他轻轻啄了啄女孩嘴唇,笑:“是很甜。”


    从下午到?晚上睡觉,烟荔走路都轻飘飘的,她越发感觉最近自?己的心?脏好像出?了大问题,老是扑通扑通地狂跳,还有大脑,像放映机一样,老是重复播放自?己跟辜屹言相处的片段,比如他白天啄自?己嘴巴的时候,真的好涩气。


    她睡不着了,找旁边的文竹聊天,“问个问题,我有个朋友,她最近特别迷恋跟一个人的亲密接触,就像贴贴抱抱呀什么的,单纯喜欢黏在他身上,是为什么呀?”


    文竹在打游戏,目不转睛答:“喜欢跟人亲密接触?男和女吗?”


    “嗯”


    “很简单,要么是变/态,要么是——”


    她咬字清晰。


    “爱上他咯。”


    翌日,大家准备去海岛最后一个景点。


    烟荔在去的路上毫无预兆地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天落起小雨,她听见话筒那头?冰冷的女声:“您好,认识钟雪漪吗?我们是B市三院,麻烦您过来一趟处理些手续,患者的通讯录号码目前只有您能拨通。”


    “钟雪漪自?杀了。”


    春节前夕,烟荔搭乘最早的航班返回B市。


    她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全?凭责任使然地冲到?医院,她想起前不久跟钟雪漪通的电话,好像在做梦。


    生命脆弱如沙,降临之时不曾浩浩汤汤,陨落之时也不过一息之间。


    所幸,烟荔看?见女孩浑身插满管子躺在ICU的病房,医生告诉她患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患者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因此我们的建议是恢复后转入康复中心?治疗,但需要家属签字,”医生翻看?着病历本,询问烟荔:“前两天她父亲来过,垫了点钱便走了,之后再也联系不到?,了解到?患者平常独居,如果不介入,再次自?杀的风险很大,是否考虑进行心?理干预呢?”


    烟荔不太清楚钟雪漪的家庭情况,只知道她父母离异,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从此女儿便成了边缘化的存在,或许便是导致钟雪漪极度缺爱,无法接受被抛弃的原因。她说:“先治疗吧,但我只是她的朋友,有些东西我做不了主,最好还是联系到?她的直系亲属,剩余的医药费我会帮她先结清,方便你们开?展后续。”


    解脱,大概就是钟雪漪为自?己设想的结局。


    烟荔无法左右她的选择,但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在死亡面前,烟荔依旧会心?生怜悯,就用付清的医药费来偿还多年前抢回钱包的恩情。


    她希望,她可以重新开?始,好好活下去。


    走出?医院,手机电量终于告罄。


    烟荔打算找个商场充电,忽然想起三院离烟家挺近,遂改道。


    烟从山不在家,弟弟也不在,家里只有母亲温柳嫦,对她的到?来十分惊讶,“烟荔?你怎么来了。”


    温柳嫦的语气令烟荔不舒服,反正家里仅有她们二人,也不再跟女人虚与委蛇,讽刺:“我不能来么?您还怕我撞破您的那些烂□□的事??”


    温柳嫦脸色一变,下意?识望了眼烟从山的房间,“你又?要故事?重提做什么?想拿那件事?要挟我吗?烟荔,你是成年人了,自?己也结了婚,应该知道那再正常不过了。”


    “也对,跟别的男人生的儿子冒充是跟自?己老公?生的也算正常的话。”


    妇人厉声:“烟荔!你又?发什么疯!未来继承烟家的是你弟弟不是你!再敢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是,我是出?轨那又?能怎么样?我还年轻,烟从山大我九岁他早就不行了,我不能出?去满足自?己的需求吗?我愿意?嫁进烟家,图的从来不是跟他白头?偕老,是钱,数不尽的钱,什么婚姻什么家庭我通通不需要,包括你。”


    她顿了顿,轻蔑地笑:“其实我原本以为你会是个儿子的,还是他基因不行,我生不出?,就得跟别的男人生。”


    烟荔紧紧咬着牙。


    “没?有人会付出?真心?,人的本质就是喜新厌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不对,再早些,就会知道爱情才?是最无价值的命题。嘴上说的多么多么动听,我问你,哪个男人会为你放弃钱、权,放弃一切?他会无期限地等你吗?他会永远护着你,无条件地惯着你吗?会为你流眼泪吗?你是他心?里不可替代的存在吗?”


    “你做不到?他也做不到?,为什么?因为你出?生在的家庭,我不爱你的父亲,你父亲也不爱我,这一点你肯定比我清楚,所以你身上流淌的血,你的基因排列组合都会完美地遗传我们,烟荔,你没?办法爱上一个人的,更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家,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家,”温柳嫦说,“你了解辜屹言吗?你知道他过往二十几?年喜欢过谁,又?为什么喜欢她的原因吗?你都不知道,因为你们是联姻,感情基础脆得像张纸一样轻轻一碰就塌了。不论你嫁给谁,你都害怕会有一天亲眼目睹到?那个男人步我的后尘,所以我劝你不如多捞点他的钱,一辈子依附着他总不缺荣华富贵,不用负责,像我一样,只为自?己的快乐而活。”


    屋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刺激耳膜,烟荔麻木地回头?,朝外面走。她看?见男人风尘仆仆地下车,向自?己跑过来,大约也是买了最早的航班返回,跟着她,甩都甩不掉,“我找了你很多地方。”


    他面容担忧。


    “怎么来这里了?想爸妈了吗?”


    她摇摇头?,拖着步子掠过他。


    “先回家吧。”辜屹言说。


    刺目的车前灯照进瞳孔,她迎着光亮一步一停,直到?眼睛生涩,挤出?生理泪水,烟荔揉了揉,莫名想到?自?己童年。


    孤独地守着家,期待爸爸妈妈回来,带给她糖吃,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被高?高?地举过头?顶,可是长?大了,她就想要逃离这片阴霾,告诉自?己不要再期待谁会推开?门?。


    “我不需要家了。”


    她望着辜屹言的背影,说。


    Wag tail


    Chapter 27


    近乎自语, 辜屹言理该没有听见。


    烟荔收拾好心态,跟他上了车,黑色轿跑疾驰而去, 留下一尾灰。


    “出?了什么事?突然回来。”他察觉出女孩情绪低落, 右手打方向盘拐进镜宫地?下车库。


    她牵了牵唇角答没什么,是朋友突发疾病住院,已经解决完了。


    辜屹言没有?怀疑,让她先回家,大?掌附在女孩的?后脑勺, 手指穿进柔软绵密的?发丛, 轻缓地?抚慰:“我有?事先去公司,回来给你带礼物。”


    又是什么节日吗?


