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莓一点点靠近着洛斯里亚。
天空中,那轮耀眼的月亮比平常看起来更大，让人感觉它仿佛正在靠近。
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岚莓吞了吞唾沫，终于在洛斯里亚面前站定。
洛斯里亚仍然维持着那种充满神性的微笑,低头看着岚莓，缓慢地朝她伸出手。
岚莓没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不是。”他忽然说。
岚莓：？
洛斯里亚笑容越发明显，手指已经从岚莓肩膀上方探了过去,指腹轻轻按在岚莓的后颈。
就在岚莓开始感觉汗毛竖立的时候，洛斯里亚温声说道：“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洛斯里亚。”
“我是光明神。”他说。
岚莓顿时瞪圆了眼睛,心中好一阵警铃大作,差点从背包里拔出小芙子朝面前捅过去——
然而下一秒,洛斯里亚的指腹在她后颈蹭了蹭,往下一滑,手指揪住了她的领子。
随后非常熟练地,将她拎了起来。
岚莓：……？
洛斯里亚在她的头顶发出轻笑，原本嗓音里的那种非人感都消失,带了点淡淡的嘲讽：“这你也信。”
岚莓：…………
她挣扎着想要从洛斯里亚手里下来，被对方提得更高,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
洛斯里亚没有往圣殿的方向走，反而朝着黑暗笼罩的街区行去。
不多时,他将放弃挣扎的岚莓放在地上。
“好了。”黑暗中,洛斯里亚的右半边脸颊仍在隐隐散发出金光，“别生气。下次不逗你了？”
明显是一句疑问,而不是承诺,语气漫不经心的，显得很不正经，让岚莓莫名觉察出一点熟悉。
她站稳脚步,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其实也没真的生气，后续放弃挣扎只是累了。
毕竟发现圣女殿下似乎没事，之前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放松。
她累得都有点儿犯困。
“洛斯里亚先生。”岚莓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斯里亚的脸基本都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轮廓，唯独那只金色的眼瞳隐隐发着光。
这让岚莓忍不住联想到一些夜里行动的小动物，两只眼睛灯泡似的发着光。比起吓人，更多的是可爱得有点儿好笑。
这金色眼瞳中的神性好像也消失了。在岚莓眼中，它就是一只为了夜视而闪闪发光的猫眼，还是可爱圆瞳版的，不像竖瞳那么凶。
洛斯里亚平静说道：“没什么，神力使用过度。”
岚莓还想再问几l句，洛斯里亚却已经径直走到街道边的一座房屋前，轻轻推开了面前铁栅栏似的门。
这是一座带花园小院的洋房，足有三层楼，院子里淡蓝色的花朵绽放，形似月季，花瓣又像康乃馨，是岚莓没见过的品种。
是个很有格调，乃至有些浪漫的小院。
岚莓正这么想着，就看见洛斯里亚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微动，眨眼之间，一把沾染着铜绿色的钥匙落入他戴着白手套的掌心。
洛斯里亚握住钥匙，上前开门。
岚莓：？？
这是一座位于黑暗庇佑区域内的洋房，花园打点得干净整洁，屋子里也一尘不染，就仿佛平常有人居住一般。
洛斯里亚手指一动，钥匙又消失。
“今晚就住在这里。”他简单说道。
岚莓惊讶地看着他：“不用回圣殿了吗？”
洛斯里亚脱下外袍，眸光轻垂。
一道纯净的白色火焰腾起，瞬间将他手中的外袍吞没。
岚莓注意到，他似乎会在不同场合穿不同的外袍。
有一件自带温暖干燥特性的送给了她，而今天这件正在燃烧着的，她之前就从未见过。
洛斯里亚并未露出疲惫的深色，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微笑，声音低缓，不再是属于圣女的柔和声线：“回去之前，先把东西放在这里。”
岚莓：“什么东西？”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洛斯里亚网房间里走了几l步，把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外袍悬于客厅宽大的厚地毯上，轻轻抖甩。
随着他的动作，一团团纯净的白色火球被抖落出来，在地毯上七零八落甩得到处都是。
岚莓：……？
等等，这些东西好像是……随着白色火光逐渐黯淡，岚莓才看清地上那些火团的真实样貌。
有匕首，宝石，帽子、手套等物件，还有各式各样的首饰，项链、耳坠、戒指、手镯……简直就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岚莓不由地惊奇道：“这些都是咒物吗？”
“嗯。”洛斯里亚道，“咒物之中蕴含神力，也是所有涉及神明仪式的必需品。”
岚莓更加诧异：“咒物不是经过正神的力量控制，逐渐稳定下来的一种……诅咒吗？”
“诅咒和神力其实同源，或者说是类似的东西。”洛斯里亚简单地说，“区别只是它来自异端，还是正神。”
岚莓听完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邪神的神力就是诅咒？而正神的神力能够让邪神的神力稳定下来，成为能够供人使用的咒物？
这样想似乎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怪许多咒物虽然可以笼统地被划分到光明或是黑暗的权柄，却只是搭了个边，还附带有两位正神的权柄之中，并未涵盖的力量。
“那这些东西，不用上交给圣殿吗？”岚莓更加疑惑了。
圣女殿下对光明神，好像没那么虔诚的样子……？
他刚才甚至开玩笑自称自己是光明神。
岚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更是震惊。
她是现代人，也有自己的信仰，对光明神当然不够虔诚——都没能立刻意识到洛斯里亚说的话究竟有多“大不敬”。
洛斯里亚轻笑了声：“不用。之后你就知道了。”
岚莓：？
她眼睁睁看着洛斯里亚把所有收缴的咒物都抖落在地毯上，然后重新穿好外袍。
深色的地毯缓缓蠕动，逐渐变得粘稠湿软，像是正在融化的蜡烛。
洛斯里亚从地毯范围内走出来。
融化的地毯一点一点把所有咒物包裹进去，隐匿起来。
“走吧。”
……
街道外的月光逐渐黯淡，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圣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巨大的神像脚下，几l位年长的主教虔诚地跪着，口中不断诵念着祷告，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停下过一秒。而主教们的身后，圣光骑士和众多圣殿侍女，已经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维恩早就注意到离开的岚莓和黛米，担心得有点神游天外。
诵念的句子断了就跟不上节奏，被身边的哥哥赫伯格加重语气提醒了好几l次。
就在他鼓起勇气，打算起身去寻找她们的时候。
神像前的蜡烛忽然熄灭了。
主教们一阵哗然，有几l秒钟全部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
数秒后，约瑟夫主教率先开口说了句什么。
几l位主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很快冷静下来。
约瑟夫主教回头，面色沉凝地开口：“圣女殿下回来了。”
“她阻止了异端的降临！？”不知是谁惊呼道。
约瑟夫锐利的目光如同长钉一般，狠狠钉了过去，衰老的嗓音坚定地说：“这一切都是光明神的仁慈与恩赐！”
“伟大的光明神啊，请求仁慈的您，接受您卑微的信徒们最诚挚的感谢，感谢您又一次守护了我们！”
他的话语仿佛带有某种魔性，让人不由自主地仰望起神像，跟着无神地重复起来：“伟大的光明神，请求仁慈的您……”
岚莓站在门外，听着这样的话语此起彼伏，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明明孤身一人去面对异教徒，和即将降临的邪神的，是她身边的圣女殿下。
所有人都在虔诚地感谢着光明神。
洛斯里亚凝望了她一会儿，脸上的轻笑淡去，拍了拍她的脑袋。
岚莓捂着头：？
洛斯里亚道：“去看看你的朋友，她应该没事了。”
岚莓顿时眼前一亮：“真的吗！？”
“嗯。”洛斯里亚又微笑起来，“看完你收拾一下东西，直接回黑影街道的房子。”
岚莓不假思索问道：“那洛斯里亚先生你呢？”
她的情绪从来都是写在脸上。这种毫不犹豫的关心和担忧，一下子就传递过来。
它们也是洛斯里亚很少会接触到的情绪。
他脸上皮肤裂开一般的金色纹路似乎正在愈合，充满神性的金色眼眸看着岚莓，微笑说道：“不用担心，你在那里等我就好。”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需要你在旁边看住我。”
岚莓重重点头。
她目送洛斯里亚进入神像大厅内，自己口中轻快念道：“小兔。”
黑色阴影瞬间将她吞没。
岚莓整个人如同流动的影子，迅速回到房间内。
黛米果然已经醒了。
她坐在床边，小口喝着岚莓喂她吃药后留在床边的水。
看见岚莓进来，她连忙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岚莓反问她：“你还记得多少？”
黛米：“我记得我们在神像大厅为圣女祷告，然后，然后我就晕倒了……”
“晕倒后我把你背了回来，给你做了简单的治疗。”岚莓快速接道，“现在外面已经没事了，圣女战胜异教徒，不需要再祷告，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黛米点了点头，又说：“这是你的房间吗？我感觉好多了，可以回自己房间去……”
她说着就要下床，岚莓上前拦住，轻声嘱咐道：“不用，我今晚不回来。”
黛米惊讶地看着她：“你今天又要出去吗？刚发生过那么危险的事情？”
岚莓：“……”
对噢。
她半夜偷跑这件事，好像是有点人尽皆知的。
毕竟之前还被通报批评过。
亏她刚才还在担心，自己要怎么解释。
因为是和圣女殿下一起，岚莓下意识就觉得背后肯定有天大的秘密，不能轻易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不用担心。”岚莓道，“我能保护自己。”
安抚好黛米后，她走到屋外，又用小兔包裹住自己，朝黑影街道快速流淌过去。
时间刚刚好过去十分钟。
岚莓看了一眼钟表，为自己的速度感到骄傲。
不过她没有钥匙，在门口花园外转了两圈，想想还是没有变成流淌的黑影钻进去。
也就是在这犹豫的片刻，天际掠过一团黑色的阴影。
现在还是深夜，有什么黑暗的造物经过这里都不奇怪。
岚莓站在墙边的阴影当中，加深了小兔的包裹隐藏。
黑影在她头顶飞来飞去，盘旋着就是不离开。
岚莓感觉有点奇怪，心念一动，夜视能力大大增强。
她透过夜视，看清了头顶盘旋的生物。
那是一只黑色的乌鸦。
……还很眼熟。
岚莓定睛看了两秒，解除伪装走出来。
头顶乌鸦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嘎嘎叫了几l声，径直飞到岚莓面前落下，同时还不忘扇动翅膀，夸张地大叫：“你真会躲啊！找死我啦！找死我啦！”
岚莓：“……”
这是那位timi组织的干部。
瑞因介绍来的。
岚莓从包里翻出一小把甜莓，试探着伸过去：“不好意思，我没发现是你……？”
乌鸦嘎嘎叫了两声，长长的鸟喙前伸，毫不犹豫将岚莓手中的红色莓果叼走了。
不得不说，它的动作虽然很狂躁，实际上却并没有弄伤她。
岚莓甚至没感觉到有鸟嘴经过自己的掌心。
“算你懂事。”乌鸦吃着莓果，嘎嘎笑道，“我们老大要见你。”
岚莓怔住：“你们老大？Timi……先生？”
不论多少次，在这个世界提到Timi这个词，就是会有点别扭呢……
岚莓这么想着，就听见那乌鸦继续嘎嘎说道：“是啊，伟大的Timi先生愿意见你一面，你还不快……”
它本来想说磕头谢恩。
忽然想到老大对面前这位的态度，乌鸦嘎嘎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半晌才继续说：“还不快准备准备。”
怎么说呢，她对于首领来说，好像还比较重要的？
是组织里地位比较高的客人……乌鸦用翅膀挠了挠下巴。
岚莓真诚问道：“需要准备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
乌鸦暗红色的眼睛盯着岚莓看了一会儿，干脆翅膀一挥，说道：“你自己想想！我还有事，先走了！”
岚莓：“……”
“明后两天的晚上，请你把时间空出来，在任意一个房间独处——哪怕是哪座圣殿里的房间都可以！难不倒我们老大！”
乌鸦啪嗒啪嗒翅膀，起飞时还不忘说一句，“果子好吃！下次还要！”
岚莓：“……？”
下次就没有了！！
这种放在包里很容易腐烂的耶，这次只是刚好有！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乌鸦已经飞走了。
岚莓：“……”
总觉得Timi这个组织，有点不靠谱。
看着不像是哪位师兄的手笔。
**
圣女殿下回来得也很快。
他看见岚莓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加深，轻轻问道：“怎么不进去？”
“我没有钥匙。”岚莓老老实实地说。
洛斯里亚愣了下，疑惑地问：“不是可以变成影子吗？”
岚莓：……
那不就成了擅闯民宅了吗！？
圣女殿下您可是官方大领导级别的耶，怎么这么不遵守法律法规！
……如果这个世界有相应的法律的话。
洛斯里亚没再多问，开了门进去。
岚莓连忙跟在他身后。
进了屋子，洛斯里亚没往地毯那边走，而是径直上楼，同时不忘回头看一眼岚莓道：“跟着我。”
岚莓：“好！”
她迈步紧跟着洛斯里亚上去，看他找了个房间，在床边站定。
“过来。”洛斯里亚一指床铺，“躺在这里。”
虽然有点奇怪，可是圣女殿下这么说应该有他的道理……
岚莓略有点忐忑，但还是乖乖照做。
洛斯里亚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岚莓，然后——他开始脱衣服。
岚莓：！！？
洛斯里亚轻松把外袍扯开，顺手就叠好，放在床脚有着红色软布的长条凳上。
脱去外袍之后，他又慢条斯理的解开了圣女袍。
岚莓这下是有点躺不住了，她飞快坐起来，疑惑地看着洛斯里亚：“圣女殿下……”
洛斯里亚已经把上半身的衣服完全脱掉了。
圣女袍在离开他的身体以后迅速缩小，有淡淡的白光亮起，很快变成一根银色的细链，缠绕在洛斯里亚的手腕上。
房间内，厚重的窗帘完全敞开，让窗外明亮皎洁的月光完全照射进来。洛斯里亚似乎心情不错地勾着嘴角，灿白的月光洒在他有着白皙薄肌的身躯之上，让他的身体看上去仿佛一座几l乎完美的雕塑。
岚莓无意识吞了吞唾沫，才问完整句话：“圣女殿下，您现在是要做什么？”
他微微偏头，看着坐在床上缩起腿的岚莓，神性的笑容里多了一分狡黠：“你猜？”
岚莓：“………………”
好熟悉的用词。
是谁。
上一个这么问她的到底是谁。
岚莓想不起来了。
她的脑袋里一团混乱，只能看着洛斯里亚银白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掠过点缀在通透白皙上的一处艳粉，最后划过纤细的腰线，落在手臂后方。
洛斯里亚上前半步，伸出线条好看的手臂，用微凉的掌心按住岚莓的肩膀。
他轻轻使力，就将岚莓按了回去。
岚莓心里似乎也没什么抵抗的念头，就这么顺势倒在床上，仰头看着只穿了长裤的洛斯里亚。
她又吞了吞唾沫。
洛斯里亚轻笑：“你要睡一会儿。”
岚莓迟钝地看向他的唇：“嗯……？”
“天亮以后，我会逐渐开始失控。”洛斯里亚说，“在正式到来之前，我希望你睡一会儿，到时候有精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岚莓几l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说话。
洛斯里亚眼眸里的金色已经完全黯淡，脸上的纹路更是只剩下很偶尔才忽闪一下的微弱流光。
他低头俯视着岚莓，丝丝缕缕的银色长发顺着肩头滑落。
岚莓很想握住其中一部分。
“……圣女殿下。”她盯着洛斯里亚的脸，坦诚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无法思考了。看见你的嘴巴在动，我只想亲吻您。”
洛斯里亚：“……”
他知道有可能会发生这种状况，但没想到岚莓会这么直接。
洛斯里亚敛去笑意，在床边坐下。
“我体内蕴含大量的神力残留。”他尽量平淡地说道，“神力本身，对人类就有无限的吸引力。”
他停顿，喉结上下滚动一阵，声音微哑地继续说：“你只是被力量引诱了。”
岚莓盯着他的喉结，脑袋里的混乱有片刻凝滞，又重新陷入混乱。
她觉得好像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自己的大脑。
“……可是。”岚莓迟钝地说，“可是，我好像不是想要神力……洛斯里亚先生，您可以不要动吗？我现在很想咬您的喉结。”
洛斯里亚沉默片刻，才说：“神力会放大你心中的欲望。”
岚莓晕晕乎乎的，又有了新的疑问：“可是我之前看到您也没有这么严重，神力残留还会越来越多的吗……？您不是已经停止使用神力了吗……”
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被本能驱使着朝洛斯里亚伸出手，就要触碰到他笔直的锁骨。
洛斯里亚并未躲避，只是略感无奈地说：“刚才我没脱衣服。”
岚莓：“……”
他俯身将手腕伸到岚莓脸侧，给她看自己手腕上的银色链条：“圣女袍也会对神力影响有一定的压制作用。”
岚莓听不清楚，只觉得他腕骨上绑着什么链条，看起来好色。
洛斯里亚确实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
但也确实，实在没有料到。
原来岚莓心底最大的欲望是这种东西，而且强烈得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他本以为岚莓心底的欲望就算被无限放大，也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那么信任她！
岚莓坐直身子，又靠近他一点，勾着那根银链拉近了距离，晕乎乎地把脸靠在洛斯里亚肩膀上。
洛斯里亚的身体一下子僵住。
他体温偏低，刚好用来降温。岚莓偏头把热热的脸贴在他手臂上，让发烫的脑袋略微冷却。
