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午去送了一趟鹿溪,晚上下班时,许医生非要过来接严以珩回家。


    “反正我今天没开车,”许医生耍起了无赖,“借领导的车一用。”


    开严以珩的车,送严以珩回家,和,在严以珩的家里做饭,当作请自己吃饭。


    两件很符合许医生神经兮兮的人设的事情。


    严以珩哭笑不得:“来吧来吧,管不了你。”


    许医生从医院过来时,时间刚过六点半。严以珩给严舟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不回家吃,稍晚一点回来。


    之后便解了锁,从主驾去了副驾。


    只是,还没来得急关上车门,就被……许医生拽了出来。


    随后,后排的车门被猛地打开,又砰地关上。


    严以珩头晕眼花地摔在后排,还没顾得上质问一句这人又在发什么疯,唇间便立刻覆上了熟悉的气息。


    许医生急切地抚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则扣着他的脖子。


    窄窄的一截颈子,很轻易地就被握在手里。


    严以珩松松握着他的手,并没有打算让那人松开。


    那人捏着他的脖子,他也只是……安抚地回吻住他。


    时间不早了,地下停车场中空无一人。


    许医生抬起身子,脱掉自己的大衣甩到副驾,又俯下/身子,再次咬住严以珩的嘴唇。


    “摄像头在哪儿?”许医生焦躁地问。


    这会儿还能顾及上摄像头,许医生都佩服自己。


    听到这话,严以珩眨了眨眼睛。


    他攀着许医生的肩膀半坐起来,雾蒙蒙的双眼朝外面左右看了几圈。


    他贴近许医生的耳朵,伸手指指某个方向,轻声说:“这附近最近的一个摄像头,就是那个——”


    许医生微微低下头看他,喉结上下一滚——


    严以珩就靠在他的肩膀上,湿润的呼吸尽数扑在他的唇边。


    总是明亮的乌黑双眼此刻蒙上了水淋淋的湿意,嘴唇半张着,似乎还能瞥见一抹嫣红的舌尖。


    许医生再也不去管摄像头的事,捞起严以珩的双腿环在自己腰上,将他整个人牢牢按在怀里!


    “许医生,你看你,又来了。”严以珩吃吃地笑着,配合着他的动作环住他的腰,“假正经,你真的关心摄像头会不会拍到吗?”


    肩膀朝身后的方向轻轻一靠——


    黑色的衬衫悄悄落下,露出一片雪白的肩头。


    衬衫半挂在他的手臂上,一黑一白的对比,在这逼仄的车中,只剩下色/情。


    严以珩将手从衬衫中抽出,环在许医生的脖子上。


    手腕绕过的时候,还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许医生的脸颊。


    “真关心摄像头会不会拍到,那你……”严以珩小声说,“脱我衣服干什么?假正经……”


    那之后的话,全都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呻.吟。


    严以珩惊叫着想要躲闪,又被许医生按住了后背硬往怀中送。


    1月份的冬季,衣衫不整的严以珩在狭窄的车子里,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的上半身未.着.寸.缕,黑色的衬衫却还松松挂在裤子上。


    ……


    ……毕竟还是在外面,毕竟……严以珩一会儿还要回家,两个人没有胡闹太久,大约半个小时后,卡宴的车窗落下,靠着车窗坐着的人用手扇着风,脸上一片潮红。


    “许医生,”严以珩睨了一眼身边的人,“你真的有点变态。”


    许医生没说话。


    他现在的心情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有点好,也有点不好。


    太久没……那个了,但刚刚也没弄到最后,特别是他自己还……着,所以心情不是太好。


    但,很认真地欣赏了一会儿严以珩情动时的表情,并且……在这方面,严以珩也实在是称得上予取予求,甚至还能满足他那点小小的、只有一点点、不太好说出口的癖好。


    两厢这么一对比,还是心情好的状态更多一点。


    想到这里,许医生又忍不住笑意。


    “……”严以珩感慨道,“骂你你还笑,你真变态啊许遂。”


    许医生依然只是笑。他揽过严以珩的肩膀,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两人迅速吃了晚饭,回到家时,时间还没过九点。


    陶乃姗正坐在沙发看电视,听见房门动静时,她还有点惊奇。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她说。


    “……”严以珩满头黑线,“不是说了只是不回来吃饭吗。”


    父母……勉强算是接受了吧。


    严以珩确实看不出他们是否满意许医生,只是……大约也算不上不满意。


    他能够感觉到父母在努力接受许医生的存在,但,这个过程总归需要时间。


    他们不太主动提起许医生的名字,偶尔提到,也尴尬地用“他”来代替。


    但又会在一些方面表达着他们的不在意,例如现在。


    不过,无论怎样,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很好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严以珩的生活还算平静。


    陶乃姗出院回了家,也终于肯听话按时体检复查,压在严以珩心上的最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1月底的时候,严以珩出去了一趟——去上次那家招标单位,拜访了他们的领导。


    家里毕竟还有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严以珩速去速回,只在外面住了一晚。


    这次再见严以珩,对方领导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严以珩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估计上次把他们当成只会找关系走后门的人了,这次看到了标书,觉得他们还是有点东西在,这才愿意主动跟他们联系。


    但不管原因如何,总之,机会来了就得抓住。


    回来之后,严以珩跟苏筱通了一下这次的信息。


    “这是他们准备开发的几个项目,先了解一下情况,尽快出一版方案,各个楼盘都要。”严以珩说,“我感觉他们印象还不错,多争取试试。上次是第一次投他们家的标,没中就算了,下次投标,必须中。”