    她想。


    外出?旅行这些天,烟荔雇了名保姆阿姨每日上门?打扫卫生和照顾猫咪, 她进家的?时候阿姨正好忙完准备离开, 小雪听到主?人的?动静,从阳台喵喵喵叫个不停地?跑来蹭她,小家伙长大?了也长胖了些, 躺在地?上翻肚皮求撸。烟荔给阿姨结了工钱, 顺便送她一盒价格不菲的?阿胶, 感谢她尽心?尽力?地?喂养小猫。


    而后, 浑身卸力?地?仰躺在沙发。


    旅游嘛开心?是开心?, 累也真累, 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的?吊灯,想起自己在T岛说过回到B市找高?中纪念册的?事, 但假若辜屹言曾经的?确跟自己同个高?中, 她是高?三他是高?一,即便有?渊源他也不会出?现在纪念册里。烟荔思考得脑袋痛, 于是给秦祯打电话,秦祯跟她同校同年级。


    电话接通,她开门?见山,“秦祯,你记得我们高?中有?辜屹言这号人物么?”


    他被问?得发懵,好半晌才缓过来。


    “好像我记不清啊,但是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觉得眼?熟,不过不应该啊,人颜值跟我有?的?一拼,在我们学?校多少能混个风云人物啊。”


    什么叫颜值跟你有?的?一拼,烟荔忍住想怼他的?冲动,“辜屹言似乎高?中就认识我,难道是我当年‘处处留情’的?时候不小心?也撩到他了?”


    “行啊你!怎么惹的?桃花债?原本我还以为他对你是一见钟情,没想到演变成蓄谋已久、久别重逢的?戏码了。”秦祯提了兴趣,“他念念不忘你八/九年,你居然还不记得他,我要是辜屹言,心?都碎成渣了,你这个绝情的?女人。”


    烟荔无法反驳:“所以很烦啊,我一定得弄明?白。光说我绝情,你呢,跟唐遥还没复合?”


    说起她,秦祯深深地?叹出?长气,话语间尽显颓败,“没呢,之前我俩小吵小闹分手,个把?月就能哄回来,这次我恪守夫德,根本没惹过她不顺心?,她就非常平静地?跟我提分手,见都不让见。我每晚都在反省,但真的?想不通,你说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除了会打架会惹事嘴皮子犯贱以外,秦祯绝对算个情种,专一且长情。烟荔逗他,“嫌你二世祖嫌你不学?无术,跟她没有?共同话题吧。”


    男人哇的?干嚎:“我真没辙了,面都不让见,你跟遥遥一个小区有?空多去走动走动呗,帮我打听打听风声,顺道讲几句好话,我请你吃饭!”


    烟荔不屑地?撇嘴:“太磕碜了吧。”


    “那大?小姐你说什么就什么!我唯你马首是瞻!回B市了没?建屿路新开家西班牙餐厅,我请你吃!边吃我们边商量大?计。”


    烟荔不爱报备。


    但她想起辜屹言去公司前让自己待在家里,出?门?时破天荒地?给他发消息,表示去跟秦祯吃饭,下午即回。


    他回得快:好。


    春节将至,万象更新,大?街小巷早已有?了过年的?喜庆氛围,烟荔裹着羽绒服走进餐厅,打眼?瞧见秦祯在翻菜单,穿件冲锋衣,吊儿郎当的?,“我靠什么破火腿卖我四百八!”


    烟荔要了杯热水喝,自从上次姓汪的?被打进医院,秦祯后来就没碰到过她,“荔枝,你男人伤好了没?”


    她乜他:“破点皮而已。”


    “也是,不过那汪铭就不走运了,躺医院大?半月,直接给揍老实了,”秦祯道,“赔偿款也不敢要,谁叫他理?亏呢。狗眼?歪着长的?东西,不认得你是烟家的?女儿,还是辜家的?儿媳,撞了狗屎运发财真觉得自己是天皇老子了,嚣张得不行,名牌会所的?模儿都快给他点了个遍。”


    烟荔不想让这种人的?事情脏自己耳朵,秦祯换话题:“明?磊托我给你道个歉,那天他没有?及时制止汪铭,是他的?错,以后不会跟姓汪的?打交道了。好了,别人嘱咐的?事我该转告的?都转告完了,现在来聊聊我的?感情问?题,荔枝,咨询你一下,女孩子会在什么情况下跟男朋友分手啊?”


    “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或者害怕拖累对方,前者可能大?。”烟荔漫不经心?地?吃菜。


    “真不合适前两次复合干脆不会同意呀,”秦祯纳闷,“而且我找大?师算过,我跟唐遥无论生肖无论八字都顶配、天仙配!我们高?中同班,还做过前后桌,她那个时候文弱,只要我在谁都不能欺负她,咱们一动一静,不挺合适的?嘛。”


    烟荔无情拆穿:“其实高?三那年,唐遥私下找我吐槽过你,说你太笨了,数学?英语没一道题会做,她怎么教都教不会,担心?未来跟你生的?孩子会是智障。”


    他石化。


    “智商是凭成绩决定的?吗!我们的?孩子绝不可能会是智障!百分百聪明?绝顶!他爸爸我除了学?习不行,做生意的?头脑还是灵光的?,他妈妈成绩可是校前十,他以后没个硕士博士,少说也是985、211毕业!”秦祯气得语无伦次,“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烟荔指了指自己,“情感问?题找我?找错人了吧,我像是那方面的?高?手么。”


    “你跟辜屹言不是挺甜甜蜜蜜的?嘛,欸,啥时候补办婚礼啊?我随个份子钱。”


    女孩笑一笑,“不知道,估计不会办了。”


    吃完饭,秦祯开车送她回家,半路烟荔叫他送自己去湖心?公园,说辜屹言在那里等她。


    时逢工作?日,湖心?公园玩赏的?游客不多,稍显冷清。秦祯跟她一起进去,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幽谧,不禁疑惑:“他约你来这儿干嘛?”