勉强恢复一点理智后，岚莓用微哑的嗓音问：“可是，洛斯里亚先生……为什么我的这些欲望，好像都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克制？”
她抬头，又盯着洛斯里亚的嘴唇，一点点靠近：“我好像快要忍不住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洛斯里亚低垂眼睫，看见她唇瓣微张，眼神迷茫，因为发烫而变得一片绯红的脸。
因为体内蕴含着无穷神力的人，也无法遏制地——
想要对她的欲望，给以回应。
第 32 章 纾解欲望
洛斯里亚低头看着岚莓,右侧脸颊上淡淡的金色纹路闪烁着，将神力的诱惑一层层释放出来。
岚莓微张嘴巴，神情虽然迷茫，目光却仍然清澈。
她很单纯地看着他,也很单纯而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欲望。
洛斯里亚深吸一口气,本想起身离开。
岚莓却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岚莓。”他压低嗓音,用沉稳的声线严肃念出她的名字，“你真的想要？”
岚莓用力点头,语速都比刚才快了不少：“洛斯里亚先生，我可以亲吻您吗？”
显得她好像十分理智，并没有被心底的欲望驱使一般。
洛斯里亚抬起手，掌心轻轻贴住岚莓的脸颊。
微凉的触感碰在发烫的侧脸,岚莓舒服得眯起眼睛,偏头往他的掌心靠。而洛斯里亚也并未抽走手掌，反而用拇指轻抚着她的脸颊。
他的手指皮肤触感也很好,不知道和常年戴着手套有没有关系。
指腹的触感也光滑柔嫩，带着微凉的温度,在她的脸上温柔而轻缓地摩挲着。
……像是某种引诱。
岚莓混乱的思绪里,模糊升腾起这种感觉。
她对圣女殿下是产生了特殊的欲望，但这种欲望在很多时候……是否来自对方的引诱？
岚莓潜意识里闪过这个念头,却没有思维能力进一步思考下去。
她歪头把脸完全贴在洛斯里亚的掌心，原本勾住他脖子的双手收回,两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岚莓把他的手当做降温贴,近乎大半张脸都要埋进去，还抓紧了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洛斯里亚正要附身的动作停下。
他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岚莓,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无法遏制地升腾起一丁点“可惜”……
果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银白色的长卷睫毛半遮盖住眼睫，那只湛蓝的眼眸深深凝望着身前的人，更多无奈的情绪翻滚而出。
怎么欲望被放大到这种程度，就只是用脸贴贴他的手掌？
她的欲望也那么单纯吗。
他看过岚莓进入圣殿时的记录，至少她的身份已经十八岁了。而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就算有地球人穿越到这个世界，获得的身份只会年龄更小，身体也只会比过往年轻。
他猜测是因为这个异世界的维度比地球低，运行方式和存在逻辑也更简单。这在地球人身上会表现为：天生就比原住民更强的神力契合，以及时间维度上的倒退……
总而言之，按照这个理论，只要岚莓真的是从地球，而不是什么更低维度却能和地球一样发展的世界穿越过来——
她都一定，已经是成年人了。
洛斯里亚垂眼看着岚莓放下他的手，又去捉另一只，贴她的左脸。
恍惚察觉到，自己似乎也被影响。
否则他为什么脑袋里绕来绕去，思考了那么一大堆东西，就是为了得出“她已经成年”这种结论？
他到底在想什么？
迟疑间，洛斯里亚看见岚莓勾着他手腕上的银链，将他的掌心又拉扯到脸颊旁边。
他坐在床边，俯身靠得更近，好让她更方便地给脸颊降温。
然而下一秒，洛斯里亚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岚莓用脸颊轻轻贴了下他的手掌，随即偏过头，将轻吻落在了他的掌心。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掌内一路蹿到头顶，让洛斯里亚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抽手。
但岚莓抓得很紧。
手腕被她紧紧握住，在掌心落下一个又一个绵密的吻。
洛斯里亚：——！
这是什么小姑娘！？
岚莓全靠本能驱使着，亲吻连绵不断，从最初试探的触碰，慢慢变成暧昧缠绵的深吻。
洛斯里亚指尖蜷缩。
他右脸上的金色纹路已经完全消失，金色的眼瞳也恢复如初，一双清澈如水的蓝色眼瞳紧盯着岚莓，声音微哑：“小蓝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小蓝莓，很亲昵的称呼。
脑海内的自动翻译识别出这不是什么谐音，毕竟岚莓和蓝莓在异世界文字里发音并不相同。
岚莓点了点头，又摇头。
洛斯里亚确认她意识模糊，正要抽手离开。
岚莓却已经把脸离开他的手掌，稍微拉开些距离。
柔软的小手和他掌心相贴，轻蹭着往上，手指伸进他的指缝之间。
岚莓和他十指紧扣，又一次握紧了他的手，转而拉到面前来，开始亲吻他的手背。
“你——”
洛斯里亚的声音短促响起，又仿佛被什么掐断。
手背没有手心那么敏感，酥麻得让人心底发痒的感觉稍弱一些，但也因此能够更加明显地感觉到，柔软的嘴唇是如何在他的皮肤上轻压、碾磨，微张开的唇瓣缓缓呼出热气。
洛斯里亚几乎说不出话来，呼吸逐渐加重。
岚莓低着头，微张的唇贴在他手背上，忽然抬起眼睫看他一眼。
她的目光比刚才更加纯净直接，所有的欲望清楚明了，都写在那双干净的眼睛里。
她想做些什么，想要获得些什么。
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
岚莓无辜地抬着眼，跟洛斯里亚湛蓝的眼眸对视着。
她探出舌尖，轻舔了一下洛斯里亚的手背。
洛斯里亚浑身一僵，差点用力将自己的手给拽回来。
而岚莓却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学会了什么新技能一般，再次低头亲吻时，唇齿微张，柔软湿热的舌尖在他手背上碾过，离开时伴随着轻微的吮吸感。
她好像学会了真正的亲吻，一下又一下在他的手背上实践着。
欲望愈演愈烈，却始终难以得到满足。
洛斯里亚眼睫下压，挡住眼底的光。在窗外微弱月光的照耀下，他起身将岚莓按回床上。
他的右手仍然和蓝莓的十指相扣，看起来柔弱的小手充满了力量，紧紧扣着，他试图挣脱开，却一点松动都没有。
洛斯里亚干脆扣住她的手举过头顶。
岚莓的手背一下子被按在枕头上。
她仰头看着洛斯里亚，头上的发绳早在之前就已经散开，一头柔软的碎发铺在洁白的枕头上。
洛斯里亚提前准备过这个房间，在知道自己失控越来越强，而岚莓在的时候他更容易抵抗这种失控的时候。
他早早准备好的床铺果然很衬她，柔嫩手臂被他按压住，陷进洁白柔软的枕头里。
岚莓眼神茫然却热切地看着他。
洛斯里亚按压住她的那只手，手背上还有晶莹的唾液。他喉结上下滚动，低头看着岚莓，确认一般再次问道：“你真的想要……？”
岚莓用力点头，只觉得他很啰嗦。
她真的很想亲一亲他，从现在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仍然维持着它毫无死角的完美，漂亮的下颌线和淡色的唇，滚动的喉结，每个部分都让她想要亲吻、甚至啃咬。
洛斯里亚的长发从身后垂落，跟着一同低垂的还有红宝石一般的耳坠。
他真的很漂亮，很漂亮。
漂亮得根本看不出是男性的一张脸，精致好看。
分明是被压制的无助姿态，岚莓却好像在无形之中又一次掌控了主动权，目光火热地落在他身上，仿佛随时都能开始……
品尝他。
洛斯里亚俯身再次靠近，两只膝盖都压在床上，高挑的身躯往下压，银白长发垂落，和她的头发在洁白的枕头上重叠交错在一起。
就在他靠到足够近的距离时，岚莓用没被压制的那只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
她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彼此间的距离就在瞬息间拉进。
呼吸如同发丝交错在一起，洛斯里亚微凉的嘴唇贴上她的。
岚莓终于亲吻到了自己想要的地方，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小猫般的呜咽，像是满足的喟叹。
洛斯里亚的嘴巴凉凉的，软软的，比他的手心和手背更加柔软，像果冻，只是有些干……
岚莓这么想着，就张开嘴巴舔舐了一下。
洛斯里亚浑身一震，手中不由地使力。
岚莓被他握紧的手腕有点疼痛。
这点疼痛并未让她皱眉，反倒似的她的思绪更加清晰。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和洛斯里亚先生接吻，于是按在他后脑的手力气更大，坚决不让他离开。
不管是本能，还是理智，在此刻都共同化为了同一个念头——既然已经亲到了，那肯定要多亲一会儿！
洛斯里亚的唇轻抿着，在岚莓用舌尖描绘他的唇线时，他身体僵硬得给不出任何反应。
而岚莓已经在他的手背上学会了如何亲吻。
她略微放松开距离，唇齿带来些许吮吸的感觉，在洛斯里亚轻颤时，又将舌尖在他的唇缝间来回摩挲。
很有耐心地、一点点打开了他抿着的唇。
——洛斯里亚先生根本不会接吻。
岚莓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别人，也被别人亲吻？
岚莓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也是刚刚悟到窍门。就仗着自己学习能力强，把学会的那点东西全在洛斯里亚的唇上做了试验。
洛斯里亚则是察觉到自己手中的力气逐渐失控，于是放开了岚莓的手腕。
几乎是在被放开的瞬间，岚莓就用两只手环抱住洛斯里亚的，再次印上亲吻。
洛斯里亚原本还撑着的身体不得不再次压低。
他被撬开的唇齿内也是微凉的温度，让岚莓更觉得自己是在品尝一个好吃的小果冻，更加深入地舔舐和轻吮。
洛斯里亚试图用舌尖推开，却被她含住。
这一回他学的很快，也含住她的，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舌尖。
岚莓略微吃痛，委屈地看着他。
她放缓手中的力道，让洛斯里亚起身。
“洛斯里亚先生。”岚莓轻快地说道，“您咬痛我了。”
洛斯里亚跪坐在床边，偏瘦的身材从下往上看过去显得更加勾人。腰肢纤细，往上是因为身体的紧绷而显露出的肌肉线条，再往上是略显宽阔的肩膀……
他垂眼看着岚莓，刚才还意乱情迷的目光，此刻显得有点绝情：“那你有没有清醒一点。”
这话说得有些不留情面。
岚莓更加委屈，心中本能反驳——是他在引诱自己。
而且不止一次。
没有神力的时候就那样靠近，那样暧昧，又在明知道神力会放大欲望的情况下，在她面前脱光了衣服。
是他刻意引诱的。
清醒却没有完全清醒的大脑，果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清醒了吗？”洛斯里亚再次用那种冷淡而不留情面的声音问道，“欲望得到纾解了吗？”
岚莓反应有些迟钝地回应：“……什么？”
“缓解欲望放大的方法，纾解欲望。”洛斯里亚直白说道，“我问，你的欲望，有没有纾解。”
他声音有些沙哑，如果岚莓此刻十分清醒，一定能看出，洛斯里亚也在努力地克制自己。
但她此刻并未察觉，而是认真思考后点了点头，说：“有点。”
想了想又补充：“还不够。”
洛斯里亚又俯下身，因为压抑而紧绷的身体靠近她，低缓嗓音落在她耳边，仿佛又一次刻意的引诱：“那就继续。”
吻再次深入。
洛斯里亚的学习能力不比她弱，很快从中悟到亲吻的诀窍，湿润的亲吻如同彼此慰藉对方的话语，一次次填满心底的空隙。
岚莓想要亲吻的欲望被填满，但又似乎有新的欲望正在诞生。
她无意识地抬起左腿，勾住洛斯里亚的腰。
洛斯里亚紧绷的身体做出反应，右手快速握住了她的……脚。
先前洛斯里亚让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岚莓就习惯性脱去了鞋袜。此时光裸的小脚就这么被他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竟然比她的脚还要凉，冰得她脚趾一缩。
洛斯里亚抬起身，握着她的脚举高了一点儿。
这动作让岚莓顿时有点慌了，她躺在床上，觉得毫无安全感地握紧了床单，茫然无助地看着他：“洛斯里亚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洛斯里亚被她嘤咛一般的声音喊得心头发紧，眸光更加深黯。他握着岚莓的脚，让手腕上的银链滑到她的脚腕上。
手链就这样变成了脚链。
岚莓：……！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圣女袍转化而成的手链上竟然还缀着细碎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又顺着挂在了她的脚腕上。
开始在她动作的时候，叮当作响。
岚莓的脸羞得通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这东西有点太、太……
太涩了。
挂在他的手腕上时很涩，挂在她脚上也很涩。
……不对，是更涩了。
她一动那铃铛就响个不停，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到羞愤，亮晶晶的眼睛就这么瞪了洛斯里亚一眼。
对方发出轻笑，似乎心情很好。
他勾住银链，就让她的脚腕无法放下或者收回。
岚莓挣扎间，铃铛就跟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戴在他手腕上时声音很小，到了她手上却开始叮当作响……
岚莓有点不高兴，声音闷闷的：“放开我。”
洛斯里亚却只是笑：“满足了？”
“没有。”岚莓脸涨得通红，还是倔强地说，“洛斯里亚先生，可能满足不了我。”
洛斯里亚：？
她抬脚轻轻踹了一下洛斯里亚心口处，声音有点急了：“请您放开我。”
洛斯里亚好笑地松开手中银链。
小蓝莓，真的很像猫。
顺毛就会呼噜呼噜，乖乖把脑袋往人手心里拱。一旦欺负急了就跳得远远的，坐在高处烦躁地甩尾巴。
让人忍不住想给她顺顺毛，又忍不住想欺负她。
洛斯里亚松开勾住她脚腕上银链的那只手，转而握住她的脚，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岚莓用力抽回自己的腿，更加羞愤地瞪他。
她坐起身，意识到自己的思绪确实逐渐回归，思考能力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同时用刚刚恢复的思考能力，又意识到——她刚刚对洛斯里亚先生产生了很强烈的亲吻欲望。
准确来说是亲吻，和啃咬。
而洛斯里亚先生劝她冷静，无果，只能献出身体来满足这份欲望。
她虽然说了没有满足，但确实……
岚莓坐直身子，目光在洛斯里亚唇上扫过。
看见了他下唇上的整齐牙印。
岚莓：“……”
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满足了。
洛斯里亚敏锐感觉到她的目光，又开始轻笑：“怎么喜欢咬人？不止嘴巴被你咬了，舌头差点咬破皮。”
他伸出艳红的舌尖给岚莓看，惊得岚莓又羞又恼地移开视线。
她清楚记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根本难以想象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她也记得自己得出的结论：这一切都是洛斯里亚先生引诱她的！
可现在恢复了思考能力，岚莓又很有道德感地认为——什么引诱不引诱，做出那些事情的是她自己，她怎么能怪别人。
她震惊又羞愤，不敢去看洛斯里亚的脸。
洛斯里亚语气轻佻，很故意地说：“好了，明明是你强行亲了我，怎么现在好像是被我强吻了一样？”
他俯身过来，捏捏岚莓的手掌，探头来看她的脸：“这么害羞啊？”
岚莓：“…………”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
于是用没被捏住的手，将洛斯里亚的脸推到视线之外。
她觉得洛斯里亚先生如果生活在现代地球，是个正在念书的学生的话，一定是那种欺负了同学，还要在人家趴在桌子上偷偷掉眼泪的时候，歪头去偷看，问一句“真哭啦？”的坏蛋。
洛斯里亚又被她的动作逗笑。
也许他刚才冷静下来，不跟着一起被欲望影响，就可以试着用现在这个办法。
让岚莓把亲吻的欲望变成想揍他的欲望。
嗯……
还好没那么冷静。
……
岚莓并不知道洛斯里亚心中的想法，她只觉得尴尬又羞愧，于是在洛斯里亚安慰了她两句，又开始提出正事的时候，岚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也就是说，天亮以后，您很可能会失控？”她认真重复道，“这一整天都很危险，需要我盯着您？”
“嗯。”
洛斯里亚看她严肃的表情，又有点想笑。但害怕某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因此生气，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
“我会尽可能做一些普通人日常会做的事情，维持人……人格的稳定。你不用特意做什么，跟着我就行。”
岚莓认真点头。
洛斯里亚继续说：“一整个白天都可能有危险，所以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天亮以后，我会来叫你。”
岚莓：“好！”
“我就在这里睡，你会介意吗？”洛斯里亚指了下房间里的沙发。
早在最开始以为对方是圣女的时候，岚莓就和她共处一室过夜，她甚至枕着对方的腿睡过一觉……因此自然没什么可介意的。
洛斯里亚冲她点点头，不知从哪儿扯出一大块毛毯，裹在自己身上，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下了。岚莓也困得厉害，盖着被子渐渐入睡。
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她被洛斯里亚叫醒。
岚莓完全没想到，他所说的“看着”竟然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趁着城市还被黑夜笼罩着，她跟洛斯里亚轮流洗了个澡，换上他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然后靠在小院里的摇椅上，等太阳升起。
这是黑暗的街道，信徒们早在快要日出时就纷纷休息。