    严以珩性子温和,即便在工作时,也鲜少用这种像带着命令一样的语气说话。这次难得这么认真,也自然而然带动了其他人。


    老太太身体逐渐康复,工作也很顺利,许医生那边……也还不错。


    过年前,许医生终于空出了时间,邀请严以珩回家吃饭了。


    见父母这事,因为陶乃姗的临时情况,许医生那里本来已经很被动了。再不安排上,实在是不像话。


    奈何年前两人都忙,实在空不出时间。


    定了好几次,一次赶上许医生紧急会诊,一次赶上严以珩突然有个应酬。


    给许医生急得。


    终于终于,过年之前,请严以珩回了一趟父母家。


    严以珩倒不紧张,只问了一句:“伯父伯母……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


    “特别的爱好倒没有,不用准备这些。不过……”许医生欲言又止,“我妈……在我妈面前,别说谎。”


    严以珩:“……嗯?”


    “反正就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不用隐瞒。”许医生艰难地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妈是个中医,她反正……”


    许医生望天:“很恶趣味,非常喜欢拆穿别人的谎话。”


    严以珩没太听懂这是什么意思,糊里糊涂地就去了。


    约好的时间在晚上,严以珩五点多就到了


    一开门,刚好是许晓晴。


    严以珩在那家中医馆见过许晓晴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她。


    “来了啊,这么早。”许晓晴笑着招呼他,又回头叫老伴和儿子,“老蒋,小遂,赶紧的!”


    ……来的路上都没紧张,这一见人,严以珩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跟许医生冷淡的性格不同,许晓晴夫妻俩……竟然都是挺热情的性子。


    严以珩刚换了鞋走进客厅,就被许晓晴招呼着坐下——


    把脉。


    严以珩:“……”


    他抬头朝许医生使了个眼色,那人只回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用口型比划了一句:“职业习惯犯了。”


    “最近睡觉还行吗?”许晓晴问,“上次听大夫说,你睡不好觉。”


    严以珩:“……还行,比之前好多了。”


    这话,其实不算假话,确实比之前好多了,但……要说睡眠质量很好,那肯定也算不上。


    能睡得比较沉了,但半夜老是醒。


    许晓晴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按着他的手腕把了一会儿,问道:“喝酒吗?”


    “不喝不喝。”严以珩心想,偶尔应酬,算不上经常喝酒。


    许晓晴:“……”


    她示意严以珩把另一只手给她,大约半分钟之后,又说:“胃怎么样?还烧心吗?”


    有一点,但不严重,严以珩琢磨了一会儿,只有在吃馒头、包子这类面食的时候会有一点轻微的不适,他注意到之后,就避免吃这些。最近很少觉得不舒服了。


    他摇摇头,说:“没事了。”


    许晓晴乐了:“你这孩子,你到底还看不看病?”


    许医生连忙把人搀走:“人家本来也不是来看病的!”


    许晓晴笑着摇摇头,坐回沙发上,扬声说道:“明天来医院拿药,三天的。需要煎好吗?”


    严以珩后知后觉地想到,许医生提醒过,“不要说谎”。


    他捂了一把脸,道:“需要需要!家里没锅!”


    这顿饭,除了这个小插曲,别的都算融洽。


    正如许医生所说,他的父母经过多年的……适应,现在已经基本接受了儿子的不同寻常。


    对严以珩自然也没什么挑剔的,只说让他压力不要那么大。


    严以珩弱弱辩解道:“……也不是压力很大。”


    许晓晴没说话,又乐了,点了点头,道:“行。”


    过了一会儿,她不知道琢磨着什么,又说:“什么钱不钱的,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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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这顿饭结束之后,严以珩还调侃过许医生:“你不是说,你爸妈也不认可吗?”


    许医生耸耸肩:“是不认可啊。”


    他不知道是忽然开窍了学会说情话,还是当真是这么想的,脱口而出道:“不认可这个事情本身,但很认可你啊。”


    严以珩难得在他这儿吃了个瘪,无言了许久,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走了走了走了。”最后,他拽着许医生的袖子,把人拖向了停车场。


    地下灯光昏暗,没能照出他耳根的绯红。


    后来的一段时间,严以珩的生活平稳极了。


    公司这边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各个项目都在非常稳定地推进。


    电影博物馆的项目落地了,正在装修,预计明年开放。


    那位刘总介绍的资源,也用上了——不知是不是说了些好话,这番合作非常顺利,被谈吉祥截胡了的康养中心,他们自己也开起来了。


    先前没有中标的那家单位也有了新的项目,正在走漫长的前期流程。时间可能还要等一阵子,但金额十分可观。


    两三个月前还在担心能不能达成年初的目标,现在已经远远超额完成了。


    转眼间,过年了。


    陶乃姗夫妻俩没有回老家,今年就在阳城过了年。


    年后,老太太闹着要回去了。


    嫌阳城没有“人气儿”。


    这老太太,一天都待不住。


    前些日子,严以珩租的这个小区里,别的楼栋有个小女孩走错了楼,走到了他们这栋,进电梯后就不见了——不知道在哪一层下了楼,总之一直没出来。


    小孩家长着急,过来挨个敲门问。


    陶乃姗一听,也跟着急了!


