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妈脸上的笑一僵,“你别瞎说,哪里坏了,我看这不都好着呢。”
站在宋时眠身边的高大男人低头往他手里的袋子看了眼,伸出手扒拉一下,里面的橘子又干又瘪,“这就是你说的好?”
卖橘子的大妈听他这么说,脸色沉了沉,“你谁啊?我跟这位小兄弟做生意,你插什么嘴?”
男人穿着一身西装,面容俊美,和周围嘈杂的人群相比,气质显得有些突兀。
他拉着宋时眠的手,往他跟前走了半步,挡在他前面,狭长的眼眸朝大妈看了过去,“我是他丈夫,你说我该不该插嘴。”
大妈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愣,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狡辩道,“我看你们就是得理不饶人,他自己不装,让我给他装,那么多橘子,有一两个不好的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她把袋子里的橘子都倒了出来,伸手扒拉好几下,把那袋不好的橘子混入其中,“爱买不买,别挡我做生意,亏我看你眼瞎,还便宜你一点呢。”
摊子前,厉潮的眉头缓缓皱起,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撒泼的人,一时间,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来惩治她。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宋时眠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靠在他耳朵边悄悄道,“我们先走吧。”
厉潮咽不下这口气,“可……”
“没事,听我的。”
他拽着厉潮远离摊子,直到靠在一棵树边才停下来,“这边摆摊需要许可,按照流程办下来很麻烦,所以有很多人是偷偷摆的,我猜刚刚那个人就是偷摸摆的,你拍个照,举报她,一举报一个准……”
说着他抿着唇,脸上露出不开心的神色,“再补充一条,说她坑骗残疾人。”
宋时眠是真的有点生气,要是搁平时,骗就骗了,可这是他打算带去厉潮舅舅家的。
他不敢想象,要是厉潮没及时出来,他就提着这么一袋橘子上门,人家要怎么想他?
厉潮举着手机拍照,把照片发给助理,叫他去处理这件事,转头刚想安慰宋时眠,结果他自己已经把自己哄好了,拽着厉潮打算直接去附近的水果店买。
水果店比较远,宋时眠图方便才没去,结果踩了个大坑。
果然,做人不能图一时的方便。
厉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他看着宋时眠的侧脸,鼓起勇气问他,“眠眠,你还生我气吗?”
宋时眠扣住他的手,“我说过,我只是在去吃晚饭之前不想理你,现在冷战结束,你可以和我说话了。”
一时间,厉潮只觉得整颗心脏酸软得厉害。
觉得他可爱,又觉得自己混账。
“对不起,我老是给你惹麻烦。”
“是啊。”宋时眠由衷感叹,“要是你在床上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厉潮,“……”
江清韵打电话问他们出发了没。
宋时眠在水果店挑了水果,想了想,没回家,就这么拎着水果直接出发。
江家那不到一百平的套房这半年来第一次这么热闹。
江瑾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江清韵和苏禾坐在外面聊天。
电视里放着某个台的综艺节目,嘉宾的哄笑声伴随着厨房里的油烟热热闹闹地传了出来。
苏禾在剥花生,歪头往厨房里看了眼,“小潮他们过来了吗?”
江清韵刚做的美甲,不想做这些杂活,有一搭没一搭的捡着盘子里的葡萄吃,“刚给他打电话,说已经准备出发了。”
想着厉潮的嘱托,她叮嘱苏禾,“我刚刚说的你可要记住,别穿帮了。”
苏禾捏花生的手一顿,“话说,我们这样瞒着人家好吗?这以后要是被他发现,可这么收场?”
江清韵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我厉家就这么个儿子,他都求我了,我能怎么办?”
苏禾安慰她,“我看小潮是个好孩子,人又成熟,人家心里头有自己的主意呢。不像我家那两个,心那个野得,我和江瑾计划着等到暑假的时候把他们丢去部队待一个月。”
江清韵道,“说起来,我好像很久都没看见屿承和屿珩了,之前一到放假,这两个老往我哪里跑来着。”
苏禾笑了声,回答她,“他爸不让他俩去呗,每次一去你那,他俩过得跟皇帝似的,要什么买什么,还有佣人伺候着,和这小破房子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江清韵闻言也笑了,“不是我说,你们这小破房子真的,墙皮都快要掉了也不修修,家里又不是没钱,过得扣扣搜搜的。”
“没办法。”苏禾叹了口气,“这几年上面查得严,他又在那个位置上,自然得比其他人都要小心谨慎。”
看着花生剥得差不多,苏禾拍了拍手,把桌子上的碎屑打扫干净,“不说这个,我听说小潮已经接手分公司了?”
“就这两天的事,他能不把公司开倒闭我和厉劭就谢天谢地了。”
“你就吹吧,凭小潮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倒闭。多聪明的孩子,要不是他那病……”
说到这里,苏禾停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花生,“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个了,我去看看江瑾的菜炒得怎么样。”
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江清韵和苏禾对视一眼,最后是苏禾先反应过来,放下盘子,朝门边走去,江清韵紧随其后。
敲门的是厉潮。
看见开门的是苏禾,他朝她打招呼,“舅妈。”
宋时眠站在他身后,听见他开口,主动道,“舅妈好。”
苏禾的视线顿时被他身后的宋时眠吸引了过去。
和衣冠楚楚的厉潮相比,他穿得很随意,卡其色短裤,上面套了件T恤,黑发柔顺的垂在额前,肤色白皙,五官虽然精致,但脸部轮廓却很柔和。
那是一种没有攻击力的好看。
哪怕江清韵已经把他的情况跟她和江瑾说过,可看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她的心底依旧爬上一抹名为心疼的情绪。
“你就是小眠吧?快进来……”说着苏禾瞪了眼厉潮,“你说你,结婚了也不跟舅妈说一声,现在才带人过来吃饭,这像话吗?”
厉潮默默把拎在手里的水果递给她,“那时候你跟舅舅没在这边。”
苏禾看了眼袋子里的水果都不怎么贵后才伸手接了过来,“不在这边就不说了?你舅知道的时候气了个半死,恨不得回来打你一顿。你不说,你让人家小眠怎么想,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不待见他呢。”
厉潮看了宋时眠一眼,“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苏禾挤开他,站在宋时眠身边,亲昵地把人拉了进来,“刚刚舅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小潮他从小性格就闷,要是不喜欢你的话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
宋时眠顺着她的力道进了屋,被按着坐在沙发上,才有时间回答苏禾的问题。
“不会的舅妈,本来就是我跟厉潮说别张扬。”
苏禾见惯了官场的弯弯绕绕和虚伪,一见宋时眠这种温吞无害的人就喜欢得不行。
她拉着他的手,塞了个橘子在他手里,“吃个橘子缓缓,你舅舅在炒菜,待会就好了,家里有些小,东西杂,你要去干嘛就跟舅妈说或者厉潮说。”
哪怕看不见,宋时眠坐在沙发上也能感觉到苏禾说的小。
毕竟电视机的声音就在他跟前响起,不远处就是厨房的油烟声,再加上人多,感觉比他们的房子还要小。
厉潮的脚步从他跟前走过,最后坐在了他旁边。
宋时眠伸手在他大腿上拍了下,“坐着干什么,去帮舅舅呀,他一个人在厨房。”
厉潮愣了愣,抬眼往厨房那边看去,透过磨砂门,隐约看见江瑾忙碌的背影。
见他没动作,宋时眠又拍了他一下。
厉潮这才起身朝厨房走去。
苏禾见状有些诧异的朝江清韵看去。
江清韵拢了拢秀发,有些骄傲,“你还不知道吧,这结了婚后,团团已经学会做饭了。”
怕苏禾误会他虐待厉潮,宋时眠解释道,“因为我看不见,厉潮觉得天天点外卖不健康,所以才学的做饭。”
他们家的传统一向都是男的进厨房,苏禾倒没多想,只是能让厉潮心甘情愿的学做饭,她不由得多看了宋时眠几眼。
“厉潮平时里不爱说话,对谁都冷冷的,别说做饭,这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进过厨房,没想到我还能有看见他做饭的一天。沾了你的福,今天啊,我也能尝尝他的手艺了。”
宋时眠抿着唇笑了,格外的不好意思。
他腼腆的样子看得在场的两位女性心软软的。
苏禾尤其的羡慕,“还是小潮有眼光,相个亲也能拐个宝贝回来,不像我那两个人儿子,都大二了,天天回家只知道打游戏,别人都开始谈恋爱了,他俩还为一个奥特曼模型大打出手……”
说着说着苏禾的话题拐了个弯,“听清韵说,小眠你是A大的?”
她们说话随意,宋时眠听着也不觉得拘谨,闻言回答道,“是的。”
苏禾朝江清韵看了眼,“好巧,小潮他……”
“咳!”
江清韵忽然重重的咳了一声。
苏禾的声音忽然劈了个叉,“小潮他的两个表弟也是A大的,你们还是校友呢。”
宋时眠没察觉到两人间的风起云涌,笑了笑,“那还挺有缘,可惜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不然还能交个朋友。”
“现在交也不晚……”
苏禾朝江清韵使了使眼色,清了清嗓子,忽然有些夸张的开口道,“小眠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刚接到消息,你家拆迁了,分到了好几百万呢!”
宋时眠剥橘子的手顿时僵在原地,“啊?”
端着菜刚好拉开厨房门的厉潮,“??”
第52章
她这消息说得突然,宋时眠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拆迁?几百万?”
江清韵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在心底组织了会语言才开口,“是啊,老家那里忽然要开发,不仅得了几百万,还分了一套房,我打算把那套房给你们住。”
这叫什么?梦想照进现实吗?
见他不说话,江清韵以为他不信,朝站在门边的厉潮疯狂使眼色,“不信你问厉潮,我早上刚跟他说过。”
厉潮端着盘子,听了一会,总算知道江清韵打的什么主意。
说实话,他们现在住的小区太乱了。住户多,电梯就两个,物业也不行,楼下停了很多电瓶车,外面还有很多乱摆摊的,每次宋时眠出去他都要担心很久。
其实厉潮早就想给他换地方了,可一直找不到什么借口。
当初江清韵说伪装拆迁他以为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她还真的打算这么干。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厉潮还是默认了她的谎言。
他把菜放桌子上,“嗯,早上的时候说过,不过你没理我。”
宋时眠食不知味的塞了瓣橘子到嘴里,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怎么他身边的人都在拆迁。
合着就他一个人没一夜暴富?
江清韵道,“拆迁这件事妈妈没必要骗你们,毕竟我也不能凭空变一套房出来。我把钥匙给你们,有空你让团团带你去看看,喜欢就住,不喜欢就丢那。”
她说得轻松,仿佛那不是一套房,而是一个随手买的物件。
宋时眠却听得心惊胆战,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厉潮擦了擦手,坐在他身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怎么了?”
宋时眠把嘴里的橘子咽下,把头靠近他,低声道,“我只是想到会这么突然,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厉潮把他手里的橘子拿了过去,替他把那层白色的的经络撕掉,闻言偏过头看他一眼,笑了声,“不是愚人节,没骗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暴发户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宋时眠锤了他一下,“我哪里是暴发户,这是你家的钱。”
“我家就是你家,这是夫妻共同财产,我的钱都归你管,所以是你的钱。”
苏禾看着他俩,笑了声,“没想到,团团在爱人面前是这个样子的。听他说结婚了,我还在想,就他那个性子,谁受得了他。”
宋时眠没想到两人的互动都别人看在了眼里,闹了个红脸,张嘴正欲辩解什么,江瑾一把拉开厨房的门,解了宋时眠的困境。
“端菜吃饭了!”
江瑾虽然有一米八的个子,但人看着瘦瘦弱弱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气质沉稳。
用江清韵的话说就是,往哪一站,一看至少是个厅级。
就是这么一张偶尔出现在新闻里的脸,却做得一手好饭菜,苏禾嫁给他后,只要他在家,几乎都没怎么进过厨房。
他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通,宋时眠来了这么一会,才和他见上。
对于自己的外甥找了个男媳妇,江瑾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看向宋时眠的眼神依旧温和。
“你就是时眠吧?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按照A市人的口味准备了些,听小潮说过你,你是A市这边的人对吧?”
