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妄去到后院才发现,破竹竟真的在马厩中。他快步上前,抚了抚破竹,又弯腰查看它身上的伤口。
虽已愈合,但却还留了疤。
好在是保住了命。
“破竹这些日子都在红侠山上?”霍无妄问。
“是啊,宋姑娘那日特意叮嘱我等,要将霍小将军的马也一并带上山。这些日子,都是二当家的亲自照料。”金二笑呵呵的看着霍无妄身旁的马,“原来它叫破竹啊,好名字!”
霍无妄不禁想起宋锦安来时所言——
奇怪,她是如何知晓这马名为破竹的?
将马缰绳解开,霍无妄牵着马就往前院去。金二始终跟在他身后,眼见其将要到正堂,突然大喊:“霍小将军小心脚下!”
嗓门大的整个红侠山都能听见,倒像是故意的。
霍无妄低头看向脚下,分外平坦。
自然也就猜到金二这般大喊只是为了给正堂内的人报信儿。
但等二人去到正堂,却不见一人。
两位当家的与宋锦安都不在。
金二环顾四周,见有个弟兄走来,冲他招了招手,“大当家的和宋姑娘呢?”
那人却是先看了眼霍无妄,转而附在金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纵然霍无妄不知那人说了什么,但也猜到定然是跟他有关,至少是他不能听的。
也不知宋锦安又在搞什么鬼!
金二摆摆手,示意那弟兄先离开。等那人走远,他方才回头看向霍无妄,“宋姑娘晚些就来,霍小将军请吧,今日也尝一尝红侠寨的茶水如何。”
霍无妄将马缰绳交给金二,抬脚跨进正堂。
正堂内摆放着六把椅子,可却全都不重样,就连放茶水的小桌亦是找不出一样的。右侧的柜子上摆放着弓箭与宝剑,其中一把分外眼熟——
他缓步上前,从中拿出那把剑,“凌寒宝剑!这剑怎么……”
“也是那日一并带回来的。”金二笑了笑,“霍小将军的这些个东西,我等自是要好生保管。”
失而复得的破竹与凌寒宝剑,已然令霍无妄满心欢喜。就连本想询问宋锦安与红侠寨是何关系这事,也尽数抛诸脑后。
直到一刻钟后,霍无妄听到脚步声循声回头。
只见宋锦安着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袍的男儿装,双手背后,倒像是个俊俏小生。
其身侧跟着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子,一身宽大墨色窄袖长袍,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威风。跟在二人身后的男子着一身苍色宽袖长袍,虽是山匪,却有股书生气。
“这位便是霍小将军,霍大将军的次子霍无妄。”宋锦安道。
转而又向霍无妄介绍起另外两人,“这位是红侠寨大当家的,这位是红侠寨二当家的。”
“早就听闻霍小将军颇有霍大将军当年的英姿,如今得见,果真如此。日后真若是上了战场,定是不输令尊。”
大当家的双手抱拳,“霍小将军,久仰。”
走在后面的二当家也跟着抱拳,却只是淡淡道:“久仰。”
“大当家的过奖。”双手垂下,霍无妄看向身侧宝剑,犹豫一瞬才道:“多谢红侠山将破竹与凌寒宝剑一并带回,又多加照料。”
他取下腰间荷包,直接放在桌上,朝着大当家的方向推去。
“一点心意,还请大当家的务必收下。”
鼓鼓囊囊的荷包里可见塞了不少银子,但红侠寨两位当家的见此却并无半分笑意。
本就是看在宋锦安的面子上才出手救他,倒并非是为了银子。可如今他刚拿到宝剑与骏马,就拿了银子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急于和红侠寨划清界限。
红侠寨两位当家的面色看似淡然,可眸光却锐利深沉。
突然——
宋锦安玉手一伸,直接拿了银子。
“哟!霍小将军还真带了不少银子呢,前几日医馆正缺银子的时候,也不见霍小将军拿出来。如今对红侠寨倒是大方,出手便是这许多银子。”
言辞间尽是怪罪,可语气却分外轻松。
她又将荷包在掌心中掂了掂,故意嘟囔:“还真不少呢!”
话落转而看向大当家的,宋锦安道:“大当家的,这些银子我暂且拿了去,等过些时日我去钱庄换了银两来,再来还给大当家的。只管放心,到时候少不了是要多给些的。”
大当家的顿时粲然一笑,“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只管拿去,日后也不必来还。”
就连站在后面的二当家也跟着笑出声,看向宋锦安的眸光似是透着几分自豪。
宋锦安这股子机灵劲儿,可是他一手交出来的,又怎能不自豪?
“既如此,我二人就先行下山,改日再来拜访。”宋锦安抱拳。
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纷纷抱拳,霍无妄见此情形也只得跟着抱拳。
与红侠寨的人告别后,宋锦安与霍无妄便牵着马下了山。但碍于身后始终有红侠山的人跟着,直到二人在山脚下骑上马时,霍无妄才问:“难道那银子不该给?”