    她腿不方便,没法一起跟着下楼找,于是摸出手机,开始挨个给这楼的邻居打电话问。


    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到了快11点,把小孩找着了。


    女孩在这楼有个朋友,家里养了小猫,招呼她过来看。


    朋友家里只有耳背的姥姥在家,没听见敲门声,要不是手里拿着手机,可能连电话都错过了。


    那女孩家里对陶乃姗连连道谢,时不时就给她提些营养品啊蔬菜水果啊之类的东西过来。


    就这么一个老太太,让她在阳城待着,哪儿都去不了,实在受罪。


    ……另一方面,大约也有些想给儿子腾地方的想法——


    他俩往这儿一住,严以珩都不敢在外留宿,经常老晚才回家。


    他自己说是工作忙,总加班,实际上……谁知道呢?


    严以珩本来是不同意的。


    陶乃姗现在可以简单地下床活动,但毕竟才做完手术,总归还是要注意,再加上她的栓塞,更需要定期复查。


    但陶乃姗也有自己的坚持——


    她在阳城没有朋友,没有娱乐,一天到晚,就是围着儿子打转。


    她一说这话,严以珩真没话说了。


    最后,母子俩约定好,至少每个月要过来一次做检查。


    陶乃姗很无语:“管你老妈,你真是长本事了。”


    严以珩充耳不闻。


    过后,他又觉得好笑。


    跟许医生鬼混久了,都把这人的毛病学来了。


    安稳的生活过得飞快。


    过了年,马上又到了严以珩的生日。


    严以珩不算是很有仪式感的人,但这个生日……在许医生的陪伴下,好像也变得格外开心。


    唯一让许医生有些许不快的是……


    他的手串竟然还没有送出去!


    现在严以珩倒不避着这串手串,但仍然不愿接受。


    被拒绝过两次之后,许医生每次有这个想法,都会被严以珩立刻发现,并且委婉拒绝。


    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纠结送什么礼物好,严以珩家的男朋友,在纠结怎么把东西送出去而不被拒绝。


    许医生很苦恼。


    转眼间,这一年又过了一半。


    七夕节到了。


    这算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七夕节,许医生有了一些无法形容的情绪,非要好好过一下,还提前许多天就订好了餐厅。


    严以珩嫌他浪费,心里却又……带了点隐晦的小甜蜜。


    那天下午,严以珩给公司的同事们提前放了假。


    谈恋爱的小年轻们出去过节,结了婚的老夫老妻也重拾一下浪漫。


    他自己也没事做,干脆直接去了餐厅,想着路上也许能买点什么小礼物。


    礼物没买来,倒是……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在餐厅外见到了李培培。


    及腰的长发剪短了,严以珩一眼扫过时根本不敢认。


    “……培培姐?真的是你啊!”严以珩干笑着跟她打招呼,“差点没认出来。”


    那人冲他笑笑,抿了抿唇,道:“剪了头发,好多人都说认不出来。”


    她挺认真地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以珩。”


    严格来说,严以珩跟她……并不算熟悉。


    李培培是……谈吉祥那位交往了许多年的女朋友。


    更确切地说,是谈吉祥的……前妻。


    不久前他们结了婚,大概是去年年底,也可能是今年的年初,总之大约就是那段时间里,他们领了结婚证,这场爱情长跑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点。


    但就在两三周之前,他们又离了婚,甚至还没来得及办婚礼。


    在阳城,做咨询的人并不多,他们这个圈子很小,如今的严以珩和谈吉祥都算是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人物,有些什么小道消息、八卦谈资,立刻就会被传开。


    大家都知道恒誉现在只有三个合伙人,都知道谈吉祥从公司退出来了,甚至都知道……这三人和那一人,现在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自然也都知道,谈吉祥结束了爱情长跑,却又迅速离婚的事。


    这事……严以珩在三天内,听两个不同的人说过。


    谈吉祥最终还是买下了房子,装修好后便和李培培一起搬了进去。


    但新的房子,只有两个人居住的房子,也依然不能让他摆脱难缠的岳父岳母。


    据说那天晚上谈吉祥有个应酬,似乎是喝多了,回来晚了。


    岳父不知因为何事去了他们的新家,见他一身酒气便心生不满,数落了两句。


    谁也没想到,谈吉祥那天发了火。


    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冷嘲热讽和各种施压终于让他无法忍受,或许是岳父岳母实在强势,非要插手他们的生活,才点燃了最后一根导火索,又或许,谈吉祥只是单纯想借着酒劲儿发泄。


    总之那一晚,谈吉祥和李培培的父亲大吵一架。


    当时,苏筱还跟严以珩透露过一点细节。


    “据说差点动手,李培培哭着才把他拦下来。”苏筱说,“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怎么说的都有。但……我说实话啊,这个像谈吉祥能干出来的事。”


    严以珩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谁人背后无人说?当个故事,听听就算了。”


    严以珩就是这种性格,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他一向懒得打听。


    和苏筱的那段对话,就停在了那里。


    今天碰见李培培,才知道原来事情的真相,差不多就是这样。


    李培培这个人,是个挺典型的乖乖女。


    家里疼她,从小给她铺好了路,一直以来,她都按照父母的想法,走着一条旁人艳羡的、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康庄大道。


    跟谈吉祥这个穷小子谈恋爱,可能是她做过的最叛逆的事。


    谈吉祥穷的时候她不嫌弃,谈吉祥有钱的时候她也没想过防着。


    她不图别的,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一份完完整整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情。


