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给我带薯片好不好嘛……”
“在学校要记得吃饭，你看你瘦的只剩个骨架子……”
久远到快要尘封的记忆再次涌现，仿佛许多人在耳边轻声呼唤着，她那许久未曾听过的名字。
已经忘记容貌的同窗、不过八九岁的幼弟、总是催着多吃饭的母亲。
这些过往她其实已快淡忘，不知为何自莫衣说出那句：“非此世所有”后又模模糊糊的在脑海中重现。
像朦朦胧胧的镜中花水中月，只能窥到一点隐约的痕迹，就算伸手去触碰也只是一团虚幻。
“姐姐，姐姐……”
耳边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带着些着急，将她从一片迷蒙中唤醒。
入目是一双清亮的明眸，然后是一点堪称艳丽的朱砂，许是靠得太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融合成一种奇异的灼热感。
仿佛雪山融水汇成的干净小湖中心燃着一点火把。
林朝朝从朦胧中醒来，楼阁中透进房间的阳光飘落在藤椅下的绿色衣角上，少年锋利的眉眼被阳光揉得温和，恍惚的，一派岁月静好。
“无双。”她倚在藤椅上，目光似乎透过眼前人看向遥远。
“第几天了？”
她单手撑着头，眉眼微垂，语气间的倦怠无端让人觉得苍老。
“第二天，明天就是约好的日子。”
无双半蹲在她身前，像怕吓着她一般的低了声音。
“姐姐在想什么？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
何止如此，她像只盛夏将尽的蝉，安静的让人心惊。
“想，那莫衣先生要与我们交易什么。”
林朝朝侧过头和无双对上视线，她不自觉的笑了下，但眼中的忧伤没有消去半分。
像雨巷中开的一朵丁香花。
“那，你对他说过的异世，是什么？”
无双犹豫片刻才开口问道，当日林朝朝甩开他冲向莫衣问这句话时她的心绪波动之大让无双恍然以为她是要甩开一切去求一个答复。
无双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对方会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悄然离去。偏偏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留住。
“我也不知道。”
林朝朝看着他，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到现在都没能分清它存不存在。”
就像到现在都没能分清自己到底是谁。
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十二年前在她脑海就已经汇成一个完整的湖泊，又在过后渐渐被烈日蒸发成平原。只是每每当平原要生长起草丛的时候，偏偏又会有不知何处来的几道小溪，如水滴入海般让这湖不像湖，平原不像平原。
沉迷过往之人难快意。但她只是想要一个明白，如同泾渭之河分明那般鲜明的界限，不要让她在这里不能够安心，又回不去那里。
三天的日子并不算长，但若只用来等待，却实在有些太长了。
这座阁楼里有大大小小近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都放着整整齐齐的被褥，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只有一个人居住的孤岛。但是确确实实，他们一连两天在阁楼里并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
甚至连莫衣都消失了。
从阁楼里进进出出的大多是一些动物，有如人般直立行走的猴子，有叼着鲜美野果递来给他们的仙鹤，也有绕着司空千落和叶若依反复打转的小松鼠。他们有着陆地上那些同类无法比拟的灵性，很多时候，似乎听得懂人说话。
林朝朝随手摸了摸跳到她手心的小松鼠，静静的听着叶若依和萧瑟谈论莫衣的身份。
萧瑟接过一只仙鹤递过来的野果，咬了一口：“看来莫衣把这岛上的动物驯化得很好。”
“道法奥妙，近者可得灵气。修习到他这种程度，也不需要刻意的驯化，这些鸟兽，只要与他日夜相处，自然便会沾上灵气。”叶若依站在林朝朝身旁，也摸了摸她手心那只小松鼠的脑袋。
雷无桀和无双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松鼠：“叶姑娘对道法很有研究？”
“我先天身有残缺，无法修习正统道法，只能窃天运跟着国师学过一些秘法。但是听国师说得多了，自然也会有一些了解。”叶若依冲着两人一笑。
萧瑟微微皱起了眉头：“若依，你前些天曾说过莫衣和齐天尘身上的气息有些相像，难道这莫衣也出身钦天监？”