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这座种满鲜花的小院，一点点被温暖的阳光笼罩。
洛斯里亚坐在摇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闭着眼睛休息。腿上还盖着毯子，上面放着本摊开的书。
岚莓就坐在他旁边，二人中间是一张红木圆桌，桌子上摆放着精致成套的茶具，当然还有圣女殿下最喜欢的花茶。
岚莓发出一句来自心底的疑惑：“洛斯里亚先生，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洛斯里亚闭着双眼，沉吟片刻，试探回答：“……做个人？”
岚莓：？？？
“失控的反面，就是秩序。”洛斯里亚仍然闭着双眼，在摇椅上悠闲地摇来摇去，“我们只要维持住平常的秩序，就能够对抗失控。”
岚莓：………
就这么简单吗……？
第 33 章 异端组织
接下来的一天,洛斯里亚用行动回答了岚莓的问题。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
他们在花园里晒太阳喝花茶，洛斯里亚看了会儿书，还给岚莓分享了一本。
岚莓看了两页,只觉得头晕。
上面的文字她完全没见过,但能勉强读懂,有点像在读英文原著的感觉,需要费劲理解。
洛斯里亚抬眼看过来，停顿两秒,又翻出一本新的递给岚莓。
岚莓：？
这次的书籍里竟然有了插图，是很可爱的手绘风格，内容也更加精彩吸引人。
岚莓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喝茶。
手边的花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她看完一篇小故事,将喝空的茶杯放在旁边桌子上,忽然听见哗啦倒水的声音。
岚莓这才意识到什么，转头去看。
洛斯里亚正在给她倒茶。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洛斯里亚脸带笑意地和她对视：“怎么？”
“洛斯里亚先生一直在给我倒茶吗？”岚莓略显惊奇的问道。
洛斯里亚点点头，好笑道：“换了一种花茶,你都没发现？”
岚莓：“……没有。”
老实巴交的。
洛斯里亚放下茶壶,十分散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岚莓：“……啊？”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确认目前还是在昨晚看到过的小花园里,没有又穿越到什么另一个世界。
洛斯里亚看她不回答,干脆自顾自说道：“香煎小羊排？我在后院种了迷迭香，今天派上用场了。”
岚莓：“不是，这……”
洛斯里亚缓慢起身,动作比他的态度还要散漫，懒洋洋的像是要回房间睡午觉。
但实际上他去了后院，从一块乱七八糟种了各种植物的田地里，摘下几根还带着新鲜露珠的迷迭香。
岚莓：“……”
她跟在洛斯里亚身后，眼睁睁看着对方整理好迷迭香，又回身进了房子里。
客厅有个盖着厚重华丽绒布的木箱。岚莓本以为它是个造型有点奇特的桌子，却看见洛斯里亚上前将绒布掀开，露出下面木箱的顶盖，又将顶盖从中间打开。
箱子里冒出一阵幽幽的寒气。
蓝莓：……？
她两三步走到近前，发现木箱里是一层金属质感的箱子，里面冻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最中间的地方被空出来，放着一颗冰蓝色的宝石。
“这个咒物能够制造一块零下十八度的结界，大小可控，可以用来保存食物，防止腐坏。”洛斯里亚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岚莓：……这不就是冰箱吗？
她欲言又止，几乎把疑问写在自己的眼睛里。
洛斯里亚先生也知道冰箱吗？他知道她是穿越来的，难道他也是穿越者？
洛斯里亚却没有多做解释，从“冰箱”里取出两块封好的冷冻羊排，拿出来放在台面上解冻。
岚莓：“洛斯里亚先生，您会做饭？”
“会一点。”洛斯里亚说，“羊排没问题吧，配菜吃什么？”
岚莓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洛斯里亚取出一个红布钱袋，放在桌子上：“过一会儿会有人来这个街区售卖新鲜蔬菜，到时候你看着买点。”
岚莓：“……不是要一直看着您吗？”
“就在附近，来回不超过十分钟。”洛斯里亚悠闲地洗着手，“我现在状态还不错，离开一会儿没什么问题。”
岚莓：“……”
她还以为有多严重，这样看好像又没那么夸张？
岚莓将信将疑的看着洛斯里亚，还试探着点了餐：“能不能喝奶油蘑菇浓汤？”
“那你买一些蘑菇。”洛斯里亚自然回答道。
岚莓：“……”这也可以吗。
下午出门前，她列了个清单给洛斯里亚看。对方思忖片刻，又在清单最下方加了一项玉米。
洛斯里亚看着岚莓把整理好的清单放进背包，偏头问道：“你拿得动吗？”
岚莓脚下的影子里钻出一个小兔脑袋。
“我能拿。”她动作一转，把小兔按回影子里，“有办法。”
洛斯里亚好笑地看着她欲盖弥彰般在自己影子上踩来踩去，没再深究遮盖问题，“那就好。”
之后的事情就更加日常而平静。
岚莓买了菜回来，看着洛斯里亚先生在厨房里边哼歌边做饭。咒物引燃的火苗稳定可控，锅子里的蘑菇汤咕嘟咕嘟炖着。
他心情很好地卷着袖子切下一块黄油，放进锅里煎熟羊排。
在这个世界很昂贵的调味料，洛斯里亚的厨房里比比皆是。
乍一看跟现代厨房几乎没有区别。
洛斯里亚先生的厨艺也很好，羊排煎得熟度正好，汁水丰盈，鲜嫩多汁到根本不像是冷冻肉，洛斯里亚解释说这是咒物的功劳。
那个维持“冰箱”运转的咒物，本身就自带保险功能。
看的岚莓十分心动，都想抠一块带回去给大哥——大哥肯定是很喜欢的。
等吃完午餐，岚莓帮忙收拾好残局，又看洛斯里亚握着精致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清水用神力净化，再切好两片柠檬丢进去。
……怎么这是在做柠檬蜂蜜水吗？
洛斯里亚把调好的饮料给她。
岚莓接过这杯水，看洛斯里亚又在摇椅上躺下，一时间还以为看见了什么年满八十岁的慈祥奶奶。
她忍不住再次出声，确认一般询问道：“洛斯里亚先生，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洛斯里亚轻松地点点头，靠着椅背：“工作太累，只想吃吃喝喝躺一会儿，有什么问题？”
岚莓：“没什么问题……”
可是为什么你的语气这么像一个打工三十年的社畜啊！
她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是打工社畜还是八十奶奶给人的感觉更年迈苍老。
但洛斯里亚现在的状态，绝对是更年迈的那一个。
“那您刚才用了净化术。”岚莓问道，“这不也是调动了神力吗，没有问题吗？”
他不是神力消耗过度才需要休息的吗？
洛斯里亚淡淡摇头，说道：“你从一座山上拿走一块拇指大的石头，会引起山崩吗？”
岚莓：“那应该不会……”
她顿了顿，又好奇问道：“但不是说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不无辜吗？”
洛斯里亚的摇椅一停，片刻后才继续悠闲摇晃起来：“谁说的，胡说八道。”岚莓：“……”
看来圣女殿下是真的精神很好。
晚餐他们吃了洛斯里亚先生煮的面，玉米是他借助某种咒物直接剥好的，一颗一颗的玉米粒用小甜水煮熟，脆甜爽口，特别好吃。
这一顿吃得她都有点儿想家了。
收拾完晚餐的碗碟，天边的落日也逐渐被地平线吞没，黑夜彻底来临。
洛斯里亚这次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临睡前对她轻轻挥手：“晚安，小蓝莓。”
虽然时间还早，刚日落不久，但岚莓还是连忙和他说了晚安。
然后飞身上楼，将房间门反锁。
想了想，岚莓去打开了窗户。
既然Timi派来的乌鸦说，他什么房间都能进，就算是圣殿也没问题——那现在这个房间，应该也可以？
岚莓坐在沙发上，拿着洛斯里亚给的绘本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岚莓抬高声音：“谁呀？”
“我。”是洛斯里亚先生的声音。
想到Timi先生说今明两晚都有可能出现，岚莓顿时一阵心惊，生怕对方和洛斯里亚撞上。
她快速小步跑到门前，打开一条门缝：“洛斯里亚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我准备休息了……”
洛斯里亚穿着纯白色的长睡裙，银色碎发耷在额前，肩头和领口处都有卷曲的荷叶边，袖口还有棉麻质地的蕾丝。
纯白睡裙上用金线和银线绣着花纹，并不夸张惹眼，但是足够精致贵气。
一看就是很符合圣女殿下身份的打扮。
哪怕没有留长发，只是短发，他也好看得像个被精心打扮过的bjd娃娃一样。
“没什么事。”洛斯里亚淡笑着开口，“你不是在等人吗。”
岚莓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后被吓得不轻，支支吾吾地说：“啊，啊？什么、什么等人……”
她真的不会撒谎啊。
面对这种情况，肯定马上就被戳穿。
岚莓脑袋里的cpu光速运转起来，转得都快烧了，好半天才小声说：“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洛斯里亚轻推了下房门：“我能进去么？”岚莓直白道：“……最好不要。”
洛斯里亚被噎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岚莓：“…………啊？”
“你不是要找Timi吗。”
洛斯里亚推门的力道增加，轻松就进了房门，头也不回地把手放在身后关门落锁。
岚莓：“……”
不是，等等。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光明圣殿里最重要的圣女殿下，剿灭了数不清异端组织的这位——和近年来最猖狂的异端组织首领，是同一个人！？
岚莓的CPU彻底停摆，愣愣地看着洛斯里亚走到房间里。
这本来就是他的房子，他轻车熟路，在沙发上坐下。
抬眼看看岚莓，很有屋主意识地道：“别客气，随便坐。”
岚莓：“…………”
她脑袋有点转不过弯，径直走到床边上坐下，看着不远处悠闲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很缓慢地“啊？”了一声。
洛斯里亚从面前茶几上拿起一颗形似青苹果的水果，放在唇边啃了一口，随意道：“小蓝莓，这件事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岚莓正要点头，就听洛斯里亚又问：“比圣女殿下是个男人还难接受？”
岚莓沉默。
这头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点了。
“所以……”她缓慢问道，“您也是穿越者，对吧？”
洛斯里亚含糊不清地说：“算是。”
岚莓继续问道：“那您为什么要成立异端组织？异教徒不全是坏人吗？”
“当然。”洛斯里亚啃着青苹果，清脆声响和清甜香气在屋子里蔓延开来，“不论哪种立场，人都有好有坏。”
“同一个家庭里出来的人好坏程度都能天差地别，更何况是组织？”洛斯里亚理所当然地说道。
岚莓一时无言。
“所以，你为什么想找一个异端组织的首领？”洛斯里亚反问。
岚莓老实说道：“因为您的名字。”
洛斯里亚：？
他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名字有什么不对，疑问清楚地写在眼睛里。岚莓老实巴交：“您不是叫Timi吗？感觉是个爱玩游戏的现代人……”
她觉得就算不是认识的师兄他们，地球人在异世界相遇，应该也能互相帮助，交换信息吧？毕竟是老乡。
而且爱玩游戏的人应该心思单纯？不会是坏人吧？
洛斯里亚说任何组织里的人都有好有坏。
她好像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总觉得自己熟悉的人应该就是好人。
洛斯里亚：“……”
在这个世界待了太久，他都快忘记Timi是什么意思了。
当时他年纪还小，一方面是为了稳固自己的认知，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某种恶趣味，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现在被岚莓当面念出来——
很好。
有种十年前的火星文网名被翻出来示众的社死感。
洛斯里亚面色如常地清了清嗓子，表情比之前严肃很多，淡然说道：“我不爱玩游戏，这单词是我表弟整天挂在嘴上的。”
岚莓“啊”了一声，顿悟般说道：“您是和表弟在一起的时候穿越的吗？为了跟他接头才取遮盖名字？”
洛斯里亚神色如常，就是嗓音略有点发虚：“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们遇见了吗？”岚莓紧张问道，“这个世界还有更多的穿越者吗？”
洛斯里亚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岚莓期待的目光黯淡下来：“这样啊……”
“我说过，任何组织里都可能有好人和坏人，穿越者也一样。”洛斯里亚道，“我理解你想找到同伴的心情，但如果同为穿越者，对方有坏心思，你怎么防备？”
岚莓想说她又不是傻子，人坏不坏她还是能看出来——虽然基本是靠直觉和算卦。
可惜她一时缺少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只好沉默下来，小声说道：“我是想找我的师兄。”
洛斯里亚抬眉：“什么？”
“我应该是和师兄们一起穿越来的……”岚莓解释道，“我有四个师兄，穿越时大家都在道馆里，离得很近……”
而且她已经找到二哥在这里的证据了。
二哥让她去找酒馆，那很可能大哥也在这里。
看着岚莓充满希冀的表情，洛斯里亚迟疑片刻，叹了口气，还是说道：“虽然没见过，但我有这方面的线索。”
岚莓眼前一亮：“什么线索？”
“一个是蛮荒平原那边，近期新开了一家酒馆……”
岚莓：！！！！
她原本还发愁哪里能找到酒馆的信息，没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洛斯里亚竟然对此有所了解！！
“这我不能确定，奇怪的酒馆原住民也能弄出来，但另一件事我很确定。”洛斯里亚难得认真地说道，“在迷雾森林深处，有个异端组织，我曾经跟他们的首领接触交流过。”
洛斯里亚对这件事已经十分确定，于是更详细地说明起来。
他曾经作为圣女，去接近迷雾森林的城市里支援，将那边大批量的异端组织连根拔起。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远离圣殿的他打算建立属于自己的异端组织。
其中的原因他没有跟岚莓细说。
组织成立后，洛斯里亚在城市结界外围，更靠近迷雾森林的地方，抓到某个新兴组织里的成员。
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一连抓了好几个，成员都是黑暗造物。再后来，甚至还有光明的造物。
跟黑暗方向不同，光明的造物长相基本都是人形，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诡异生物，也很少有小动物之类的东西存在——
仅有的那几种，他都在迷雾森林里抓到了。
都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
这就很有意思了。
洛斯里亚判断这个组织是正向的，不会伤害人类，每次抓到都放掉。但从没抓到过人形的生物。
“我认为整个组织只有一个人类，就是组织的首领。”洛斯里亚平静说道，“并且这个组织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一个中文汉字——”
“卦象的卦。”
岚莓：！！！！
卦象的卦！！
这不十有八九就是她某位师兄吗！！
她甚至觉得这个消息比蛮荒平原的酒馆可能性更高！
“您没有和他们的首领接触过吗？”岚莓期待地问道。
洛斯里亚摇头，“当时工作结束了，我肯定回中心城休息，当然没多接触。”
他看着岚莓的表情，在她表现出失望前轻勾起嘴角，继续说道：“但这些年来，我的组织成员和他的组织成员一直有联系，偶尔会交换情报跟物资。”
岚莓眼中的希望重新亮起。
洛斯里亚：“你认为那位首领是你认识的人？想和他取得联系？”
岚莓重重点头，道：“很有可能是的。”
洛斯里亚垂下眼，将没啃完的青苹果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就需要离开圣殿了。”
岚莓：“……诶？”
“圣殿不会允许某个人长期失踪，又若无其事地回来。”洛斯里亚平静说道，“不论是迷雾森林，还是蛮荒平原，都是很危险的地区，我不认为你一个人能平安地随意进出。”
岚莓不假思索地问道：“那我们能去出差吗？大家一起去。”
洛斯里亚：……？
岚莓完全没有多想，天真地说：“您之前不是去出差过吗？能不能写个申请之类的，我们再去出差一次呢？那个地方这么远，几年都不去看看真的没问题吗？”
好半晌，洛斯里亚才缓慢开口：“……也不是不行。”
她是怎么毫无心机地想到这么有心机的办法！？
这跟公款吃喝公费旅游有什么区别？？
洛斯里亚神情复杂地看着岚莓，像是觉得自己打工摸鱼这么多年，没想到被一个初入职场的小孩找到了更牛的摸鱼方式。
不是，他每天要干的活那么多，确实也没时间折腾摸鱼的办法啊！
……这么想来，最近似乎刚好要闲下来了。
“等新的城墙和结界建好吧？”岚莓依旧很天真地提议道，“不能因为我自己的事情影响普通居民的生活。”
洛斯里亚：“……”
你还怪贴心的。
岚莓越想越开心，又很天真地问道：“要怎么建立异端组织呀？有了组织是不是做事情就很方便？”
洛斯里亚正想说“你可以加入我的”，就见岚莓站在他面前，略带兴奋地问：“我可以成立自己的组织吗？”
“……什么？”
“有个自己的组织，还叫‘卦’，听起来也太酷了吧！”岚莓感叹，“那我的组织要叫‘道’！”
她觉得这组织的首领估计是三哥。
岚莓从小就很能和三哥玩到一起去，对方虽然比她大几岁，也早早出去为赚钱养家，但和她特别兴趣相投。
不管是漫画小说，还是音乐电影，甚至学习时更擅长的科目，他们俩总是出奇的一致，喜好永远相同。
自己成立组织，还取这样的名字——如果是她的师兄之一，那就只能是三哥了！
洛斯里亚眉头微跳。
他抱胸靠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岚莓，略显轻佻地问：“你跟那个师兄关系很好？”
岚莓用力点头，又纠正道：“请不要这样说，我和所有师兄的关系都很好的。”
一碗水端平，是她在道馆的生存之道。
她只是不想任何一个师兄伤心！