    很理想化的人,甚至是……有点恋爱脑的人。


    这样的女孩容易被骗,但好在她遇到的是谈吉祥。


    谈吉祥的性格自然远称不上完美,但胜在足够专一深情。


    谈恋


    爱这么多年,两人一路从青涩走向成熟,感情深厚未减半分。


    李培培有时会调侃自己,恋爱脑也不一定是坏事。


    但……李培培这样“恋爱脑”的女孩,背后多半会有强势的父母。


    其实,父母的出发点,也不过是希望女儿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希望她的后半辈子如之前那么多年一样幸福快乐、无忧无虑。


    谈吉祥也能理解,也试着全盘接受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


    在工作的这个圈子里,谈吉祥见过太多世面发达之后便抛弃发妻的人了——怕男人没钱,更怕男人有钱,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和李培培的父母或许立场不同,但出发点,不还是为了幸福的小家吗?


    能忍的,也就都忍了。


    直到母亲去世、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却被告知……希望他和李培培的婚礼不要受到太大影响,能够如期举行。


    谈吉祥脸上没有表现出太多,但心里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谈吉祥的性情变得越发阴晴不定。


    原本开朗热情的大男生,逐渐变成听不得一句玩笑、连眼神都带着严肃的人了。


    后来,时间拖得越久,李培培的父母提出的要求越多。


    要房子,要车子,要彩礼,要……谈吉祥把全部身家都花在他和李培培的小家里。


    “以前我总想着,等我们搬去了新家,就能摆脱我爸妈的控制。”李培培不甚熟练地拢着掉下耳边的碎发,轻声说道,“但是……”


    她咬了咬嘴唇,苦笑道:“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不是。”


    她轻声地叹着气,反复重复说:“结婚是……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


    那晚之后,谈吉祥立刻提出了离婚。


    他什么都不要,婚前买下的所有东西,花过的所有钱,他一分都不要了。


    他的要求只有一个——他现在就要离婚,他要一周之内办完所有手续,一天都不想再等。


    ……他是那么缺钱的人,现在为了早点从这场婚姻中解脱出来,却宁愿什么都不要了。


    据说,谈吉祥年迈的父亲从老家匆匆赶来,只为了能够挽留儿子的婚姻。


    李培培的父母慌了神,没想明白为什么一向低眉顺目的谈吉祥竟忽然之间有了离婚的念头。


    在得知谈吉祥宁可净身出户也要离了这个婚后更是彻底慌了。他们一改往日的强势,难得语气温和地向他承认错误。


    只为了……保全女儿这段得来不易的姻缘。


    在这场闹剧里,唯一一个……同意离婚的,竟然是李培培。


    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在接到离婚协议的那一刻,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从前,她不着急结婚,却在父母和亲戚朋友的反复催促中匆匆结了。


    现在,所有人都反对他们分开,她又……同意了。


    ……因为,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谈吉祥的痛苦了。


    “从前老想着……搬出去住就好了。”李培培垂着眼睛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杯,喃喃地重复道,“……搬出去住就好了。”


    可是,横在她和谈吉祥之间的问题,又怎会仅仅只是一个新家?


    这样的道理,连身为局外人的严以珩都能想明白,更何况是和谈吉祥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李培培呢?


    严以珩在心里重重叹气,轻声安慰道:“既然过去了,那就往前看吧,培培姐。”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中了李培培。


    她的眼睛立刻就红了,扭过头去用手指揩着眼睛。


    她的手上,还戴着好几年前谈吉祥买的情侣对戒。


    没有牌子的一对小戒指,银的。


    严以珩记得,好像说是在大学路的某个小商店里买的。那时,谈吉祥跟他炫耀了很久。


    这么多年过去了,戒指微微有些发黑,表面也有了无数划痕。


    后来谈吉祥求婚的时候,送了她一枚蒂芙尼的六爪钻戒,一克拉的。


    他有钱了,能买得起很多的奢侈品,可事到如今,李培培留在手里的,只有几年前他们买的一对不值钱的、银质的戒指。


    严以珩心中不免悲凉。抛开他和谈吉祥的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只是看待这段感情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那么多年的感情,最终……竟然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非要说个原因,大概就是李培培说的……


    “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


    李培培擦干了眼泪,又说:“以珩,当初的事……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严以珩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也实在算不到她头上。


    “不关你的事,培培姐。”严以珩真不是客气,坦率道,“他做的事,他自己的选择,就算是为了你,那也应该由他自己承担后果。”


    他略一思忖,还是多说了几句:“前阵子……他一直托人找我来着,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我那段时间太忙了。”


    严以珩一向是很坦诚的人,他说忙,那就真的是在忙,而不是以忙碌作为借口。


    李培培虽然同他接触不多,但也多少清楚:“听说你家里有些事情。”


    严以珩点点头:“对。后面我处理完了,有时间了,他反而没再来找过我……现在想想,那时候……”


    谈吉祥已经离婚了。


    说不出来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情况就是这样了。


    “他给我转过好几笔钱,”严以珩又说,“我……收了,没退给他。”


    李培培应该也是知情的:“嗯,你留着吧,本来就是……公司的。”


    他们也没再说别的,李培培又坐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了才起身告辞。


    她走后没多久,许医生便赶到了。


    他刚落坐,便被严以珩的表情唬住了。


    “……你这什么表情?”许医生问,“怎么肉麻兮兮的。”


    严以珩还沉浸在方才李培培的话语中,感慨于年少美好的爱情却没能走到最后的遗憾。这会儿看见许医生,不由感慨能遇到合拍的爱人实在难得,看向许医生的表情都温柔起来了。


    他的眼睛本就乌黑明亮,专注看人的时候自带深情。再多那么一点温柔和缠绵,勾人得很。


    他听到许医生这不解风情的问话,嘴巴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小声骂他:“神经病,不能给你好脸色是不是?”