宋时眠有些拘谨地站起来和江瑾打招呼,“舅舅好,我什么都吃,不打紧的。”
顿了顿,他回答道,“我其实不算A市的人,小时候在江城那边长大,后面读大学了才搬过来的。”
江瑾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那还挺巧,厉潮小时候也在江城那边。”
“是吗……”
宋时眠闻言往厉潮那边歪了歪头,笑道,“没听他说过,说不定我们以前见过呢。”
这下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厉潮看了过去,江清韵眼底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在众人的注视下,厉潮脸上的神色未变,“江城那么大个地方,哪有这么巧的事。”
宋时眠一想,觉得他说得对,哪有那么巧的事。
江瑾收敛了眼底的神色,笑着道,“吃饭吧,不然待会菜都凉了。”
饭桌上,江清韵给宋时眠夹了一筷子菜,不动声色地挑起话题,“江城离这边挺远的,你爸妈怎么会忽然想着搬过来?”
宋时眠垂着眼,捧着碗,吃得很小心,“我高三的时候眼睛不太行,后来听说这边有家医院还不错,我妈他们带我过来做了个检查。那时候动了个小手术,治是治不好,但能改善情况,就是动不动就要去复查,于是我就考了这边的大学,我爸妈合计,跟着我一块搬了过来。”
听他这么说,苏禾多愁善感地叹了口气,“你爸妈对你可真好,只可惜……”
她话还没说完,自知失言,顿时闭上了嘴巴。
宋时眠握紧手里的筷子,没说话。
江清韵打破饭桌上有些尴尬的氛围,“那你在这边住,江城的朋友还有联系吗?”
朋友……
宋时眠愣了愣,低下头,藏住脸上的表情,嗓音淡淡,“我那时候看不清,也不爱戴眼镜,人站在我面前都不认识。同学觉得我高冷,不爱跟我说话,所以在那边,我一直没什么朋友。”
江清韵隐晦地往厉潮那边看了眼,“一个也没有吗?”
宋时眠塞了口饭到嘴里,“没有。”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坐在他旁边的厉潮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默默夹了块排骨放宋时眠碗里。
“先吃饭吧。”
他看着江清韵,轻声道。
一直到饭局结束,江清韵都没怎么说过话。
吃完晚饭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宋时眠坐着和他们聊了会天,见时间差不多,起身和他们告辞。
苏禾拉着他的手,往里面塞了个红包,“虽然你们结婚了,但这也是舅妈第一次见你,小小心意,别拒绝也别嫌弃。”
宋时眠捏着红包,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被在乎着的感觉。
哪怕他和厉潮匆匆领了证,甚至连酒席也没有办,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忽略他,反而给了他应有的尊重。
“谢谢舅妈。”
宋时眠站在门口,身边拥簇着一群人,橙色的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江清韵看得心有些软,塞了把钥匙在他手里,“这是房子的钥匙,我听团团说你们现在住的小区有些乱,进出都不太方便,要是觉得合适就搬过去,不要觉得难为情,我们是一家人。”
钥匙坚硬的轮廓有些硌手,宋时眠收紧手掌,缓慢地应了声“好”。
直到他俩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口,苏禾才收回眼神,“我看小眠这孩子挺好的。”
江清韵缓缓叹了口气,“我也没说他不好,就是过得太苦了,现在还摊上团团,我也不知道他是幸还是不幸。”
屋内,江瑾在收拾桌子,闻言看了眼江清韵,不笑的时候,他眼底的凉薄慢慢浮现。
“知道人家过得苦还骗他?”
江清韵关上门,没什么形象地倒在沙发上,“你清高,那那怎么刚刚屁都不放一个?”
江瑾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倒是想说,就是怕你发疯,回去让你老公把项目的资金链断了。”
江清韵气得拿起一个橘子就往他身上丢。
苏禾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拿这对一见面就吵架的姐弟没办法,“好了好了,这不是为了团团着想嘛,清韵也是被逼无奈。还有你,江瑾,少说两句会死不是?”
江瑾把手里的抹布一丢,伸手抱胸,凉凉地俯视江清韵,“还有,团团和他之前是不是认识?”
江清韵僵了僵,“瞎说什么,人家相亲认识的,怎么可能会认识。”
“呵!”江瑾冷笑一声,“厉潮?你儿子,会去相亲,我还不如相信天会下红雨。”
他摘下眼镜,撩起衣服擦了擦,“哦,他现在还会做饭了,刚刚还帮我收拾了一下,比天下红雨还吓人。那位……小宋同志,是救过他命吧?”
回答他的是江清韵丢过来的橘子。
江瑾接过橘子,慢条斯理的剥开,还顺手分了一半给苏禾,“你刚刚在饭桌上是不是还打算套他话来着?”
江清韵张嘴刚想否认,就被江瑾打断了,“别否认,你那点伎俩还瞒不过我。”
江清韵悻悻地撇嘴,“我不知道,问团团他也不说。”
江瑾有些稀奇的挑眉,“我以为按照你的脾气,在你儿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祖宗三代都被你查了个遍。”
被说中了曾经的想法,江清韵脸上的表情有些僵。最后在他的眼神下,她只能低着头老实道,“想过,但没做,我怕团团生气。”
江瑾把最后一瓣橘子咽下,“你最好别做,如果还想和团团保持母子关系的话。”
江清韵的脸色被他说得有些发白。
苏禾扯了扯江瑾的衣服,“你干嘛呢,哪有这么说自己姐姐的?”
江瑾道,“就是没人说她,个个都宠着她,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江瑾也有些心软,“小宋我看了,是个好孩子,知道团团生病了也没跟他离婚,不图权不图财的,人家俩夫夫过日子,你就别过多掺合了。”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
“这感情啊,是两个人的事,姻缘上天自有定数。”
江清韵一看他这副高高在上训话的嘴脸就不服,“还姻缘自有定数,当初你跟个落水狗一样跪在苏家门口的时候怎么不说姻缘上天自有定数。”
江瑾,“……”
苏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瑾指着门口道,“江清韵,三分钟之内,滚出我家。”
这回轮到江清韵,“……”
第53章
回去的路上,宋时眠跟厉潮感叹,“我以为你舅舅会是那种老干部的形象,没想到脾气挺随和的。”
正在他旁边开车的厉潮闻言笑了声,“他?随和?”
宋时眠不明所以,“对啊,说话温柔,还会做饭。”
会做饭这点厉潮并不否认,但他说话温柔……
“眠眠,你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遇上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厉潮握着方向盘,偏头看了他一眼,“玩政治的,心都脏。”
宋时眠,“……”
厉潮道,“你下次遇见他别傻乎乎的什么都往外说,要是被骗到裤衩都不剩可别哭。”
关于江瑾,小时候的厉潮深受其害。
那时候江清韵和厉劭工作很忙,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到了寒暑假,他不想跟爷爷待一块,只能选择投奔江瑾。
江瑾对外的形象一向都是温和有礼,长得文质彬彬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软柿子。
等到厉潮被他坑了无数次后,才切身体会到,江瑾这人,除了脸是白的,内里切开都是黑的。
只能说,他过早的聪慧和成熟和江瑾脱不了干系。
看见旁边的青年脸上露出有些错愕的神情,厉潮笑着启动车子,“别担心,他护短得很,害是不可能害你,但时被耍什么的我就不能保证了。不过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算喜欢你。”
宋时眠道,“我应该感到高兴吗?”
“或许吧,毕竟被他捉弄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今天晚上的路格外的堵,车子走走停停,宋时眠有些坐不住,扭头过问厉潮,“那照你这么说,你小时候也被他骗过?”
“骗过。”
他捡了些有趣的事跟宋时眠讲。
“那时候还小,他在部队那边,我跟着去了。晚上他们有场军事演习,他跟我说他们要打仗了,他要去前线,让我好好躲屋子里,要死偷偷出去就会被敌人打死。”
“如果到时候来接我的是他,说明他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如果是袖口带红色标识的,那就是友军,如果是蓝色的,那就是敌人。”
“我那时候小,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被吓得躲在柜子里,连水都不敢喝,硬生生地挨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有人开了门,是个很高很壮的叔叔,袖口带着蓝色的记号。”
说到这里,厉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以为我舅战死,敌人把我俘虏了,哭得可大声了,一边哭一边说我舅死得好惨,连那个叔叔给我吃的都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结果一回头,江瑾那厮拿着手机站我后面录像。”
宋时眠靠在副驾驶上笑得东倒西歪。
看着他笑,厉潮的目光变得很柔和。
其实在他青春期漫长的时光里,这样的趣事很少,横贯他人生的更多是无尽的歧视和暴力。
而江瑾,不过是在用一次又一次的捉弄,想要教会他反抗。
而懦弱,像是镌刻在他基因里的本能。
人人都劝他反抗,可他只会在无数双讥讽的眼睛里,默默地垂下头颅,自甘堕落。
胆怯和平凡铺就他的过去。
如今的他站在宋时眠跟前,他不需要他知道他之前是谁,他只要记住他现在是厉潮就好。
光鲜的、不需要他保护的厉潮。
笑够了,宋时眠才开口,“感觉你家里人都好有趣的样子,每次和你在一起总能发现一些意外的惊喜,你不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吧?”
厉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瞬,“如果……”
他的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如果我还有事情瞒着你,你会生气吗?”
宋时眠歪头吹着外面的夜风,想了想,问他,“重要吗?”
厉潮道,“我不知道重不重要,但对你来说,应该不重要吧。”
宋时眠这顿饭吃得很开心,闻言也没多想,打趣道,“小厉同志,对你的结婚对象有所隐瞒并不是很好的品质哦。”
“我知道……”
车子停下,停车场里不怎么明亮的灯光照亮厉潮的脸,神色有些紧绷。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宋时眠扭头,“你真有事瞒我啊?”
老实人默默解开安全带,没说话。
解完自己的后,又探过身子去解宋时眠的。
宋时眠伸手按住他的手。
“说话。”
他的指尖被风吹得有些凉,落在手背上,像冰凉的雨滴砸进滚烫的地面。
厉潮抬眼看着他,斟酌道,“如果……如果我家其实不是当初媒婆跟你说的那样,其实还算有钱呢?”
“多有钱?”宋时眠问他,“像你家拆迁了分到几百万的那种有钱?”
厉潮哽了哽,“可能比那个还要有钱。”
“好啊你……”宋时眠伸手去揪厉潮的脸,“才刚成为暴发户就开始做梦了?”
厉潮,“……”
“没有。”他有些徒劳地辩解,“不是做梦。”
男人的脸硬邦邦的,一点肉也没有,揪了把宋时眠就不感兴趣地收回手,“是是是……现在都晚上了,再怎么也要等到白天才做。”
“……”
见对方沉默,他笑着道,“要是这样,那我岂不就是豪门少奶奶了,我是不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万一哪天咱妈拿着支票找我谈话,问我是选择五百万还是选择你。”
“所以你是选择五百万还是选择我?”
宋时眠道,“废话,你和五百万根本没有可比性。”
厉潮,“……”
他道,“豪门少奶奶,你该从价值十五万的大众上下来了。”
“……”
啊!毫无情趣的男人!
—
两人折腾一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今天天气好,宋时眠把被子抱在阳台上晒太阳,结果下午的时候忘记收回来。
他在洗澡,厉潮就去收被子。
就在他铺被子的时候,脚尖忽然踹到了一个东西。
厉潮丢下被子,弯腰,往床底下看了看,捡到一个U盘。
他看着那个U盘,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恰好这个时候宋时眠洗好澡,他拿着U盘问他,“眠眠,地上有个U盘,是你的吗?”
宋时眠擦着头发,问了嘴,“什么颜色的?”
“银色。”
“啊……我好像是有这么个U盘来着,里面放我翻译的文件,不过平时都放抽屉里,怎么在地上?”
听他说他有这么一个U盘,厉潮没多想,顺手给放他经常放的抽屉里了。
“可能是不小心带出来的吧。”
洗完澡,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纯聊天。
荤了这么多天,忽然素下来,宋时眠还有点感叹,“你说,明天出来的会是谁?”