    烟荔不清楚,只是拨开芦苇的?刹那,眼?前豁然开朗,湖心?亭中央置放着架钢琴,开园以来就有?,随时供感兴趣的?游客弹奏,簇拥周围是潺潺流淌的?活水,因为在冬季,岸边草木干枯,景色不免有?些萧瑟凄凉。


    辜屹言坐在那架巨大?钢琴前,从手指触碰黑白琴键演奏出?的?第一串音符起,烟荔倏地?一震。他弹得极为流利,并不手生,似乎经常练,清亮的?音色由指缝间溜出?,缓缓流淌,纯粹、干净、典雅,如泉鸣山涧,水击冷玉,独属艺术的?魅力?无尽绽放。


    秦祯觉得很好听,多余的?他是个粗人品鉴不出?,问?烟荔:“你不是也学?钢琴吗?这啥曲子啊。”


    “The Way I Still Love You。”她脱口而出?,目光仍旧专注地?望着辜屹言,呢喃,“原来是他”


    音乐能够让人们共情,或激烈或忧伤的?曲调可以使你回忆起最?放肆的?灿烂年华、最?悸动的?青春暗恋以及藏在琴音中的?八年情书。


    我会避开新鲜感,无限热恋。


    彼时,数只白鸽自他身后腾飞而起,洋洋洒洒朝空中的?固定一处相聚,纯白的?羽翼铺展开圣洁的?画幕,它?们自由、无往不惧,与音乐共绘浪漫。他起身朝烟荔走来,与此同时,一只白鸽爪子抓着小巧的?首饰盒,稳当当降落在他手心?,红缎的?盒身,艳丽夺目。“送你的?礼物,”他说,“周年快乐。”


    饶是秦祯,也被眼?前一幕触动得说不出?话,“不会是求婚吧?我可以可以剽窃你的?创意吗?”


    “不是,”辜屹言笑,“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烟荔短暂发愣,只听见秦祯咂舌:


    “这都记我估计烟荔完全忘了。”


    —


    不是求婚,但红缎盒子里放的?是钻戒。


    可能按他的?设想,每年的?纪念日都少不了了。


    烟荔手里攥着它?,小小一只却如同千斤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辜屹言在玄关换鞋,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声线保持平静,问?:“你准备了多久?”


    “不好吗?我第一次布置这些浪漫,大?概还不够火候。”他回头,抿了抿唇:“不久,曲子我本来便会弹,鸽子找朋友借的?,训练倒是花了点工夫,但能让你开心?就好。”


    女孩默然进屋。


    他背对着她,她忽然问?:


    “你高?中在B市一中念的?么?”


    男人脚步稍滞,“对。”


    “那首曲子你故意弹的??”


    “对,”他毫不遮掩,威胁道:“所以,你再记不起来我肯定要生气。”


    烟荔淡淡地?扬唇:“让你失望了,我还是没记起来。”


    辜屹言转身拥住她,埋肩,略带惩罚意味地?密吻女孩的?锁骨,嗓音沉在胸腔里,“姐姐别骗我。”


    某种意义而言,他果真兑现自己的?承诺。


    记起他就再喊一遍。


    高?三的?很多事,烟荔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是对于辜屹言来说,这一刻,他的?年少暗恋才算有?始有?终,有?据可查。


    他不奢求烟荔也跟自己一样,念念不忘对她而言如过客般的?人,无论偷偷的?爱慕多么晦涩,苦等没有?结果的?八年多么难熬,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他只要陪在她身边,永远不分开。


    他在赌烟荔的?记忆里会有?他,哪怕匆匆一幕。


    还好,赌赢了。


    少女推开门?,拯救他无声的?青春,告诉他:


    “琴房的?小哑巴,原来是你。”


    Wag tail


    Chapter 28


    高三学期的开?春, B市一中结束了首次的模拟考。


    出成绩张贴光荣榜的那天,告示栏前乌泱乌泱挤了一群人,烟荔踮起脚顶多看?到排名第一同学的大头照, 笑得叫个?灿烂, 林颂词拽了拽女孩袖管,“肯定没咱们,有什么好看?的。”


    “总成绩没有我们,不是还有单科排名嘛,数学英语不指望, 语文八成有, ”她奋力一跳,束高的马尾辫小幅度地弹跃,“喏!第?二名!凭什么第二名不能贴大?头照?”


    烟荔沮丧地退出人群, 林颂词说?:“告示栏总共屁大?点地儿, 你也贴他也贴,不成模特墙了,所以下回努努力考个?第?一, 保准照片上的你笑得比他更灿烂。”


    小姑娘年轻, 正处在爱臭美的时候, 烟荔点点头, 两个?人经过最左侧的告示栏, 那是属于高一新?生的板块, 林颂词忽然停下步子,“诶?高一的第?一名怎么不放照片?”


    照片栏空空如也, 仅有下方的黑色文字:


    学生 辜屹言


    总分位列 1


    烟荔不觉得奇怪, 盯着男生各科将近满分的魔鬼成绩(除了语文),眼?睛酸成柠檬, “不喜欢拍照吧,或者不喜欢被?人议论长相,很正常。”


    转头即忘的小插曲。


    再见到他的名字,是在学校表白墙。


    有女生发帖子捞人,原图只有个?偷拍的模糊背影,高三压力大?,烟荔有空会去表白墙刷动态吃瓜,聊以慰藉,刚好刷到他。


    底下评论盖楼,长长一串,她点进原图,当时的印象只有他个?子挺高、肩宽,但脊背略消薄,远没有后来的性张力,毕竟只是个?高中生。


    评论七嘴八舌猜谁都有,却很快统一了答案,她念着他的名字,冥思苦想一番,才记起是那个?第?一名。


    尽管没有脸,不过在当初的年纪,氛围感?也同样令人着迷,烟荔心说?他桃花缘该不会差了,正欲下划,却看?见往后评论一水儿的“排雷”。


    1L:姐妹!听我的别追!他能回你一句话?算我输!