    许医生也挺奇怪,非要被骂两句才舒心。他笑了笑,从包里取出一枝花递给严以珩,轻描淡写地说:“路上被卖花的缠住了,非要让我买,就挑了一朵。”


    严以珩接过一看——


    红色的玫瑰花,里面插了一张卡片。


    许医生的字迹苍劲有力。


    “爱在七夕,还盼朝夕”。


    第113章


    许医生的字很漂亮,笔锋锐利,字体又带着一股潇洒。


    看这字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性子,偏偏写下的内容,像是在和严以珩约定一生。


    而他又是惯不会说情话的人。


    这样的人,忽然在这一刻冒出这样一句话……严以珩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


    他抿着嘴,故意让嘴角放得很平,却怎么都掩盖不住眼里流出的笑意。


    藏不住笑意,也藏不住悄悄爬上耳畔的红晕。


    严以珩从玫瑰花上取下这张卡片,花放到一旁,只把卡片收进了口袋。


    “好老土哦许医生,”严以珩小声嘀咕着,“什么年纪了还送玫瑰花。”


    许医生也早就摸清了这人的性格,他一挑眉,只说:“没送过,觉得新鲜,就买了。不行吗。”


    严以珩没再说话,只轻哼了一声。


    然后在许医生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把口袋里的卡片捏紧了。


    七夕节气氛正浓,餐厅里尽是约会的爱侣,街上也到处都是挽着手的情侣。


    严以珩不好意思在外面跟许医生有太亲密的举动,却又总是被拥挤的人群挤到那人身边。


    几次之后,许医生低头笑笑,干脆伸出小指,勾住了严以珩。


    严以珩意思意思地挣扎了几下,之后便老实地任他牵住了。


    不远处天街的大屏幕上正循环滚动着钻戒的广告,商家们费劲心思,想要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诱骗陷入爱情的男男女女多花一点钱,想出的广告词五花八门。


    严以珩侧耳听了几句,只觉得每一句都没有“朝夕”这两个字更浪漫。


    那天晚上,严以珩没有回家——陶乃姗和严舟回老家了,他便顺理成章地在许医生家里睡了一晚。


    他枕在许医生的手臂上,用手指轻轻刮着他的皮肤,小声说:“许医生,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声音很轻,语气还带着点不好意思。


    许医生没有太多意外的情绪,看了他一眼,问道:“不去北京了?”


    “……”严以珩苦笑着说,“怎么你什么都能猜到呢。”


    他解释道:“不是说不去了,公司的业务还是要往北京发展的,做都做了,总不能做完那几个就收手不干了吧。我只是……自己不想去了。”


    他闭了闭眼睛,在时隔许久之后,终于和许医生说起了陶乃姗住院时,和他长谈的那番话语。


    “在那之前,我想过很多。我想……也许家里有多嘴的邻居说我闲话,也许他们想要小孩子,也许只是希望我能够有稳定的伴侣关系。但我实在没想到,原来他们……只是不想让我过得太辛苦。”


    现在想起,严以珩依然觉得心口酸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全都是父母无声的爱意。


    “我从18岁就离开家了。说起来……我做得真的很不好。”严以珩失落道,“阳城离琴市,坐动车只要半个小时,开车只要两个小时。可这些年,我回家的次数一直很少。后来工作忙了,连打电话都是匆匆只聊几句。”


    许医生安静地听着,偶尔伸手,拂开他额前滑落的发丝。


    “他们不抱怨我,时间长了,我也觉得理所应当起来。之前我还想,等我到了北京稳定下来,就把他们也接过来。”


    严以珩闭上了眼睛,换了个姿势,往许医生怀里靠着。


    “后来……我妈不是生病了嘛,又骨折做手术。那段时间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一直以来,我能够放心去做那些我想做的事,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就算失败了,至少还有家可回。这样的说法或许太夸张了,但——”


    欠了债也能让他上学费很贵的学校。


    日子过得紧巴巴依然支持他继续读书学习。


    创业艰难容易失败,那就悄悄准备好钱,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些年来,他们从不干涉严以珩每一个重要的选择,只是竭尽自己所能,让他不必担心任何。


    严以珩略去了这些肉麻话,只简单地说:“许医生,你能明白这种心情吗?就从那个时刻开始,我忽然开始恋家了。”


    他睁开眼睛,挺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又用脸颊在许医生的胳膊上轻轻地蹭着。


    “可能是……离开他们、离开家太久太久了,现在反而……想留下来了。”


    说到这里,严以珩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着许医生。


    柔顺的额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起又落下,划出一个让人心痒的弧度。许医生的视线盯着他的发丝,后又落到那人脸上。


    他也坐了起来,伸手刮着严以珩的鼻子,低声说:“嗯?”