厉潮搂着他腰,把头埋在他身上,不是很想提起另外一个“他”。
“是他。”
宋时眠有些惊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一三五归他,二四六归我。”
明天是周五。
宋时眠有种想吐槽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的无力感-
第二天,宋时眠是被亲醒的。
舌尖被勾着,吮了又吮,克制里带着强势,将他硬生生从混沌里拽了出来。
察觉到他醒了,男人终于放过了他,嗓音有些哑,“眠眠醒了。”
宋时眠想,是个猪都该醒了。
他伸手去推男人的肩膀,“起开,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
厉潮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子,“早安吻。”
在青年无语的表情里,他弯腰下亲了下他的嘴角,“我和你老公,谁伺候你伺候得舒服?”
宋时眠拉住被子蒙住头,说,“滚。”
男人满意地上班去了。
而宋时眠则倒在床上,缓了会才慢吞吞地起床。
他吃了早餐,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结束的翻译工作,顿时干劲十足。
在听了快一个月的豪门在逃小娇妻后,这篇充斥着狗血的小说终于迎来了尾声。
他去抽屉边拿出U盘,打算今天直接给它弄完。
宋时眠拿着U盘,找到自己的笔记本,摸索着把U盘插进去。
可当电脑的光标移到里面的文件时,他愣了愣。
和他放满了杂七杂八一堆文件的U盘不同,他手里头的这个U盘很干净,有且只有一个文件。
那是一个文档,甚至连名字都是普通的新建文档。
这不是他的U盘。
宋时眠的第一反应是退出去,可他的手却先于脑子条件反射地点了两下。
文档打开,读屏软件里AI的声音在客厅响了起来-
3月5日,天气阴。
我看见他了。
他换了根导盲杖,新棍子用得不顺手,在下台阶的时候摔了一跤,我慢了一步,没扶起他。
我很没用。
他穿的白衬衣染上了灰,扣子扣岔了两颗,袜子穿错了颜色。
这是他第十次扣错扣子,第九次穿错袜子。
这是我第十五次站在他面前,没能说上话-
3月7日,天气晴。
他下楼了,应该是新快递到了。
衬衣的扣子扣岔了一颗,鞋子穿错了。头发又乱又翘,很可爱,但瘦了。
快递站人很多,我混了进去,帮他找到了新快递。
五件T恤和十双白袜子。
这是他第十一次扣错扣子,第五次穿错鞋。
但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我第十六次站在他面前。
他跟我说了谢谢-
3月10号,天气晴。
他已经三天没下楼了。
小区门口的樱花开了,很好看。
我在想。
为什么一双眼睛不能换一双眼睛。
第54章
宋时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指尖微微颤抖。
他的心在那一刻跳得很快,脑子仿佛想了很多,又像什么都没想,机械地往下听着-
3月25日,天气雨。
懦夫!-
3月26日,天气雨。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懦夫!懦夫!懦夫!懦夫!-
3月30日,天气阴。
没关系,你做不到的,我来帮你完成-
4月2日,天气晴。
搬新家了。
我拿着新买的水果去拜访邻居,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睡衣,皮肤被衬得很白,好可爱。
他收下了水果,对着我笑,还跟我说谢谢。
笑起来更想亲了-
4月3日,天气晴。
他所在的楼层和一楼被我做了记号,以后他就再也不会按错楼层了。
我们下楼取了快递,我带着他在小区楼下一遍又一遍的走。
门口的樱花还没谢,我摘了朵,悄悄别在他衣领。
没关系,我以后当你的眼睛-
宋时眠松开手,忽然站起来,伸手去拿书桌上面摆着的书。
他的动作很急切,那些被整理好的书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他几乎是毫无章法地乱翻,终于,在拿到一本很厚的典籍时,他在书页里找到了一朵夹在里面风干了的樱花。
粉色的,像云一样柔软的。
像是个不小心落在他衣领的礼物,被他带回了家,然后别进随手的一本书页里。
他小心地捏着那朵已经风干了的粉色樱花,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表情空白。
哪怕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可种种迹象正在指向一个事实。
那个多出来的人格是为了他。
可是,为什么呢?
宋时眠把干花放回原来的地方,坐直身子,接着往下听,希望能从日记里找到答案。
可能是因为换了个主人记录的原因,日记的内容逐渐变得不可描述起来-
4月7日,天气雨。
下雨了,我敲响了邻居的门,说家里的饭菜多做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跟我进了屋。
宝贝真是一点都不乖,是不是别的野男人叫也跟着去了?
今天穿的带小熊图案睡衣很可爱,想太阳。
吃饭也好乖,想太阳。
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想太阳-
4月9日,天气阴。
今天有事回不去,见不到他了。
长夜漫漫,想眠眠-
4月11日,天气晴。
眠眠送了我水果,是橙子。
他吃起来肯定比橙子还甜。
想太阳-
4月15日,天气雨。
我发帖问,如果我亲了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邻居,他会报警吗?
一部分网友说我有病,建议我自首。
另一部分网友则说,如果在花市,我不仅可以亲,还可以太阳。
所以,我可以问眠眠,让他跟我搬到花市去吗?-
宋时眠,“……”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觉得自己刚刚涌现出来的感动不如喂狗。
短短半小时,就让他经历如此巨大的情绪起伏,不得不说,还得是他的“老实人”老公。
日记看来是看不出什么了。
宋时眠拔出U盘,冰冷的银色U盘在他手里转了圈,最终被他塞到了兜里-
六点,厉潮准时打开家里的门。
宋时眠正靠在阳台的吊椅上边听小说边翻译,听见开门声,似乎知道是谁,他头也不抬,连问候的话也没一句。
厉潮把买来的菜放进冰箱,脱下西装外套,伸手一拽,领带就被他拽了下来,随手丢在沙发上。
他靠近宋时眠,懒洋洋地往他身上靠,“眠眠,上班好累啊。”
吊椅承受着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发出抗议的咯吱声。
宋时眠伸手去推他,“起来,椅子都要被你压断了。”
厉潮不想起,“我回家你也不跟我问好,现在抱抱你都不让。我每天扮演你老公去上班就算了,怎么连你都嫌弃我?”
这时,宋时眠手机里没什么感情的男声在两人中间响了起来。
“呵!女人,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宋时眠按掉手机,凝眉,“男人,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你现在只是个奸夫。”
某奸夫咬了咬牙,道,“今天晚上炒胡萝卜。”
宋时眠,“……”
“不是,咋还带这样报复的?”
然而被他伤透心的奸夫已经起身去厨房了。
不过好在奸夫比较好哄,用一道亲亲撤销了炒胡萝卜这道菜品。
因为瞎了的缘故,宋时眠丧失很多娱乐项目。
吃饭完也只能听听相声。
听着手机里相声演员一来一回的声音,宋时眠躺在床上忧伤地叹气。
自从看不见之后,峡谷再也没了他帅气的身影。
只可惜了他刚买的皮肤。
等厉潮洗完澡出来,宋时眠靠在枕头上都快睡了过去,听见脚步声,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耷拉着眼皮,脑袋渐渐地往下垂。
厉潮的心顿时跟小猫挠了似的。他迈开步子,跨腿上床,跪在地上,靠近宋时眠,伸出手垫在他的下巴上。
“困了怎么不睡?”
他身上微凉的水汽让宋时眠混沌的大脑清醒了瞬。他支起脑袋,伸手揉了揉脸,正色道,“等着你,想跟你说个事。”
他像只大狗黏黏糊糊地往宋时眠身边蹭,抱住人了还不够,手指不规矩地从他的睡衣里探了进去。
“比起说事,我更喜欢和夫人办事。”
宋时眠没管身上的那只手,歪过身子打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U盘。
他把U盘放厉潮跟前,“可以啊,不过在办之前,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个是什么吗?”
看见那个U盘的瞬间,厉潮的眼神一滞,搁在宋时眠肚子上的手瞬间变得僵硬。
“一个U盘而已,不重要。”
宋时眠道,“是U盘不重要,还是里面的东西不重要。”
搭在他肚子上的手抽了出去,厉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都不重要。”
宋时眠把U盘丢他怀里,“我感觉还挺重要的,你要不要解释解释?”
“你看完了?”
宋时眠板着脸不说话。
“我……”
厉潮张嘴,看着他冷下去的脸,下意识地想解释,可又怕越描越黑。
“你想要什么解释?”
“全部。”
卧室里一时间恢复了安静。
过了好一会,宋时眠才听见厉潮的声音。
“对不起。”
他说,语气听起来格外的诚恳。
“我错了,我不应该在日记里那样写你的。”
本以为会等来什么苦情告白的宋时眠没想到却等来这样一个道歉,他愣了瞬,“写我什么?”
厉潮低着头,“写你可爱,写你好看,想太阳。”
宋时眠,“……”
见他满脸的无语,厉潮往前蹭了蹭,靠着宋时眠,“我……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忍不住才写的,我……”
他辩解道,“我只是写写,没付诸行动的。”
宋时眠惊了,“你还想付诸行动?”
“……”
他伸手戳了戳厉潮的胸膛,“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男人的胸膛硬邦邦,语气闷闷的,“我知道,可我真的很喜欢眠眠。”
“所以偷窥我?住进我隔壁,变成我邻居接近我?”
“眠眠……”
宋时眠说,“现在叫爸爸都没用。”
他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会出现?”
厉潮又不说话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这不重要。”
宋时眠持续冷脸,“厉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厉潮这才些慌了。他伸手想去拉他的手,被宋时眠躲开了。
在他持续的低压中,厉潮慢慢地垂下头,不情不愿地开口,“他就是个废物,每天就干等在小区楼下看着你,连靠近都不敢靠近你,懦弱又无能。”
说着他冷笑了声,“我只是替他做了他不敢的事罢了。”
“如果没有我,他根本就不敢搬进来成为你的邻居,更不会和眠眠结婚。”
“你看,他这个废物,连话都不敢跟你说。我和他不一样,我比他勇敢,和你在一起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他。”
他靠近宋时眠,把头凑在头耳朵边,声音温柔,“所以眠眠,该死的是他对不对?只要他不出现,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宋时眠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脑袋,“可跟我相亲的是他。”
厉潮被他推得侧了侧脑袋,“那是因为他吃药了……”
宋时眠拍了他一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呃……应该是他,为什么要在我小区门口观察我?所以,是不是在更早的时候他就认识我了?”
见话题老是往主人格身上拐,男人有些不悦地眯起眼睛,“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会当缩头乌龟,不像我,喜欢眠眠,直接就上了。”
他还特地咬重上这个读音。
宋时眠猝不及防地被他骚了一下,他哽了哽,“……你认真点。”
厉潮道,“我很认真。”
于是青年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脸色又冷了下去。
厉潮老实道,“不知道,我没有关于你之前的记忆,我只知道,从我诞生的那天起,就很喜欢眠眠。”
听他这么说,宋时眠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一开始,他以为他找到了一个对他很好的老实人老公。
但现在看来,他得去证实有些事了。
厉潮又伸手去勾他的手,“该说的我都说了,眠眠……”
宋时眠忽然翻身,骑在了他腰上,用手撑着男人的肩膀,弯着唇笑了,“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第55章
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想。”
“那这样……”宋时眠弯腰靠近他,在他耳朵边轻轻吐了口气,“你只要不把我们刚刚的对话告诉他,我就和你玩点刺激的怎么样?”
厉潮把手搭在他的腰上,问他,“只和我玩吗?”
“当然。”
男人像狗一样急哄哄地搂住他的腰,“眠眠你放心,他一个字也不会知道。”
“等等!”宋时眠伸手抵住他的腰,“先做点准备。”
“什么准备?”
“你不是喜欢捆绑吗?厨房的柜子里有捆麻绳,你去把它拿来。”
厉潮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迟疑,“麻绳,不太好吧?太粗糙了。”
宋时眠笑眯眯,“没关系,我就喜欢粗暴的。再说了,是捆你又不是捆我。”
“你是要……”
“到时候我把你捆着,你倒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只能任我为所欲为,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厉潮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喉结上下滚了滚,“我去拿。”
他回来得很快,粗糙的麻绳就这么塞到了宋时眠手里。
宋时眠扯了扯绳子,朝他道,“转过去,背对着我,然后背起手。”
男人乖乖地照做。
宋时眠摸索着把人绑上,绑完手又绑脚,等到开始绑身子的时候厉潮终于感到一丝不对劲,“要绑这么紧吗?”