洛斯里亚嘴角笑意更深，有所明悟似的点头道：“那你们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您也不是也有做这件事吗？”岚莓在他身边坐下，认真学习的姿态，“成立组织需要怎么做，您可以教教我吗？”
洛斯里亚：“……”
搞得好像要开公司来跟他吸取经验似的。
洛斯里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搓搓她的脑袋。
不知为何，这番交流让他心底的情绪更加鲜明，想法纷呈，思绪不断涌现。
他的状态，真的比原先预料的要好太多。
第 34 章 我杀了她
知道对方也是穿越者以后,岚莓跟洛斯里亚的对话就充斥着各种现代人的常用语法。
洛斯里亚的状态也越发稳定。
他本来打算在这里待三天，所有的准备都提前安排过，就连“冰箱”里准备的食物也是三天以上的份额。
谁知才到第二天，他就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水平。
感知到身体里的神力波动逐渐正常,各种失控的表现也完全消失。洛斯里亚一边喝着花茶,一边看了旁边啃大瓜的岚莓一眼。
洛斯里亚准备了各种水果,有个味道很像哈密瓜的,岚莓特别喜欢。
他很讲究地把水果都去皮切块，装在精致的玻璃果盘里,上面叉着两个银质水果叉。
水果叉的尾端还都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红色宝石。
岚莓叹为观止，感慨道：“洛斯里亚先生真是热爱生活呢。”
“还行。”洛斯里亚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岚莓：“……”
好不吉利。
她拍了拍手边的红木圆桌，在心里代替洛斯里亚呸呸两声。
洛斯里亚显然不在意这些虚的,他用余光看见岚莓的小动作,并未多言，只是悄悄勾了下嘴角。
“今天吃完午餐,我就带你去看地方。”洛斯里亚说，“你真的想好了要拉进组织的人？”
昨天洛斯里亚已经和岚莓讲过,成立组织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有个活动场地。
总不能拉着一群人去光明圣殿开会。
就算她有办法隐匿掉痕迹，她自己的真实身份随便暴露了也不好。
岚莓重重点头。
看她的表情,洛斯里亚总觉得她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异端组织”在这个世界是多么严重、多么大逆不道的存在。
说难听点，就算不是他这个圣殿执法人一般的存在,而是随便什么路人——遇到异端直接把人杀掉,都是有功无过的事情。
只要身份败露，任何人都能来杀死你。
这对于现代人来说是很难想象的。
洛斯里亚叹息一声，再次强调：“提醒你一下,不是什么人都是好人。”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无奈，什么时候需要用到“好人坏人”这种单纯的称呼？他是在给人讲睡前童话故事吗？
“我知道的，洛斯里亚……”岚莓看着他头疼的表情，换了称呼，“妈咪。”
洛斯里亚：？
反正早就被他知道了。
而且更丢脸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更何况对方是现代人，接受度肯定更高，她也更放得开了。
岚莓举着小银叉啃着瓜，安详地说：“不用担心我了，妈咪。”
洛斯里亚：“……”
很难不担心。
洛斯里亚在整个中心城有很多方便活动的地方，他打开地图给岚莓大致看了一眼，惊得岚莓又一次感叹：“妈咪，你好有钱，首都二十套房。”
洛斯里亚无奈圈了几个地方出来：“这里面选一个吧。”
岚莓举手：“我能都看看吗？”
“随便你。”洛斯里亚说，“天黑之前跟我回圣殿就行。”
岚莓点头：“好的妈咪。”
洛斯里亚：“……”
算了。
随她怎么喊吧。
懒得纠正了。
吃完午餐，两人散步一般悠闲地去附近街区看房。
中心城的黑暗信徒其实并不算多，他们本身就都很佛系，在各种危险的环境中都能安逸生存，又喜好安静，因此对于城市的需求度不高。
黑暗的地区就有很多无人居住的空房，不用太高的价格就能买入。
洛斯里亚的“房产”大多数就在这里。
此时正是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黑暗庇佑的区域里空无一人，岚莓和洛斯里亚漫步在空旷街道上，听他介绍这附近的房子。
“光明的信徒无法长时间在黑暗里活动，哪怕只是离开光明庇佑的区域，都会不舒服。”洛斯里亚解释道，“这条街道有光明信徒闯入的概率几乎为零。”
岚莓：“那岂不是很安全？听着就很适合异端组织……可是我们为什么会没感觉呢？”
洛斯里亚垂眼看着她，说出了一句很大逆不道的话：“因为我们不相信神。”
岚莓：“……”
她还是相信自家祖师爷的。
只能算是信仰不同。
“不信仰神，就不会被神庇佑。”洛斯里亚平淡说道，“离开庇佑的区域自然就没感觉。”
岚莓好奇地问：“被庇佑是什么感觉呢？”
洛斯里亚：“玩过网游吗？这就相当于游戏里的安全区。”
岚莓：“……”
“对我们来说，这个世界是没有安全区的。”洛斯里亚勾唇笑道，“所以我说很容易死。”
岚莓：“…………呸呸。”
她手边没有木头，于是伸进背包里对着拂尘杆拍了两下，震得睡午觉的小芙子茫然醒来，四处张望，还以为是地震。
整个下午岚莓都在和洛斯里亚看房。
黑暗庇佑的街道也不是完全没人，会有个别商贩捂得严严实实的出来卖东西。
毕竟有很多黑暗的信徒是不需要睡眠的。
到了天色暗一些的时候，最早出门的黑暗信徒已经开始活动，街道上甚至出现了几辆骷髅马车。
洛斯里亚带岚莓乘坐了一次。
已经变成白骨、浑身缠绕着蓝黑色烟雾的马匹，拉车的感觉和活着的马并无不同。
只是马车整个封闭，连个窗户都没有，像南瓜形状的棺材盒。
岚莓坐了几次，头晕得不行。
这还是第一次在异世界体会到晕车的感觉。
终于她在天黑前选中了一间小屋——正是她下午出门看到的第一间。
和洛斯里亚休息的那间屋子在同一条街，两百米以内，勉强还能算个同小区邻居。
户型也完全一样，只是小院里一片荒芜，没有种花。
“你最不喜欢什么花？”洛斯里亚问她，“种点放在院子里。”
岚莓：“？？？”
洛斯里亚：“隐藏身份。”
岚莓：“哦哦！”
不愧是老异端首领了，很懂嘛。
回圣殿的路上洛斯里亚带她绕路去了一趟附近的花店，让岚莓做好伪装，进去选购花种。
这家花店老板也雇佣了黑暗的信徒，会在晚上帮她把院子打理好。
明天给她一个焕然一新、开满鲜花的庭院。
岚莓羡慕地偷偷对洛斯里亚说道：“有魔法的世界真好啊……”
洛斯里亚看她一眼，没应声。
可惜这个世界并不好。
……
圣女殿下不在的两天，圣殿内的运转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一切照旧。
中心城的扩建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两天前的异端降临事件，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似乎只有洛斯里亚，和刚刚退烧的黛米，才知道事情有多危险恐怖。
就连岚莓自己对此都没什么概念。
她回到圣殿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找黛米，却被人告知——为了防止下一任的圣女候选人再受到伤害，黛米已经被保护起来了。
告诉她这件事的人是赫伯格。
岚莓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越发觉得他给人的感觉跟维恩截然不同。
她迟疑片刻，再问：“她被‘保护’在哪里？就算见一面也不行吗？”
“不行。”赫伯格说，“只有主教有权知晓。”
岚莓难以置信地问：“圣女殿下也不行？”
赫伯格不再回答，那张仍有些少年气的脸严肃坚毅，仿佛最忠诚的骑士。
岚莓失望离开，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回到床边坐下时，脑海里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岚莓莓，有什么在监视你。”
岚莓在心底回应：“……我也隐约有点感觉。”
她外表如常地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同时又问：“小芙子，你帮我屏蔽这种监视吗？”
岚莓身上可以沟通的存在有两个，其中小兔作为黑暗造物，已经和她建立契约，深度绑定，她意念一动就能够使用小兔的所有能力，因此知道这种窥视不是小兔能够隐匿掉的。
但小芙子是被咒物影响，拥有了活性的物品。
它和蓝莓没有契约，反而比小兔更像是独立的存在。
“好像不行。”背包里的拂尘须动了动，似乎在努力使劲，“不过还好，意识海里的沟通不会被窥探到，我们可以聊天呀～”
岚莓把手伸进背包，安抚地抹了抹小芙子的脑袋，“等我一下。”还有正事儿。
她抱着衣服去了洗澡间，往木桶里装了满满一桶热水，然后脱掉衣服将自己整个埋进去。
小芙子验证过，这种窥视只能看到“状态”，跟看小说差不多。
窥探她的人知道她在洗澡，也可以知道她的姿势和动作，却无法知道她具体的想法，更看不见具体的画面。
岚莓放心地埋进热水里。
几秒后。
她的脑海里响起有些虚弱，却仍然甜美的嗓音：“小甜莓……”
岚莓狠狠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还好当初黛米被水晶球选中的时候，她凑过去偷偷问了对方身上还存在的咒物，然后快速申请建立了联系——也就是，加上了好友。
现在可以在意识里跟对方打电话了。
“黛米。”她尽量轻快地在脑海里问，“你现在在哪里，没什么事吧？”
黛米“嗯”一声，似乎是犹豫了一阵子，才继续说：“我现在很安全，也很舒服。”
岚莓：“嗯嗯？”
“这里的条件特别好，比我家里还好……”黛米缓慢说道，“你大概也知道，我背后的家族还挺大的，家里也重视女孩子的培养，尽可能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我身上……”
她缓了缓，才继续说：“即使是这样，我在家享受到的待遇，也没有现在好。”
岚莓：“诶？”
好像和她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主教们对我都很温和，尽可能满足我想要的一切。这两天我都是睡到自然醒，然后吃一点想吃的东西。”她语气并不活跃地说，“我想锻炼身体，就有圣光骑士来陪我一起，还能指导我剑术——以前家里都不让我学习这些。”
“另外不管是学习绘画和音乐、欣赏歌剧，还是喝下午茶、吃大餐……”黛米轻声说，“只要我想，主教们都会为我准备好。”
她似乎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心里憋了太多的话，需要对人倾诉。
岚莓直觉真认为，于是没有出声，安静地听着。
黛米继续说：“家里人早就告诉过我，让我成为圣殿侍女，是我们全家的愿望。现在，我当上圣女候选人以后，他们更开心了……”
“父亲和母亲，带着哥哥和妹妹一起来看我。母亲的怀里还有刚出生的小妹。隔着圣殿的玻璃，母亲指着我对小妹说，看啊，姐姐是你的榜样，你以后一定要成为姐姐这样优秀的女孩子……”
“他们都说我很棒，做得很好。虽然我什么都没做。”
黛米似乎在微笑，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
她轻轻问岚莓：“小甜莓，我是不是真的很棒？”
“你当然很棒啦。”岚莓不假思索地回答。
黛米又问：“你会支持我吗？成为光明圣女。”
岚莓更快地回答：“你是我的好朋友，只要不伤害自己和别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黛米笑起来，声音越发空灵：“你说，我会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圣女吗？”
岚莓认真想了想，回答她：“不知道。”
黛米一愣：“什么？”
岚莓更认真地说：“我觉得现在这个圣女殿下就是最好的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超过洛斯里亚先……妈咪。”
黛米：？？？
岚莓说顺嘴了，差点儿把“先生”这个称呼跟着说出来。
为了掩盖自己的口误，她在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决定用更羞耻的称呼来替代。
黛米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完全没发现岚莓的口误，空灵纯净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什么妈咪？？”
“哦……就是我觉得圣女殿下很温柔呀，像妈咪一样。”岚莓把脸埋进水里，吐了一串泡泡，又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洗澡水，赶紧把嘴抬起来呸了两声。
黛米：？？？什么动静。
岚莓：“反正，他也听见了我的想法，默认允许我这么叫了。”
黛米：“……叫她妈咪？”
岚莓：“嘿嘿。”
黛米：“……”
“虽然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支持你的所有决定。”岚莓诚恳地说，“但我还是觉得我妈咪是最好的圣女。”
一方面是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撒谎，另一方面，岚莓也知道洛斯里亚对神力的契合度高、控制性强、还不容易失控。
从主观和客观的角度来说，都是他更合适。
黛米无语地说：“不是，你们关系推进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在谈啊？？”
声音里的空灵和虚弱都被无语取代了，挺起来气得不轻。
“也没有……”岚莓小心翼翼地开口，“只是，亲了一下？”
“啊？？？”黛米抬高声音，听上去是从什么地方站了起来，“啊？？？？”
岚莓挠挠头说：“当时我们只是被欲望操控了脑子，有点上头，也没有真的要亲……算是个意外吧。”
黛米：“啊？？？？？”
她不知道站在那里，来回踱步两圈，用力跺了跺脚，深呼吸。
连续三次深呼吸以后，还是气不过，再次用力跺脚。
岚莓听见她气喘吁吁的动静：“……怎么了？”
“小甜莓，你怎么是个恋爱脑！！！”黛米气得差点喊出来，“圣女殿下怎么是那种人，我要杀了她！！”
岚莓：“不是，什么，哪种人……”
黛米：“欺负我天真单纯的朋友，亲了人还不负责的大渣女！！！！！”
生机勃勃的语气，半点都看不出刚才虚弱的样子。
岚莓还以为她之前很累，现在听着她的声音莫名有点放心了，小声解释道：“也不是，是我主动亲……‘她’的。”
黛米沉默几秒，然后在岚莓的脑海里发出尖叫：“啊啊啊啊啊！小甜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我先主动”“她没错”“她是最好的”——
这都是什么陷入热恋的发言啊！
黛米抓狂道：“你等着，我这就出去把你扇醒！然后手撕那个渣女！！”
岚莓：“……”
不、不至于吧？
虽然她也觉得黛米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有点被环境和家庭裹挟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出来，恢复自由，再认真考虑以后的就业方向。
但是，但是——
黛米那边已经气鼓鼓地挂了电话。
岚莓从已经有点凉掉的泡澡水里爬出来，茫然地开始擦身体。
……算了。
感觉也是好事。
她印象中，黛米虽然有着小天使一般的外表，性格却是更加洒脱奔放的类型。刚才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当圣女的好处，岚莓总觉得没有一条是她愿意用自由来交换的。
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草原上奔跑的动物。
岚莓换好衣服，回到床上以后，又接到了圣女殿下的来电。
他也是来跟岚莓说黛米的事情的。
“圣殿最近小动作很多，你暂时见不到她。”洛斯里亚平静说道，“过段时间我帮你捞人。”
岚莓：“……”
暴露身份以后，圣女殿下讲话也奔放了很多呢。
她在心里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对对方的评价，滤镜破碎的感觉重新出现。
“也许，可能……”岚莓试探着说，“不需要了。”
洛斯里亚：“嗯？”
岚莓；“她好像想自己越狱。”
洛斯里亚：“……？”
“算了，等几天在看吧？反正您也没有办法现在就捞人。”岚莓顿了顿，又说，“最近，注意安全。”
洛斯里亚莫名：“？注意什么……你语气怎么怪怪的？”
岚莓：“……没什么。”
她有点担心黛米真的自己越狱出来砍洛斯里亚先生。
对自己的好朋友，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行吧。”洛斯里亚也没追问。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情报，洛斯里亚又跟岚莓讲了他们组织做过的一些事情。
岚莓哦哦应着。
正事说完，最后以一句岚莓的“好的，谢谢您”作为结尾。
两人脑海中一时都陷入了安静。
洛斯里亚犹豫了两秒，沉声开口：“你……”
啪嗒。
脑海中像是有根线崩断，刚才的安静变成无声。
是链接中断的感觉。
洛斯里亚：？
……
岚莓躺在床上，发现那种窥探的感觉消失了。
她安静等待了几分钟，那种感觉没再出现。
是睡觉了？
窥探她只有某一个人，没人换班吗？
岚莓放心了点，让小芙子继续看着，再被窥探就立刻唤醒她。
然后快速翻身下床，从包里找出几张空白的符纸，和一只干净的毛笔。
“大哥……酒馆……”
岚莓心中默念着，用毛笔沾了点没被神力净化过的普通泉水，在符纸上飞快画出一个个图案。
最后一张符纸卷着毛笔，塞进枕头底下。
“抱歉了祖师爷，可能这个地方不归你管。”她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没有为难您的意思，不行也没事。”
她在床边贴好一圈符纸，躺上床盖好了被子。
枕头下的符纸卷着大哥留给她的毛笔，隐隐发烫。
……
眼前是漫天的浓雾，遮天蔽日的纯白，仿佛牛奶一般浓郁。
伸手不见五指。
岚莓闭上眼，忽然感觉福至心灵，抬手做出拨开的动作。
浓郁雾气仿佛舞台的帷幕，被她朝着两边缓缓拉开，露出雾气后的景色。
岚莓惊讶极了。
她跟几个师兄本身都很有天分，能靠梦境预示一些事情，或者寻找某人某物，但这事情得靠缘分，而且需要了解很多信息，不能随意寻找。
即便如此也很难实现，十次能有一次真的梦到东西都算不错了。
没想到这回竟然一次成功。
而且……她在梦里，竟然还能使用操控梦境的能力。