    “之前……我说过,以后的事,我都会仔细考虑,包括……你。”


    严以珩一字一句认真说着,声音不大,每个字却极具分量。


    “可越是这样,反而越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知道……你在做准备。”


    许医生用手机或者电脑的时候从不避着他——本来也没什么可避着的东西。


    只偶尔那么一两次,在严以珩坐到身边的时候,他悄悄切换了手机或电脑的页面。


    严以珩当时没说什么,后面偷偷试过许医生的iPad密码——就是这人留在自己家里的那一台。


    许医生做人非常简单,密码就是他的生日,一下子就试出来了。


    后来,严以珩又偷偷开过许医生的电脑。


    一下就看到了搜索记录。


    许医生在找工作,也在找住处。


    他在为以后两人的生活做打算。


    不仅如此,严以珩还看到了许医生和戴老师的聊天记录。


    都是很长的语音,或者干脆是电话。


    那些语音,严以珩没有点开——或许,他是不敢点开。


    许医生甚至选好了一处住所,定金都交了一个月——后来陶乃姗骨折了,他又默默地退了租约。


    定金也没要回来。


    严以珩无法不为这些而感到触动。


    “……所以,我要……慎重决定。”严以珩浅浅笑着,“让你白忙活了一次,总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而且,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能总是说一出做一出。我自己明明也准备了很久,明明也铺垫了很久,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我却退缩了。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许医生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无论是“白忙活”,还是严以珩的“不好意思”。


    他耸耸肩膀,道:“该是你的,怎么都会属于你。或早或晚,在这里,或者……在那里。”


    严以珩眼眶发热,心里好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又非要在这个时候,一定要问个清楚。


    一定要……亲耳听他说出来。


    “……听不懂。”严以珩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你再说明白一点。”


    许医生像是笑了,他碰碰严以珩的脸颊,沉声说:“在阳城或者在北京,现在或者以后,你做这一行,或者做另一行,你都是你。你都是严以珩。一个工作的地方而已,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伸手揽着严以珩,紧紧地抱住他。


    “你在这里,那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你在别处,那我们就去别处生活。”许医生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如他拥住严以珩的双臂,“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严以珩的下半张脸都埋在他的怀里,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压着许医生的肩膀,两只手颤抖着抓紧他的睡衣。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


    房间里的智能灯光在到达指定的时间后逐渐暗了下来,只留下床头那盏小台灯还亮着。


    严以珩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那盏台灯上。


    台灯那一点光亮,只照着床头的一张小卡片。


    严以珩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笑了。


    他抱紧许医生,将自己完全埋进他的怀里。


    爱在七夕,还盼……朝夕。


    第二天一早,许医生上班去了。


    今天是个周六,大好的日子,许医生却要出诊。


    他磨磨蹭蹭,唉声叹气。


    严以珩看了好笑,凑过去亲亲他的脸,说:“快走了快走了!”


    这个小举动,实在让严总耗尽了羞耻心。


    许医生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倒是依然一片平静——他只把另外半边脸凑过来,指了指。


    “这边也要。”


    “……”严以珩抬腿踢他,“你讨打是不是!”


    许医生见好就收,溜了。


    刚出门没几分钟,房间大门又被敲响了。


    严以珩没走,他……没打算回家,今天就准备待在这儿了。


    许医生只有上午出诊,中午就回来了。


    听到有人敲门时,严以珩没多想,下意识以为是许医生落了什么东西回来拿,便随便抓了条裤子套上。


    ……随便抓了一条许医生的裤子。


    他一边扭着裤腰一边喊着“来了来了”,小跑着过去开门。


    一打开门,门外却是两个陌生男人。


    其中一人像是个房产中介,见了他之后还愣了一下,退回去看了一眼房号,念叨着:“哎,走错了?没错啊!”


    他问严以珩:“这是许先生的家吗?该不会已经卖出去了吧!”


    严以珩被问懵了:“这、这是许先生的家……是许遂,许先生?”


    那人笑着“哎”了一句,道:“嗨,我还以为您是新房主,以为他已经卖掉了!搞错了搞错了,不好意思啊!”


    他又给严以珩介绍身后那人:“来看房。前两天来了好几次,许先生都不在家,我寻思今天周末,家里总该有人了。”


    说着,就要越过严以珩进屋:“您看这房子,贵是贵了点,但绝对值!这户型,这区位,这采光,绝对——”


    严以珩一向斯文,这时居然伸手拽住了那名房产中介。


    力道极大,直把人拽得一个趔趄!


    “谁要卖房?”严以珩拧眉问道,“许遂要……卖房?”


    第114章


    那中介也懵了,说着又后退了两步确认房门号:“对呀,就是这户的许遂先生要卖房啊!”


    他还掏出手机,给严以珩看这房子挂在交易网站上的后台信息:“他这房子挂了半年了,要价太贵,来问的人很多,一听说价格不打折,就都没有下文了。最近房价降了一点,正是买房的好时候,来询问的人就多了。”


    严以珩不关注这些,他的视线只落在……许遂把这房子挂到网上出售的时间。


    ……去年有一次,他去北京出差,多待了几天,许医生便也跟着一起过去住了两晚。


    那时刚出了谈吉祥那档子事,公司缺钱,自己心情也不好。当时想着赶紧处理完手里的事去北京,却又缺一点启动资金。


    很有些心灰意冷。


    在那个时候,自己想过……把车卖了来凑钱。


    当然,最后当然是没有卖车的。他并没有缺钱缺到这个程度,后面公司的情况慢慢好转,再加上……他当时确实心情不好,也并非真的打算卖车。


    那段毫无头绪的迷茫时光,严以珩到现在都牢牢记着。


    他一直用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来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再在冲动之下做决定。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许医生把房子挂到网站上交易的日期——