宋时眠头也不抬,“绑不紧叫什么捆绑play?”
“……”
等把人捆了个严实,宋时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一推,把人给推滚到墙边,洗干净的大熊被他从衣柜里扯出来,放到两人中间,成了个完美的阻隔。
“好了,我要睡觉了。”
厉潮瞪着跟前那张蠢兮兮的熊脸,试着动了动手,粗糙的麻绳磨得手腕有些疼。
他有点委屈,“眠眠,你还没对我为所欲为呢?”
宋时眠拉过被子合上眼睛,“我已经编辑好短信了,明天让你妈拿五百万来,不然我就开始对你为所欲为了。”
“……”
“我要的不是这种为所欲为,你刚刚明明还说要玩点刺激的。”
睡在熊另一边的青年似乎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又绵又软。
“捆绑play:我捆绑你,让你妈成为我们play中的一环,要是时间到了,她没给钱,我就杀人灭口。怎么样?刺不刺激?光听着就感觉肾上腺素飙升。”
厉潮,“……”
在他沉默的时候,宋时眠的声音恰时响起,带着浓浓地嘲讽意味。
“还想玩刺激的,我让你玩个够。”
“……”
有心想要惩罚他,宋时眠一晚上都没给厉潮松绑。
他看不见,其实绑得并不紧,只要稍稍一挣,就能挣脱开。但似乎怕他生气,男人一晚上都乖乖地靠着墙,没敢挣脱开。
第二天一早,主人格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一身奇异的装扮陷入了沉思。
宋时眠靠在一边,醒得比他早,听见他醒来的动静,开口道,“醒了?”
厉潮回忆了几秒,可对于昨晚的记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宋时眠面不改色,“你昨天晚上说要和我玩捆绑play,然后让我这么绑着你睡觉。”
厉潮的脸上闪过迟疑,“我?”
宋时眠翻身坐起来,“当然了,总不能是我把你绑了吧?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那他就像半夜发疯让别人把他绑起来的人吗?
厉潮陷入了沉默。
宋时眠偏过头,很轻地笑了声,“需要我帮你解开吗?”
“不用。”
男人僵着脸开口,动了动手,绳子顿时从他手上脱落。
一晚上过去,他的手脚僵硬得不行,起身的时候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宋时眠伸手扶了他一把,假惺惺道,“你没事吧?”
巨大的尴尬将厉潮淹没,尴尬到甚至都没注意到宋时眠脸上的狡黠。
他几乎是有些换乱地下了床,光速收拾好床上的绳子,把它塞到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那不是我……”
他张嘴,徒劳地跟宋时眠解释。
宋时眠依旧笑眯眯,“我知道,毕竟主人格和副人格严格来说并算不上是同一个人,你最老实了,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来。”
厉潮总觉得有点奇怪,可宋时眠笑得太好看了,一时间让他忘记细想,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笑。
他弯下腰,亲昵地和他碰了碰脸,“早餐想吃什么?”
他想,眠眠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骗他?肯定是他另一个人格脑子不正常,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周末原本是厉潮的休息时间,可他刚接手公司的业务,手里头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他,大好的周末,他只能奔赴公司。
等他出门后,宋时眠才拿起手机拨打江清韵的电话,跟她要赎金……哦不,约她见面。
因为他一个人出门很麻烦,所以只能麻烦江清韵自己跑一趟。
说起来,这还是江清韵第一次来他们俩住的地方。
黑色的豪车不怎么低调的停在小区门口,司机看了眼坐着一群大爷大妈在纳凉的路口,朝江清韵道,“夫人,到你说的地点了。”
江清韵举着手机,看着手机上的“你已到达目的地的”提示,又抬头望了眼有些陈旧的小区,最后缓缓把目光定格在不远处“幸福家园”的牌匾上。
名字正确,位置正确,看来的确是这个地方。
江清韵提着保温桶下了车。
她今天穿的是刚送过来的裙子,很适配夏天的绿色,脚下踩着一双细高跟,露出的小腿又白又直,在阳光下仿佛能发光,看上去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人,更像是二十多岁的少女。
周围朝她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
江清韵对别人的注视习以为常,举着手机提着保温桶袅袅婷婷地走进陈旧的小区。
她根据宋时眠的指示找到一单元,进了楼。
一路的环境看得她频频皱眉。
她实在不敢想象,宋时眠和厉潮就生活在这样的小区里。哪怕江瑾住的小区又小又旧,可里面的环境和卫生都被打理得很好。
这种地方,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贵妇第一次来。
她上了楼,找到宋时眠发给她的门牌号,不确定地按了按门铃。
没一会,门开了,从里面露出宋时眠的脸。
“妈……”他喊了声,怕自己认错了人,“是你吗?”
一路看来,江清韵的鼻子有些发酸,“是我。”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我还怕我找错地方了呢。”
宋时眠侧身让她进来,找出一双新的拖鞋给她,“抱歉,让你跑一趟,没打扰到你吧?”
江清韵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不打扰,要是让你来找我,那才是罪过,厉潮他爸的工作现在也不需要我忙帮,平时就待在家,不干什么事。”
家里就那么大个地方,现在宋时眠不用摸都知道哪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熟练的找到杯子,给江清韵倒了杯水,“那就好,外面天热,喝点水先歇歇。”
江清韵坐下,把手里的保温桶放桌子上,“家里阿……家里今天炖了鸡汤,我来的时候装了点带过来,等到晚上的时候,你让团团热了一块吃。”
宋时眠笑着接下,“行,等他下班了。”
江清韵喝了口水,打量着屋子。
这套房虽然看着小,但被打理得很好,阳光暖融融的从阳台的落地窗洒了进来,放在下面的盆栽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
和她在外面见到的杂乱不同,里面收拾得温馨干净,桌角这种尖锐的地方都被包裹住。
哪怕两个人的身体都带着缺陷,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屋子里,他们都在认真地生活着。
宋时眠把保温桶放到厨房,走过来坐在江清韵旁边,终于说起邀请她过来的目的。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聊聊厉潮。”
听见说起厉潮,江清韵直起身子,“团团怎么了吗?”
“他没事。”
宋时眠摩挲着指尖,思索着开口,“主要是想跟你了解了解他,这样我也好帮助他快点恢复。”
“之前听你说过,他小名叫团团,是因为他之前很胖?”
听见是为了帮助厉潮治病,江清韵没敢隐瞒。
“对,他其实跟你一样,从出生就带有基因病。所以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为了他,我和他爸爸去了很多家医院,最后在国外找到了一种可以抑制他病情的特效药。”
“但药有副作用,吃了会变得很胖。”
她越说,宋时眠捏在一块的指尖就越发的白。
他的呼吸在那一刻变得极其沉重,到最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
“他舅舅说,他小时候在江城那边上学,是哪个学校?他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读书的时候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旁边的江清韵沉默了下来。
过了几分钟后,她才开口,“他在江城一中,小时候跟他爷爷在一块,他爷爷……”
她顿了顿,“总之,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他不跟我们说。后来我去调查了,他在学校的确发生了些不好的事,之后我就带他转学了。”
宋时眠吐了口气,眼睫缓缓垂下,声音很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是不是改过名字?”
第56章
宋时眠忘记自己是怎么送走江清韵的了。
他就这么靠在门边,四肢僵硬,头脑空白,可偏生脸上还带着笑,一切都伪装得再正常不过。
“我就不送你下去了,路上小心。”
江清韵张嘴,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可她的声音从宋时眠的耳朵里穿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电梯关门的声音响起,宋时眠的手扣在门框上许久都没动静。
五分钟后,电梯再次响起,隔壁邻居拎着菜出来,看见他站在门边,打了个招呼,“宋先生,你要出门吗?”
宋时眠松开手,牵了下嘴角,“不出去,就开门拿个东西。”
说完后,他也不等邻居回答,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挂在脸上虚假的笑终于落了下来,平日里柔和的脸在那一刻显出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冷。
或许过了几秒,或许是几分钟,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低低的,如果不是屋里过于安静,可能都听不到。
“蠢货。”-
厉潮的眼皮跳了几下。
他抬手,抵住眉心,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合上跟前的文件,终于分了个眼神给站在跟前战战兢兢的经理,“这就是你精雕细琢一个周给我的方案?”
经理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厉……厉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厉潮把文件往他跟前一丢,“你写方案的时候难道没找人计算过成本?还是说,你觉得公司是慈善家?”
经理捡起跟前的文件,“我这就下去改。”
“三天。要是还让我看见这种垃圾,你就自己滚。”
三十多岁的经理最后几乎是哭丧着脸出了办公室。
助理拿着资料,看着经理佝偻着的背影,对他表示同情。
他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男人正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阖着眼,听见助理进来的动静,连眼皮也懒得掀一下。
“什么事?”
助理道,“西郊那个项目,拆迁队已经去了,但出了点问题。”
厉潮这才睁开眼睛。
“一开始谈得好好的,结果施工队动手的时候,有的人不干了,说是家里的老人不愿意搬。我查了查,那些村民私底下开了个会,不太满意赔偿金额,想闹一闹。”
毕竟只要找几个老人往屋子跟前一坐,哭一哭、闹一闹,再随便找个媒体渲染一下,他们占理也能哭成不占理。
眼皮跳得厉害,厉潮的心情莫名地不太好,声音听起来直接冷了一个度,“地皮的拍卖金已经给了政府,搬迁和民意问题是政府的事,我们只负责拆迁和建造,让他们有问题跟政府说。”
助理的脸色有些难看,“话是这么说,可政府那边一开始说得好好的,结果遇见这种事,全都当缩头乌龟不出来,还说什么钱都定了,让我们不用管他们,直接推就是。”
“这要是直接推,把拦路的那几个老头老太弄出什么好歹,锅还得我们背。”
厉潮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那边谁管的这个事?”
助理默了瞬,“林家。”
怕厉潮想不起来,他还提醒了句,“就您之前让查的那个林家。”
这个节骨眼不出面,存的什么心很明显。
助理道,“拖的时间越久越影响工期,每天都在烧钱,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试着找你舅舅。”
厉潮抬起指尖敲了敲扶手,并不是很想找江瑾。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去找江瑾,还不知道被他笑成什么样。
“我爸怎么说?”
助理把头埋得更低了,“厉先生说,这是你捅的篓子,你自己解决。”
不然就区区一个林家旁枝的事,要是没厉劭的允许,怎么敢因为一个不起眼的人得罪厉潮?
厉潮没什么感情地牵了牵嘴角,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思忖了会,道,“你以我的名义,去沈家,说我想请沈别吃饭。”
助理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沈家小公子身体不好,不怎么出门的。”
厉潮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下班的点。他站起来,捞过身后的外套,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抽空回答助理的问题。
“你就报我的名字,他会出来的。”
说完后,一秒也不想在公司多待,转身出了办公室的门。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研究下晚上给宋时眠做什么吃的-
他回到家的时候宋时眠正把翻译好的小说发给那边的负责人。
青年听见开门的动静往门边歪了歪头,脸上表情平静,甚至还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
厉潮伸手按住狂跳的眼皮,觉得可能是自己昨天晚上没睡好。
他走过去,弯腰抱住宋时眠,把头埋在头肩上,看着他手机里和负责人的对话,对他,“工作完成了?”
宋时眠往后仰了仰脑袋,“暂时吧,等那边核对好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会打款过来,要是觉得我不错,以后说不定还会考虑我。”
男人轻笑了声,软和下来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那看来以后眠眠能养我了。”
宋时眠也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丝莫名的意味,“你不是说每个月三千多的工资吗,现在都七月初了,你们什么时候发工资啊?”
环住他肩膀的手僵了一瞬,“眠眠着急用钱?”
“还好。”宋时眠道,“那是你的工资,你不着急吗?”
“还、还行。”厉潮面不改色,“一般月中才发,到时候发了我给你?”