叶若依摇头：“国师在进入钦天监之前曾拜黄龙山修仙士清风道人为师，我曾听他说过，清风道人晚年的时候收过一个小弟子。那名弟子天赋过人，甚至还要在国师之上，清风道人对其寄予厚望，连续三次带着这名关门弟子外出寻访仙缘。这名弟子成长速度也极快，清风道人座下有弟子六十九人，短短三年之后，这名弟子的修为造诣在门内已经能排第二，仅在国师之下。但那时国师已经修道整整十六年，这名小弟子却只修习了三年，当时不过九岁。”
“九岁？”雷无桀和无双吃了一惊。
“是的，九岁。按照如今的说法，国师说他已经入了逍遥天境。九岁入天境，放眼北离，从来没有人能到达此等境界。他若继续待在北离，那么日后必定能成为天下第一人。可是，他却坚持要出海寻访仙缘，要远离凡尘，成为真正的仙人。清风道人拗不过他，却随着这名弟子一同出海再寻仙缘。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叶若依继续说道。
萧瑟想了想，道：“他只是个九岁小童，为何如此执着登仙？”
“据说当时这名小童拜入清风道人门下的时候，就问过清风道人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若我修道，日后是否能救活我的妹妹？清风道人的回答是，我不能，但并不代表以后的你不能。”
“这名小童，他修道成仙的目的是想救活自己的妹妹？”萧瑟放下了手中的野果，“这名小童，就是如今的莫衣？那么清风道人呢？”
“国师说，清风道人当年离开的时候已经有整整一百一十二岁了，心里除了这个关门弟子以外，尘世中早已无关心之事。若我没有猜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怕是已经仙逝了。”叶若依说道。
“他说的改天命之事，应该是救活他当年的妹妹。可是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就连尸骨都已经飘散不知何处了，这样也能够救活吗？”雷无桀皱眉。
“尸骨……”一直不曾说话的林朝朝喃喃自语。
她早年也在国师齐天尘手下治疗过一段时间，这些年和叶若依也耳濡目染过一些道法。
道法之中，若要使死人重生……
借体还魂么？
她算是知道那位仙人想要的是什么了。
林朝朝看着身旁叶若依还在对众人说：“生老病死，是天道。强行逆转生死，是鬼道。这是仙家大忌。”
她一只手轻轻落在已经爬上林朝朝肩膀的小松鼠上，望着众人坚定地说道，“但是萧瑟和朝朝的病要治，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听好，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林朝朝浅浅的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肩膀上的小松鼠，这柔软的小东西甚至还伸出了舌头在她手指上轻轻舔了一下，让林朝朝忍不住笑意更深。
“依依说的不错。”
天底下应该没有哪副躯壳比她这种魂魄有异的人更适合换魂了。
那莫衣看她时的眼神，该是不用担心千落和若依会怎样。
该庆幸吗，好歹这副躯壳应当是她自己的，不然该怎么面对原来的人。
“话说大师兄怎么还没回来？”雷无桀想到什么，疑惑道。
“这岛的面积不小，要找百里先生谈何容易。大师兄多找一会儿也是常事。”
林朝朝远远望向那边的海面，语气宁静而温柔。
无双在心里皱了皱眉，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但他说不清这种怪异从何而来，只是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
仙山之巅，云雾缭绕，一身白衣的莫衣踏步云水间，绝世若仙人。他束手望着天，轻声笑道：“妹妹，我们终于又能再次相见了。”
他九岁躬身一拜的时候，就已经坚定了这个信念。
后来，他成为了黄龙山最有天赋的弟子，阅尽万千道法，看尽了无数长生，却终未阅得复生。
再后来，他在天地之涯修炼成绝世地仙，却仍然看到自己的师父在眼前逝去而无能为力，才知天道流转，自己的力量终究渺小。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女子，才终于悟出了这重生之法，最重要的一环。
不会有比她更合适的了，这难道不算天助？
莫衣微微一笑，垂下了头，俯身望着这座仙岛，眼神中尽是笑意。
山腰处的楼阁之中，萧瑟、雷无桀、司空千落、叶若依、林朝朝以及无双正站在那里，从一刻钟前，楼阁之中就发生着奇怪的事情。
所有的动物都远离着这座楼阁，那些猴子、那些仙鹤、以及那些松鼠都发了疯一样地跑走了。过了片刻，他们发现周围土壤中似乎有些异动，雷无桀上前查看，才发现长蛇、毒蝎正从土壤中破土而出，紧跟着那些动物逃离这里。它们中有一些本是天敌，此刻眼里却毫无彼此。