    那人周末刚从北京回来,第二天晚上就把房子挂上去了。


    当然,当然,或许,许医生也有自己的想法。


    或许他也缺钱,或许他想换一套房子,或许他只是……当时想和自己一起去北京,觉得这间房子留在这里太过浪费,不如卖了换一点钱。


    ……或许他有他自己的理由。


    可是,严以珩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猜测许医生的想法了。


    他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勉强让心情恢复平静。他挂上笑容,对中介和来看房的客人说:“不好意思哦,我们家不卖房了,许先生最近太忙,把这事给忘了,一会儿他回来我就让他把交易信息删掉。”


    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动作却丝毫不温和,甚至算得上粗鲁。


    他一手推着一人,将那两人推出房门。


    关门前,好像还听到了中介的小声嘀咕。


    两层防盗门都被重重关上,严以珩用后脑勺抵着门,心脏砰砰狂跳。


    他掏出手指,手指颤抖着想要拨出电话,让那人赶紧回来。可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又连忙按掉了。


    严以珩依然背靠着大门,心情复杂。


    之前在北京那短短两天的记忆一股脑儿地涌入了严以珩脑中,他甚至……一下子就找到了让许医生想要卖房的那个时间节点。


    那天早上,自己吃着早饭的时候浏览了几个交易二手车的网站。


    那时许医生眼里的震惊和不解,严以珩记忆犹新。


    严以珩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心尖尖好像被谁掐了一把,又酸又软。


    *


    严以珩询问的电话没有打通,但中介的电话打通了。


    许医生刚结束掉最后一个病人,见号码陌生,还有些疑惑。


    听到中介自报家门的时候,许医生才恍然想起——


    大约半年之前,严以珩的公司出了点事情,那时他十分着急,担心公司达不成业绩指标,担心留不住员工,担心发不出来工资。


    着急用钱,甚至想过把刚买的新车卖了。


    并且,连之后去北京的启动资金都打水漂了。


    许医生的想法倒是很简单——车是贬值最快的,哪怕是没开过的新车,转了一道手,价格也大打折扣。


    卖车卖不了几个钱,不如卖房。


    他这房子,至少能卖两百万,员工的工资能解决,去北京的钱也有了。


    以后自己也未必住,卖就卖了。


    许医生这个人,思维真的很简单粗暴。


    既然缺钱,那就卖。


    后来严以珩那里又发生了不少事,工作上的,家庭上的,很多事情纠缠着一起发生,连带着许医生也忙碌了起来。


    再后来,那些纠缠着一起发生的问题,又几乎一起解决了。


    许医生松了一口气,心里开心,却又忘了房子已经挂出去的事。


    当时要价有些高,有人问过,但许医生不愿降价,便一直没卖出去。


    后来事情多,询问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事也就忘了。


    ……而且,许医生的微信一直是静音状态,所有人的消息都……无法保证立刻接收到。


    他只给少数几个人开了强提醒,例如父母,例如戴老师,例如严以珩。


    未读消息多到图标上面的提示直接变成省略号,自然不会特别注意中介发来的消息。


    要不是今天运气好接到了中介打来的电话,这房子不知要挂到什么时候去。


    中午下班回家时,许医生还有些忐忑。


    严以珩那么聪明,肯定一下就能猜到原因。


    平心而论,许医生并没有要以此“感动”严以珩的想法。


    对待爱情,他一向是觉得,管那么多值不值得的呢?先爱了再说。


    他不愿让严以珩知道这些,只是因为不想借此“施压”。


    这是他决定做的事,跟严以珩有何关系?不应该让那人背上心理负担。


    想来想去,许医生又觉得生气,觉得都怪中介多嘴。


    他掏出手机,直接把中介的号码拉黑了。


    回家之后,许医生都没敢直接进门。


    他在玄关探头探脑地站了一会儿,清清嗓子,道:“领导?”


    严以珩闻言从厨房走出来:“嗯?回来了。这么早。”


    许医生努力分辨了一下,觉得严以珩的表情还算正常,没什么异样,便又说:“哦,今天病人不多,到点就看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换上拖鞋走进来:“你在做饭吗?我本来还想要不中午下楼去吃。门口那个商场开了一家潮汕牛肉,什么时候去试试?”


    严以珩还真在做饭,他在蒸鲈鱼,便说:“晚上吧,我都在做饭了。”


    许医生:“哦哦,好。你做饭比较好吃,比外面好吃。”


    让许医生说句好听的话,实在太难了。


    先不说这句夸奖的话是否真心,光是这个语境和浮夸的语气,就足够让人怀疑了。


    严以珩眯了眯眼睛:“许遂,你又犯病?”


    这句话一出来,许医生全身都舒坦了——他有点怀疑,严以珩说得可能还真在理,自己大概真的有点什么毛病,不听他数落两句心里就难受。


    他没再说话,只笑了笑,洗干净手后又去厨房帮忙。


    吃过午饭后,两人又一起刷了碗。


    这几个小时里,许医生一直十分紧张,时不时就要瞟几眼严以珩。


    严以珩自然也是发现了的。


    他拍拍手,招呼许医生在沙发坐下,自己两腿一分,坐到他的腿上——


    两只手也环住了他的脖子。


    “许医生,”严以珩拍拍他的脸颊,“这一中午不够你忙的呀,在做贼心虚什么?”