他之前就提过上交工资,不过被宋时眠拒绝了。他觉得自己看不见,家里大部分事都是厉潮在办,没必要让他管着工资。
这次厉潮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刚说完,宋时眠就笑眯眯地答应了。
“好啊。”
“不过……”他话音一转,“要是上交工资了,你会趁我看不见,偷偷藏私房钱吗?”
这个问题倒是厉潮没想过的。
毕竟他卡里头这些年攒下来的钱,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普普通通超市职员能存得下来的数额。
见他不说话,宋时眠拍了环在肩上的手一下,“怎么不说话?”
厉潮卡住了,在现在接受制裁和以后接受制裁,他果断的选择了以后。
“不会。”
宋时眠哼了一声,在心底骂他大骗子。
“别压我,重死了,快去做饭,明天我们去看房子。”
厉潮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你答应去看房子了?”
宋时眠道,“我什么时候没答应了?钥匙都送到我手里了,有什么不答应的必要?”
“对了,刚刚妈来看我,拎了桶鸡汤过来,你顺便把它热了。”
听见江清韵来了,厉潮原本打算去厨房的脚步一顿,“她来干什么?”
宋时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能干什么?看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她也无聊,就过来看看,顺便了解了解我们的生活环境。”
“她有说什么吗?”
宋时眠笑了声,“觉得我们家又小又窄算吗?听她那哀怨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住贫民窟呢。”
“A市这种地方,房价并不低,能让你妈觉得我们家小,你们家住的地方得有多大啊?”
说完后,他慢悠悠地补充,“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去过你家呢?”
仅一句话,就让站在他跟前的男人浑身紧绷。
他有些僵硬的解释,“我家在郊区,是自建房,我妈她并不懂这些。”
“是吗……”
宋时眠应了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吃完晚饭,两人下楼散步。
小区楼下不远处有一个小公园,这两天天气炎热,晚上在那边散步的人很多。
厉潮扶着宋时眠,缓慢地走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清凉的夜风拂过脸庞。
走着走着,宋时眠不太安分。他抬手,摸了摸厉潮的脸,“你说,我现在的高度到你的哪里?”
厉潮垂眼,伸手比了比,“肩膀上面一点。”
今天被忽然中伤多次,厉潮已经学会抢答了,“我穿了增高鞋垫。”
宋时眠意外地没说什么,只是问他,“那边是不是有人在买烧烤,我闻到了烧烤的味道。”
厉潮往马路对面看了眼,的确看见了买烧烤的摊子。
“想吃?”
宋时眠嘿嘿一笑,“就一点点想。”
一点点想也是想,厉潮将他安置在河边的长椅上坐着,自己穿过马路去给他买烧烤。
宋时眠身边坐着一个纳凉的大妈,闻言笑着打趣,“你弟弟吗?对你可真好。”
“不是弟弟。”宋时眠道,“那是我丈夫。”
随着同性婚姻法实施以来,大街上成对的同性情侣越来越多,大妈已经见怪不怪了。
“难怪对你怎么好,看来夫夫很恩爱嘛。”
被陌生人这么夸赞,宋时眠本想矜持一下,但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他朝大妈道,“我眼睛看不见,可以麻烦你帮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吗?”
青年手里拿着导盲杖,坐她旁边的时候大妈就知道他眼睛估计看不见,听他这么说,目光顿时朝马路对面的烧烤摊上看去。
男人身上只穿着简单的T恤运动裤,个子很高,肤色冷白,挤在人群堆里格外的显眼。
周身烟火气息缭绕,可他只是安静地垂着眼,那张脸透着格格不入的冷淡。
大妈是个粗人,也找不到形容词夸赞一个人,看了半天也只能道,“俊的勒,打一眼看去就俊,和你站在一块多般配。”
宋时眠笑了笑,“那你再帮我看看他多高。”
大妈瞅了瞅,“这俺也看不出来啊,不过一眼看去比其它人都高。”
宋时眠又问,“那他穿增高了吗?”
大妈道,“他都那么那么高了,还穿增高鞋干什么?”
“是啊……”宋时眠悄声道,“十厘米的增高鞋垫,宋时眠你是有多蠢,这都信。”
不到十分钟,厉潮就回来了。
他拿着烧烤站在宋时眠跟前,“眠眠,烧烤。”
宋时眠伸出手,男人立刻把手递了过去。
他扶着厉潮的手站起来,“回去吧,今天的运动量勉强达标了。”
其实出来才不过二十分钟。
等到他们走到小区门口,手里的烧烤也差不多被吃完了。
宋时眠摸了摸肚子,感觉以后晚上散步的频率可以增加一些-
今夜的宋时眠,比以往都要粘人。
他翻身,跨坐在厉潮的腰上,而对方则被他推到在床上,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
其实他什么都没干,只是用手托着男人的脸,认认真真地摸了个遍。
厉潮没动,随着他摸的时间越长,男人搭在床上的手臂上渐渐浮现出青筋。
“眠眠……”
宋时眠的指尖落在他的眉梢,然后是眼睛,仔细地描绘出狭长的轮廓。
“你这眼型,平时是不是很冷漠啊?”
“不冷漠。”厉潮伸手卡住他的腰,让让往下坐了坐,“热得快要化了。”
宋时眠感受到了,脸皮一红,人紧跟着往前挪,“你不能不要乱动?”
男人的手放在他的腰上就没离开,吐出来的呼吸带着热气,“好,我不动。”
他的声音又沙又哑,宋时眠听着,腰莫名的有点软。
可放在他脸上的手依旧没离开。
对厉潮来说,他缓慢移动的手更像是惩罚。
“摸好了吗?”
微凉的指尖最终落在他的鼻尖,沿着山根慢慢往下滑。
“厉潮,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
厉潮抓过他的手,在指尖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以后你会看见的,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就好。”
宋时眠被亲得蜷了蜷指尖,“你妈说你小时候很胖,那你是什么时候瘦下来的?”
“大……”厉潮顿了顿,把“大学”两个字咽了下去,“几年前。”
“减肥辛苦吗?”
“不辛苦。”
怎么会辛苦呢?他不用每天都吃药,看着日益增长的体重却毫无办法,他流出的每一滴汗水都将是他付出的见证。
只要多流一点,再多流一点,他就能变成一个全新的他,摒弃他的懦弱和自卑,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厉潮。”
宋时眠忽然道,“我们来做吧。”
说完不等他回应,他先弯下腰,朝厉潮亲了过去-
夜里起了风,卧室的窗户没关,夜风灌了进来。
宋时眠靠在厉潮的怀里,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他久违地做了梦。
梦里依旧是六月的盛夏,阳光透过香樟的枝丫闪烁,像细碎的金子。
他靠在树下,仰着头,任由风吹过发梢。
梦里的他眼睛依旧不好,看什么都是朦胧的一片光景。
就连旁边人,都影影绰绰。
“你说,要是我真的瞎了怎么办?”
“你不会瞎。”
很显然,这句干巴巴的安慰并不能安慰当时的他。
“我瞎了,估计到时候也读不了书,瞎子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那我估计要变成他们说的啃老族。”
旁边是无尽的沉默。
梦里的他习惯了这种沉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估计到时候我爸妈会觉得我烦。”
“哎!你说,我这样的,将来能找到对象吗?到时候是不是得去相亲?然后媒婆对我的介绍是这样的,人老实,话不多,就是眼神不太好哈哈哈哈……”
六月蝉鸣不歇,风声里夹杂着盛夏的温度。
十七岁的他在树下自怨自艾。
“可能到时候连相亲都没人要我。”
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世界顿时被金色覆盖。
于是有道声音透过金色直抵他的耳朵。
“没关系,我要。”
“如果你去相亲了,没人要你,我会来的。”
第57章
宋时眠醒的时候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翻身坐了起来。
昨夜敞开的窗户已经被关上,窗帘没拉,阳光便穿过玻璃落在他的眼皮上,暖融融的浅色光晕在眼底跳跃。
厉潮不知去向。
他拥着被子呆坐了一会,表情有些空,白皙的脸颊上还留着不小心压出来的痕迹,头发胡乱地翘着,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
厉潮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靠在门口,刚刚运动过的气息还没变匀称,呼吸有些重,清晰地传到了宋时眠耳朵里。
终于,在床上发呆的人反应了过来,往门口扭了扭头,“厉潮?”
“是我。”
厉潮靠近他。
他身上带着汗,还没来得及洗澡,只是很克制地用手背碰了碰宋时眠的脸,“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在发呆?”
宋时眠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做了个梦,还没缓过来。”
厉潮离得近了,身上带着咸湿的气味很明显。
“你干嘛去了?”
“跑了会步,做噩梦了?”
宋时眠依旧摇头,“不是,只是一些以前的事。”
他伸手抓住厉潮的手,忽然很想抱抱他。可他刚一靠近,男人就往后退。
“我身上全是汗,脏。”
宋时眠松开了手,表情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其它。
下一刻,温热的唇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肌肤相贴的触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内心的失落。
“我去洗澡,很快就好,买了你最喜欢的那家包子,放在外面桌子上了。”
直到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宋时眠才起床。
他洗漱完毕,坐在餐桌的椅子上,前面就是厉潮带来的早餐,诱人的香气透过一层塑料袋传到了他鼻子里。
可他并没有什么食欲。
或许是被梦境影响,宋时眠感觉心底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雨,心里头空落落的,总想抓住些什么来好让他安心。
五分钟后,厉潮从浴室出来,看见他捏着包子神思不属的样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你今天怎么了?”
宋时眠咬了口包子,垂下眼,“没怎么。”
他话音刚落,就被男人掐着腰提到了怀里。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将他完全包裹住,一时间,他感觉自己悬在半空的心忽然就找到了落脚点。
于是他便顺势窝了进去。
厉潮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梦到什么了?一起来就心神不宁?”
宋时眠听着他的心跳声,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承受着两个男人重量的椅子发出抗议的声音,但无人在意。
宋时眠半阖着眼,豆沙馅的包子在他嘴里品尝到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想问厉潮,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也想问他,他这几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可话到嘴边,那些带着情绪的质问拐了个弯,变成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说,要是当初相亲,我没看上你,你打算怎么办?”
厉潮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顺手拿起一个生煎递到宋时眠嘴边,回答得漫不经心,“不怎么办,没看上就是没看上,那只能说明我还不够优秀。”
宋时眠吃下生煎,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你还不够优秀啊?”
他的动作很轻,跟猫似的,指尖从下巴划过,若有若无地落在脖子上,令厉潮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不优秀,相反,我觉得我很糟糕,其实眠眠值得更好的。”
“是吗?”宋时眠笑了声,“既然你这么说,那怎么还来跟我相亲呢?”
“因为喜欢。”
“喜欢你,所以哪怕觉得自己很糟糕,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如果真的被你看上,那只能怪你眼光不好。”
这回宋时眠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没有质疑。”厉潮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趁你看不见,趁虚而入,所以……”他的手在宋时眠眼睛上轻轻点了下,“以后眼睛恢复了,可以多看看我吗?”
宋时眠收了手,没说话。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一口气在哽着,不上不下的。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卑微的话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厉潮。”他按住他的手,“眼睛看不见的是我,需要人照顾的也是我,是我在依赖你,你懂吗?”
“可……”
宋时眠打断他,“别可了。我瞎了,你病了,说不定我们真的是天生一对呢?再说了,你怎么老是觉得我以后看见了会抛弃你,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厉潮被他质问得愣了瞬,几秒后,才手足无措地解释,“不是,我只是觉得……”
宋时眠轻飘飘道,“觉得我恢复了,肯定会奔向更好的未来,而曾经的糟糠之妻就是累赘,累赘就应该被抛弃。”
这下,男人的全身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我没有这么想你。”
察觉到他硬邦邦的身体,宋时眠在心底冷哼了声,“那你说,你是怎么想我的?”
