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隔日午时,艳阳高照。
鉴堂处理完了合欢之事,汇成详细的表格交给林朝朝。
“合欢姑娘所言八九不离十,去岁真正运往边疆的粮草并未短缺,她为了筹粮在青城山的账面上昧的银子已经补上了十之二三,并未造成太多损失,只是赤王那边……”汇报情况的黑衣弟子稍稍躬下了身子,
“属下等无能,他们好似早就得到消息,属下按合欢姑娘的供词去地方找人,却大多是人去楼空,只抓到几个小喽啰,什么也问不出来。”
林朝朝倒是不太意外,赤王这么些年虽说一直是一副纨绔跋扈的昏样子,但心思手段亦是不差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给她留下把柄。
只能自己咽下这个哑巴亏了,林朝朝长吸一口气排解心中的郁气。果然,和他那个娘一样让人厌烦。
“算了,此事到此为止,让你手下的人回来,不用查了。”她又仔细对着那张账目表,合欢确实不算蠢,都是从一些不易发觉又不着急流水的产业里扣的银子,惹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
“让天启城的掌柜拨点流水来青城山账上。你回去禀告一下鉴堂,让他们尽快选一个新的青城山掌事过来,并让他们嘱咐各地的分居仔细查一查去年冬天的时候哪些地方有大批的粮草转输。”
林朝朝将账目表放在了桌子上,垂下眸子想了片刻,又叮嘱道:“合欢手底下的亲信也好好查一遍,有问题的立刻驱逐,不必上报。如果新来的掌事人手不够,鉴堂要安排好他的副手,不可拖赖。”
“是。”
那名身材健硕的黑衣弟子点了点头,鉴堂除了监察各地分居之外,还有部分人事调动和培养新人的权力,现在许多地方的掌事就出自鉴堂。
“只是小姐,合欢姑娘要如何处置?按以往的军中的规矩来吗?”
这件事不算平常生意场上的倾轧背叛,合欢也不是林家留下的旧人,没有林家的家契。犯的这事说大了可以顶天,说小了其实也没有造成太多实质性的损失,加上合欢又和林朝朝关系亲密,这才让鉴堂有些拿不准怎么处理。
正午骄阳如火,微风送热。林朝朝想到当年晕倒在马车前的俏丽女子,眼中掠过一丝复杂。
“废了武功调去边角地方,让当地的人留心点看着,别被报复了。”
林朝朝站起来,又想了什么补上一句:“她那个未婚夫若是有意,也一并顺路送去。”
下方的鉴堂弟子心底掠过一丝惊讶,这可真是,仁至义尽。
不仅让人照顾着不被报复,连那个惹事的家室都一起送去。
但他也只是应了声是后便退下。
堂中安静片刻,院子里回廊旁边传出点点微弱的虫鸣,林朝朝接过侍女端上的冷茶,不自觉喃喃:“
”这样,会不会太心软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因为各种原因叛变的手下,林朝朝也就是让人按规矩处理了,但合欢……毕竟陪她在青城山治疗过很长一段日子,到底有些情分在。
就这最后一次了。
林朝朝如此想着,却听到有人来告诉:无双醒了,正满院子找她呢。
“这么快?”林朝朝心中微讶,她是知道合欢下的那种安神粉的,不会伤身,但药性够烈,林朝朝以为他至少会睡个两天一夜。
或许是他武功高强,境界也高,所以对这东西有免疫力吧。
“带我去吧。”
林朝朝整了整衣袖,想着睡了这么会儿,之后再给他吃些补气的药汤,他身上的伤就该好的差不多了。
不等林朝朝出去院子里几步就看见了回廊转角处正四处张望着的无双。
他的视线一扫到林朝朝,原本有些暗淡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姐姐!”
他像只热情的大狗狗,奔跑过来时直接越过了转弯的石头小径,凌空飞踩在绿植边缘的石阶上跳了一下,半冲到了林朝朝面前。
“你去哪了?怎么不叫我一起?”