这是作为黑暗造物的小兔带来的，黑暗的权柄。是瑞因做过的低配版本，她能够掌控自己梦中的一切，还能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境。
…………可是，这种能力在祖师爷托梦里也能用吗？
这什么中西合璧？
岚莓心中不敢怀疑，怕能力失效，努力维持坚定地看向被拨开的浓雾后方。
这是一家小酒馆。
很像冒险故事里那种会有冒险者接任务的混乱酒馆，昏黄的灯光，四处都是破败但干净的木质桌椅。
穿着蓝色道袍的青年站在柜台后方，认真仔细地擦着木质餐盘。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抬眼朝岚莓的方向看了过来。
第 35 章 建立梦境
隔着漫漫时空,岚莓似乎和柜台后的人对上了目光。
岚莓迟疑着开口：“大……”
她话未说完，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进来。
岚莓闪避不及，这才发现那人仿佛投影一般,直接从她身上穿了过去,进入酒馆。
柜台后的青年目光移开,看着走进酒馆的人影，语气严肃：“德蒙鲁先生,您不能再喝了。”
那道人影径直进入酒馆内,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张口就道：“夜安,叶岚伍先生。请给我上一坛好酒！”
完全无视了好心店主的劝说。
叶岚伍无奈,打开酒坛舀了一勺清澈透明的酒水，装在小碗里，送到了德蒙鲁面前：“今日只剩这么多了。”
德蒙鲁恼怒地站起身：“叶岚伍！你别瞧不起血族，我说我要一整坛酒！！你给我的这是什么！？”
叶岚伍叹息道：“昨日你喝到吐血,忘记了？”
德蒙鲁尖尖的精灵耳都红透了，强撑着辩解：“什么吐血,我那是晚餐吃太多了，你区区一个人类,懂什么。”
酒馆内响起一阵欢笑声。
岚莓眼前一晃,发现本以为空荡荡的酒馆内坐满了人。
大多数是黑暗的信徒，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都有，还有个别人类混在其中,面前放着很小一杯几l乎没动过的酒，然后狂吃桌子上的配菜。
风卷残云，仿佛饿了三天三夜。
在她看别处时，叶岚伍已经用很敷衍的话语安抚好那位血族先生,又回到柜台后面继续做菜。
他手起刀落，柜台后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嘟嘟声。
岚莓走到柜台后看了一眼，发现师兄在剁鸡。
鲜嫩的鸡腿被一刀刀剁成小块，装进木制餐盘里，鸡腿肉雪白多汁，淋上特制调味料汁，红亮的辣油，翠绿的葱花，看起来无比的鲜香可口。
岚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第一次这么想从自己梦里偷东西。
叶岚伍把做好的口水鸡送到餐桌边，原本还在嘟嘟囔囔的血族德蒙鲁终于安静下来，吞了吞唾沫，犹豫了很久才问：“……放大蒜了吗？”
叶岚伍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吃吧，没放。”
岚莓：“……”
大哥这熟悉的眼神。
当初她和四哥从山上抱了两只受伤的小狗回来，因为担心它们太小会被骨头卡坏喉咙，大哥每天就是用这样的眼神去给小狗剃鸡骨头的。
无奈怜惜又嫌弃的。
大哥这是在外面把血族当小狗养吗？
……不愧是大哥！
岚莓看着大哥送完餐，又继续回到柜台后面忙活，没再继续跟上去看。
越看越眼馋。
她趁着梦境还算稳定，转头想去酒馆外面看看。
或许可以大致确定一下这里的位置。
岚莓悄悄推至门口，回身推门，手臂却直接从门口穿了过去。
岚莓：“……”
对噢，这是梦境中的幻象，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应该是可以穿墙而过。
岚莓闭上双眼，猛地一头朝门里栽了进去。
她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了木门，来到酒馆之外。
一阵狂风吹过，岚莓勉强睁开一点眼睛，就看见漫天的风沙扑面而来，一下子迷了她的眼睛。
岚莓只能眯着眼睛，努力去看外面的景色。
远处的风景全部被浓郁的雾气笼罩，眼前只能模糊看见大片的黄土平原，一阵阵的风沙打着卷漫天飞舞，让人没办法睁开眼睛。
岚莓模糊意识到，这是梦境的力量尚且不够，让她无法再看清更多的细节。
也就是在这时，空气中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岚莓眼前的画面逐渐出现裂痕，很快变得四分五裂。
她仓促后退，回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柜台后面的大哥——以及大哥手中正在剁着的烤鸡。
居然还有烤鸡。
……
“圣殿里不能烧烤。”洛斯里亚面无表情地盖上花茶的盖子，“烤鸡炉也不能做。”
岚莓：“……好吧。”
好想吃烤鸡。
大哥做的那种，表皮烤得油亮酥脆，内里鸡肉鲜嫩多汁，酥香却不油腻的烤鸡。
洛斯里亚看着她挣扎的表情，忍住笑意问：“怎么，昨天梦到烤鸡了？”岚莓点头，趴在马车的窗口，掀开一道缝隙偷偷朝窗外看去。
来建设围墙的普通信徒又增多了一倍，围墙建设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变大的结界维护住的新区域内，虽然还没有围墙的防护，已经开始同步建设起了新的房屋。
在这里干活的大部分信徒都还没有固定住所，算是这座中心城的底层人士。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仿佛已经看见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这个世界有神力和魔法的加持，房屋建设比岚莓原本的世界还要更快，但辛苦程度却没有减少。
人们可以用魔法抬起大量砖块，或是用咒物制造相当于水泥的东西，但使用魔法和咒物的那些人，笑容灿烂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
她趴着看了一会儿，缩回马车内，轻声地说：“大家都好辛苦。”
“嗯。”洛斯里亚应道，“工作哪有不苦的。”
他拿起水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花茶，接着说道：“你躲在我这里偷懒半个小时了，还要躲多久？今天发的一个银币你别拿了。”
岚莓：“！！！”
她难以置信地瞪了洛斯里亚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和万恶的资本家一样”。
洛斯里亚抬眼看她：“待会我也要去工作。”
“您还是去消灭异端组织吗？”岚莓好奇地问道，“中心城这附近哪来的那么多异端组织？”
“没那么多异端，现在最大的异端就是……”洛斯里亚说着，目光看看岚莓，又低头看看自己。
岚莓：……就是我俩了呗？
她无言几l秒，继续问道：“那您是要去哪里？”
洛斯里亚：“回圣殿。”
岚莓疑惑道：“圣殿内还有什么工作？”
洛斯里亚手指抬起，马车门自动打开，很明显是送客的态度。
岚莓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刚一回到自己的小队，就听见希尔露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怎么样，问到了吗？”
岚莓点头回答道：“嗯，大概还要半个月的样子。”
一开始岚莓进入圣女殿下的马车，就是想问扩建工作需要多久。黛米不在，希尔露和安娜加入了她的队伍，现在队伍反而变成了五个人。
刚好轮是他们的休息时间，伙伴们又想知道扩建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忍不住让岚莓去问了圣女殿下。
“岚莓女士。”赫伯格的声音严肃得近乎强硬，“您跟尊敬的圣女殿下，关系很好？”
岚莓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只是说过几l次话……因为我差点被异教徒当成献祭仪式的祭品，那时候被污染了。圣女殿下救了我，特意为我做了好几l天的净化，因此稍微熟悉一些。”
赫伯格面无表情地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随即说道：“即便如此，我们对尊敬的圣女殿下也要保持敬畏之心，不能什么小事都去麻烦他。”
岚莓：“……好的。”
有点知道为什么没人和他组队了。
赫伯格没有表情的脸上，那双祖母绿的眼眸十分坚毅，但换个角度看又让人觉得很无神，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按照圣女的说法，他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是很危险的人。
岚莓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自己的背包鼓动了一下。
下一秒，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又出现了。
到底是谁？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偷窥她。
刚才在马车上摸鱼……不是，打探情报的时候，岚莓也跟圣女殿下提了一嘴这件事情。
洛斯里亚说他心里有几l个目标，还不确定，让岚莓维持现状不要打草惊蛇。
岚莓还以为对方今天不会来，没想到圣女殿下刚一离开，这种感觉又再次出现。
这说明对方很可能是忌惮圣女殿下的。
与此同时，对方也很可能，知道圣女殿下的行踪。
这一次窥探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晚上，岚莓入睡之前。
她没办法再做之前的布置，梦境的启示无法生效，就不能和昨夜一样，看见大哥现在的状态。
但岚莓睡前把背包挂在床边的阴影里，于是她仍然可以在睡梦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使用小兔的能力，借用黑暗权柄，开始创造一个全新的梦境。
她想用这个梦境来联系一些人。
岚莓漂浮在黑暗之中，有意识地捏造出一个方形的空房间，再给房间里放上几l个坐垫。
自己脚下的地板则是抬高一尺，制造出阶梯，再放上一看就更高级的坐垫。
整个房间的构造全部采用这个世界已有的东西，但摆放涉及都按照自己熟悉的风格来，力求一个还原道馆氛围。
她原本还打算在自己身后做个点香的台面，又觉得过于神棍，对祖师爷也不尊重，只好放弃。
等这些东西都构建完，岚莓才在自己身后的墙壁上用目光框选出一大块，然后写上一个充满正气的“道”字。
这下软装算是全部完成了。
可惜她对于黑暗领域的能力掌握还不算太强，整个梦境的加密程度不够高。
换句话说，像是瑞因那个水平的黑暗信徒，是可以随意入侵自己制造的这个梦境空间的。
岚莓对此有些没安全感。
她又呼唤小兔，给自己裹上一层阴影，让自己的外在表现更加接近黑暗的信徒，以此来模糊身份。
这也是洛斯里亚先生指导的。
岚莓在梦里忙活了大半宿，好不容易从梦境中出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还好在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也就是说她其实是在睡觉的。
顶多只是有点多梦，所以有点疲惫感。
岚莓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接下来三天，她都在这样的日常里度过。
白天跟着队伍巡逻，和希尔露、安娜、维恩聊天，再一起被赫伯格说教，所有人很宠他的没有反驳。
晚上忙着建设自己的梦境，偶尔睡前会和洛斯里亚或者黛米通话，但都是匆匆几l句就挂断。
到了第三天晚上，轮到她们小队值班。
岚莓跟着队伍在墙外巡逻时，第一次直面了这个世界的怪物——
那是一种暗绿色的老鼠，个头能到她膝盖附近，灰暗的皮肤和黑暗中的树林几l乎融为一体，只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偶尔闪烁。
细长的尾巴形似枯枝，如果不是点着圣殿的灯，或许会以为它只是掉在路边的一丛灌木。
灰扑扑的大耗子一照面就超他们猛扑过来，赫伯格当即举起盾牌格挡。大耗子撞在闪着银色微光的盾牌之上，发出“duang”的一声——
赫伯格当即大喊：“是灰歧鼠。掩护！”
安娜当即唱诵起舒缓的歌谣，维恩高举盾牌站在后方，警惕着赫伯格照顾不到的地方。
岚莓手中拿着灯盏，跟着念诵起古老的咒文。
灯盏顿时亮起更加耀眼的光辉，将附近的区域都照亮了，一时间仿若神光降临。
灰绿色的大耗子无处遁形，大家清楚看见它原本再次进攻的动作停了下来，唧唧叫着就要往神光外的范围奔跑。
似乎是因为安娜歌声的影响，大耗子的行动速度变慢了不少。
希尔露拔出腰侧的长剑，直接跳出高大盾牌防护的范围。
赫伯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洪亮坚实：“躲我身后！”
希尔露才不管他。
平常聊天时被他训斥根本无所谓，到了消灭怪物的时候，他休想来胡乱指挥！
她速度极快，噔噔两步就要追上那只灰耗子。
举着灯的岚莓看她就要跑出光照范围，连忙将灯盏举得更高，脚下也要往希尔露的方向跑去。
赫伯格横过盾牌拦住了她的去路。
岚莓无奈，只能把灯盏举得更高，口中诵念：“光明！！”
这是岚莓见证洛斯里亚使用的第一个咒语，记得很牢。
灯盏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一时间仿佛变成了一座迷你的灯塔，光辉朝着希尔露的方向射去——
在圣洁白光的照耀下，希尔露超前挥舞手中的长剑，口中同时诵念出古老单词：“斩！”
一道纯白剑光飞出，将灰绿色的大老鼠拦腰斩断。
它的上半截身体掉在地上，身体里漏出一大堆颜色无比鲜艳的内脏，红黄蓝绿相互交织。
下半身还在继续往前奔跑，在圣光的照耀中跑出去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也向前扑倒在地上，从内部流出亮黄色的液体。
……真恶心啊。
明明都是鲜艳的颜色，如同一张缤纷的儿童画，却让人觉得更恶心了。
岚莓单手捂着嘴巴，有点反胃。
希尔露却是毫不畏惧地靠近，用长剑尖端翻了一下灰歧鼠的尸体，回头用很自然的语气说道：“检查过了，没有异常，是最常见的那种灰歧鼠。”
岚莓嘴唇微动，下意识问道：“哪里常见……？”
“课本里。”希尔露理直气壮地回答。
岚莓：“……”
维恩紧张地看着周围的黑暗，生怕再有什么东西窜出来。安娜反倒是松了口气，掩唇轻笑起来。
他们小队不是唯一一个遇到城外怪物的。
以往出城的任务都是在咒物或是圣女殿下借用的神力保护之下，被神光笼罩的队伍十分安全，几l乎没有过这种正面对敌的情况出现。
而最近这个阶段，外出巡逻是二十四小时轮换，强力咒物都留在扩建地区保护附近工作的信徒，巡逻小队偶尔是会遇到一些怪物。
但大家都会按照课本中所讲的方式保护自己。
——两到三名圣光骑士背对背竖起盾牌，圣殿侍女围绕灯盏，强化神光。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队成功斩杀怪物。
赫伯格当即黑了脸，一边从领口拽出缀着心形红宝石的项链，一边走向灰歧鼠的尸体。
那具颜色艳丽的尸体仿佛正在蒸发，身上缓缓冒出了五彩斑斓的烟雾。
赫伯格低头让项链悬挂在尸体的上方，口中念出封印的咒文。
缤纷多彩的烟雾又慢慢回到尸体内，就连地上流淌的明黄色液体都开始倒流，回到断裂的下半身当中。
一道纯白的光华降下，像是盖子一般，分别盖住两个半身链接的地方。
五彩的颜色彻底消失。
赫伯格紧皱的眉头这才放松了一些，回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几l名队友，语气不耐：“以后不要做这些事情。”
希尔露：“什么？”
“面对怪物，只需驱逐，不能斩杀。”赫伯格沉稳说道，“否则会被诅咒，被污染，远离神的国度。”
希尔露不屑地嗤笑一声，回头问岚莓她们：“他是不是疯了？”
“……别这样。”维恩上前一步，很小声地说，“我哥只是比较较真，别生他的气。”
希尔露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他是个不可救药的老顽固，要是和他计较，心胸再宽大也要被气死了！”她一点都不害怕地抓起老鼠脚，晃晃悠悠地拎在手里，开心道：“既然封印好了就带回去吧，这可是我们的战利品！”
赫伯格：“…………”
岚莓：“……？”
这是可以的吗？
她看向身边的安娜。
安娜眯着眼睛，掩唇笑着说：“好。”
她也是唯一回应希尔露的人。
……
这次危险结束以后，岚莓整个小队都去神殿内部接受了净化仪式。
所有人都穿着当时的衣服，泡进净化用的冷泉之中。
岚莓也是这一次才发现，平常用的净光池和她一直用的那个不同，比那个更大、更加宽阔。
原来那个池子好像只是圣女一个人的专属净光池。
约瑟夫主教眉头紧皱，捂着鼻子对赫伯格说：“把东西送到封印室。”
灰歧鼠的尸体被赫伯格拎着，听从主教的吩咐送去圣殿内部的某个房间。送完尸体的他又马不停蹄回来，将自己泡进池水当中。
约瑟夫主教在旁边念了会儿净化咒，就不耐烦地甩手离开。
五个人泡在宽敞的池子里，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圣女殿下来了。
他似乎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岚莓看着他的表情，如此猜测。
洛斯里亚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眼睫微垂着，和平常的状态别无二致。但岚莓知道他如果不是没睡醒，应该会维持一些圣女殿下该有的体面。
比如嘴角会挂着点标志的微笑，脊背也会挺得更加笔直。
看见她们时甚至会弯腰蹲下，询问一些刚才的细节，再说出一些安抚的话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然后抬手让头顶膨胀收缩的净光加大功率。
同时很敷衍地诵念：“伟大的光明神，请除去脏污，为他们净化。净化，净化。”
岚莓：“……”
她用余光看见赫伯格严肃的表情都开始出现怀疑。
洛斯里亚就连声音都没维持住圣女的那种温柔声线，隐约能从懒散语调里听出一点青年的音色。
但他总共也没说几l个词，夜色昏沉，沙哑一点也没人在意。
咒语念完后，洛斯里亚转身离开，刚走了没几l步又突然回头，看向池水里的岚莓。
“你。”他抬手一指岚莓，“出来，你不用泡。”
岚莓：“啊？”
“你没有直接接触灰歧鼠吧？”洛斯里亚说道，“没有触碰对方的血液，也没有被它死后的彩雾碰到？”
岚莓用力点头：“嗯嗯，都没有。”
