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族虽凋零,但至今在军中的威望也不小,朝朝身系军心又从小养在雪月城,千金台之宴后天启很多人都认为她会站在我们这边。”
叶若依张开了那张美人榜,指着上面的“雪月城二小姐”道:
“但自她离开天启后这些流言平息了不少,如今百晓堂这张榜一出,明晃晃告诉天下人朝朝会因为雪月城之恩而站在我们这一头。”
“可林朝朝没这个心思,这样反而会让她心生不满和我们起嫌隙。”萧瑟双手插在袖中,看起来有些懒懒的,“世人皆知百晓堂为我所用,也自然会认为这美人榜是我授意的。”
“卑鄙。”司空千落暗啐一口,“我们要快些把原因告诉朝妹妹,别让她误会了。”
“这是自然,只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我们竟一无所知。”叶若依将视线投向面如冰霜的姬雪,“百晓堂出了问题,能查出点什么来吗?”
“给我四天时间。”女子冷艳的脸上看不清神情,“除了白王就是赤王,要不了多久。”
“萧瑟你以为呢,是白王还是赤王?”叶若依问萧瑟。
表面上白王最有动机,把林朝朝推远了雪月城,那么和无双关系匪浅的她无疑会选择被白王押宝的无双城。这样白王就是最大的得利者。
“二哥不日就要接受华锦的治疗,这关系到他的复明,这种时候给我们使绊子并不明智,也不是他的作风。”
萧瑟伸出手倒了杯茶,说道:“林朝朝离开去无双城的那天她的近身侍女告诉我,暗河是萧羽的人。还有,她让我们小心药人之术。”
“朝朝和执伞鬼有故,她的话可信,但药人……”叶若依面上惊疑,语气中带上一丝不可置信:“这种邪术不是早就绝迹了吗,朝朝的意思是有人会用这种邪术来对付我们?”
“无论她是什么意思,至少可以知道暗河一定会在华锦去白王府治疗的时候趁机行动,药人,若是真的,也一定会出现。”
萧瑟看向一旁沉思的司空千落,道:“我们将有一番恶战。”
司空千落把枪往地上一杵,英气俏丽的眉眼皱在一起:“一天天猜来猜去的,一会敌人一会同伴,真真烦死人了。还不如好好打上一场来的痛快。”
她忽然想起来林朝朝当日在千金台外对她说的那番话。
“是非善恶仅是一面之词,今天是友明天是敌谁也料不到。”听时只是感动,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萧瑟和叶若依相视一眼,却都是失笑。天启城就是这样,充斥着各种名利和算计,没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唯有利益永恒。没有比这里更无聊的去处了。
“百晓堂来信了,”方才去外间接信鸽的姬雪手里抓着张布条,脸色有些难看。
“她扣下了去无双城颁榜的弟子,上过了刑。把那人审的半死不活,背后之人吐了个干净,给了我名单让我好好查。”
作为百晓堂的堂主,林朝朝此举明摆着在落她颜面,偏偏她有过在先,一个字也不能说就算了,还要笑着接受这份名单。实在是憋屈。
叶若依眼神闪了闪,没说话。倒是萧瑟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这是在提醒你这个新堂主好好清理门户呢。确实,人家好不容易和心上人浓情蜜意一会就出了这些变故,出手利落一些也没什么。”
姬雪没理他。只是冷冷道:“看来仁川郡主心思明净,也知道这是故意挑拨,我先去料理干净百晓堂的蛀虫,解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龙封卷轴和琅玡王的事百晓堂会继续留意,我先回去了。”
姬雪起身离开。
“殿下,子姜姑娘前来拜访。只是……”雪落山庄的管家前来禀告,却是面露难色。
“怎么了,是人有什么问题吗?”萧瑟问道。
“不是,是雷公子不知怎么的和那位姑娘打了起来,府里的侍卫劝不住,现在还没停呢。”
“这雷无桀搞什么,子姜姑娘是朝妹妹近身之人,不小心伤到了人家怎么办。”司空千落听了提着枪跑了出去。萧瑟和叶若依也跟了出去。
庭院之中,剑气凌乱。
和司空千落想的不一样,子姜和雷无桀打的算得上有来有回,只是雷无桀虽内力刚猛,但出剑时并没有多少杀气,像是在切磋。而子姜却招招凌厉带杀,每一次劈砍刺杀之下没有太多的招式,都是显露的杀意。
那本来娇嫩可人的粉色也透出一种和它完全不同的狠戾,招招狠厉,完全不像前来拜访的侍女,倒像是来杀人的杀手。
雷无桀在知道了眼前人身份的时候就想停手,奈何子姜却缠住了他,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继续和她缠斗,脱不开身。
脸上不由起了一层冷汗。