“该不该给,霍小将军心中清楚。”
宋锦安冷着脸,双腿轻轻夹了下马腹,骏马缓缓前行。
二人并肩前行片刻,见霍无妄不吭不响,宋锦安不由得皱了下眉。
涉世未深的霍无妄纵然是比上一世有趣,可也远不如上一世的他通透、机灵。
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学的会这些人情世故。
颇有些无奈的宋锦安慢悠悠道:“你今日才刚从红侠寨手中接回破竹、拿到凌寒宝剑,便急于给银子,无非是想与红侠寨划清界限。免得日后有人传出你霍小将军与红侠寨有牵扯,届时有损你将军的声誉。”
略微一顿,宋锦安叹气。
“即便要谢,也不该直接使银子。”
“难道不该与山匪划清界限?”霍无妄俨然还是不懂。
“你——”
一句话气的宋锦安扽缰绳的双手不自觉用力,登时怒气加身。
说了那么多,全白说了!
她怒瞪着霍无妄,语气突然严肃:“这世间,山匪未必是坏人,为官者未必是好人。日后你自会明白,凡事不能只用眼看,亦是不能只用耳听,要用心看。”
这是上一世霍无妄曾说过的话,没想到如今竟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见霍无妄依旧面色露疑惑,气的宋锦安双腿夹了下马腹,怒喊一声“驾”,骏马疾驰。
风中传来宋锦安的话:“你去李塘村,我今日需得去珣州城里。”
霍无妄看着她的背影,又垂眸看向腰间佩剑。
难道他今日之举,当真不妥?
-
珣州城里,宋锦安一路飞奔才到了急递铺,将踹在怀里的三封信逐一拿出。
一封是赵武写给徐元盛的信,亦是她逼着赵武写下。免得徐元盛迟迟不曾等到赵武的信儿,又会加派人来对霍无妄动手。
一封是宋锦安给京城中师父写的,如今临近岁日,自是要问问师父今年可会回来。
另有一封,是宋锦安写给何家山庄的,只为求何家主为霍无妄解毒。但这封信,多数是无法求得何家主出手的。
可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得先试试了。
付了银子后,从急递铺出来,宋锦安一眼就看到不远处那几人——
鬼鬼祟祟的跟在一男子身后,倒不像是什么好人。
宋锦安思虑一瞬直接翻身上马,慢悠悠的跟在那几人身后。
不多时,走在前面的男子突然拐弯进入一条小路,身后的几人见状突然扑了上去,直接拿了麻袋将人套上。
“竟敢跟我们少爷动手,真活腻了!”
“今儿就送你去见阎王。”
“不长眼的东西,自寻死路!”
“快别说了,先狠狠地打上一顿。”
……
等宋锦安骑马进入小路,只见那几人正对着麻袋里的人拳打脚踢。
她急忙下马,冲过去:“住手!”
拿出腰间袖箭,直接冲着其中一人射去。
“咻——”
袖箭射中男子的肩头,疼的男子顿时咧嘴。
宋锦安又拔出匕首,“想动手只管过来,小爷今儿陪你们玩玩!”
说着又给袖箭装上一支箭。
见状那几人吓得连连后退,生怕受了伤。转而对视一眼,转身就跑。
直到那几人跑远,宋锦安才收起袖箭与匕首,上前为挨打的男子取下麻袋。
可这才刚拿下来,看清男子的面容后,宋锦安登时傻眼——
肤如凝脂,眉清目秀,朱唇皓齿。
那双眼眸倒像是藏着满天星辰,只是微微抬眸,便将“千娇百媚”四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男子眼底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怕是都会心生怜惜。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在下实在无以为报。”男子星眸一转,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骨节分明的双手抬起,依稀可见皓腕处伤痕泛着红。
指尖伸进荷包中,取出一枚长命锁放于手心。
“此物是在下的随身之物,若是公子不嫌弃,就收下吧。”本就分外柔弱的嗓音,此时添了些哭腔,更是听的人心疼。
宋锦安盯着男子看了片刻,心下暗叹:原来男子亦可“倾国倾城”!
至少这等面相的男子,甚是少见。
但美中不足的便是此人格外的瘦,可也不难看出此人家境清贫,否则也不会连长袍也是缝了补丁的。
就连荷包也是空荡荡的。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
宋锦安又从荷包中拿出两锭银子,放在男子手心,“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吃的。日后若是再遇上那些人,要记得跑,跑的越快越好。”
以这个男子的身形,只怕也打不过那几个壮汉,唯一的法子就是跑。
“多谢公子。”
泪花在眼底不住地打转,男子盯着掌心银子,泛着红的指尖蜷起,这便收下了。
他哽咽抬眸,“公子贵姓?”
宋锦安稍作思忖才道:“免贵姓宋。”
她扶着男子缓缓站起身,直至此时才惊觉此人竟比她高出一头有余。
但真若动起手来,此人倒未必是她的对手。
“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低垂着眼眸看向宋锦安的脖颈,羽睫遮起眼底杀气。略一迟疑,薄唇勾起笑意盈盈道:“在下……薛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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