厉潮张了张嘴,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反正不是你说的这样。”
见老实人被逼成这个样子,宋时眠暂时放过了他。
他咬了口有些冷掉的包子,在心底想。
就装吧,他迟早得把他的尾巴给揪出来-
吃了早餐,两人出发去看房子。
江清韵说的房子是市中心的一套小公寓,两层,门口还有一个小花园。
装修的时候保护措施就已经做好了,尖锐的地方都被包了起来,家具能省就省,一眼看去格外的空旷,几乎没什么杂物。
说是来看房子,可宋时眠什么也看不见,光听着厉潮给他介绍。
而男人所谓的介绍就是带着他在屋子里转了圈,每到一处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NPC无情地播报。
“这是花园。”
“这是客厅。”
“这是厨房。”
“这是……”
托他的福,宋时眠到头来对新家一无所知。
不过一路走来,哪怕他看不见,也知道这栋房子并不小,而且坐落在市中心带小花园的两层公寓……
宋时眠哪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拆迁怎么可能会分到这么好的房子?
他也是真的傻,破绽这么多,愣是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厉潮在他旁边道,“本来卧室在二楼,但你看不见,就改在一楼了,大的那间离客厅和厨房都很近,门口两百米就有一家超市,比我们住的小区方便。”
怕宋时眠看了之后不搬过来,厉潮很努力的跟他介绍优点。
“而且这边房子要大一点,房间也多,到时候可以腾出一间做书房,这样你工作的时候就可以在书房。”
“门口就是花园,累了还可以去小花园晒晒太阳……”
他说得很认真,宋时眠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好是挺好的,就是感觉有点大,你们拆迁分的房子都这么大的吗?还是在市中心,这得多少钱?”
果然,他话音一落,刚刚还在他耳朵边介绍的男人顿时没了声音。
好一会,才响起厉潮磕磕绊绊的解释,“不、不是很大,主要是老家的房子大,所以分的房子也大。”
宋时眠忍着笑,“市中心的大房子?”
“……”
“不可以吗?”
厉潮看着他,眼神有些忐忑。
可就在他以为青年还要问什么的时候,他却拍了拍手,轻飘飘地揭过这个话题。
“可以,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目的达成得很容易,厉潮反而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可宋时眠的表情太过于正常,他只能把不安归结于自己的错觉。
“看你。”
宋时眠不是矫情的人,之前那个小区环境的确不太行,既然别人都把房子送到他跟前了,不要白不要。
“下个周吧,等你放假了,我们一块搬。”
厉潮勾着他的手,眼底沁出笑意。
“好。”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没有工作,没有奇奇怪怪的人格,厉潮只想和宋时眠腻歪。
可助理的一则消息让厉潮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此时的他们已经看完房子,正在外面吃饭。
宋时眠咽下嘴里的菜,感应到了厉潮的情绪,问他,“怎么了?”
男人的脸肉眼可见的写着不开心。
“公司出了点事,要出差。”
宋时眠没问他超市职员怎么还要出差,只是道,“什么时候去?”
“明天。”
“又不是现在去,干嘛耷拉着脸?”
厉潮收了手机,“去三天。”
宋时眠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三天啊……去哪里?”
“隔壁省。”
这也就意味着,他跟宋时眠要分开三天。
相比于他的不舍,宋时眠却很开心。这两天跟厉潮厮混在家,除了上床还是上床,出差多好,顺便养胃。
他的开心还没维持三秒,男人凉凉的目光便斜了过来,“我出差了眠眠好像很开心?”
“怎么会呢。”宋时眠无辜道,“我最难过了,没了你我出门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厉潮才不信他的话,他探过身子,咬了他的唇一口,“没良心。”
宋时眠,“……”-
虽然很不情愿,可第二天一到,走还是要走的。
助理早早地开了车在小区楼下等着。
厉潮拎着行李站在门口,伸手去勾宋时眠的脖子,“再亲一口。”
宋时眠不留情面的推开他,“你的手机响了快三分钟了。”
男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接了电话。
助理快哭了,“厉总,再不走,飞机就起飞了。”
“三分钟。”
他挂了电话,抬眼看着宋时眠,“这两天你有事就找我母亲,别自己点外卖了,我给你点,早餐也送来,你起早点出来拿,别老是不吃……”
宋时眠催他赶紧出门,“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赶紧走,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厉潮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送走某个粘人的丈夫后,宋时眠倒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昨晚厉潮要得有些狠,他感觉他自己腰不是腰,腿不是腿的,又酸又疼。
宋时眠拉起沙发上的小毯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补觉,开心的想:走了好啊,再这么搞下去,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耕坏的地了。
这种开心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晚上十点。
十点,宋时眠拿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表情有些严肃。
手机电量百分之八十,话费余额十二块六。
电话,没有。
短信,没有。
微信,没有。
将手机来来回回翻了两三遍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厉潮自从走了后,就一个消息都没给他发过。
出事了?
宋时眠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立即给厉潮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像是在等着他这个电话一样,只是声音听起来很冷。
“有事?”
宋时眠愣了愣,“你到了?”
“嗯。”
他挠了挠头,对厉潮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有些无措,“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没有。”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淡,“我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不用特地来讨好我。”
“啊!?”
“我知道,你嫌弃我工作丢人,人长得也不好看,我也知道你和我结婚是为了什么。没关系,我会对外扮演好我的角色,你不用为此惺惺作态。”
“啊……”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隐忍。
“你也不用故意打电话来试探我,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你有权利去追求你的幸福,哪怕那个人不是我。”
“呃……”
“但你要记住,如果你累了,想找个依靠,请记住,我永远是你最后的港湾。”
“嘶……”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最好别联系了。”
“喂……”
“……”
宋时眠举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第58章
沉思过后,宋时眠觉得不太妥,一个电话给江清韵打了过去。
“妈……”他言简意赅道,“厉潮的情况好像不太对。”
大晚上的,江清韵被他的电话吓了一跳,“团团他怎么了?”
宋时眠道,“我不太清楚,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他出差了,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有,助……呃同事跟在他身边。”
“那你有他同事的联系方式吗?”
三分钟后,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宋时眠的手机里。
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男生,语气比较拘谨,“宋先生,您、您好,我是厉、厉潮的同事,您找我?”
宋时眠没计较他语气里的恭敬,直截了当的问他,“厉潮现在跟你在一块吗?”
助理往酒店房间的门边看了眼,“没有,他现在在隔壁房间,您找他?”
“不。”宋时眠道,“我找你。”
他这副仿佛要抓奸的语气听得助理头皮发麻。
本来飞到隔壁省的飞机只坐两个小时,但航班延误,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和这边的负责人谈了半天,回到酒店的助理只觉得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可以睡觉了,结果大boss一个电话将他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他这才知道,他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为何天天开着大众上班,还住在那样一个小区里?合着人家不仅结婚了,还搞小说里瞒着对方真实身份这一套。
大晚上的,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忽如其来的消息,就被迫给被蒙在鼓里的少奶奶打电话。
“下了飞机我们就去见了客户,客户是男的,然后吃了晚饭就回酒店休息了,其它的什么也没干,也没有见别的人。”
很显然,电话里的少奶奶并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就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助理不知道什么事才算奇怪的事,毕竟他和厉潮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平日里除了工作,对方连眼神也懒得分一个给他。
“您是指?”
宋时眠道,“你把你们今天从见面开始的所有事,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在给宋时眠打电话之前,大boss对他的要求是:除了厉潮的身份问题,其它的少奶奶问什么答什么。
助理在心底欲哭无泪的想,签合同之前也没跟他说他的工作业务还要包含这种撒谎的事。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们一块去了机场,但是飞机延误了,厉、厉潮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靠在椅子上不小心睡着了……”
“睡着了?”宋时眠打断他。
助理不明所以,“啊对,睡着了。”
“你确定是真的睡着了?”
助理,“……”
他怎么确定?总不能掀开太子爷的眼皮看他到底睡没睡着吧?
“呃……反正当时他的确是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的样子。”
“那他醒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助理摸着脑袋回想,“没有吧,和平时差不多,不过可能他有点起床气,感觉醒来后比平时更不易近人。”
“我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
“然后我们就上了飞机,我跟他不在一个位置,飞机上的事就不清楚了。下了飞机后,和客户见面吃饭,期间一直都很正常,直到……”
说到这里,助理顿了顿,“直到回到酒店,他跟我要了备用机。”
“备用机?”电话那头,青年的声音带着疑惑,
那一瞬间,助理感觉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豪门辛密大瓜,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厉潮找他买备用机时让他不要告诉别人的凌厉眼神。
他想,他的助理生涯可能要终结于此了。
见他迟迟不说话,宋时眠不由地催促道,“他拿备用机去干什么?”
助理艰难道,“他没跟我说,只是拿走了,说是有业务。”
“是吗?”宋时眠笑了声,“他业务还挺多。”
助理跟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他备用机里面有卡吗?”
“有。”助理硬着头皮道,“需要我发给您吗?”-
宋时眠挂了电话,听着系统提示短信到了的声音。
他打开手机,短信里赫然就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他点开号码,意外的发现这个号码被他拉黑了。
拉黑原因:被他差点遗忘的骚扰短信。
一查历史记录,还不止一条。
得,真相大白。
宋时眠有些无语,又有点想看看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样,于是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号码放出来的瞬间,两条短信瞬间弹到了他手机里。
在手指点进去之前,宋时眠先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
然后眼睛一闭,指尖重重一敲,AI抑扬顿挫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我看见你了,今天的白衬衫很好看。】
【听说,你老公出差了?】
宋时眠的指尖来来回回滑了几下,发现就真的只有这两条短信。
平平无奇到在众多骚扰短信里仿佛一股清流。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的心情逐渐被两个字所替代。
就这?
他裤子都脱了,就给他听这?
不得不说,人的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宋时眠勉强把裤子穿上,清了清嗓子,找了点感觉,成功带入被骚扰的可怜人夫。
他拿起手机回短信。
【你是谁?】
那头回得很快。
【你不用在意我是谁,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宋时眠面无表情。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见面?】
【我认识你就够了。】
【今晚月色很好,夫人,晚安。】
宋时眠,“……”
他往窗边看了看,眼底黑漆漆的一片。
去死吧,臭男人!-
两天后,宋时眠终于发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厉潮已经两天没给他打过电话了,每次他打过去就是一副和之前一样冷淡的态度。
也就是说,主人格两天没出现了。
宋时眠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糟心,可厉潮人现在在外面,他想见也见不到,再糟心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偏偏这时候林季同打电话来约他出去吃饭。
他换了新工作,平时聊天也提起过几次请他吃饭,宋时眠不好拒绝,只能答应。
吃饭的地点离他住的地方有些远,但好在楼下的公交车可以直达。
宋时眠拒绝了林季同来接他的请求,打算自己坐公交过去。
那边的助理跟间谍似的,厉潮的一举一动实时汇报给他。
宋时眠带着耳机,拿着导盲杖下了楼,才想起来点开助理的消息。
【宋先生,项目提前谈好了,我和厉潮刚下飞机。】
看见这条消息,宋时眠眉头一皱,把聊天界面切到厉潮的消息上面。
【出了点事,不能按时回来,后天的飞机。】
叮咚!
助理的消息。
【我们上了车,往你们的小区这边过来了。】
宋时眠站在公交车站台前,对比着两条消息,陷入了沉思。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助理的消息又来了。
【我们到小区楼下了,您是不是在等公交车?】
宋时眠挑了挑眉,回了个是。
那边许久都没反应,周遭人来人往的,宋时眠感觉一道阴影落在自己旁边。
叮咚!
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宋时眠侧了侧身子,不动声色地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才点开助理的消息。
【厉潮过去找你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好好谈,我就先回去了。】
宋时眠指尖微顿,来来回回把那条消息听了几遍后才送开手,与此同时,他感觉身边的阴影靠得离他更近了。
空气里传来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
像雨后混杂着的青草香。
宋时眠往另外一边走了几步。
阴影又靠了过来,如影随形。
他在心底冷笑了声,面上却不显,歪头朝旁边道,“你好,请问15路来了吗?”
旁边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跟他说话,沉默了瞬,才哑着声音开口,“没。”
那声音低沉、粗粝,还带着一股让人有些不适的阴冷感。
宋时眠像是没感觉到一样,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到的时候可以跟我说一声吗?”