    许医生在严以珩坐上来的时候就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听到这话,手的动作都僵硬了。


    他的视线飘忽了半分,又清了清嗓子:“那个……”


    严以珩笑道:“怎么啦?嗓子不舒服啊?难道中午吃个清蒸鱼,还给你吃咸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许医生背后直冒冷汗。


    他拍拍严以珩的屁股,连忙说:“那个——”


    又被严以珩打断了:“你这房子,我已经把网站上的信息删了。”


    许医生一愣,随后又尴尬起来:“小珩,这个……”


    他有心想解释什么——并不是解释这件事的起因,也不想解释自己的想法。他只是……


    不想让严以珩有什么心理负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严以珩,在尚未确认关系的时候,便有人愿意卖掉房子全力支撑他的事业,他大概并不会觉得感动,只会觉得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想说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还是都咽了回去。


    最后,许医生只诚恳地说:“下次有事,跟你商量,领导。”


    严以珩的表情算不上严肃,甚至还能品出几分温柔。


    听到这话后,他的视线不知落在哪里,过了两三秒才又重新回到许医生脸上。


    他歪着头笑了笑,两只手捧住了许医生的脸,凑过去主动亲吻着他的唇。


    许医生的双手依旧握着他的腰。


    窄窄的一截腰,似乎两只手就可以完全圈住。


    他把人抱在自己的怀里,指腹抚着他背上凹陷的脊柱沟。


    由严以珩主动的这个亲吻并不激烈,许医生也罕见地没有反客为主,两个人只是浅浅地碰碰嘴唇,偶尔伸出舌尖,只贴一下便又缩回去。


    可是,哪怕只是这样轻柔的吻,还是足以让严以珩双唇泛红。


    他的掌心放在许医生的脑后,两人额头低着额头,严以珩的唇边还有一抹淡淡的水痕。


    他抬起眼睛,快速扫了许医生一眼——


    纤长的睫毛好像都能拂过那人的皮肤。


    “许遂,”严以珩叫他,“就这么喜欢我吗?”


    许医生片刻都没犹豫,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回答道:“嗯。”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给出这个单字的回答时,他的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笑意。


    他搂着严以珩的腰,两只手从背后一直爬到了肩膀,将人牢牢扣在怀里。


    这一次,换做他吻上了严以珩的唇。


    “就是这么喜欢你……”许医生咬着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低声说,“小珩。”


    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不图什么“感动”什么“回报”,非要为那些在旁人看来无法理解的举动找一个理由,那理由也只有“爱”。


    ……因为爱你,所以什么都可以。


    许医生说不出来肉麻的情话,想从他的嘴里听到一句“我爱你”实在难于登天。


    现在,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个程度了,两个人唇贴着唇,耳鬓厮磨,许医生依然说不出再多一句表达爱意的话。


    只是,他心里那份浓厚的、沉甸甸的爱,已经从他亲吻着严以珩的嘴唇、他抚摸着严以珩后背的手掌,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中,一点一点传进了严以珩的心里。


    严以珩矮下/身子,双腿分开架在他的腰侧,整个人几乎嵌进他的怀里。


    在沙发上胡闹了一会儿之后,两人前后去浴室洗澡。


    ……是不敢一起去洗澡的,不然极容易在浴室里再擦/枪走火。


    许医生后去的,洗完澡后又去洗了衣服。他把两人的睡衣丢进洗衣机,再出来时,严以珩还在沙发上躺着。


    穿了一件许医生的睡衣,没穿裤子,正背对着他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那睡衣是藏蓝色的,本来就是显白的颜色,穿在严以珩的身上,更衬得他白到反光。


    许医生的睡衣本来就宽松,自己穿着都有些大,严以珩套在身上,更是直接盖到了大腿,把那点春光遮得严严实实。


    偏偏他又不肯老实躺着,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屈起。睡衣的下摆因为这样的姿势微微上翻,重要的地方要遮不遮。


    许医生走到他身后,视线在他腿上扫了好几圈,最后伸手在他屁股上揩了一把油,引来严以珩一个白眼。


    “你怎么这么喜欢躺沙发?”许医生清清嗓子,笑着说。


    眼神很不纯洁地从严以珩的大腿扫到脚背,又转了回来。


    严以珩不管他,从沙发上坐起身子,还用脚碰了碰他的小腿。


    没说话,只是脸上挂满了孺子不可教的嫌弃。


    他伸长手臂去沙发的另一侧捡起许医生的睡裤穿上,慢悠悠地说:“我为什么喜欢躺在沙发上?我喜欢躺在沙发上吗?”


    严以珩耸耸肩,又向外摊着双手,道:“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抱我去卧室——”


    话还没说完,刚套到膝盖的睡裤被许医生一把扯开。严以珩还来不及尖叫,就已经被许医生扛到了肩膀上!


    没来得及穿上的睡裤轻飘飘落了地,睡衣下摆也飞起一片弧度。


    又胡闹了一会儿,周日晚上,严以珩回家了。


    原先被他放在卧室的小房子不见了。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包中取出一只小花瓶,放在那处空下来的地方,又取出一张卡片别在花瓶上。


    卡片上绑着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洁白的纸张上用粉色的秀丽笔写着了八个字。


    严以珩用手指随意地拨了拨那张卡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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