“那就行。你之前接受过长期净化，本身已有一层防护。”洛斯里亚再次转身，“走吧，跟我一起。”
岚莓“哦哦”两声，飞快地从池子里爬出来。
她跟朋友们道别，在两位好友羡慕的眼神中离开净光空间，跟着洛斯里亚走到长廊之上。
洛斯里亚打了个呵欠。
看起来困得不行。
“洛……圣女殿下。”岚莓试探着问，“您让我跟你一起，去哪里？”
突然把她叫出来，是有什么秘密行动吗？
岚莓目光期待的看着他。
洛斯里亚回头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跟我一起回去睡觉。”
岚莓：“……啊？”
第 36 章 出差神谕
睡觉？什么睡觉？
岚莓表情茫然地看着洛斯里亚,对方脚步一顿，刚刚才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一般，回头又说：“回你的房间继续睡觉……你不冷吗？”
岚莓浑身湿透,在夜风中坚定地摇头：“不冷。”
洛斯里亚叹息一声，正要脱下外袍,就见岚莓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一件折叠整齐的外袍,抖落抖落给自己套上。
然后露出了安详的表情。
身上的水珠都被快速烘干了，她眯着眼睛一脸满足，还不忘感慨：“您送我的这个很好用。”
洛斯里亚：“……收好点，别被主教看见。当心他们跟你抢。”
岚莓一听，顿时紧张地四下张望：“啊？主教还会抢这个的吗？”
“开玩笑的。”洛斯里亚已经再次迈步离开,“圣殿也看不上你这点东西。”
岚莓：“……噢。”
洛斯里亚因为犯困而显得很厌世的表情消失，嘴角勾起笑容，心情很好地回去睡觉了。
岚莓也顾不上跟他计较。
她感觉到现在没人监视自己，于是加快步伐回到自己卧室里,把之前祈求梦境预示的符纸又画了一遍。
可惜,这一次明明是和之前完全相同的步骤，却没能再在梦境中看见师兄。
她始终徘徊于朦胧的梦境当中,无法将眼前的浓雾拨开。
岚莓转了两圈都没有收获，只好用意识操控眼前的梦境破碎,让她回到自己创造的梦里。
她的梦境搭建已经基本完成,这几l天给它上了很多层锁。
说到这个，还得感谢现代社会的电影教育。
对于黑暗的权柄使用并不熟练的岚莓，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能给梦境空间设置多重防护措施，基本全靠她看过的盗梦空间。
她设置了多重梦境，每个梦境当中都有自己的锚点。
最后一重梦境中,就有个无限旋转、永不停息的陀螺，作为打开梦境的钥匙。
岚莓对自己的设计十分满意。
她本打算趁着中心城扩建的时候，按照洛斯里亚说过的方式，先拉几l个合适的目标进入梦境聊一聊，看对方是否愿意或者合适。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一早，圣殿的出差通知又下来了。
因为扩建任务，大部分能参与出差的圣职人员，都在扩建现场做着巡逻或是维护秩序的任务。
就连圣女殿下也在马车里，维持着四周神力的安全稳定。
一位圣光骑士举着棕色的卷轴，不顾盔甲碰撞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一路狂奔到圣女殿下的马车前。
他单膝重重跪在地上，举着手中的卷轴低头说道：“尊敬的圣女殿下，圣殿内传来了新的神谕，请您过目。”
马车内没有任何反应。
场面一时陷入安静。
岚莓小心翼翼凑到自己朋友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回事，负责聆听神谕的不是圣女殿下吗？为什么‘她’不在圣殿内的时候，还会传来神谕？”
希尔露摇摇头，也很茫然的样子：“不知道诶。”
“听说神眷者都有机会听见。”安娜声音更轻，“但我们这一任圣女殿下上任以后，好像还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
希尔露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瞪大了眼睛问道：“该不会是……？”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但没人说出口。
洛斯里亚的马车那边，沉寂了约有半分钟后，一只洁白无瑕的手从马车后面伸了出来。
棕褐色卷轴开始无风自动。
单膝跪地的圣光骑士轻轻松开手，卷轴便自行朝着洛斯里亚的手中飞去。
他在马车内看了一会儿，几l秒后出声道：“先回圣殿。”
“是。”
马车滚滚离去，留下在场的圣职人员莫名都有些不安，议论纷纷。
“该不会真的是她……？”希尔露瞪圆眼睛，看着另外两位朋友。
安娜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岚莓更是震惊不已，她试图在心里呼唤黛米，却并未收到任何回应。和之前几l天一样，黛米正在拒接她的电话。
而她自然也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
维恩好奇地看着她们，疑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圣殿里的神谕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你自己想想。”希尔露略显不耐烦地摆手，“除了圣女殿下，圣殿里还有谁是可能收到神谕的？”
维恩一愣，更疑惑了：“主教吗？可主教们都是男性……传说自古以来只有女性才能收到……啊！”
他顿悟一般，也跟着瞪圆了眼睛：“黛米！”
现在还在圣殿里、有能力也有权利聆听神谕的，好像就只有这位预备圣女了！
“难道真的要出现更替了？”希尔露有些期待，又忍不住担忧地说，“黛米马上就要成为新的圣女？”
“圣女殿下的工作明明完成得很好，光明的领域也越来越和谐安定……”安娜思索着，喃喃说道，“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
“好了，不要再议论。”赫伯格皱着眉头，严肃说道，“这不是我们能讨论的事情，神明自会有祂的安排。”
岚莓：“……”
她看着赫伯格明显没有焦距的目光，想到失控的事情，心里只觉得更加担忧。
万幸的是，到了晚上，洛斯里亚在睡前通话里给了她一个令人安心的回复。
“不是什么大事。”他说，“反而是你期待很久的事情。”
岚莓一时没明白过来，想了想才惊喜问道：“出差去吗？”
洛斯里亚那边“嗯”了一声，脑海内传来的声音温和清润，是很好听的青年嗓音，带着某种让人感觉很沉稳的力量：“别担心，虽然还不知道目的地，但是出差名额我能掌控。”
“你跟我一起去，如果坐标不对，中途离开也行。”他顿了顿，“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岚莓感动道：“不愧是您，真靠谱！”
洛斯里亚又“嗯”了声，这次的声音里明显带上笑意。
至于黛米那边的事情，岚莓虽然担心，但圣女殿下说暂时很安全。
她还没有开始使用神力，更不会因此失控。至于圣殿今天突然出现的“神谕”——
洛斯里亚声音冷静：“你别管。”
岚莓：“……好吧。”
最后也没问出其中的原因。
第二天所有人都收到通知，正午十二点时在圣殿内集合，圣女殿下会挑选一批骑士和侍女，去遥远的蛮荒城。这座“蛮荒城”背靠蛮荒平原，是近两年的新兴城市。
岚莓也是在这时才知道，神力只有在越靠近圣殿的地方才效果越好。而借由神力净化的咒物，也是同样如此。
咒物这东西，在蛮荒城那种远离光明圣殿的区域，大部分都会惨遭削弱。
要么自行封印，彻底失效。要么净化消失，造成失控。
而目前人类在危机四伏的世界内生活，是无法离开咒物的。因此越是偏远的地方越是不宜居住，就算再怎么混乱，也是连异端也很少出现。
而这一次，圣殿得到的“神谕”说，正在建设中的蛮荒城内，出现一股信仰未知的神秘势力——也就是异端组织。
他们拥护着某个强大的咒物，据说能够在短期内更替日夜，使白昼出现在夜晚，使黑夜笼罩在清晨。
挺起来就是种很不可思议的能力。
这件事情已经基本确定下来，整个王国内都传得沸沸扬扬。主教们特意请示过神明，取出一件用于赶路的强大咒物，交给尊敬的圣女殿下。
以期待他能在一周之内赶往蛮荒城，尽快剿灭那个异端组织，回收强力的咒物。
洛斯里亚对此并没有太大意见。
就像他前一晚刚和岚莓说过的那样，对于要带哪些人手，他还是有决定权的。
岚莓顺利上车，登上前往蛮荒城的旅途。
——自家大哥的酒馆，应该就是在蛮荒平原上。
岚莓倒不是怀疑梦中的画面，只是没有明确的标志或者文字表示，她也只能是看画面猜测。
但离开中心城一段距离以后，岚莓躲进洛斯里亚的马车内休息时，也抛铜板确认了一下方位。
原本怎么也无法得出解释的卦象，这一次却明确指出了方向。
大概是因为距离近了，也因为她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信息。
岚莓收起铜板，开心地对洛斯里亚说：“我有一种预感，很快就能见到大哥啦！”
“大哥？”洛斯里亚语气散漫地重复，“你还有哥哥啊。”
岚莓摇了摇头，解释道：“是我大师兄，我们一般都这样称呼，他们一般也叫我小师妹或者小妹。”
大约是终于能见到大哥，岚莓心情很好，人都变得健谈了些。
洛斯里亚没再多问，从桌面上揪下一个形似玫红色葡萄的水果，塞进嘴里。
水果多汁饱满，味道清甜。
他吃了两个，往岚莓的方向推了推：“吃吧，看你眼馋得很。”
岚莓被污蔑了，当即反驳：“才没有！”
洛斯里亚发出轻笑：“是，我开玩笑的。你不吃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吃点，别浪费。”
“……这还差不多。”岚莓这才捻起一颗。
她嚼着果子，又皱眉问道：“为什么圣殿会在这个时候安排出差呢？连扩建工作都被迫暂停……”
没有圣女殿下坐镇，结界边缘本来就不安全，城墙也没有造好。
现在只能让骑士在附近多加巡逻，普通人暂时撤离，费时费力。
洛斯里亚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他们急了呗。”
岚莓：“急什么？”
“急着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洛斯里亚勾起嘴角，“或者说，杀死我？”
第 37 章 蛮荒城内
猝不及防听见“杀死”这个词,岚莓愣在当下，连揪水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迟疑片刻，试探着开口：“为什么……？”
感觉这件事牵扯到很大的秘密,就算是同为穿越者，洛斯里亚先生应该也不会这么简单就直接告诉她。
果然,对方吃着水果,像是没听见一般，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蛮荒城很冷，你带厚衣服了吗。”
岚莓默默叹息一声，回答道：“带了。”
还多带了几套，出发前临时去城里采购的。
为此这段时间积攒的零花钱都花掉很多,口袋里只剩下五枚银币、三个铜币。
这一切都是因为——出发前，岚莓在意识中收到了黛米的留言。
“等我。”她说，“马上就来！！”
很简短的两句话，却让人感觉到背后盎然的生命力,仿佛她能当场把整个光明圣殿给拆了。
岚莓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万一在蛮荒城见到流亡过来的黛米，能给她支援两套衣服。
因为远离圣殿,建设教堂也很困难。
新发展起来的蛮荒城牺牲了热源和一部分安全性，用稍显脆弱的结界支撑起足以维持日夜交替的城镇。
越往那个地方靠近,马车内的温度就越低。
这次车队只有三辆马车,侍女和骑士各有八位。
午餐时分在城外稍作休息，等下午阳光最强的时候，洛斯里亚驱动从圣殿带出来的咒物,让三辆马车都笼罩上无比耀眼的圣光。
白马嘶鸣着抬起前蹄，紧接着——竟从背后生出一对纯白的羽翼！
哪怕提前听说过，岚莓也还是在亲眼目睹时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她偷偷观察,自己的“同事们”同样也很震撼。
这种等级的咒物可能几年才会用上一次，大家都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
每辆马车上有三匹白马，这时一匹在最前，两匹白马在马车两侧，纷纷展开自己的羽翼。
众人纷纷走上自己的马车。
岚莓正要跟着朋友们上车，忽然听见洛斯里亚在身后喊道：“岚莓，你跟我过来。”
岚莓：“……？”
希尔露和安娜对视一眼，用一种“算了我们早就知道已经习惯了”的目光看着岚莓，拍了拍她的肩膀。
希尔露：“去吧。”
那语气仿佛唐僧派出了孙悟空。
岚莓尴尬地挠挠头，跟着洛斯里亚爬上他的马车。
她一上车就忍不住问：“洛斯里亚先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洛斯里亚悠闲喝茶的动作顿住，古怪的看着她：“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能叫你了？”
岚莓还未开口，他又紧跟着补上一句：“你偷懒躲进我马车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岚莓：“……！”
什么时候偷懒了！
哪次不是有事才来的？
洛斯里亚短促地笑了声，道：“待会儿发车你就知道了。”
拉车的白马纷纷展开双翼，加速奔跑，然后展翅——
马车晃晃悠悠地升向高空。
瞬间传来的失重感让岚莓差点站不稳身子，她下意识伸手扶住马车内的桌面，屁股紧紧压在坐垫上，恨不得连脚趾都开始发力。
“这……怎么……”这么晃！！！
马车很快停止上升，开始向前疾驰。
岚莓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像是在坐略慢一些的过山车。虽然没有那么直上直下，但速度几乎与它不相上下——
她用力扶着桌子，艰难道：“……洛斯里亚……先生……我有点……”
“想吐是吧？”洛斯里亚的漂亮的脸上露出微笑，“晕车？”
“……”
他话音刚落，一道纯净的光辉在马车内亮起。
努力和四面八方的各种力做对抗的岚莓，忽然感觉颠簸和晃动都消失了，马车内平稳得像是完全静止一般。
洛斯里亚收回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将手肘支在桌面上，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岚莓：“现在知道叫你来什么事了吧？”
岚莓还未从那种想yue的感觉中平复过来，缓了一阵才说：“……我觉得不是晕车。”
洛斯里亚：“嗯？”
岚莓：“……是晕机。”
岚莓从没做过飞机，这下子算是有心理阴影了。虽然知道飞机不会像这个华而不实的马车一样颠簸。
洛斯里亚发出轻笑，看岚莓恢复得差不多，才张口道：“这个世界能做‘神使’的人，身体素质都很好，不会晕机。”
“不是什么人都能借用‘神力’的，你只是因为来自其他世界，所以有些特殊。”洛斯里亚很有耐心地解释。
岚莓：“……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说，哪怕那些和她一起工作、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圣殿侍女们，大家也是人均飞行员以上的体质吗？
……恐怖如斯。
她能到现在都还不暴露，谁说不是一种幸运呢。
岚莓缓了很久，才从那种颠簸带来的影响里彻底恢复。最后还听见洛斯里亚赞扬道：“在地球人当中，你身体算不错的了。”
岚莓：“……”
这算是夸奖吗？
毕竟她从小在山上跑，而且也跟着师兄们一起练体，体质还是可以的。
虽然不能像师父那样从十米山崖上往下跳，轻轻松松如履平地。
但从小基本功还是在的。
只是练基本功的时候也经常摸鱼，被师兄们说教，身体素质比不上师兄而已……
岚莓伸展胳膊，靠在马车内的座位上，四处张望着问：“为什么这些马车里的东西都不受影响？”
她心虚地决定避开身体素质的话题。
“因为加固过。”洛斯里亚说，“而且在差点被某人一脚踹烂马车顶以后，又加固过一次。”
岚莓：“……”
聊不下去了。
*
这个世界不像地球，建设程度不高，马车在半空飞行几乎不会受到阻碍。
偶尔出现的鸟类怪物，也被耀眼的圣光驱散。
等到了太阳落山后的夜晚，圣光动力不足，马车又会从半空降落，回到地面继续奔跑。
驱车的人轮流换班，日夜兼程。
就这样在三天内，来到了蛮荒城。
在这个世界是很难想象的长途跋涉。
蛮荒城并不算大，建筑也都主打一个原生态，是个黄沙漫天的聚居地。
跟道路上都铺满石砖的中心城不同，这儿的道路就只是被踏平的黄土地，而城市建筑更是石头、木头甚至茅草，什么都有，完全就是一个混搭风。
他们到达城中时，恰好是正午。
城市里的常驻人口不多，但往来商队不少。
大部分来往的行人都穿着灰黄色的斗篷，兜帽罩在头顶。别说信仰了，连对方的种族都很难看出来，只能从体型窥见一二。
岚莓来到异世界以后，就没见到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种族。
进入城市后，洛斯里亚确定好集合地点，让所有人分成四人小组散开，四处搜集情报。
岚莓在路上好奇张望，一个没留神，后退时差点撞上墙壁似的东西。
撞得她后脑生疼。
身后传来低沉到极致的厚重声音：“你……没事……吧？”
声音引起的震动都让人觉得浑身发麻。
岚莓也被麻到了，勉强回身朝对方点了点头，小声说：“我没事。”
……她没看到人。
只看到小山似的身躯，裹着大大的斗篷。
她撞到的地方，好像是对方的肚子。
岚莓顺着对方身体仰头看去，只见对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蓝灰色的脸。
好家伙。
这句身躯，看上去足有三米多高。
是传说中的巨人族吗？
整个世界存活不足百人的那种……？
“没事……就好……”巨人声音迟缓地说完，朝岚莓伸出一根手指。
足有她的手腕那么粗。
他的手指上戴着银色的戒指，戒指顶端镶嵌着岚莓脑袋那么大的蓝宝石，正隐隐发出蓝色的光。
“可以……建立……链接……”巨人缓慢说道，“之后……有事情……找我……”
“我会……负责……”
岚莓：“？？？”
她正想摆手说“不用”，毕竟是自己不小心后退撞上了对方，真要有什么事情反而显得她像碰瓷似的。
而且队友们还在等待自己。
安娜和希尔露两人一组从不会分开，岚莓这边就组了另一位不熟悉的侍女同僚，还有维恩两兄弟。
原本那位小姐妹就很害怕双胞胎兄弟，现在看岚莓也被缠住，只能手里紧握着一根版人高的木制魔杖瑟瑟发抖。
如果不是来的路上知道大家体质强健，岚莓现在都担心她会被巨人一口气吹跑。
但面对着巨人清澈认真的目光，岚莓想了想，还是从背包里取出一柄小刀，扩散开意识。
小刀是她新获得的咒物，光明领域的。
她一个圣殿侍女，总是用契约的黑暗生物加别人好友，确实有点奇怪。
巨人和她飞快建立好链接，然后礼貌地点点头，绕过他们快步离开了。
他跑得咚咚作响，四周地面都在震颤，黄沙飞扬。巨大的身躯却十分灵活，没撞上任何一个人。