他应该是一醒来不见林朝朝就立马出去找人了,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马尾松松垮垮的,带着几分醒后的凌乱,甚至还头上翘起了几缕呆毛。
声音带着委屈,一双狗狗眼里闪烁着水光,不知是因为久睡刚起还是情绪。
林朝朝感到他落到面前时扑面而来一股穿堂风,一时心头软软的,觉得他实在是可爱的紧。
“去安排了下明日天启城的行程,见你睡得香就没吵醒你。”
林朝朝给了旁边侍女一个眼神让她们离开,转眸见无双额边的头发散落,又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
“你问剑的伤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在你的丹药里加了点安神粉,你就多了睡会儿。”
在林朝朝的手要收回时被无双一下拉住,微凉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开,“可是和姐姐待在一起我的伤比睡觉好的更快。”他撇了撇嘴,有些不满,
“而且那天你还没有陪我一起吃饭。”
他这个鱼的记忆在大睡一场之后竟然还能记得那天她随口答应的一句“嗯”。
林朝朝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她没有抽开手,任由无双像把玩的什么珍贵物件一样玩着自己的手。
“我又不是神仙,光看着还能疗伤。”仔细打量他一圈,发现他还穿着昨日昏睡时那件衣服,又想起他睡了近十个时辰还不曾进食,便说道:
“去沐浴换身衣裳吧,正好我也没有吃午饭,现在给你补上,好不好?”
无双摩挲着她嫩滑的手背,含含糊糊应道:“那,那好吧。”
实际上无双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吃饭上,他十分专心致志地把弄着林朝朝那只手,觉得这比他摸过的所有东西都要好摸。
而且看起来,很香的样子。
他或许不懂什么露来玉指纤纤软,但知道当着几根手指揽住他的颈侧时如流水冷玉一样的触感,总是让他恨不得把这只手一直摁在那里。
“无双?”
林朝朝看他一直攥着自己的手掌发呆,动了动五指,出声提醒他,
“发什么呆,不去收拾一下自己吗?”
“去,”无双恋恋不舍的松开,“姐姐要记得等我。”
“会的。”林朝朝收回手,不明白只是昨天没有陪他一起吃饭今天就这样不安。但想起真正的始末原由,她轻咳一声,
“快去吧。”
在无双换好衣服,扎好头发回到房间时身上还带着几分湿热感,他坐在林朝朝旁边,也确实是饿了,除了凑近林朝朝就在埋头干饭。
一时间屋中只能听见碗筷的轻微碰撞和咀嚼之声。
“我安排好了车队,明日我们就可以启程去天启城。”
林朝朝的食量向来小,她吃的差不多时开口问无双的打算:
“那也算我的老家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我安排安排。”
无双急急咽下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嗯,我想想……”他怼着筷子仔细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我记得天启有一个叫什么千还是什么万的赌场,据说是天下第一赌场,我想去看看。”
他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地方的名字。
“你说的应该是千金台。”
林朝朝一下戳在他的眉心,对他这破记性已经有些习惯。
顺手舀了碗汤放在他手边,林朝朝见他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嗯,就是千金台,天下第一嘛,去长长见识。”
“无双城不是也有一座天下第四的赌坊叫天下坊吗,据说它是整个北离最大的赌坊,分器赌区和物赌区,器赌区分六博、樗蒲、塞戏、牌九、弹棋、马吊、麻将、押宝、花会、字宝等,物赌区有斗鸡、斗鹌鹑、斗画眉、斗鹪鹩、斗蟋蟀以及斗鸭、斗鹅,还有赛马、走狗等,无所不含,曾经还有人决之斗,十年前才刚刚被禁止。”
林朝朝说到那些赌法时眼神微微发亮,可惜她身子不好,没能玩个全。
“你身为城主,之前也是宋前辈的弟子,难道还没有去过天下坊,稀罕千金台做什么?”
林朝朝只是单纯地有些疑惑,这个江湖正邪之分没有很明确,江湖大派手下有些灰色产业是常态,雪月城有,无双城百年老城,自然也有,甚至她望雪居,也不是十成十的干净。
“其实,我还真没去过那……”无双揪着脑袋想了一下,自己确实没去过那。他一般都在无双城自己的院子里练剑,出去历练也不会经过自家的势力,而他也对赌博没什么太大兴趣。
他吸溜几口汤,“我好像就去过一个美人庄。”能记得美人庄还是因为他第一次遇见林朝朝就是在那呢。
还有就是,
“那里的点心不错,好吃。”
林朝朝摇了摇头,去美人庄只看上那里的糕点,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
“北离四大赌坊,天启城千金台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你刚刚说的三顾城美人庄次之,青州的逍遥坊再次之,最后就是你们无双城的天下坊。”林朝朝在无双碗里添几口无双方才吃的多的菜。
“说来前三大赌坊我都造访过,唯有你们无双城天下坊一直无缘拜谒,”林朝朝看着无双就她给他夹的菜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玩笑道:
“正好我在千金台也有几分人情,不如明日我带你玩遍千金台,你这个堂堂的无双城城主什么时候也带我去天下坊玩玩。”
她说着站起来离了饭桌,坐到前面的茶桌旁边随意倒了杯绿茶,握在手心把玩着。
无双咽干净了嘴里的东西,漱干净了口,看向前方笑盈盈的林朝朝,有些意外。
“你想去我当然陪,只是姐姐,你很喜欢赌吗?”