那头几秒后才传来一声不怎么明显的“嗯”。
15路来得很快。
他被一只大手搀扶着上了车,等到他坐下后,那只手立刻就离开了,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好心人。
这个时候的公交车上没多少人,宋时眠靠在窗边,明显感觉到周围有些空。
车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等到下一个站的时候,他感觉身侧一重,有人坐在了他身边。
那人不说话,肩膀和宋时眠的肩膀挨在一块,很安静。
于是宋时眠不得不把注意力往旁边分了分。
他的肩膀刚好到对方的胳膊。
嗯……比他高。
空气里传来布料的摩擦声,那人换了个姿势,布料硬挺,摩擦的声音有些大,看来穿的是西装。
对方似乎喷了香水,一种他说不上来的味道,还挺好闻,可惜时间久了,香水的味道渐渐消散,另一股温暖干燥的气息便变得更加深。
当然了,还有洗衣液遗留的香味。
某个不知名品牌,拼夕夕买的,一大瓶三十块钱不到,薰衣草香味,和他今天刚洗了晾在阳台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旁边的人不说话,宋时眠也不说话。
公交车缓慢地往前挪。
过了五六个站后,车里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宽敞的空间逐渐变得狭窄。
周围人声嘈杂,宋时眠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那只手沿着他的大腿缓慢往上,到最后几乎贴着腿根,狎昵地捏了捏。
宋时眠一下子就醒了。
第59章
察觉到他醒了,旁边的男人非但没收敛,反而更过分地直接把手贴了上去。
他轻笑了声,声音混合在嘈杂的人群里,很低沉,带着一丝诡异的阴冷。
“醒了?”
那手温度很高,宋时眠感觉自己腿根那块被捂得有些发麻。他看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一股隐秘的感觉在两人中间升起。
他伸出手,想把那只手拽开。
结果对方的手劲很大,非但没拽开,反而指缝被挤压着,不由分说地挤进另外一只手。
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台,周遭吵杂的人声更加鼎沸。
在来往的喧嚣中,宋时眠感觉一件外套盖在了两人的腿上。
于是藏在外套下面的那只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宋时眠轻轻倒吸了口凉气,按住那只作恶的手。
“你是谁,想干什么?”
他天生体寒,身上的体温要比旁人低得多,哪怕是夏天,指尖的温度依旧是微凉的。
和交叠在一块的滚烫手背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反而朝他靠得更近。
近到大腿挨着大腿,肩膀抵着肩膀,甚至连呼吸都几乎交错在一起。
宋时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亲密的距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往窗边靠了靠。
就在他扭开头的瞬间,温热的呼吸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带着滚烫的温度,激得宋时眠起了层鸡皮疙瘩。
对方像是在嗅他身上的味道,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笑,语气狎昵,“很香,穿这么好看上公交,是在勾引我吗?”
他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青年了。
不怎么见光的皮肤被捂得发白,白衣、黑裤,剪裁得体的衣服将他的腰肢衬得窄窄的一片,裤腿往上叠了叠,露出一截清瘦的脚踝,随着行走的动作,那截脚踝在黑裤下若隐若现,白得晃眼,像是在引诱他伸手去去抓住。
可怜的盲人并不知道从他上了公交后,从头到脚都被人打量了个遍,甚至还乖乖地跟想对他欲图不轨的人道谢。
乖得让人更想欺负了。
他靠近青年,看着对方耳朵爬上隐忍的潮红,指尖灵活地解开扣子,正欲钻进去,结果被他伸手按住了。
宋时眠扭头,脸上浮现薄红,耳根红得仿佛能滴血,“我劝你别太过分,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这样是什么样?”男人隔着布料,恶劣地刮了一下,“这样?”
果不其然,旁边青年脸上的红晕更盛了。
见他挣扎,男人很轻易地就按住了他,“如果你想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的话,你就挣扎吧。”
宋时眠顿时不敢动了,他忍无可忍地往旁边踹了一脚,“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被踹了一下,男人眯了下双眼,眼底的阴翳更盛,“我说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宋时眠哽了哽。
命脉被人捂住,哪怕上面盖着一件外套,可宋时眠还是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的羞耻感。
都这样命悬一线了,听见男人的话,他的大脑有那么一瞬的放空,然后缓缓飘过一句弹幕: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然后他就被捏了下。
宋时眠打了个哆嗦,变脸速度快得令他感到惊讶。
“是你!给我发短信的那个人!”
他觉得,演艺圈应该有他一席之地。
似乎被他即惊讶又惶恐的表情取悦到了,男人很轻地笑了声,“看来宋先生记性还不错。”
宋时眠嘴角抽了抽。
他的手指还欲更进一步,结果青年的双腿并得紧紧的,死死地卡住,一时间让他的手有些进退两难。
男人也不着急,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坐在他旁边,“这么敏感?是你丈夫平时满足不了你吗?”
又到了一个站,宋时眠听着公交车报站的声音,算着自己还有几个站下车。
越往前开,公交车里的人就越多,还好他们坐的位置比较靠后,要是遇见那么一两个需要让位置的爷爷奶奶,宋时眠完全不敢想象那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听着周围嘈杂得不行的声音,他在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
人多好啊,这样他们俩的小动作就隐藏在人群里,没人发现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从他们俩坐一起开始,周围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总往他们那边瞟。
公交车上人的确很多,也很挤,但架不住坐在后排的那两个男人实在是在太显眼了。
原本眼盲的俊秀青年就足够吸引人了,结果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那身剪裁得体的西服哪怕看不出牌子,可光看材质就知道不便宜,曲着一双大长腿,就这么坐在拥挤破旧的公交车里,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黑色的外套搭在两人的膝盖上,袖子往下垂,拖在地上,染了大块的灰尘。
可主人并不在意,歪着头,不知道跟身边的青年在说什么,姿态亲密,看起来像是相熟的模样。
所以也没人知道,在宽大的西服下面,掩藏着的是怎样一幅光景。
也没人知道,看似正经的男人,正在对无辜的眼盲人夫做着多恶劣的事。
“宋先生……”
他嗓音淡淡,像是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你有反应了。”
宋时眠,“……”
他又捏又摸的,他又不是圣人。
男人靠近他,唇瓣有意无意地从他的耳畔擦过,“果然很敏感,是喜欢刺激吗?”
宋时眠抬起脚,往他脚背重重地踩了一下,“把你的手拿出去。”
男人不但没拿,反而不轻不重地按了下,“据我所知,你丈夫已经出差三天了。不对,哪怕他不出差,也根本不会碰你。”
说着他笑了声,满腔的恶意从笑声里泄露出来,“对外恩爱的模范夫夫,回到家却过得宛如陌生人,嫁给他,你后悔吗?”
宋时眠想说他放屁,他跟他老公感情好得很。
可男人压根不想给他反驳的机会,带着薄茧的指腹猝不及防的蹭了过来,“宋先生还没尝过情爱的滋味吧?其实我不介意满足你的。”
公交车播报的声音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尊敬的乘客,康乐南站到了,请拿好的您的随身物品,从后门有序下车,下一站,世纪汇。”
世纪汇,宋时眠约好跟林季同吃饭的地方。
男人似乎知道他在哪里下车,有些不爽的“啧”了一声,把手抽了出来。
“真遗憾啊,这么快就要跟宋先生说再见了。”
一个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这几分钟对宋时眠来说差不多够用了。
他扯了把衣服,盖住身体的异样。
好在他今天穿的裤子够宽松,衣服也够长,不至于叫人发觉异常。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朝旁边的男人靠了过去。
他声音压得很低,尾调上扬,变乱的呼吸还没均称,洒在男人脖子上时,像一把刷子扫过。
要了命地勾人。
“你也说了,我跟我丈夫感情不好,深夜寂寞,总是忍不住多想。而你这样的,恰好又是我喜欢的……”
咔哒!
皮带解开的声音并不明显,却让男人浑身忽然变得紧绷。
青年的手指很灵活,哪怕看不见,他解扣子的动作依旧很灵敏。
微凉的指尖像一条灵巧的蛇,轻松的钻了进去。
冰凉和滚烫相贴,坐他旁边的男人眼眸骤然深了下来。
周遭的声音如潮水退去,黑色西装外套下的世界浑浊、迷乱,在正常世界下勾勒出另一个荒诞的空间。
比起青年,他其实是最经受不起撩拨的那个。
只不过简单的碰了碰,已经足够让他丢盔弃甲。
公交车缓缓停下。
“尊敬的乘客,世纪汇到了……”
宋时眠抽出手,施施然站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让路,我要出去。”
他含笑的双眼往下一扫,“天好像有点冷,这位先生记得把外套穿好。”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挤开他的腿,扶着杆出了位置,随机挑选一个好心的路人扶着他下了车。
直到公交车开走了,男人依旧没能下得了车。
宋时眠站在站台边吹了会冷风,等到身体的躁动压了下去,才好心情地拿出手机联系林季同。
想搞他?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林季同十分钟后才赶到站台边来接他。
这会天空起了风,乌云漫延,看着有要下雨的预兆。
宋时眠穿的是半袖,被冷风吹了会,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林季同伸出手搀扶着他的胳膊,“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好提前过来,免得你等。”
宋时眠那时候在公交车上忙着掏鸟,哪里还想得起来提前跟林季同说。
他咳了咳,道,“忘记了,再说了,也没等多久。”
他说话的时候,林季同便垂眸打量着他。
现在的宋时眠和当初他们见面的时候比感觉变了很多,人没了当初瘦,肤色红润,皮肤水灵灵的,一看就知道这段时间被养得很好。
可林季同并没有多开心。
他的眸色有些深,但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小眠结婚了就是不一样,约你都约不出来。”
这倒不是宋时眠故意不同意他。
林季同约他那段时间刚好是他发现厉潮身份的时候,每天和另外一个人格斗智斗勇的,哪里还有时间干别的?
他干笑一声,“那段时间太忙了,这不忙好我就来了。”
“是吗?”林季同语气淡淡,“我还以为小眠跟另一半过得太快活,忘记了我这个学长呢?”
“哪能呢?”宋时眠道,“我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吗?”
林季同笑了声,“依我看啊,你就是这样的。”
他这一打趣,两人有些紧绷的氛围顿时缓和了下来。
他们吃的是一家韩式烤肉,林季同已经提前预订好了位置,去了就能直接吃。
他拿着菜单坐在宋时眠对面,“小眠有什么想吃的吗?”
宋时眠伸出手,结果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子,还好杯子是空的。
他扶起杯子,不知道周围还放了什么,动作有些拘谨。
“我都行,不挑剔的,学长你看着点就好。”
林季同于是便看着点了。
对一个盲人来说,林季同的确很绅士,把所有活都揽了过去,几乎不需要宋时眠做什么,只要等着吃就好。
作为被照顾的那个,宋时眠却显得有些慌乱,在第三次伸出左手捞了个空后,林季同有些无奈地提醒他,“小眠,杯子在你的右手边。”
宋时眠有些尴尬地换了右手,在差点又碰倒杯子后,终于摸到了水杯。
他喝了口水,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新地方,有些不习惯。”
其实是他和厉潮吃饭,杯子永远放在他顺手的左边,和他在一起,他永远没遇到找不到水杯这种尴尬的问题。
林季同看着他的动作,善解人意的跳过了这个话题。他夹了一筷子肉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没事,下次找不到可以叫我,刚烤好的,尝尝。”
宋时眠便摸索着夹起来,尝了口。
肉刚一入嘴,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嚼了两下后忍不住抽出一张纸吐了出来。
察觉到林季同有些诧异的目光,宋时眠更尴尬了。
“抱歉啊学长,我不吃肥肉。”
林季同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是我的错,只是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还没发现你不吃肥肉呢。”
那是因为他都不点。
而且那时候他眼睛还看得见,没沦落到需要别人投喂的地步,不吃的都被他挑出去了,他又不好意思往外说,所以林季同自然不知道。
见他的表情隐隐地有些反胃,林季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随手拿了瓶汽水递给他,“喝点汽水压一压。”
宋时眠接过他递过来的汽水喝了口,然后表情又凝固了。
林季同察觉到了,朝他看去,“怎么了?”