看来碰到岚莓纯属是意外。
岚莓低头，感受着自己和对方的链接。
……没办法，她需要获得更多的情报，有加好友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这么想着，耳边忽然响起圣女殿下的声音。
“集合时间就快到了。”洛斯里亚目光盯着岚莓，“你们小队怎么还在这里？”
几乎把“你又在摸鱼吗”几个字写进眼睛里。
第 38 章 腌制蜥蜴
岚莓觉得自己成长了。
面对洛斯里亚质疑的目光,她已经能够很自然地收回匕首，坦然说道：“在搜集情报。”
队友们：“……”
倒也没错。
“是吗。”洛斯里亚缓慢说道，“那加油。”
语气莫名有点阴阳怪气。
岚莓不解地望着他。
他们现在还隐藏着身份,所有人穿着这里最常见的那种灰黄长袍。岚莓只能看见他兜帽阴影下模糊不清的脸。
她还以为洛斯里亚的话语背后会有什么深意，结果他只是平淡地说完这句就迈步离开。
“走吧。”一旁有人轻声催促,是赫伯格的声音,“我们继续……”执行任务。
后半句话被他隐掉。
小队四人顺着原先的计划继续前行。
蛮荒平原虽然地广人稀，但结界守护范围有限，整个蛮荒城占地面积并不算大。
圣殿曾经在此开辟过一条道路。
在蛮荒平原内特产的酒水，以及有特殊效果的平原蜥蜴分泌液，为平原打开了这条商路。来往跑商的信徒们合力维护,使得这条道路虽有危险、但还算安全。
和这片区域的荒凉形成对比的，是蛮荒城内集市的繁华熙攘。
这里共有三个集市，分别坐落于城市的南、北、东面，而最西面则是正在划分区域、建设教堂的过程当中。
洛斯里亚独自一人先去教堂等待。
而岚莓他们小队的目的地是北面集市,这儿也是平原蜥蜴分泌液这一类型的物品,交易最多的地方。
这儿没有咒物，只有各种危险生物的尸体中还有剩余价值的那部分。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查那个“神谕”中说的新咒物,关于它的情报几乎不可能在北面集市这种地方出现。
因此岚莓所在小队的任务比较轻松，只需要做简单的排查。
中途她看见一家帽子店,还以为是售卖物品的地方——咒物基本都以物品形式出现,形如帽子的就有很多。
岚莓一下子打起精神，跟另一位小姐妹并肩进入。
……然后被里面的场景给吓出来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帽子店！门口画的那个巨大三角形，原来是蜥蜴脑袋的剪影！
里面卖的都是各种沙漠蜥蜴的脑袋——还在流血的那种！！
岚莓步步后退,身边胆小的队友姐妹已经跑到门口，扶着门框开始干呕了。
店面阴影中，缓慢走出一个人影。
对方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衬衣,深色西裤勾勒出袖长笔直的一双腿，身形高挑。
衬衣是灯笼袖的，在手腕处收拢，往下是骨节分明的手指。
手中握着一把看着就很锋利的匕首。
岚莓：……！
她瞬间警惕起来，小兔藏在她的影子里伺机而动。
对方却只是用没握匕首的左手抠了抠脑袋，微笑询问：“女士们，怎么进来不逛一下就走？”
他反手握着匕首聚到胸前，柔和脸型显得十分纯良，黑发蓬松又乖顺地垂在额前，一双紫色的眼眸却微微上挑，莫名带了点勾人的意味。
表情略显局促，不安地问：“是哪里让两位觉得不喜欢？”
看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岚莓犹豫片刻，真诚提出建议“……别的不说。”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对方胸前，“您为什么拿着刀追出来？”
“帽子店”的店主先生一愣，随即下意识将匕首藏在身后，无辜的表情变得委屈：“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干活……这是解剖用的……”
说到这里，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委屈，他又双手托住匕首送到岚莓面前给她看。
这只匕首的两侧刀刃边缘，还残留着一点蓝绿色的血液，正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发出一种很难形容的气味。
有点像咸鱼的味道，但闻上去没那么咸，更多出几分臭，让人觉得头晕，却又有点上头……
非要说的话，感觉像加了致幻剂的臭鳜鱼，浸泡在黑蒜的汤汁里。
岚莓的同僚刚吐完回来，闻到这气味又是一阵克制不住的干呕，一边摆手一边干呕着说：“我，不行，呕——交给、交给你了，呕——”
岚莓：“……”
有这么严重吗？
对面的店主显然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问：“真、真的有什么臭吗？”
他好像找到自己的店生意一直不好的原因了。
“可是这很很美味……”店主失落地垂下眼睫，上挑如同自带眼线一般的眼尾更加明显，“难道就没有人愿意尝试一番吗？”
岚莓好奇地问道：“您这里卖的是什么？”
“腌制蜥蜴头。”店主又兴奋抬头，那双似乎流光溢彩的紫色眼眸当中，闪烁着某种期待的光，“您要尝一尝吗？”
岚莓：“…………不用了吧？”
对方漂亮的紫眸凝望着她，纤细的眉轻轻皱起，眨眼间长睫忽闪，整个人有种哀伤又脆弱的气质。
“好吧……”他说，“对不起，打扰您了。”
他垂下手，真诚说道：“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美丽的女士。”
……莫名觉得他和瑞因有点像。
但好像比瑞因更、更……怎么说呢？
更能挑起人的情绪？
岚莓又好奇问道：“您似乎不是普通的人类？”
在蛮荒平原，人类反而是较为少数的那一方，并且大部分只是来跑商或者购买急需的物资，很少会在这里开店。
店主点了点头，动作间右侧耳垂上挂着的宝石吊坠，在黑发之中来回晃动，折射出晶莹的一点光，是很漂亮的克莱因蓝。
“我父母都是黑暗神的神造物，魔族的一种。”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自我介绍道，“父亲是魔族巫师，在人类文明中又称巫妖。母亲是……魅魔。”
他轻笑着，白皙脸颊上浮现出红晕，像是害羞一般地说：“我的腌制手法就是和母亲学的，她是一位很会做菜的魅魔。”
岚莓：“哇……”
虽然是真情实感的表示惊叹。
但是魅魔……是她想的那种吗？
带着这种腌菜的味道，也可以魅惑别人的吗？
岚莓为自己的刻板印象感到不好意思，毕竟没谁规定魅魔就一定是以魅惑别人为生的那种，她在这个世界的书籍中也没有读到过类似的记载。
她弥补似的说：“也许您可以做个宣传？给这种……腌制菜品，想一些宣传语。”
“您说。”店主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对了女士，我似乎还未询问您的名字？我叫因斯坦顿迪法瑞拉，您可以叫我迪法。”
他眨眨眼睛，依旧用十分羞赧的语气说：“瑞拉太像女性的名字。如果可以，希望您不要如此称呼我。”
岚莓连忙点头：“好的，迪法先生，我是岚莓。”
她比划着海报的形状：“也许您可以在这里贴一张画幅，上面写关于它的宣传语，例如‘闻着臭，吃着香’，或者‘你敢来挑战吗？’之类的……”
迪法眼前一亮，惊喜道：“对噢，您的意见挺起来很诱惑！！”
他口中反复喃喃念叨着岚莓刚过说的话，站在店门口来回踱步，扼腕叹息：“我怎么早一些没有想到？您真是个天才！”
岚莓更不好意思了：“也不是，这是我在自己，呃，自己老家看到过的宣传……”
类似的话满大街都是呢。
岚莓觉得她看过最吸引人的是一个卖老鼠药的小摊，上面写的“老鼠不死我死”，她震惊了好久。
“好，太好了，您真是我的贵人！”
迪法抚摸着耳垂上的挂坠，真诚问道：“您应当知道咒物联系的使用方法吧？不知道能否与您建立链接？您放心，没事的时候我绝不会打扰——”
这方法其实并不常见，尤其是在中心城内，一百个人中能有一个隐约听说过就算不错了。
但跑到这种蛮荒的地方，反而一天遇见了两个。
岚莓并未拒绝，当场跟迪法建立好联系。
或许中心城更像是新手村？人们生活在重重保护之中，只要不离开城市，或许一生也难以见到什么危险……而这座蛮荒城更像是等级更高的地图。
没点自己的手段或本领，很难在这种地区生存。
“我尽快给店面做些改良。”迪法兴奋地握拳说道，“前半个月租金都浪费了，明天开始我一定要赚到钱！”
岚莓：“……”好真实的感慨。
“真诚地感谢您！”迪法问，“您真的不想尝一尝吗？我祖传的腌制手法，味道真的很绝……”
岚莓被他说得有些犹豫，毕竟现实中她也是能接受榴莲、臭豆腐、螺蛳粉等重口味食物的类型……
但这是异世界，除了味道以外还有别的危险，那东西闻起来太像加了致幻剂了。
岚莓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吸了异世界的大/麻，而这个世界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摆摆手说：“真的不用啦，谢谢您，祝您生意兴隆。”
迪法略显失落地点点头，又追问道：“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我真的很想感谢您，可、可是……”
他又露出那种羞涩的表情，“可是我没有钱。”
岚莓：“……”怎么回事她好像从对方表情里能看出一种读不懂的深意。
岚莓连忙说道：“没关系，不用给钱。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您打听一些事情，您知道就更好。”
她先问了咒物方面的问题，按照小队内商量好的说辞，是为了准备一场冒险，需要搜集强大的咒物。
可惜迪法并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还惊叹地说：“您看上去是个柔弱的人类女性，竟然能够参与这种冒险，好厉害！”
岚莓被他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转而问道：“那您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嗯，味道比较好的酒馆吗？”
第 39 章 小师妹吗
“酒馆？”
迪法蹙眉,认真思索片刻后说：“抱歉，我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我的家庭向来禁止饮酒，对此管理得很严格。”
他充满歉疚地对岚莓说：“实在不行,我还是支付您一些报酬吧。只是要等到我的小店挣钱之后。我大部分继续都拿来支付租金了……”
说到租金，岚莓不由好奇问道：“这里的租金贵吗？”
“不贵。”迪法紫色的眼眸一点点亮起，“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介绍我的房东，我想他手底下应该还有一些……”
他看了看岚莓，犹豫说道：“不过那位先生是黑暗圣殿派来的主教,是一位十分虔诚的黑暗神信徒,对光明可能有些偏见。”
岚莓了然道：“我懂。那麻烦您啦，到时我会让我的……嗯，朋友，过来的。”
没错，她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她自己。
感谢亚里斯先生,感谢夜黏。小兔真的太方便了。
……
虽然没能问出情报,但得到了租赁店面的机会,好歹还是有点收获。
她的其他同僚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大家在蛮荒城里跑了一整天,地毯式搜寻，查遍了小半座城市,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最多也就是更了解了一点这里的风土人情。
光明圣殿在蛮荒城的分部叫做圣焰大教堂。
岚莓和姐妹们在圣焰大教堂附近集合,一起吃了当地的特色晚餐。
这里的居民三餐以面食为主，用蛮荒平原特有的面粉揉成面块，揪成小块煮着吃。
主要肉食来源是……各种蜥蜴。
是的,岚莓最后还是尝到了蜥蜴。
荒原特产的大蜥蜴，品种丰富，味道各不相同。剥掉厚实的外壳之后,内里的口感和牛蛙十分相似，滋味鲜美肉质细嫩。
除了蜥蜴，还有一种“荒原鸡”，个头几乎是普通鸡的两倍，做成特色菜肴“风沙鸡”，口味类似避风塘，香酥可口。
岚莓梦中见到大哥做的那道口水鸡，应该就是这种荒原鸡做的。
作为一个物质匮乏，周围危机四伏的城市，这里吃得未免有点儿太好了。吃完晚餐，大家互相告别，各自回房间休息。
新建的圣焰大教堂面积很大，虽然大部分区域还在建设之中，但给圣殿来的支援每人安排一个独立的房间，不是问题。
那片建设中的区域最近也没动工，岚莓听说，是在和黑暗信徒们分地盘时出现了一些分歧。
这座蛮荒城的大部分开发工作都是光明信徒完成的，黑暗信徒在其中只是出了一小部分力气——毕竟他们本身都很佛系，对于这些扩建地盘、扩大影响的行为，都只是勉强参与。
于是在瓜分教堂建设面积的时候，就被极度压缩。最后把标准设计按照比例缩放下来，整个教堂前前后后加起来的占地面积，就只有五百平。
这一回，就算是佛系的黑暗信徒也不干了，开始抗争。
没建设好的那一大块区域，就是因为两方没谈拢，迟迟不能动工。
趁着大家都去休息，岚莓独自在房间拨通了洛斯里亚的“电话”，跟他说起今天的见闻。
她说到一半，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们被派到这个地方来，是否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洛斯里亚发出轻笑：“你的意思是，圣殿派我来跟黑暗的那伙人抢地盘？”
岚莓：“有可能吗？”
“他们是闲着没事干，但我很忙的。”洛斯里亚说，“我干什么不比过来谈判好？除非他们想撕破脸。”
他说到这里忽然笑了声：“让我来把黑暗那边的主教杀掉一批，倒是有可能。”
岚莓：“……这听起来不像圣女，像圣殿打手。”
“我宁愿做打手，简单粗暴。”洛斯里亚果断说道。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岚莓又说起自己在“帽子店”里的奇遇，咨询洛斯里亚她是否能在这里开一家占卜店。
“不瞒您说。”她谦虚道，“我曾经在幽影长街开过一家类似的小店，生意还挺不错的。”
洛斯里亚：“……”
岚莓说完，发现对面陷入某种莫名的沉默，试探着问：“圣殿不允许发展副业吗？”
“是不允许，你做好伪装。”洛斯里亚思忖片刻，又说，“开店也是搜集情报的方式之一，如果短期内能对集市有一定的影响力，也能为各种行动打下良好的基础。”
岚莓听得一阵恍惚：“是、是吗……？”
她倒是没想这么多。
当时只是想着能赚点钱，顺便也能更了解这个世界而已。
“嗯。”洛斯里亚风轻云淡地开口，“是很明智的选择。”
岚莓：“……”
总觉得他夸的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人。
好消息是洛斯里亚很赞成岚莓搞自己的事业，只是劝诫她不要在外面待得太晚，早点回来睡觉。
不要白天的时候犯困，摸鱼得太过明显。
岚莓点点头，认真应下了。
在圣女殿下的应允下，当天晚上岚莓就用小兔包裹自己，去跟迪法先生介绍的中介谈好了房屋租赁。
一周三枚银币的价格，是幽影长街店铺租金的三倍，店铺位置和店面大小都不如幽影长街的那一间。
而且这里还是蛮荒城，房价也远远比不过焦图尔城。
但这已经是比市场价更低一些的报价。
可见当时亚里斯先生给她的租金有多优惠。
好消息是，这位房东是来自迷雾森林的亡灵法师，是黑暗造物，忠诚的黑暗神信徒。
他从岚莓身上感知到了较强的黑暗神力亲和，认为岚莓对神的虔诚足够，给她低报价的同时，还专门请人上门，给新屋子又做了次清洁。另外还送了她一张圆桌，两把镶嵌金制雕花扶手的靠背椅，并给店内的等候区安置好休息的长椅。
岚莓心虚地接受了。
店内软装不需要操心，意味着她第二天白天就能马上开始营业。
虽然圣殿不太允许圣职人员在外面挣外快，但她把店铺经营作为搜集情报的方式，得到了圣女殿下的认可。
于是在其他队友们继续满城搜集情报的时候，岚莓美滋滋的坐进了自己的小店里，开始营业。
……
蛮荒城内，一家占卜小店火了。
做了多重伪装，正在城内采买东西的叶岚伍，原本对这件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可他听见来往的路人说，那位占卜师很特别。
关于未来的事情本是光明神的权柄，那位店主却是黑暗神的信徒。她占卜的能力似乎都来自手中的神秘咒物——三枚中间有方形孔洞的铜币。
是铜钱。
叶岚伍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那就有点意思了。
开着占卜点的街道上人满为患，毕竟集市每天逛来逛去，大部分东西都是一样的，已经开始没新鲜感了，商人们买完随意看两眼就要离开。
而这家占卜店却是新鲜开业，测算结果就没有不准的。
叶岚伍排队进入店铺当中，听着周围漂浮的两位幽魂小姐交谈，越听越觉得像。
太像了。
怎么听怎么像他家小师妹。
之前确实听二弟说过，小师妹很可能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只是时间位置不好确定。
很可能就是她。
叶岚伍跟着队伍一点点向前，期待地看向店内那一位正在给人占卜的店主——
就连摇铜钱的姿势都和小师妹一样。
虽然被阴影包裹着，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身形似乎也比小师妹更高挑强壮一些，但他相信她一定就是自己的小师妹岚莓。
他也相信，岚莓肯定也会一眼就认出他。
这是他们师门之间一定会有的默契。
叶岚伍在圆桌前坐下，谨慎开口：“你好，我想寻一件失物。”
他听见自己发出了老妇人一般苍老颤抖的声音。
叶岚伍：“……”
大意了。
忘记自己今天的伪装是老妇人。
老妇人佝偻的身形，老妇人年迈的声音，伸出手皮肤上还有斑驳的老人斑。
这是一件用来伪装身份的咒物，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天伪装的形象随机，无法自己控制，0点自动改变。
已经是他当时能在市面上买到最好的咒物了。
“您好。”对面的黑影嗓音冷淡，听上去十分的不近人情，“寻失物还是算命运。”
叶岚伍有些犹豫，好半晌才迟疑着说：“寻失物？”
“找什么。”
是听着有些中性的嗓音，像是一位成熟的女性。
而且语气不近人情，又不太像师妹了。
叶岚伍蹙眉，轻声说道：“我有只特殊的笔丢失了。”
“只有这些信息？”
叶岚伍点头。
对方轻快地抛起铜钱，开始卜卦。
她卜卦的方式是叶岚伍熟悉的，可熟练程度跟叶岚伍记忆中的师妹完全不同。
他知道岚莓最不擅长寻物，每次都会露出头疼的表情。
经常在解卦时支支吾吾半天，勉强说一句：“东、在东边？”
倒不是解不出更多信息，而是一些卦象表面能看见的信息，她直觉不对，需要再更深入地解卦，而她不擅长做这个。