    2L:高一一班辜屹言,脸是真帅,性格是真怪,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这个?能说?吗?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3L:啊啊啊??精神分裂吗?楼上细说?。


    2L:这倒不是,就他不理人你知道吧,一天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基本独来独往,也不交朋友,看?其他人跟看?株大?白菜似的,眼?神像白纸,反正我觉得瘆。


    4L:不至于吧,帅就行。


    5L:那也只能看?看?,人都不搭理你,估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我跟他一班的,说?真的,他都快把自己边缘化出去了,天天不声不响,除了考试,我都快无视掉这个?人,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自闭症啊


    天妒英才。


    烟荔暗暗惋惜两秒,便食指一滑,快速阅过。


    入了夏,蝉喘雷干。


    指侧碳粉厚涂了一层又一层,苦闷的热风吹得人心焦躁浮动,课桌垒起的书本宛如铜墙铁壁,压得抬不起头。烟荔日复一日地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下课铃打响准时埋头睡觉,十分钟后再挣扎地撑起脑袋,手臂的压痕和酸麻还未消,眼?皮上翻再回来,最后完全合拢,笔记自然也成了天书。


    能在学校度过的光阴进入倒计时,但是烟荔的照片始终没有上过一次光荣榜。


    她想,大?概要成为永远的遗憾了。


    某个?寡独如常的黄昏,具体周几,烟荔早不记得了,她放学没有回家,而是揣了钥匙偷偷摸摸跑去礼堂。


    烟荔跟管钥匙的保卫大?叔熟,因为前两年经常去礼堂排练节目,什么迎新?会元旦晚会,稀奇古怪的一堆,文娱委员总拉上她。


    唱歌跳舞嘛烟荔不见得特别拿手,唯独钢琴,她从小学到大?,起码十几年,水平真没的说?,无可挑剔。林颂词的固化思想一度以为钢琴只有淑女会学,那些文文气气的女生才弹得好,直到烟荔给她上了一课。


    热烈、自信、明丽,她是开?不败的太阳花。


    许久没弹,烟荔手痒难耐,她穿过走廊,却望见角落的琴房透出微薄的白光,节拍器嗒嗒地响,不多时,琴音清凌凌地回荡。


    在空旷的礼堂,犹如山风清爽拂面。


    他亦绝对?不下三五年功底,起初收敛,后慢慢展露,前奏清新?悠扬,似乘叶片游荡竹林幽谷,随风飘扬降落,注入的情感?切换流畅,好像月亮温柔、银河绮丽,缓缓浸入梦中。


    烟荔鬼使神差地走近。


    却在进去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琴音骤然停止。


    少年惊愕地扭头,她落在他脸上的眼?神瞬间直了。


    眉弓英挺,眼?眸如星剔亮,见到有人来下意识地从凳子起身,烟荔追随他的动作微微仰视,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了。”


    他错开?她的对?视,没说?话?。


    “你弹得真好,练琴多久呀?”烟荔背手,稍稍歪身体。


    还是没应答。


    生气了吗?


    烟荔困惑地眨眼?,试探问:“我让你讨厌了吗?”


    他眼?光微动,没说?是没说?不是,却朝她的方向稍微侧了侧脸。


    难得遇上高手,烟荔只当他认生,兴致勃勃地坐到琴凳,双手搭在琴键上熟悉熟悉音色,“其实你刚才弹的那首我也会,是The Way I Still Love You吧。”女孩骄傲地昂首,“你听听?我弹的不会比你赖。”


    曲毕,烟荔痛快许多,舒服许多,无形的压力都无影无踪,男生依旧站在原地,像尊雕像,对?她敬而远之。烟荔感?到挫败,自己虽然谈不上万人迷,但还不至于被?人避如蛇蝎,望着他鼓了下脸,“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我弹得太差你快吐了吗?”


    女孩幽怨地按琴键。


    “不是”


    他说?得好轻。


    烟荔又大?胆放肆地瞅他,好看?的脸蛋嘛谁都喜欢,怎么也看?不腻,“那你可不可以坐下来再弹一次?我保证不打断!求求~”


    他的内心像在剧烈斗争,最后还是妥协地坐到她身边,一尺远,少年的手生得漂亮,完全仙品,青筋也并不狰狞,烟荔如狼似虎地紧盯良久,直至他清咳。


    黄昏的礼堂,两个?灵魂得以碰撞。


    烟荔情不自禁地小声鼓掌,他弹完快速缩回手,又想走,女孩拉住他,“我也送给你一首。”


    曲子名叫Flower Dance。


    花之舞。


    长指如蝶游刃有余地翩飞,琴音华丽高亢,某种?强烈的情感?像种?子快要冲破土壤,从此生生不息。


    十年、二十年,他都忘不了少女明媚的眉眼?和轻轻晃动的高马尾,如精灵蹦跳,她似迎着朝阳的花,永不枯败。


    “人生应该热烈起舞。”


    三模,烟荔的照片挂上了光荣榜。


    她圆满了,拉着林颂词在照片前乐了好久,女生笑容灿灿,气质大?方,那段时间几乎屠了表白墙所有的帖子,不过两三天后另一大?瓜霸榜,便逐渐淡出视线,烟荔自己的新?鲜感?也消退了下去,她在二楼偶尔会瞥几眼?,告示栏前也早已无人围观。


    除了一个?男生。


    烟荔只记得他的背影,瘦瘦高高,穿着干净挺括的白衬衫,黑发利落,他总是会在她的照片前驻足很久很久,就他一个?人,孤零零。


    落日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少年背着单肩包,留恋地转身离去,消失在梧桐如盖的绿荫里。


    她始终不知道他是谁。


    严格意义上的最后一次见面,在誓师大?会结束那晚。


    烟荔没及时回寝室,去了操场闲逛,逛到一半发现?饭卡落教室了,匆匆忙忙返回教学楼取,幸好有几间教室还亮着灯。


    高一学生在一楼,都走空了,毕竟高一的晚自习结束时间早,除了一班的灯还亮着,烟荔取完饭卡下楼,经过后门,忍不住瞟了一眼?。


    他坐在后门的角落,烟荔压根没发现?,抻着脖子左看?右看?,明明教室亮着灯怎么没人?而他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书,拿笔划错题时她才发觉,烟荔记得他的脸,“是你?琴房的小哑巴!”


