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又下雪了。
这些洁白的精灵在空中飘遥,宛如成群的白蝴蝶翩然起舞。
望雪居的红梅开了,在一片雪白中红的极为刺眼。
从东方高高的楼台上望下去正好可见一片梅林覆白雪。
高楼上,房中红木茶桌正“咕噜咕噜”地烫着热酒。林朝朝和叶若依相对而坐,煮酒观雪,自是风雅。
“千金台摆宴,这样的热闹许多年都没有了,“林朝朝浅笑着看向对面的叶若依,为她斟了杯热酒。
“何须你这个大忙人亲自来送帖?我还能不去么?”
她调笑着,没有在意这份由中军大将军之女亲自送来的请帖会让她在天启城的中立身份受到质疑。
“永安王的席面,我一个挂名的郡主怎么敢不去?”
她轻轻吹着杯中热酒,慢慢地喝着。
“你这个郡主可是比那些公主还有体面。”叶若依和林朝朝轻轻碰了一下杯,相视一笑。
“仁川郡主能赏脸,是我的荣幸。“叶若依清丽的眉眼微微弯着,玩笑似的举杯向林朝朝敬了一下。
永安王摆宴千金台的金帖已经传遍了天启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三教九流,有头脸的人物基本都接到了请帖。
白王府
“邵翰,你说这宴席,我们是要去,还是不去?”白王萧崇淡淡地问道。
他的谋士凌邵翰站在一边,拿着那张请帖,想了想,说道:“不去。”
“为什么不去。”萧崇问道。
凌邵翰说道:“不仅不去,还要让别人也不去。他请了不少世家贵族,商家大户,都是和我们白王府关系密切的。这么人我都会通知到,他们也不会去。我让那萧楚河知道,如今的天启城,和当年他的天启城,已经不一样了。”
萧崇点头:“好。那你觉得赤王那边呢?”
“他也不会去。”凌邵翰沉声道,“我听探子说,他最近受了伤。”
“王爷,叶姑娘亲自去拜访了林家那位,她与雪月城关系匪浅,她若去了,望雪居下的商家大户和那些与林氏有旧武将们会不会……”白王的侍卫藏冥上前问道。
“要不要让无双城那边……”
“不必,仁川郡主乃忠烈后裔,一举一动关乎边疆军情,她如何行事我们不可干涉。”
何况无双城那位小城主和仁川郡主之间还指不定是谁听谁的呢。
赤王府。
赤王萧羽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站在庭院之中,举起了弓箭却又随手放下了。“人都派出去了?”他转头问龙邪。
龙邪点头:“都派出去了。很快那些府邸都会得到消息。”
“好!千金台,设宴天启,我让他一个客人都没有!白王府那边呢?”萧羽问道。
龙邪垂首:“如王爷所料,在拿到请帖之后,也已经派人前往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大户那里了,应该和我们的想法一样。”
“好。别的事我都要和那瞎子反着来,这件事就算了。我就要那自以为是的家伙知道,这天启城,不是他的天启城。如今谁是这座城池里真正的主人,还不一定,但绝对不是他!”萧羽弯弓,一根羽箭破空而出,刺穿了靶心。
“还有林家的那个,在开宴之前做干净,不能让她查到南诀的事。”萧羽的眼神阴翳狠辣,丝毫不顾林朝朝出事之后,朝中的武将会怎样的心寒,边疆的将士的军心会怎样的动乱。
“要快,至少要在萧楚河开宴之前。”
他放下弓箭,轻轻地咳嗽起来。
日渐渐落了,雪却依旧在下。天边的落日很快就隐入了地平线,本就吝啬的光线退入天的尽头,只余下昏暗。
天启城繁华,纵然这般的冬日街道两旁的商铺亦是灯火点点,人流不绝。
望雪居的东方主楼最高层,烛火灿烂通明。映照着层层珠帘下正撤去头上珠花准备早些就寝的姑娘。
如丝绸般的墨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姑娘顺手梳了两下,清艳的眉眼间隐有倦色。
“子姜,把今日烫的酒再拿些过来。”
林朝朝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冬日晚间冷,她素来喜欢睡前喝些酒暖身。
老酒香醇,一杯下肚之后脏腹都暖和起来,林朝朝让子姜把侍女待卫叫下去,吹了里间的灯谁备洗涑入睡。
夜空中飘着雪花,御剑一路从无双城冒风雪赶来的无双在天启城绕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望雪居很大,无双隐隐记得林朝朝曾经跟他提过天启城最大的望雪分居有六座楼,最高的那一座的最高一层就是她的房间。
剑光在空中掠过一道痕迹,无双在偌大的望雪居上空晕头转向了好半响才找到那座楼。
他身上沾着雪花,踏剑向楼台俯冲而去。
此时楼中灯火未熄,他只是随意停在了一处窗前,脚下的回廊走道曲曲折折,七转八绕,这么多房间又怎么能准确找到林朝朝?
无双一路赶来,许是一路的风雪让他原本有些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他想多了呢,姐姐可能只是念及幼年时的恩情才会与苏家主有来往。
但既然到了天启城,总要见见她的。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楼台的最中心。一个剑仙若想掩饰行踪整个望雪居没有一人有能力发现。但是无双压跟就没想过掩示饰,就这么大呲呲地背着剑匣出现在正房的大门口,和刚退下房间的子姜和守卫的侍卫撞了个正着。
“锵一一”
十几柄刀齐刷刷地出鞘,黑衣侍卫们见了生人反应迅速地抽出了兵刀,刹那间寒光四射,凶戾的杀气扑面而来。
无双面对十几柄刀直逼而来,看了眼前房中未熄的灯火,心知就是这里了。
微微一侧身躲开最快的一把刀,无双不想在这里动武,也就没开剑匣,只是抬脚一下踹在一个侍卫的手腕,夺了他的兵刃向背后一挡,震退三四个向他劈砍而来的待卫。
怎么不让他说句话啊喂。无双一边斩断一人袭来的刀剑,一边想开口没机会。
“且住!“
不过转瞬间无双就和待卫们过了七八招,此时子姜看清了他背后的剑匣,忙喊道。
“让你们停手。”无双再斩断了一人的刀,把夺来的兵器往地上一丢,抱胸站着。
“无双公子?”子姜挥手让那些侍卫退开,上前对无双浅福了下身,
“你怎会在此处?”