旁观的三人也发现了,却无奈子姜的打法太过强势,他们强势打断很可能会伤到两个人,便只能着急看着了。
剑风扫荡了整间院子,最后雷无桀为了脱身不得不运起火灼之术,才逼退了子姜。
“哎,我说姑娘,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怎么就要下死手了?”雷无桀重重地喘着气,心有余悸。
“失礼了。”子姜收剑入鞘,脸色清寒,眉宇间的杀气还未完全散去。
对萧瑟抱剑一礼,“子姜接到小姐的命令来告知永安王殿下,美人榜之事她已有思量。”
她是有些不平的,自家小姐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轻松日子就出了这档子事,加上林氏一族的惨烈,她现在十分平等地看不惯所有的萧家人。
“北离正是山雨欲来,大厦将倾之际。皇子夺嫡是内乱,南疆之祸是外患。虽说如今陛下病重,但国本仍在,内里再如何乱都不要紧,但如果内乱牵连着外患,将会是灭国之祸。
多年前琅琊王一案虽有冤屈,然值此危难之际,国力万万不能过多浪费于内乱,到必要时还望殿下挽狂澜于既倒,挥剑断兄弟骨肉之情,以北离基业为重。”
子姜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段话,雷无桀和司空千落皆是面露疑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倒是萧瑟,听了之后原来懒洋洋的样子瞬间变了,长眸带上一丝迫人的厉色。
“你什么意思?”
国本、兄弟、外患、琅琊王……难道林朝朝也知道了当年龙封卷轴的事?
国力不能浪费在内乱……她的意思是,萧凌尘会反,还是有其他人勾结敌国?
“林朝朝就那么确定他会反?”他上前一步,到了子姜面前。
“本王自有思量,你家主子多心了点。”
他眼中带着寒气,“兄弟骨肉之情,皇家之事岂是一个异性郡主能置喙的。”
子姜方才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在让萧瑟要赶在萧凌尘和叶啸鹰联手之前把人除掉以绝后患。他自小养在前琅琊王萧若风膝下,和萧凌尘亲似兄弟,自然听不得这些。
“林氏一族到现在死到只有一个女人,为的就是国家安定、百姓安乐。北地的几个远亲还在苦寒之地戍卫,今以十年有余。”子姜语气中突然带上了一点化不开的怅然。
“国家军事之安重如泰山,将士该死在战场,不该死在皇城。若杀几人可避大祸,那杀之又如何?”
她收剑入鞘,神情间有着不符合样貌的冷漠。
"殿下顾念兄弟骨肉之情,岂不知天下人也有兄弟骨肉,将士们亦有兄弟骨肉。我朝公主尚且需要和亲以一身换两国片刻安宁,何况皇子?"
她向萧瑟躬身一礼,脊梁宛如那绵延千万里的巍巍城墙,明明是如此单薄的一片肩膀,却好似边塞无尽的苍凉压在之上。
“我家小姐当年为魔教所掳,要挟将军以一麾下大将换之,”她直起了身子,本该如江南杏花一样柔美娇俏的眸子里却是如塞北战场一般的冷硬。
“将军疼惜幼女,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日就传书家中备好丧仪,将军爱女之情不可当殿下之义否?”
她转身,手腕一动,袖子里飞出一封密信,被萧瑟接在手中。然后大步流星地出了雪落山庄,将还在愣神的几人甩在身后。
“她,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司空千落发出复杂一声疑问。
“让我们留意有人趁机通敌叛国,把琅玡王逼宫扼杀在摇篮之中。”萧瑟紧紧抓着那信,直到发皱。
无双城
小窗框景,正正好框住了院子里那棵花开灼灼的梅树。那树下的秋千落满了雪,夹杂着艳艳火红的落花。
身侧一身黑衣的鉴堂弟子垂手站着,静静等着她的回复。
林朝朝坐在窗前的案桌旁,有些出神的望着外面。
桌上的茶已经放到不在冒着热气,有些凉了。
当年合欢一案到现在终于有结果了。她手里拿着外派鉴堂弟子拼死才传回来的情报,当年合欢偷运的粮草就是被赤王运到了南决作为拉拢当时国内受灾,粮草短缺的南决的条件。鉴堂还查出了不少赤王手下的人和南决太子的往来信件。
所以,萧羽是真的和南决勾结。可是……
林朝朝皱着眉,仅从一个小小的合欢就查出这么大的事,她总觉得怪异的紧。这一切实在太过简单,太顺理成章了,仿佛暗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引导她得出这个结论。
而且萧羽再怎么说都是皇族之人,怎么会干通敌卖国这种自毁家门的事?他要江山,难道不知道敌国为的是动摇国家?怎么会干这种比杀鸡取卵还愚蠢的行为?