    他不吱声,默然接受这个?外号。


    烟荔是一时口?快,说?完才觉得有些冒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应该不喜欢别人喊你哑巴吧。”


    他说?没关系。


    烟荔纳罕他声音也好听,为什么不多说?几句呢?搬了把凳子坐在他旁边,男生侧眸打量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眼?里仿佛为她的到来而流光溢彩。少女问你怎么没有同桌呀?我们每个?人都有同桌。


    白炽灯光孤独一束落在他发旋,他握紧了笔壳,轻声:“没人愿意跟我坐。”


    好可怜,被?霸/凌了吗?


    烟荔忿忿。


    “是我的问题,我不会交朋友,不会跟别人聊天,”他垂敛眼?皮,声音愈发低,“我有自闭症。”


    “谁说?的!自闭症不是你这样!百分之七十的自闭症会智力发育迟缓,你能考进一中说?明你不是,而且他们不大?能察觉别人的存在,你能看?到我吧,你还跟我说?话?呢,顶多算社恐,谁啊那么坏心眼?骗你有自闭症?”


    烟荔隐隐觉得他这个?情况好熟悉,貌似在表白墙看?到过,“高一一班你是不是那个?辜我知道了,你同学骗你。”


    “不是,”他说?:“是我母亲。”


    烟荔不明白他的母亲出于什么原因,又是如何做到,总之,应该从小就灌输类似思想,“你别信她的,你看?你每天孤孤单单的,没有饭搭子,放学也没小伙伴一起回家,多冷清呀,你要一辈子一个?人吗?你琴弹得好听,人长得也好看?,成绩还棒,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很多很多人愿意跟你当朋友,也会有很多很多个?像我一样的听众为你的琴技鼓掌的。”


    他望进女孩亮晶晶的眼?睛。


    烟荔真不觉得他看?人像看?大?白菜,他的桃花眼?明明那么漂亮,人们都说?桃花眼?是最含情的眼?型。


    “我就愿意做你同桌。”


    她说?,后知后觉地抓耳朵,“可惜我高三,马上要毕业了。”


    天色愈发黑沉,烟荔看?了看?墙面的钟表,“我得回寝了,你也快走吧,有机会再弹琴给我听!”


    女生拍了拍校服短裙的褶皱,冲他笑:“人生那么长,不要再一个?人啦,拜拜~”


    他霍地站起身,很高,烟荔差点刹车不及撞进他怀里,有些结巴地问她还会再见面吗?“你,你叫什么名字?”


    “烟荔,烟花的烟,荔枝的荔。”


    女孩挥挥手,与他擦肩而过。


    “有缘再见,小哑巴。”


    她是个?骗子。


    辜屹言等了八年。


    烟花的烟,荔枝的荔。


    后来,他的草稿本全是她的名字。


    直到升上高二,辜屹言还是习惯性地站在一楼仰起头看?她,走廊同学行色匆匆,他却再也没看?见过高马尾、百褶裙的女孩。


    他依旧独自去琴房练琴,但开?始试着听她的话?,去主动说?话?主动聊天主动结交朋友,他的话?不多,却渐渐的,不再变得透明。


    辜屹言有了烟荔口?中的饭搭子、出去玩的哥们,还是依旧没有同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钢琴弹得非常非常好。


    同桌也好,听众也好,仿佛一直都为了某个?人而留。


    她是他唯一的名额。


    他很遗憾,没有保存到烟荔的照片。


    但自己总不会忘。


    就像忘不了曲谱,也忘不了她弹给自己的花之舞。


    因为歌词唱过:


    二十岁的年华 爱情不会掺假


    辜屹言二十四岁那年,父亲告诉他预备联姻的人选,“郑家和舒家跟我们都有合作往来,”父亲忽然顿了顿,近乎自语:“烟家似乎也不错。”


    全身过电般,顷刻血液逆流,他发觉自己的声线在颤抖,“哪个?烟?”


    “烟花的烟。”


    父亲将照片递给他。


    “荔枝的荔。”


    他不会再错过了。


    辜屹言告诉自己。


    时隔经年,女孩依旧与他梦里的样子一般无二。


    有缘再见,小哑巴。


    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缘分如此玄学,又如此命中注定。


    后来,他的确有了很多很多人喜欢,大?学期间许多女生跟他告白,皆无果而返,他为了不确定的相遇、不可能的重?逢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追求者,他也有了很多很多朋友,不再孤单,他记得烟荔让他不要一辈子一个?人。


    他想是的,人生那么长,我这一辈子只要你一个?。


    人生应该热烈地起舞,热烈地相爱。


    照片的一角被?男人攥得发皱,几欲碎裂,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与八年前的少年重?合,灰白的琴房再度花开?。


    “那就结婚吧。”


    Wag tail


    Chapter 29


    关于他的记忆模模糊糊。


    而且那?首花之舞, 烟荔已经不太会弹了。


    曾经那个不爱说话的少年如今便站在她眼前,褪去青涩,真真正?正?成长为?一个男人, 只是有关那?八年的等待, 辜屹言并未赘述。


    他觉得?不要?紧了,八年也好,十八年也好。


    反正?结局都是完美的——


    再度重逢。


    但?是,烟荔却并没有他想?象的惊喜。


    从新年伊始,她便仿佛藏了很多心事。


    “辜屹言。”


    她叫他:


    “谢谢。”


    不知为?何, 男人的心紧紧地收缩。


    “但?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她始终不敢直视他, 只是盯着脚尖,声音微微发抖,“我说过的, 你不要?对我太上心, 我我很难追”


    长达一分钟的静默。


    他回答知道,“我愿意对你好。没关系,我不用你等价值地回报我或者因为?高中的经历对我心生悲悯, 也不需要?你同情的爱, 迟早有一天, 我会凭自己追到你的。”


    “你真是”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还天真地以为?迟早有一天。


    烟荔吸了吸鼻子, 骂他:“你真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他笑了,抱她更牢, “我兑现承诺了, 无论何时都会为?你弹琴,你什?么?时候弹给我听?”


    “花之舞不会!”