“这是什么情况？”雷无桀不解。
萧瑟想了想，说道：“天灾。”
“天灾？有地震，还是火山要爆发了？”雷无桀四下张望着。
“或许，是比天灾更可怕的东西。”萧瑟说道。
“姐姐，”无双握住了林朝朝的手，却发觉她眼中无一丝一毫的惧怕，冷静的过分，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无双，待会不管发生什么，顾你自己就行。”
林朝朝一直望着楼阁外的海域，手却难得反攥紧了无双。
“不行。”
无双不知为何心里越来越恐慌，明明人正在他的眼前，他却有种眼前人会在顷刻间消失的感觉。
“乖。”
她的声音温柔而飘渺，仿佛梦境之中才能听见的朦胧声音。
话音刚落，一袭白衣从远处飘来，缓缓落地。
依然是那么御风而来，潇洒自若，只是莫衣抬起头，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鬼魅的紫色。
“三日之期已到，我来取我要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叶若依问道。
莫衣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纤细如玉，指向被无双护在身后的林朝朝：“她。”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叶若依一下闪到了林朝朝身旁，皱眉道：“你要她干什么？”
“唰”一声，无双剑匣两侧大开，十二柄飞剑倾巢而出。
“想都别想。”
“你。”莫衣笑着，对那空中的飞剑视若无睹。他伸出了右手，对着林朝朝，“来。”
“列阵！”萧瑟忽然怒吼一声。
雷无桀拔剑而出，司空千落挥枪跃起，叶若依双袖一挥，黑影缭绕！三个人同时跃出，绕着莫衣站成了一圈。
同时，无双的十二柄飞剑绕在他们身侧，将莫衣再圈住。
“三才驱魔阵？”莫衣却并不惊讶，只是望着叶若依，“难怪你身上的气息，如此熟悉。你是黄龙山的弟子？你的身子应该不能修道才对。”
“正心！”叶若依不理会他，率先大呼一声。
“去魔！”雷无桀紧接着喊道。
“星陨！”司空千落最后喊道。
随着他们的一声声怒吼，他们腰间的一块木牌悄然飘起，木牌之上隐隐有亮光照出。
“天师牌？”莫衣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些木牌，“上面的气息似乎更熟悉了，是齐师兄吧，整座黄龙山，除了我和师父，也就只有齐师兄有这样的境界了。你是齐师兄的弟子？”
“出剑！”叶若依喝道。
雷无桀拔剑而出，一出手就是气势最盛的“平地一声雷”，司空千落也紧接着一枪砸下，无双的飞剑也迅疾飞出，千变万化，戾气凌然，在那天师令牌和三才驱魔阵的加持之下，他们的这合力一击，剑仙亦不可敌。
但莫衣只是轻轻挥了挥衣袖，在他的周围就出现了一道屏障，挡住了他们的合力一击，甚至连无双的飞剑也一起被逼退。
莫衣不理会他们，望着叶若依：“他们不通道法，这三才驱魔阵全靠你一人支撑着，可你能撑多久呢？”
叶若依身后冷汗淋漓：“撑到你死！”
她是个温和的姑娘，总穿着一身绿衫，很少大声说话，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大多数时候就坐在庭院里一声不吭，但此刻的她，却怒目圆瞪，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小视的霸气。
这就是传自北离第一名将的将者之风。
“朝朝，带萧瑟走！”
留在这里是必死，然而如果能找到唐莲和百里东君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能走到哪里去呢？凭莫衣的实力，整个小岛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走了，又有谁来治疗马上就要死的萧瑟？
林朝朝上前一步，然而她未开口便被萧瑟拦住。
“如果你真是我想的那样的话，现在给我闭嘴。”他眉目间的冷凝分外不尽人情。
“可你会死，”林朝朝看向前面和莫衣缠斗的四人，语气平静，“他们撑不过太久的。”
“那也不能让你去死。”萧瑟甚至将无极棍拿在了手里。
“你在这死了，我回去可没办法跟边疆那些人交代。”他将无极棍横在了林朝朝面前。
“那就不用交代了，永安王殿下，”林朝朝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回去好好夺嫡，之后记得给我封个，忠义公主。”
“你去死了，他怎么办？人家为了你不顾盟友，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看你去死？”萧瑟看向那边的无双，三柄飞剑封在莫衣后心。
飞剑的剑气刮落无数绿叶，那一抹尚带几分稚嫩的白衣身形与同样一身白衣的莫衣形成一种强烈的对峙之感。