眼前这位疑似小师妹的黑影，却仿佛在天桥下摆了十年的摊，分分钟就把卦象排好解出，简明扼要地回答：“只需等待，它会回来。”
叶岚伍惊讶地问道：“自己回来？它又不是动物，又没有长脚，怎么会自己回来？”
这是算卦时偶尔会遇到的奇葩问题。
如果她是小师妹，一定会很耐心地解释，或者再认真地重复她刚才看见的卦象——
只见黑影点头，快速说道：“没别的问题了吧？下一位。”
叶岚伍：“……”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小师妹啊！？
师门的默契呢！！！
*
岚莓早晨和队友一起出发，以“执行秘密任务”为借口离开，一直在占卜店待到夜幕降临，都没能离开。
毕竟她表面上还是黑暗的信徒，为此店里的门窗都做了遮光处理，黑漆漆的一片。
最后只在白天开业，那算个什么事儿？
为了保持身份，她不得不加班到十二点多，才踏着夜色关上店门。
现在总算知道圣女殿下当时为什么那么无语了。
人在很疲惫的时候，真的会累到失语。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在黑暗降临后繁华的依旧的街道上缓慢行走，就连幽魂生物从她身上穿过都没什么反应。
习惯了，都习惯了。
幸好听了圣女殿下的教导，立了个说话直接、雷厉风行的工作人设，不然这么多人占卜，根本占不完。
夜色星光中，岚莓忽然发现路的尽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穿着这里最常见的灰黄色长袍，头顶戴着兜帽，只有一根十字架垂在胸前，是岚莓十分眼熟的咒物。
丝绸般的银色长发从兜帽两侧垂落下来。
岚莓快步走上前去，刚要呼喊对方。
“别回头，也别有多余的动作，跟我一起离开。”洛斯里亚转身，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被人跟踪了。”
第 40 章 荒原绿洲
岚莓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对这方面很警觉,在圣殿被人窥探的时候就很明显地能感觉到，有时候遇到危险也会早早地有所察觉……
怎么这次被人跟踪，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跟踪她的人特别厉害？还是……对方其实没有什么恶意？
洛斯里亚领着岚莓行至道路尽头。
这附近正是两座教堂之间,前方便是还未决定好归属的区域。来往人员混杂，正适合脱身。
岚莓刚要开口，忽然看见洛斯里亚弯腰靠了过来,轻轻牵住她的手。
岚莓：！！！
他靠得很近，昏暗的月色下，那张藏在兜帽阴影里的脸柔和美好,肤质被阴影化开,像精致的瓷娃娃。
岚莓心跳突然加快，隔着小兔阴影的包裹，感觉到他戴手套的手指，正轻蹭着自己的指缝。
“洛……”
她刚要开口，洛斯里亚却靠得更近,双唇差一点就要贴上她的。
岚莓怔怔地看着他。
两人戴着的兜帽帽檐已经碰在一起,略微挤压,淡色的唇近在咫尺,四周静谧，气氛旖旎。
洛斯里亚嘴唇开合,差一点就要碰上她的。
他说：“你先回去。”
岚莓有点懵：“……嗯？”
她感觉心跳声太大,听不清他说话。
洛斯里亚的银发从肩头滑落，发丝差点垂在她的脸上。
岚莓察觉到他往自己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硬硬的。
她试着用手指去摸,感觉到是一个小圈，像是……戒指。
洛斯里亚已经直起身体，拉开了距离。
感觉到有意识链接的申请近在咫尺,岚莓连忙接通。
“前面那个路口右转，然后你先离开。”洛斯里亚说，“我去看一下跟踪你的人。”
岚莓这时才意识到，刚才他们两个在跟踪者的眼里，可能只是说了两句亲密的话，或者干脆就是在接吻。
而他利用这个动作，给她塞了个可以隐藏行踪的咒物。
岚莓手指抚摸着那枚戒指，莫名有点气恼。
什么嘛。都靠这么近了，亲一下怎么了？
又不是没亲过。
她心中很自然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随后才发现自己没有“闭麦”，心中所想只要足够清晰，洛斯里亚那边都能全部听见。
“哈哈。”岚莓在心中说道，“你都听见啦？”
语气中充满“别管我死活”“能不能再穿越一次我想再换个星球生活”的悲愤情绪。
“听见了。”洛斯里亚淡淡的语气在她脑海中响起，“现在不是时候。”
岚莓：“？”
“回去再亲。”
岚莓：“……”
她真是很好糊弄，听见这种话以后就脑袋发热，一点反驳的心思都没有了。
岚莓完全感觉不到有人在跟踪自己，更不知道跟踪者在那里。
她选择相信洛斯里亚，在路口右转后，利用他给的咒物隐藏行踪，彻底没入街道的阴影之中。
……
于是，另一边。
叶岚伍一路跟到荒无人烟的街道深处，发现那个疑似自家小师妹的身影消失了。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
到了每天的凌晨时分，叶岚伍身上的伪装已经散去，恢复成原本的道袍。他脚下轻轻一点，身影翩然跃起。
蛮荒城为防风沙，新造的建筑物都有一层或是多层的漂亮屋檐。
叶岚伍站在屋檐尖端，整个人轻得像是一片树叶。
月光安静地铺满所有的屋檐，在街道上留下光影交错的画面。叶岚伍在屋檐之间飞跃，朝着岚莓离开的方向望去。
他的位置很高，本该将整条街道一览无余。
却发现大部分街区都笼罩在阴影当中，像是被月光避开了，陷入永暗的夜。
像是黑暗信徒做出来的事情。
叶岚伍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垂眼看着圆盘上的指针轻轻转动。
他看清方位，正要继续赶路。
身后侧方忽然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你找她有事么？”
叶岚伍动作一顿，身体快速扭转，手中长剑横在胸前。
下一秒，剑刃处发出“叮”一声脆响。
一道黑色的暗影在他剑下消散。
叶岚伍眉头微皱，看向前方。
月色下，一位身形高挑的青年站在屋顶。脸上仿佛有一层浮动的黑影。他手上戴着白色手套，腕间是一根银色细链。
胸前缀着一根吊坠，是蓝黑色的骷髅头造型。
刚才剑气一般的黑色暗影，好像就是从那个吊坠中释放出来的力量。
叶岚伍眉头轻蹙，墨色长发在漫天凌冽的干冷寒风中飞舞，指尖翻转，带出一张符纸。
洛斯里亚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见那张符纸，觉得有些熟悉，正打算仔细观看时，对面的叶岚伍已经将符纸贴在了长剑之上。
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把银色长剑，在转瞬之间却仿佛拥有了发光效果，耀眼的光华在剑身上流转。
洛斯里亚还未来得及收回咒物，刚才准备好的黑色暗影也如一道道剑光般飞射而出！
叶岚伍并未闪避，只用左手持长剑，轻描淡写地就将黑色暗影尽数斩灭。
洛斯里亚后退半步，收回吊坠。
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我还是那个问题。你找她要做什么？”
叶岚伍提起长剑就要朝着洛斯里亚的方向劈斩而来，严肃的声音里充满正气：“与你无关！”
洛斯里亚：“……”
他侧身闪避，身影在黑暗中闪烁，出现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可以考虑帮你转达。”洛斯里亚轻笑说道，“具体还要视情况而定。””
叶岚伍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得眼前这人说话腔调很不正经，不着四六，看着就让他心烦意乱。
他还没确定那道黑影到底是不是岚莓，哪怕看到两人那么亲密也按耐住性子没有上前。
但现在真有点按耐不住了。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他问，“你唤她出来，我有话自会同她讲清楚！”
洛斯里亚语气惊讶地“哇哦”了一声，然后模仿着叶岚伍的语气说道：“与你无关！”
叶岚伍紧握着拳头，眉头死死皱在一起。
“这就生气啦？”洛斯里亚笑得更开心，“我的语气还不如你十分之一的严厉哦？”
叶岚伍挽剑，忍无可忍地向前刺去。
他手中剑招并没有太多花哨，几乎招招制敌，配合符咒带来的剑光，一时间竟逼得洛斯里亚步步后退，毫无还手的机会。
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洛斯里亚也很无语，漆黑夜空下他只能勉强躲避，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开口问了一句——
“真生气了？”
叶岚伍额角青筋跳动，手中剑招越发危险，招招致命。
洛斯里亚不得使用神力驱动咒物，以光明的圣盾抵挡对方的长剑。
他身上大部分咒物都会暴露自身身份，非必要不会使用。但即便如此，被逼到这个程度也还是头一次。
他抬起十字架，又一次以圣盾抵挡，却听见“噌”的一声脆响，光明的圣盾出现了裂纹。
这一下要是没有圣盾，或许能将他劈成两半……
没想到对方下手真这么狠，洛斯里亚落在无人的小巷深处，好笑地问道：“你把我杀了，还怎么问她的事情？”
“我自有办法问你的尸体。”叶岚伍立在屋檐。
月光罩在他的背后，他逆光而站，衣袂和墨发一同飘扬，身上充满了正义凛然的侠气。
莫名感觉和小岚莓有点像呢。
外在的气质或许不同，可却有着相似的内核。
趁着对方剑招暂停，洛斯里亚稍稍喘息，开口正要说话。
叶岚伍却忽然向后退去，警惕地保持好距离，皱眉看着洛斯里亚。
几秒后，他又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脚步匆忙，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洛斯里亚追了两步，发现对方在无数屋顶上快速点跃，像是在飞。
不动用飞行咒物，根本不可能追上。
他没再犹豫，直接放弃追踪，回了圣殿。
……
第二天中午，岚莓在自己的占卜店里收拾着准备关门时，洛斯里亚进来了。
他靠在门边，略微蹙眉问道：“昨天怎么没等我？”
也就耽误了几十分钟，回去发现她竟然已经洗澡睡觉，进入梦乡了。
在梦境里忙了一夜的岚师傅打了个呵欠，关上店门，回头解释道：“刚到这个城市嘛，我想尽快搜集情报，就试着入侵了几个人的梦境。”
洛斯里亚随手拉开椅子，在岚莓对面坐下：“结果如何。”
“虽然对强大咒物的事情还没有头绪……但是！”岚莓高兴道，“我找到那家酒馆的位置了！就在城外平原西边一点的地方，有个被称作‘荒原绿洲’的小镇。”
洛斯里亚略作回忆，点头道：“是有这么个地方，那里应该是血族和幽魂的地盘。”
“我师兄的酒馆就在那里。”岚莓肯定道，“昨天来占卜的人里有去过那家酒馆的，我进了他的梦里看见了。”
洛斯里亚点头，想了想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岚莓：“诶？”
“不用做伪装。”他说，“最近那里不太平，用官方身份好一点。”
岚莓：“……原来官方身份还有这个用处？”
洛斯里亚抬眼看她，用眼神表示：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开那么多马甲号？
他幽幽叹息一声，只是说：“伪装也是很累的。”
岚莓：“……”
好吧。
她在洛斯里亚对面坐下，又问起昨天那个跟踪者的事情。
洛斯里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岚莓还没捕捉到，就听见他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人一上来就跟我动手，招招致命，我差点被他砍死。”
岚莓震惊的站起来，关切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上上下下仔细观察着洛斯里亚的样子，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洛斯里亚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说：“没事，我也没打伤他，他突然有事走了。”
岚莓：“啊……？”
这是什么形容，说得好像你俩关系还挺好似的。
你们是打架还是打牌啊？
岚莓显然不理解洛斯里亚的态度，为什么一下子从差点被砍死的惊险对决，变成“他有事就先走了”。
“就是过了两招，他的招式感觉很熟悉。”洛斯里亚含糊说道，“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岚莓呆愣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该不会就是我师兄吧！！？”
洛斯里亚严肃道：“很有可能。”虽然他昨天晚上就觉得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
“那我们现在能去那个绿洲吗？”岚莓激动道，“我想我师兄了，他肯定也很担心我。”
洛斯里亚：“……”
看他面露迟疑，岚莓好奇问道：“洛斯里亚先生，您怎么了吗？”
洛斯里亚平静起身，抚平衣服褶皱：“没事。”
只是忽然有点不想去了。
*
荒原绿洲位于蛮荒平原边境，距离新造的蛮荒城并不算远，也是来往商人的必经之地。
岚莓他们来的时候，如果不是坐飞天马车，也会在这个地方经停。
没想到便捷的飞天马车反而让她迟了点才找到师兄。
不过想到这马车要是不能飞，她可能十天半个月才到这里，耗费时间反而更多。
岚莓也就不纠结了。
这座‘绿洲’占地面积不大，跟蛮荒城三大集市中最小的那个相比，也只有对方一半多些的范围，脚步快些的人在这里半天就能逛完。
大小也就类似现实中的景点之类的。
这绿洲在蛮荒平原也相当于是一个景点了，绿洲中心有片清澈透亮的湖泊，据说这里的湖水永不干涸。
建筑围绕绿洲搭建，东西两边的风格都自成一脉，且完全不同。
东面是高耸巍峨的哥特式古堡，几座城堡都有连廊，构成一个整体，使得中心湖泊好像它的后花园，远远望去都能感觉这个地方住着血族祖孙十八代。
而另一边则是分开很远的一个个小屋，有的石头简单垒砌，有的干脆就是个土包或者木桩，真正的建筑都在地底之下、这也是血族和幽魂生物的审美区别。
外围区域建了不少房屋，一看就是人类的杰作。勤劳勇敢且善于发现商机的人类在这里开设旅馆和商店，招待往来的商人。
地位类似大热门景点旁边的酒店，和纪念品商店。
可以说是怎么贵都有人消费了。
这本是一个发展城城镇的好地方，有坚实良好的基础，然而占地的两个种族都是黑暗的造物，光明信徒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
于是蛮荒城的大门，只能被拉远到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
如今蛮荒城内，两座教堂因为分地的事情没能达成统一意见，导致双方多年和平共处的关系有些紧张，连带着绿洲这里也受到波及。
这里的血族和幽魂势力强大，却都坚持自己信奉神的教诲，主张安宁，崇尚和平，在一切事务上都保持中立。
一旦他们中有谁倒戈，公开承认自己支持黑暗圣殿扩建教堂。
光明圣殿的攻击威慑可能就需要降临在这里。
来的路上，洛斯里亚在马车里把这件事跟岚莓清楚解释完，岚莓才恍然大悟：“所以我们以光明圣殿的官方身份过去，黑暗信徒就会躲着我们？害怕发生冲突？”
“很聪明嘛。”洛斯里亚笑着说，“不光如此，他们还会保护我们的安全。”
光明圣殿的圣职人员在黑暗造物的地盘上遇到危险，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挑衅？
又有谁愿意挑衅呢？
当圣女专用的马车，在绿洲小镇入口处缓缓停下。
岚莓率先下车，感觉四周喧闹的气氛都安静了两秒。
她回头朝马车上伸手，让圣女殿下戴着缎面白色手套的手指轻放在她掌心，优雅下车。
这下子，安静的空气里传出了些倒吸冷气的声音。
人群散开，连带着商队的马车都被人挥着鞭子往角落驱赶，将小镇破烂的主干道完全展露出来。
岚莓：“……”
对不起，小马。
圣女殿下，好大的排场。
她跟在洛斯里亚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酒馆面前。
岚莓的心跳止不住地雀跃起来。
她看见了熟悉的店门，在梦中见过一次后就魂牵梦绕，却怎么也梦不到的场景。
门口插着一根飘扬的旗帜，用当地语言写着一个“酒”字。
简单干脆，一看就是自家耿直大哥的风格。
洛斯里亚优雅推门进入，岚莓跟在他身后，一同来到柜台面前。
“您好。”圣女的声线清润好听，“请问你们店长在那里？”
柜台后方，站着一位有些健壮的血族青年。
正是岚莓在梦里见到过的那位。
“你找店长？”他愣了下，随即挺起胸膛，“我就是店长。”
岚莓：“……”
洛斯里亚神色未变，脸上带着圣女的标志性微笑：“我听说这里的店长是一位人类。”
“是吗？”血族青年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不知道呢。”
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你不问，我不说。你一问，我惊讶”。
岚莓有些心急，这种临门一脚却始终见不到的感觉宛如隔靴搔痒，让人越来越难耐。
洛斯里亚感知到她的情绪，悄悄伸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轻抚了一下她的手背。
“没关系，不知道就算了。”洛斯里亚微笑着，温声说道，“给我们上些招牌菜式，不要酒。”
在很多客人口中都听过类似要求的血族青年高兴点头，应对自如道：“好嘞，您随意坐。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
周围的客人们自觉避让开目光。
洛斯里亚牵着岚莓，在靠近角落的位置落座。
“怎么回事？”岚莓凑到洛斯里亚耳边，小声问道，“这里的店主居然不是我的师兄……”
“他说不是就不是吗？”洛斯里亚轻笑，“宝宝，你好单纯。”
岚莓被他说得又是一愣，她抬起眼，看见圣女完美的脸近在咫尺，脸上微笑的弧度都挑不出半点问题。
“怎么这样看着我。”他笑着询问，声音轻柔得近乎甜美，“又想亲我？”
岚莓吞了吞唾沫，诚实回答：“是，是有一点。”
但是现在是找大哥的关键时刻她也没有这么色欲熏心色令智昏把正事儿忘记啊！！
正当岚莓在心中偷偷呐喊的时候。
一只白玉般骨节分明的手，用食指关节轻扣了两下木质的桌面。
“小师妹。”岚莓听见自己无比思念的熟悉的声音，正用很少见的温柔语调问她，“你在做什么呢？”
岚莓：“……”
她缓缓抬眼，看见日思夜想，梦中所见的那张脸。
…………不知道做什么，可能是在作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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