可现在几乎是证据确凿,林朝朝心里不得不存个疑影,已经封王的皇子勾结敌国实在事关重大,现在明德帝病的不成样子,琅玡王萧凌尘和中军大将军叶啸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找到当年那份有关今上和先琅玡王即位的龙封卷轴逼宫谋反,北离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
国家不安,社稷不稳。军心动摇,边关若是再起战事,内有皇子通敌,琅玡王再回天启就一定会带来血雨腥风,极大损伤国家的军事力量,倘若此时南决来犯,怕一个还在内乱又出了叛国皇子的北离,难以应付。
林朝朝是不想管他们老萧家那些破事的,但如果萧羽真的通敌……她扪心自问,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北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天下,是百年来林家用命守卫的,她也是见过战场的人,怎么能忍心看见战事又起,城池沦丧?
“你回去吧,”她按了按额头,“南决那边先放一放,到了这种程度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了,让手下的人专心盯紧了琅玡王那边,有什么异动立刻上报给天启城的子姜姑娘。”
恕她自私,实在不想在洛青阳还没到天启的时候掺和那些破事,引人注意,打草惊蛇。所以她选择把这一切告诉萧瑟,让他们萧家人自己去解决。
私心上,她当然希望萧瑟能够快刀斩乱麻,把萧羽解决,引出窝在慕凉城的洛青阳,尽快下手把当年那封写着琅玡王萧若风的龙风卷轴给毁了,把意图逼宫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样就不必她担心什么了。
所以她才会让子姜去雪落山庄送信,还让她隐晦地劝萧瑟不要顾念私情。
只是这些,会有用吗?
当年琅玡王叛乱到底是他们萧家造的孽,不该牵扯到无辜的将士。她没那么多好心去翻案,却不能坐视国家动乱。
那名弟子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林朝朝一人沉思不止。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她将放凉的茶倒在盂中,心中烦闷不得疏解,就想去找找无双。
她披上大氅出了院子,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弟子立刻问她有何吩咐,这几天因为林朝朝特意要求闲人不要打扰,也不出门,连无双要来找她都拒绝了几次,无双城拿不定她的想法,又不能怠慢她,才派了几个小弟子守在院子外面。
“找你们城主,劳烦带路。”
两个小弟子相视一眼,一前一后站在她旁边,带她去了无双的院子。
此刻雪已经停了,林朝朝进到院子里首先看见的,就是漫天乱飞的细剑。
庭院里剑气纷乱,无数道剑影犹如团聚的蜂虫一般盘踞在上空,给人一种难以喘息的压迫之感。
林朝朝在剑影中心看见了提着剑匣面色严肃的无双,他正盯着自己的剑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了看上空那密密麻麻犹如天罗地网的剑阵,心里惊讶这才多久他就又进步了不少。
只是怎么感觉他的剑势比之过去更加的简单霸道,颇有一两分饱经杀戮的杀手招式的感觉。
“无双。”
她开口,院子里的人看过来,原本还有几分严肃的脸上顿时挂满了笑意,像是那灼灼炽烈的太阳。
“姐姐!”
他立刻收了剑,院子里的剑气散去。
“是今日忙完了,可以陪我吗?”
少年眉眼带笑,似乎浑身上下都带着一圈浅黄色的光晕,快步到了林朝朝面前。
春花不红不如草,少年不美不如老。林朝朝脑海里突然涌现这句话,眼神愈发柔软,方才心里的烦闷都消减了不少。
“倒也不错,”她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问道:“说来到此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直不见你师父?”
她该正式拜见拜见一下男朋友的家长吧。
“师父从那天拦截雷无桀之后就不知去哪了,我们也找不到他。”无双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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