    烟荔理直气壮地依偎在他肩膀, 文不对题地喃喃:“下次再遇到你吧。”


    —


    那?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春节。


    烟荔依旧选择宅在家里,吃吃零食,看看电视,偶尔情趣上头,挑几天跟男人滚床单。


    原本定好年前去辜家,但?没去,辜父辜母去了欧洲旅行,烟荔巴不得?,她呢当然?也不喜欢跟自己婆婆打交道,还是个热衷花样?pua的婆婆。


    冬天就快结束了。


    烟荔和辜屹言过年没那?么?多亲戚要?走,只不过结婚头一年嘛,比以往是忙些,基本初五初六亲戚走完,休息几天就要?上班。每天早晨烟荔眼睛一抹开,便开始思索今日该穿什?么?衣服,她还是喜欢穿小裙子的,家里囤了一堆,觉着天气转暖,偶尔就不穿光腿神器,来来去去,恰巧在上班前一天,生病着凉了。


    烟荔迫不得?已?请病假,幸亏荀姐好说话,准了,等辜屹言在外地开完会回家,才?发现女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体温38.5。


    “别扣我奖金。”她烧得?糊里糊涂,倒还惦记钱。


    辜屹言真是说又说不得?,自己不辞辛劳从外市奔波回来,水也来不及喝就出去买药。烟荔喉咙哑了,鼻子也堵了,睡得?昏天黑地,被男人喂了几口药,稍稍清醒些,还是难受地靠着他,“我都十几年没发过烧了。”


    “不算高烧,今晚如果降不下来再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她瓮声瓮气:“挂吊针又不是疼在你手上!”


    他无奈,哄她:“退不了烧更难受,不可以任性。”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烟荔扒拉了几张纸巾擤鼻子,然?后滑进被窝,躲起来。


    等探出脑袋,周围静悄悄的,辜屹言已?经不见了,她又伤心瘪嘴,赌气地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板。小雪喵呜喵呜地像警报器,女人蹲身,食指抵在唇瓣,他闻声进屋,手里端着碗热乎乎的甜汤。


    烟荔赤着脚怯怯地逃回床上,冰冰冷,他黑着脸,将甜汤搁在床头柜,左手伸进掖好的被窝里,捉住女孩的足,焐热。“你干什?么?。”


    她小声:“找你。”


    男人用下巴点了点甜汤,示意她喝,“知道你生病嘴巴会苦,喝完会舒服,半小时后我再来测次体温。”


    烟荔听话地捧起碗,其实自己的脚已?经被他焐热了,忍不住动了动,见她喝得?一干二净,辜屹言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喝完代表你会去打针,如果体温不过关的话。”???


    什?么?马后炮


    睡前,最后量了一次,温度跌了0.5,起码没涨。


    烟荔松口气,然?后全套鼻塞加打喷嚏的流程不落,她还是觉得?冷,干咳着挨到辜屹言身边,小心翼翼抱住男人胳膊取暖,“会传染给你吗?”


    他关了灯,人便隐在黑暗里,侧躺着,长臂伸向她后腰窝,将女孩往自己地方带,两人面对面地抵着胸膛,烟荔特别软。“水乳交融会。”


    她秒懂,踹他一下。


    “明?天去W省出差,我会包私人飞机,”他说:“让你生病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烟荔困意上泛,因为?辜屹言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像漂浮在果汁气泡酒上的柠檬叶,清香遣散疲劳,她餍足地往他怀里拱,仿佛回到孩童时期,卸下一切防备,不用理智地压抑情感。“嗯”她声音小下去,好似透过他在与童年时的父母对话,“别再丢下我。”


    抵达W省的当天,入住某家五星级酒店。


    烟荔仍在感冒,但?退了烧,有力气也有精神下床走动。


    酒店大堂以金色和绿色作为?主色调,华灯璀璨,富贵迷人眼,一层是自助餐厅、品牌商店和酒吧,五六层是游泳池和瑜伽中心,顶层是总统套房,落地窗视野开阔,坐收江岸风景。至于房间配置,烟荔觉得?也就那?样?,面积大是大,除了镜子忒多,辜屹言办好入住手续就去商会,她一个人无聊,吃完了服务生放在岛台的甜品,打算在酒店里四处转转。


    女孩戴顶绒线帽和口罩,只露出双眼睛,保暖保密工作到位,她去了一楼的品牌商店,本抱着随意逛逛的心思,结果相中一个就停不下来,最后结账时东西多得?两只手都快捧不过来。她婉拒了服务生替自己拿上楼的请求,认为?小事不用麻烦,抱着它们去摁电梯。


    不留神,有个类似球体的小玩意从下面滑落,咕噜噜滚远,烟荔连忙笨拙地去追,她步子迈得?小,担心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可是那?玩意跟不会停一样?,带着她在大堂玩猫抓老鼠,最后停在一双运动球鞋前。


    男人捡起,笑着递还给她。


    “谢谢。”


    但?烟荔实在空不出手接。


    他跟她一起等电梯,说:“我帮您拿上去。”


    烟荔这才?分心打量他,男人貌似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头发染了白金色还微微卷毛,穿件灰色大衣,围着格子围巾,挺韩系。


    电梯到达顶层,烟荔在自己的房间前停下,再次出声道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房间号码,指了指身后,“我就住在你对面。”


    关上门,烟荔如释重负,买的东西全哗啦啦倒在床上,她给自己冲泡了杯橙汁,抱腿缩在沙发,边喝边煲电话粥,“辜屹言,你到底几点回来?”


    那?头喧杂,辜屹言佩戴好蓝牙,穿行在人群中,“想?我吗?”


    “没有,我想?吃冰激凌,你回来帮我带。”


    “自己觉得?可能么?。”


    她嘴硬嘀咕:“为?什?么?不可能不知道以毒攻毒吗,嗓子越痛越需要?刺激,喝热水没用,吃冷的就好了。”


    “谁教你的歪理?”他冷哼。


    “多年经验。”


    辜屹言明?确拒绝,“你以前还真是野蛮生长。”


    吃不到就吃不到。


    烟荔挂了电话,大字型躺在床上,双手双腿跟在游泳似的上下划啊划,像摆桨。


    思考一会儿,她再次全副武装地出门。


    一出门又遇到那?位白金卷毛,暗叹是有缘呢还是人为?,出于客套地打招呼:“你好。”


    他问去哪儿,烟荔回答楼下买吃的,男人说:“是自助餐厅新推出的香煎马头鱼吗?我正?好也要?去品尝,一起?”