刚才说起那些玩法的时候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无双想了一下无双城的家底,嗯,没事他养得起。
“谈不上很喜欢。”林朝朝呡了口茶,如实说道:“只是以前和尹姑姑学过一点赌博之术,有几分兴趣罢了。”
加上她之前现代记忆影响太深,对赌博这种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东西还有些难以接受。
之后天南海北的治病,好不容易身体渐渐好转就试过去赌坊玩上两把放松心情,也就改观了些。
她单手撑着头,调笑似的看着无双,一双眼睛里带着狡黠:“我的赌术算不得很精,听说你们无双城天下坊的九桌夺命赌不赌财宝,能判生死。一连九桌,九种赌法,不能输了任何一桌。”
她放下了茶,如新月一样的眸子里泛着俏媚的笑意,显出几分平时没有的妩媚。
“我若是输了一桌,天下坊可要判我的生死?”
这个就是一句纯粹的玩笑话了。以林朝朝的身份,一进天下坊玩那九桌夺命赌,就算她赌技再差,天下坊的人也会想办法让她赌赢的。
毕竟,天下没有几个人有胆子定她的生死。
不过不妨碍她说出来取笑无双,“我要是输了,小城主,你会来赎我吗?”
无双看着她的眼睛泛起粼粼笑意,恍如春日里微风吹过湖面漾起的波光。他站了起来,凑上去说道:“姐姐喜欢赌,以后嫁给我,天下坊随便你玩,我不会让你输的。”
他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又带着一些林朝朝少在他身上见到的霸气。
然而下一刻,这点霸气又没了。
“还有,不要叫我小城主。”脸颊鼓了鼓,因为无双已经不止一次的这样提醒了。
“一座天下坊可不够娶我。”林朝朝收起了手,笑着调侃他:“可你就是还很小啊,小无双。”
虽然他现在已经比林朝朝高一些了,但在林朝朝眼里他还是当初美人庄里那个身量和她差不多的小孩。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也不比无双剑匣高多少啊,小无双。”
无双呲了呲牙,一连好几个小字听得他心里冒火,
他一点都不小好吗,常人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可以娶媳妇儿了。
“我还会长高的。”
他一条腿勾在林朝朝坐的那张椅子的腿上,轻轻一发力,椅子连同上面的人一起滑到了他面前。
“你干……唔……”
林朝朝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就被人从椅子里揽起来,嘴唇被堵上。
腰身被人搂住,无双有些急迫的吮吸着林朝朝的嘴唇,像吃果冻一样胡乱又没有章法的啃噬着,够热情,就是技术不怎么样。
但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心跳都撞在一起。
无双将她束缚得很紧,他的吻实在太有存在感,终于,无双刚才想的那只手攀上了他的颈侧,指间的凉意被浸成温热。
林朝朝被亲着落回了椅子,无双顺着脖子上的力道倾身压上,唇瓣分开。
她的呼吸喷在颈侧,如同羽毛掠过。
椅子里的空间狭小,林朝朝双手攀住无双的脖子,眼神还有些迷离。
“我说了,我早就不小了……”他埋在林朝朝的颈窝,轻轻咬住了她的脖子,让林朝朝轻轻的颤了一下。
那次在马车上,如果不是……他们……
细腻如玉的脖颈带着一点淡淡的清香,无双在吻这里时变得更加安静,像突然得到大蛋糕的小孩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挖着吃。
林朝朝渐渐的脑中一片空白,在她的记忆中无双很少亲她的脖子,她们出行以来的亲近大多是点到为止,今天好像,有些过界了。
她没有那晚去青城山马车上的记忆,此时便有些无所适从。
但很快,她像是适应了一样,抱住少年的身体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时间似乎静止,只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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