叶若依的三才驱魔阵与无双的飞剑合力卷起的气势甚至引得那远处的海都在翻涌不安。
在莫衣振袖跃起之时，雷无桀的长剑和无双不知几柄飞剑刺人那袖中，却如泥牛入海，连布条都不曾撕下半点。
无双忙拽着雷无桀后退，手指一挥，以剑为盾，挡住莫衣那一袖之力。
飞剑狂舞，被莫衣一掌尽数拍退。无双忙掐住御剑诀，飞剑指前，与莫衣短暂对了一刻。但只这一刻他便觉自己如同被千钧之称压着，如狂潮般的气息向他拍来。
无双当即御剑猛退，其他的飞剑在空中失控片刻，乱舞如疾风。
“怎么样？”司空千落紧接着一枪砸下，却被莫衣挥退，她手上脱力，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还行。”他匆匆撂下这两个字，又踩着剑冲上前去。
“人生百年，什么情爱都会淡忘的。”林朝朝难以避免的看向那一抹白色，语气却不似方才那般平静。
“忘个……你！”
“铛——”一声，无极棍被林朝朝打落在地。
“回来！”
她手中持着紫藤剑，脚下运步，冲进了那三才阵之中。
而那边，叶若依和雷无桀共同使了一招若依剑舞，美若惊鸿的一剑。
然而这莫衣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便夹住了雷无桀的心剑。
剑势瞬间褪去。
甚至连无双收整飞剑的那几息的空档都没有。
而叶若依的软剑呢？叶若依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剑柄，剑身已经不见了，融化成了一摊铁水流淌到了地上。
“若依。”
一道紫色剑光冲向叶若依，极其微弱，却近乎奇迹一般挡住了莫衣扫向叶若依的那一袖。
而林朝朝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看也没有看剑光一眼，她只是温柔地扶起了叶若依，对耳边他们让她走的声音置若罔闻。
“你有一柄好剑。”莫衣淡淡地说道，随后长袖一挥，将无双连同他的飞剑一起打了出去。
紫藤剑退回林朝朝身边。
他目光凛然，望向林朝朝和叶若依。
“你们很不错。只是，我是仙人，你们竟敢对我使用驱魔阵？你们怎敢！”
莫衣左手伸出，一把扼住了林朝朝的喉咙。
“住手！”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同时欲再度向前。
“放开她！”无双飞剑再起，如风般逼近。
萧瑟提着无极棍骂骂咧咧的靠近。
“尔等见仙人，为何不跪！”莫衣伸出右手，猛地往下一压。
所有人都感觉一股千钧之势当头砸下，
五个人瞬间被压在了地上，别说阻拦莫衣，根本就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半点机会。不管是三才驱魔阵，无双剑匣，还是天师木牌，都起不到半点作用。从他们踏进这座岛上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
“起。”被莫衣扼住了喉咙的林朝朝手指一翻，紫藤剑飞速袭来。
这没有丝毫杀伤力的一剑自然不能对莫衣这个地仙境界如何，但他稍稍读明白了林朝朝眼神里的意思。将扼住她的喉咙换成拿住她的肩膀。
“咳，咳……”
林朝朝快速咳了几下，她看着不远处的无双、叶若依、司空千落、雷无桀还有提棍而来的萧瑟，眼眸中似有水光闪过。
“先生三日前说，助我们成地上之事，我们帮先生改天上之命。”她的语气平静，只是眼睛望向前，不知看的是谁。
“昔日楚国三闾大夫为逝去的楚王作《招魂》，相传那一日，楚王的魂魄真的回到了太庙之中，只是魂魄无所依，仍然瞬间消散。我本以为这只是传说，看来今日先生是要让它成为现实。”
“你很聪明。”莫衣似乎想到了什么，“这天下没有比你更适合引魂的躯体。”
“那就一如三日前所说，你用我救你的妹妹，你救我的朋友。”
至于她的魂魄，或许，或许就像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一样，说不定她可以回去呢。
权当在此大梦一场。
“一庄交易，你我都不亏。”林朝朝看得出来这莫衣仙人虽说堕魔，但还不屑于欺诈。
但，
“不行！”司空千落/叶若依。
“放屁！”雷无桀/萧瑟。
“需要你救吗，姓林的你要是死了，老子怎么跟皇宫里那人交代！”向来有几分风雅的萧瑟硬生生飙出脏话。
“姐姐！”无双咬着牙站起，顶着那千钧之力怒吼一声：
“大明朱雀！”
瞬间，火红色的长剑伴着凤凰虚影冲天而起，凄厉而美艳，硬生生染红了半边天空。
“放开她！”
那柄红色的长剑在少年的手心滑落一抹血迹，少年纵身跃起，冲着莫衣一剑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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