    “不是”女孩尴尬地笑笑,“我去便利店买冰激凌。”


    他的表情裂了两秒,立刻修补,“其实中医讲究天热吃火锅,天冷吃冰,你不用去便利店,自助餐厅就有手打甜筒,我带你去。”


    中医有说过吗?


    烟荔不管那?么?多了,“行!谢谢。”


    只要?吃得?够快,辜屹言哪会发现。


    烟荔握着甜筒,心理作用下,自信地觉得?喉咙也不疼了,明?天肯定能好。“你是W省的人吗?”


    “算是,”他思忖道:“房子买在这里,不过老家在B市。”


    烟荔不提自己也是B市人,哦了一声,“婚房吧?”


    他摇头:“没有结婚,自己住。”


    烟荔要?在进房间前吃完冰激凌,然?后包装纸扔外面的垃圾桶,如此便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男人同样?不急着进房间,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靳鹤。”


    “烟荔。”


    他不好意思问哪个烟哪个荔,“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


    吃太快冻得?牙疼,烟荔无奈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地舔,“出差,估计过两天回B市。”


    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


    靳鹤惊喜道:“原来你也是B市的,好巧,我也过两天在这里办完事回去,你知道B市中心区的七星花吗?我是做游戏公?司的。”


    烟荔抓住了关键词,有几分兴趣,“游戏公?司?你们是MOBA么??”


    “有涉猎,但?主要?是卡牌向和乙女向。”


    还挺对口,烟荔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我们有空聊聊游戏。”


    好啊好啊!


    他受宠若惊。


    微信二维码亮起的刹那?,烟荔再咬一口冰激凌,猛然?间后背一凉。


    由?远而近的皮鞋声戛然?而止,辜屹言立在走廊的尽头,无甚表情地盯着她面前的不知名白毛男人,正?呲个大牙乐呵呵地扫码,甚至问烟荔喜欢什?么?备注。


    还有她手中快要?融化的半根冰激凌。


    Wag tail


    Chapter 30


    烟荔根本没必要心虚。


    但人就是越心里没鬼越自我认为有鬼, 她该心虚也?是心虚那个冰激凌。


    如针筒快速抽走空气,闭塞得难以?呼吸,靳鹤硬邦邦地扭头, 端量着?不?远处素未谋面的男士, “这位是”


    为了避免修罗场的发生,烟荔费了半天牛劲才把辜屹言拽进?房间,自己也?紧随其?后溜了进?去,从门缝露出半个脑袋跟他?挥手,“我们下次聊, 拜拜~”


    “啪”地关门。


    干净利索。


    靳鹤抓了抓头发。


    屋内, 女孩背靠着?门深呼吸几次。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她假装不?走心地将?甜筒包装纸丢进?垃圾桶,而辜屹言神色寡淡地注视她一系列动作,开口:“再慢点是不?是还准备吃第二只。”


    烟荔大反应地否认, 喉咙有些沙。


    他?转身?去倒热水, 烟荔自己短时的嘴瘾是过了,可惜以?毒攻毒的办法没以?前好用?,她嗓子像堵着?泡发的棉花团, 毛毛糙糙的, 也?知道是自己不?乖, 狗腿地捞了两样在品牌商场买的小玩具, 献宝似的给他?看?。


    辜屹言递给她水杯, 口吻不?善:“那男的谁?”


    “住我们对面, 新认识的朋友。”烟荔喝得急,猝不?防被热水烫了一下, 像小狗般条件反射地摊出舌头。


    “一天不?在, 你还挺给我招人,”他?往里面多兑了点冷水, 语气?不?自觉变得酸溜溜,“他?加你?不?对,是你加他?,呵,我都没这个殊荣为什么加他??”


    烟荔不?告诉他?。


    越不?肯说辜屹言心里便越不?好受,他?控制不?住去胡思乱想,近几个月自己能敏锐地察觉出烟荔与前年?大为不?同。她时常会莫名其?妙盯着?他?发呆,上床的时候也?是,不?再执著对抗,更多时候她学会了隐忍,让彼此都有完美且舒适的体验,实在太痛,她的指甲盖会深深陷进?他?后背,留下几道血痕,女人开始着?迷于在他?身?上保存些印记,旧了便换新,旧了便换新,循环下去,他?就永远带着?她的专属“刺青”,代表是她的男人。辜屹言应该高兴的,却没有,他?愈加不?安,患得患失。


    酸意疯长,男人垂着?眼,沉默不?言,宛如界线边缘独行的野兽,在烟荔止不?住的咳嗽后愠怒地蹙眉。他?这副样子烟荔见过几次,不?为白痴对家不?为发疯的上蹿下跳的股市,只为她,能左右他?的情绪。她觉得,辜屹言有那么一点点S型人格,或者说是惩罚主导型人格,他?生起气?挺凶,仅针对床上,下了床便换个人。


    烟荔不?会哄人,更不?会哄他?,她不?服硬,他?只吃软,因此戏剧性地反复折腾,她以?前觉得辜屹言生她气?的点很无理取闹,宿醉、不?归家都是小事?,但今天,女孩捏着?喉咙,很后悔,有点想跟他?认怂。


    辜屹言还是顾及烟荔生病,并没有彻底失控到强迫她。


    房间的镜子又多,每个都亮澄澄的。


    她跪坐在他?怀里,望着?镜子,两个人的体型差距更加直观,他?是鹰隼,她就是个小鸡崽子,细胳膊细腿,比他?再白一度。


    各方面强烈的对比令烟荔面露赧色。


    孩童们喜欢玩橡皮泥,因为它?们可以?捏成任何想要的形状,也?可以?回揉。


    酸麻的触感刺激神经,视觉的冲刺令大脑的接收系统宕机,烟荔不?得已?别开目光,乌发坠落,披在胸前,掩去了她略带酡红的脸。辜屹言依然正襟危坐,下颌抵在她肩头,眸中清明,手中流氓,“为什么不?说?你喜欢他??”