宋时眠弯腰,把汽水吐在了垃圾桶里,连灌了两大杯白开水才压下去。
“抱歉啊,我喝不惯荔枝味的东西。”
林季同看着手里荔枝味的汽水,“……”
他的表情有些裂开,但最终还是收敛了下去,露出一贯温和的笑,“你应该提前跟我说的。”
宋时眠挠了挠脑袋,尴尬得无所适从。
和厉潮在一起以来,他再也没吃过他不喜欢的东西,入口都是他能吃的,时间久了,他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吃。
没想到,在一个区区的烤肉店,不到半个小时就让他踩雷了两次。
虽然刚刚掏了人家的鸟,但现在,有点想吐的宋时眠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想厉潮了。
第60章
这事也不能怪林季同,毕竟是他之前跟他说他什么都吃来着。
宋时眠抽了张纸擦嘴,有些愧疚,“抱歉啊,我一时间没想起来,给学长你添麻烦了。”
“没事。”林季同笑道,“主要是我请你吃东西,结果吃成这个样子,作为东道主,倒是我的失职了。”
他放了块纯瘦肉在宋时眠跟前的盘子里,“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没发现你有这么多不爱吃的,是学长的错,学长跟你道歉。要是还有什么不能吃的,都一并给我说了吧,省得发生刚刚那样的乌龙。”
宋时眠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
要说他不吃的,那可多了。
用他妈之前的话来说就是,钱也没几个,生了个娃矫情又难养。
但怕再发生刚刚的乌龙,宋时眠还是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都跟林季同讲了。
越讲林季同脸上的诧异就越发的明显,到最后甚至还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总结起来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吗?”
宋时眠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赧然的笑。
看着他的笑,林季同的心底像是被一把小刷子扫了一下似的,有点痒。
他心头一动,温柔道,“小眠这么难养,你丈夫能照顾得过来吗?”
宋时眠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说起自己和厉潮的事,闻言吃了块肉,掩饰般地低下头,“还好,可能他记性比较好吧。”
其实这种琐事,光是记性好不顶用,得有耐心,还得把人时刻放在心上。
他被厉潮照顾得习惯了,直到今天和林季同吃饭,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水杯都放在他顺手的地方,原来只要他不说,他不喜欢的菜根本就不会消失在餐桌上。
听他说完,林季同的眼神暗了瞬,“上次见他,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样的人平时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宋时眠总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他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笑着回答了林季同的问题,“没有,他只是对外话比较少,其实对我很好的。”
“可上次听你说,他只不过是个超市职员,工资不高,也没什么学历。你看你,名牌大学毕业,成绩一直是专业前几,如果不是眼睛问题,A市的各大公司岂不是任你挑选……”
宋时眠搁下筷子,“学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他脸色沉下来,林季同耸了耸肩,“小眠,你别生气,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他这样的人对你来说,终究不是良配。”
“学长。”宋时眠道,“你找到很好的工作,请我吃饭,我很开心。但是我很爱我的丈夫,和他关系也很好,学历和金钱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希望你下次不要这样说他。”
他这话说得有些重,林季同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为了一个男的,你就这么说我?”
宋时眠深吸一口气,“那不是一个男的,那是我丈夫。”
这回,林季同脸上的和善再也挂不住了,脸色有那么一瞬变得很阴沉,“所以在你心底,一个刚结婚几个月的男的比认识了几年的学长还要重要?”
宋时眠有些无奈,“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你们一个是我很好的朋友,一个是我爱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而且作为朋友,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林季同死死握着手里的筷子,看着宋时眠坚定的维护厉潮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
“小眠,你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
“学长。”宋时眠打断他,“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学长,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林季同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半响后,他狼狈地笑了声,“小眠,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啊……”
“怎么会呢。”宋时眠举起杯子,声音温和,“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你对我来说算得上半个亲人,在我心底,你的地位谁都撼动不了。”
林季同沉默了瞬,最终还是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下,“油嘴滑舌的,我啊……说不过你。”
这个话题就这样潦草的揭了过去。
吃到一半,林季同中途来了个电话,医院来了个病人,需要他出趟急诊。
宋时眠坐他对面,虽然没听到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但通过林季同的话猜出了个大概,“学长,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待会自己回去。”
医院那边催得急,但把宋时眠一个人丢在这里又不太好,林季同神色有些犹豫,“这……”
“没事。”宋时眠道,“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医院的事要紧,你赶紧去,毕竟人命关天。”
林季同没办法,只能抓起外套站了起来,“抱歉,本来还想跟你叙叙旧的,没想到出了事,改天我一定给你赔罪。”
……
等到林季同走了,宋时眠一个人对着满桌的狼藉也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他招了招手,“那个,服务员……”
服务员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礼貌的询问他,“先生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宋时眠摇了摇头,“买单吧。”
“啊……不用,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对此宋时眠也没说什么,他拿起身边的导盲杖站起来,“那可以麻烦你带我到门口吗?”
出了烤肉店,冷风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扑,期间还夹杂着几颗冰冷的雨滴。
天快下雨了。
周遭行人匆匆,宋时眠找到一块墙壁靠下,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可能是恰好遇到下班高峰期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快要下雨了,打车软件里排了很长的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他。
宋时眠拿着手机思忖。也不知道他现在打电话给他“联姻”的老实人丈夫,对方会不会来接他?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道惊雷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宋时眠往墙那边又靠了靠,可毕竟能躲的范围有限,再加上他看不见,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没一会他身上就湿了大半。
耳边匆匆的步伐渐渐停歇,没一会,他耳朵里只有哗啦啦的雨声,雨水冰冷又无情地往他身上拍。
宋时眠握紧手里的导盲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雨太大了,除了雨声,他什么都听不见,恍惚间,他甚至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孤零零地,等着倾盆的大雨将他淹没。
脚步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点急促的意味,却奇异地把宋时眠所有的听觉都剥夺了过去。
他的指尖搭在导盲杖上,随着脚步的落下轻轻地点了点。
一下接着一下。
在他手上动作停下的瞬间,一个人站在了他跟前。
在那一刻,所有风雨都被阻隔。
潮湿的水汽伴随着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涌进鼻腔和耳朵,指尖和心脏一同变得发麻。
空气变得安静起来,对方不说话,宋时眠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宋时眠才听见前面的人开口,声音压低,听起来有股阴翳的调调。
“一个人?”
宋时眠很突然地笑了起来,眉眼弯起,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显出一种异样的明艳。
“是啊,一个人,先生要帮帮我吗?”
对面沉默了瞬,雨伞往他身上倾斜,“那你要给我什么报酬?”
青年的手勾上了男人的脖颈,脸挨着他,整个人仿佛带着馥郁的香气,“你知道的,我一个盲人,看不见,也没带钱,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靠得近了,宋时眠好像听见了对方喉结滚动吞咽口水的动静。
但说话的声音听着依旧冷静无情,“我们素不相识,你知道的,我不干赔本的买卖。”
“可是……”宋时眠踮了踮脚,几乎是把自己送到对方怀里,“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在这大雨里吗?”
淋了那么一会雨,他身上单薄的白色T恤已经被打湿,就这么紧紧贴在身上,隐隐透露出肉色,若隐若现地展现在男人眼底。
撑着伞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背上鼓动的青筋暗示着主人的内心远没有那么平静。
不忍心。
怎么会忍心呢?
光看着他孤零零地站在雨里,他心都要碎了。
雨下得更大了,最终这场对峙败在了宋时眠一个小声的喷嚏里。
他几乎是被男人单手搂着抱起来塞进了车里,明明他几乎都湿透了,可伞还是无条件往他那边倾斜,短短一节路,男人的肩膀湿了大半。
车里开了暖气,在瓢泼的大雨里隔绝出一个温暖的世界。
宋时眠缩在副驾驶上,搓了搓手臂,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干燥的毛巾落在了他头顶。
他仰着头,乖乖地任由对方给擦头发,发冷的脸色渐渐回暖。
宋时眠一边享受着对方的服务,一边又忍不住嘴欠,“这位先生,我们素不相识的,你对我这么好真的合适吗?”
落在他头顶的手僵了瞬,然后是男人没什么感情的笑声,“没关系,我会自己收利息的。”
宋时眠直觉不太妙,往后缩了缩脖子,被对方的大手卡着捏了捏,“怕了?可现在已经晚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拉过安全带给他系上,启动了车子。
身上湿了,坐着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扯了扯衣服。
旁边的人看见了,没说话,默默加快了速度。
开了一会,宋时眠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好像没跟你说我家在哪里吧?”
他看不见的是,越往前走,周边的车子越来越少,高楼大厦渐渐消失,树木和丛林逐渐多了起来。
一时间,公路上只有这辆安静行驶的迈巴赫和漫无天际的雨幕。
男人抬起指尖敲了敲方向盘,黑色帽檐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宋先生,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迟了些?”
裤子也湿了,黏在宋时眠身上有些难受,他换了个姿势,语气夸张,“什么!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说完后抓住旁边的车门,扯了下裤子,“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很显然,他浮夸到极致的惊恐演技取悦了男人,“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不要上陌生人的车吗?”
“还是说,你这么容易就忘记刚刚在公交车里发生的一切?”
宋时眠想问他,被掏鸟的滋味爽吗?但鉴于自家老攻刚刚才冒着大雨来接他,他打算短暂地配合一下对方。
“原来是你!你要干什么?”
靠!不会是找个小黑屋把他关起来这样那样吧?
宋时眠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还有点刺激。
雨越来越大了,偶尔伴随着阵阵惊雷落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在雨夜里行走的车仿佛是大海上孤独航行的一艘扁舟。
到了最后,连路灯也变得稀疏,最终车子停进了一栋別苑。
别苑里很安静,里面连灯都没有亮,只有庭院里立着几盏光线昏暗的路灯,头顶树木高大,枝叶在黑夜里影影绰绰的一片。
雨声落在枝叶上,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这回,宋时眠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不安。
“这是哪里?”
男人熄了火,开门下车,然后上了后座。
宋时眠看不见,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只知道他身上的安全带被一只手解了下来,然后座椅往后倒,他被抱到了后座。
“等等……”他的手撑在男人肩膀上,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
男人的指尖在他胸前蹭了下,在滂沱的大雨里,后座的气温逐渐攀升。
“当然是,收取乘车的利息。”
他的眼神落在宋时眠半湿的衣服上。
庭院灯光昏暗,照在青年身上,朦朦胧胧的一片。
曲线很明显,腰肢也很柔软。
而这一切,是在无人的雨夜里,只有他能欣赏到的美景。
看够了,他才伸手把青年的T恤脱了下来,“衣服湿了,可别把宋先生淋感冒。”
他像拆礼物,一点点地剥开,然后拿起放在后座备用的衬衣,宛如包装礼物一样,又给他穿上。
衬衣对宋时眠来说很大,哪怕扣到最上面那颗扣子,可他依旧露了截精致的锁骨在外面。
随着他的呼吸,锁骨被凹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男人的眼神骤然加深,忽然扣住他的脑袋,把人往下带。
雨不停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与此同时还有万物被洗刷干净的清冷气息。
可狭窄的车里却被另一种味道所取代。
光影朦胧,黑色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在昏暗灯光下折射出让人心惊的白,入手如暖玉,指尖扣着,稍一不注意,就留下印记。
只有衬衣还穿在他身上,扣子解开几颗,领口往下滑,半截肩膀要露不露。
可衣摆又很长,长到几乎到了腿部,质感很好的垂着,掩盖一切。
只有偶尔的声音混合在雨声里,听不太真切。
宋时眠的背几乎快顶着车顶。
他弓下腰,张嘴咬住他的肩膀,汗水和泪水一并滚落。
“外、外面……”
男人的手一只在他腰上,一只放在后颈,安抚地捏了捏。
“没有人。”
戴在头上的鸭舌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黑夜里,他的那双眼睛暗沉沉的,翻滚着无边的暗色。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忽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短暂的光亮劈开世界,照亮了宋时眠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他的呼吸加深,仰着头,肤色白腻,身上蒙着一层轻薄的汗,手撑着男人的肩膀坐在他身上,身体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漂亮得不可思议。
七月的一场暴雨来得迅猛又漫长,而别苑里的迈巴赫摇摇晃晃直到深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促的雨声拍打在芭蕉叶上,淅淅沥沥地淋了一地后,这场暴雨终于迎来了尾声。
在宋时眠合上眼皮之际,他感觉有人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是车次的乘车费用,多谢款待。”
梦里,宋时眠狠狠地竖了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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