总不会是.......子姜想到前些日子自家小姐那个“旧爱”,心口一跳。
这无双城主总不会是知道了来向小姐要一个解释的吧。
这一身的雪,头发都乱了,赶得是有多急。只是怎么瞧着神色平常,又不像知道的样子。
“我来找……”
无双抖了抖衣服上的雪,想说自己来找林朝朝却听见房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子姜,出了何事?”
方才无双和侍卫们动手的声音吵醒了本就浅眠的林朝朝,她只随手披了件大衣就立刻循着声出了门。
“姐姐!”
在她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正门前的情况就听见了这无比灿烂一声。
“无双?”
林朝朝有些发懵,她抬头看向前方,背着剑匣的少年一身白衣皱乱,扎着的马尾松垮,发上身上沾着白雪,神情中隐有一丝肃杀未散尽。
但他的眼在触及林朝朝时又变的灿若星辰,那些锋芒尽数收敛,成了柔软可爱的样子。
“怎么到这里来找我了呢?”林朝朝很快从惊讶中回神,见了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都先下去吧。”
让子姜等人退下,林朝朝上前快走两步将无双拉进了房中,边说着:“这么冷的天只穿这么点,来之前怎么也不传信过来让我先知道一下?”
她牵着他一只手快步走进房中,烛火葳蕤跳动在她翻动的裙摆上,摇曳生姿。她披散着的发随着行走荡开浅浅的波,泛开流动的暗光。
无双低头看着圈住他手腕的手掌白皙修长,纤细无比,温温软软的触感隔着衣料传来,他突然心头一软,觉得什么事都比不上现在重要。
“我很想你,就赶过来见你了。”
他被林朝朝拉着坐下,剑匣放在一旁,撑着头看她,笑容宛如骄阳。
一如既往的直白。
“这样大的雪天,在想也不必这么急就过来,”林朝朝一边拂去他肩上发上的雪一边说道。
“我在天启城也不会留太久,等一些事完了便打算去无双城见你,你倒好,先过来了。”语气嗔怪中不乏关切。
萧瑟才刚回到天启,和白王赤王的争端还没到最后阶段,洛青阳就不会出城。她留在天启也没什么用。
“那也要很久啊,我想见你,等不了了。”
他一双狗狗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小太阳似的凑近了怀里,“这么久了姐姐在晚上梦到过我吗?”
他身上很热,即使一路冒风雪而来身上也还是热乎乎的,在林朝朝怀里就跟个暖炉似的。
林朝朝忍不住微微拥紧了他,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白日都在想着你,晚上自然能梦到你。”
少年听了心满意足地窝在心上人柔软的怀抱里,黑亮的眼睛焕发光彩,宛如烟火绽放。
“我经常会梦到姐姐,姐姐在我梦里很漂亮。就是总在推开我。”
他想起了本来的目的,从林朝朝怀里出来,对着她疑惑的眸子问道:“姐姐和暗河苏家家主有什么特殊的过往吗?”
无双此时已经倾向于他们只是幼年有一点交集,是以问出这话时没有太多的醋意,倒是疑惑居多。
林朝朝闻言先是愣了愣,没想到这件事会由无双先提起。她想了一想,觉得情侣之间告知一下情史似乎也没什么,说开一些省得以后解释。
“倒也确实有些过往。”
她轻轻点了下头,心里措了会辞,想到那些和苏暮雨在一起的时光,又有些感慨。
“我和他,有过一段情。”
无双:“???”
!!!!!!!!!
开口就是绝杀。
他“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蹿了起来,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耳力。
“什么叫,有过一段情?你喜欢他?”
脑子发懵了许久他才颤颤巍巍地问。
椅子被他突然的动作带倒在地,但无双早就无心去关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有过一段情”。
反应过之后,不可置信、委屈、生气、吃醋、嫉妒、怀疑、一瞬间许多情绪冲上心头。
少年灿烂明媚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神采,似夏日艳阳时突然下了一场雨,阴云蔽日。
“我喜欢过他,“林朝朝没有隐瞒的打算,一段旧情,又没什么见得人的。
“只是当时还小,不知世事,只觉得有情可饮水饱。他有自己的信念,没办法和情爱两全,我们就分开了。”
林朝朝言简意赅地说完了前情缘,自认为委婉至极,却在回神去看无双时吓了一跳。
他眼尾泛红,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朝朝,不是以往的炽热真诚,是无边的冷凝,又似乎还带着委屈和愤怒。
“有情饮水饱?”
少年向来张扬热烈的眉眼变成一片寒霜,“你们有情,有情到你愿意,愿意,”
他忍了忍声音,冲天的炉火涌上心头,黑亮的瞳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风暴。
“你愿意为了让他能全身退出雷家堡骗我,”无双想到那天她拉住自己说害怕,而自己就被这三两句留在了床前。
“你当时说你害怕,你害怕的是什么?害怕他会受伤吗?”
无双手掌成拳,钟灵毓秀的面貌遍布暗色,胸膛中翻江倒海,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因为他没办法和你两全才分开,姐姐很遗憾吗?”
“上次,自从望雪居飞出了那只去暗河的信鸦你回我的信就少了。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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