    “少胡说八道!”她咬牙,与镜中的他?对视,扎进?男人平寂无波的眼海里。视线纠缠半晌,他?隐藏在其?下的欲望便更加狂妄,“偷吃冰激凌有冤枉你么?是不?是永远不?肯听我的话。”


    这个她认栽:“别、别继续,我错了。”


    他?给她时间平复,但照旧盘圆着?她,蓄势待发。“我是小气?鬼,”他?低声,吻她耳廓,极尽缱绻与缠绵,“我好不?容易等回来?的老婆以?后跟他?跑了怎么办?”


    烟荔知道有个方法能快速捋顺他?的毛,是多次屡败屡战得出的宝贵试验结果,万一他?上头弄得不?可收拾,被对面听到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不?好。她答不?会,后仰着?脖颈主动去亲吻男人的鼻峰,非常奏效,辜屹言瞬间收刺,“我不?会跟他?跑的。”


    他?信了,他?总是无条件无保留地相信她。


    “不?过他?确实挺帅欸,潮得我风湿发作,”烟荔自说自话地嘟囔,顺带作起比较,打量起自家的这位,半开玩笑地激他?,“天天跟你在一起我都看?腻了,是时候换换口味,唔我说他?比你帅你不?会生气?吧。”


    吃痛一下,烟荔禁不?住泄音,甜腻腻得像棉花糖,辜屹言笑得礼貌,又虚情假意。“99,”他?像发酵的陈年?醋缸,酸死人,“我都有点磕你们了。”


    昨晚闹腾到半夜。


    倒不?是因为那方面,镜子插曲后辜屹言就没碰她,是烟荔洗完澡后不?想睡,捣鼓起自己从商店买回来?的东西,辜屹言让服务生代购了止咳糖浆,晚上她喉咙难受可以?喝,会好得快。烟荔只喝了两口,然后盘腿坐在大床上搭积木圣诞树,一枚一枚的小零件拼得认真,辜屹言也?在做自己工作上的事?。


    女孩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偶尔会震,显示消息提醒,但烟荔搭得入迷,没听见。拼到一半已?经十二点,男人合上电脑,倾身?揽她的腰回来?睡觉,事?情做到半路没完成烟荔不?高兴,说什么也?不?睡,他?就跟她一起拼。


    四十分钟后大功告成,两个人效率快,烟荔颇有成就感地拿手机拍照,才看?见消息。


    二日中午,烟荔去楼下咖啡厅。


    她还是依照老口味选择喝生椰拿铁,再多下单一份草莓贝果,走到店内深处的双人座位,靳鹤悠哉哉地翘着?二郎腿玩手机,金发会发光,见到她热情地开口:“姐姐快坐。”


    烟荔不?太舒服地捏了捏耳朵,“你别喊我姐姐,我不?一定比你大吧。”


    “抱歉抱歉叫习惯了!我今年?二十七。”


    “那我比你小一岁,叫我荔枝就行。”


    他?点头:“看?来?你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幸好我二十七岁生日刚过。”


    烟荔模棱两可地回:“还行,也?不?一定。”


    “你上次问我游戏公司的事?,”靳鹤很聪明地挑她感兴趣的话题聊开,“我是七星花的老板,目前七星花涵盖了业内多种风格多种主题的游戏项目,并且每款游戏都有专门的工作室负责,现?在爆火的卡牌游戏‘山水之灵’就是我们公司推出的,还有跟知名电视剧联名的仙侠手游‘问尘’,你是平时喜欢玩游戏吗?”


    “不?是。”


    烟荔斟酌一番,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要跟其?他?人透露,我在日本合资了一个游戏工作室,预估年?底准备发行,我是我们游戏的主笔。”


    他?惊诧,旋即鼓励道:“很好啊!你们很厉害,是乙女向吗?在日本开的工作室那是回国发展吗?”


    烟荔答:“不?是乙女,是以?我们国家历史传统文化为背景,元素采自志怪古籍《山海经》所打造的抽卡闯关游戏,因为日本有朋友也?有策划方面的专家,他?不?方便回国,所以?起步阶段我们会在日本,以?后回不?回来?我也?说不?定。”


    这样啊靳鹤沉思:“但是新的工作室开发新的游戏,在国内上市的话都很不?容易,没有背景没有关系起码要准备三百万以?上的资金流,外?加策划、美术组的工资,杂七杂八的办公用?品,还有最重要的引流导量,你们未来?的路会很难走。”


    “既然在日本,刚好,七星花日本也?有分公司,不?大,”他?说:“要不?要考虑跟我们合作?可以?给你们的工作室提供平台和流量,我保证,绝对不?会干预你们的游戏创作,分钱的事?也?好商量,何况我对你们的主题也?挺有兴趣,与其?日后成为对家还不?如互利共赢,我们的卡牌游戏‘山水之灵’近些年?老是被对家屿梦压一头呢。”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烟荔考虑良久,“那我跟日本的朋友商量商量,晚些给你答复。”


    出了咖啡厅,烟荔给薛昭拨电话,讲明了来?龙去脉。


    “申请版号还有发行,的确让人头痛,”薛昭又在玩经典的切水果游戏,咔嚓咔嚓,她焦虑、压力大的时候经常会玩,“有个大腿能抱老娘不?抱就是傻b了!”


    烟荔问是同意的意思么。


    游戏通关,薛昭愉悦地哇呜一声,“没什么不?好的吧,我查了,你说的那个靳鹤不?是骗子,人就是七星花的实际控股。版号和发行跟无底洞一样吸钱,再耗下去,咱们还没进?入市场呢就被他?们秒成渣了,而且他?说不?干预创作,我们的主美、主策划、主笔都定了,但是组里还需要招人,七星花就是很好的跳板呀。”


    “行,那我去跟他?说。”


    “等等荔枝,”薛昭喊住她,犹豫几秒出声,“决定合作的话还有个问题,我们最好能早发行早发行,想必七星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


    烟荔仿佛已?经预知她接下去会说的话,心如擂鼓。


    “如果合作达成,这个初夏你就必须来?日本。”


    薛昭叹了口气?,知道这对另一个人有多残忍,但没有办法。


    “你至多再在国内待两个月。”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