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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莎莎不是第一次来兴安镇了, 但却是在新路开通后?第一次来，以前走旧路，车子?颠簸得每次都让她晕半天, 简直可以说是她的?磨难之一，所以她来兴安镇的次数并不多。


    但现在有了新路, 这趟车还每天有两趟来回，以后想来这里做采访就没那么困难了。


    车上的?乘客不少, 她还跟前后左右的乘客聊了很多?，但发现这些人大多?数是纺织厂的?工人，根本没人知道兴安镇底下有了个红心火龙果种植基地。问?的?人里, 也都没吃过红心火龙果。


    陈霖和常书记都在公交车停靠的点等着, 看到人下来，陈霖就迎了上去。这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们也不耽搁，直接坐上表舅的?三轮车，直奔红心火龙果种植基地。


    而?早上一起来的?陈光山和李主任, 在上午接到两个开发商后?，就和姚书记以及另外几个镇上的?干部坐单位的?车先去富华村了。


    五个说好?要来的?批发商，最后?只来了两个，一个盘州市的?，一个是兴市的?, 还是赶最早的?车过来。剩下三人说有事情?赶不及，说要改天。


    陈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想着让周莎莎他?们坐单位的?车子?回去的?, 但周莎莎好?不容易从公交车下来, 现在就想透透气，四面通风的?三轮车正好?, 还方便看看沿途的?情?况，所以没觉得坐三轮车有什么不舒服。


    “这算啥啊，不是让我们自己骑自行车都已经算很好?了。”她以前去村里坐采访，老乡让她骑自行车，结果路坑坑洼洼的?，她直接摔沟里去，那才吓人。


    开车回去的?一小时?里，陈霖和周莎莎两个女同?志聊得风生水起，从现在市里通火车、修新路，到现在大家出行的?便利，再到以后?水果运输的?便利，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市里郊区的?农村有人正在搞农家乐，搞田园采摘活动吸引城里人。


    “你们这里风景不错啊，就是交通不便利，不然也能搞个旅游点了。”


    陈霖听过很多?人这么说了，乔桥、杜佳欢、徐清友、齐修平，甚至宋庆元这个不懂什么旅游的?大老粗，他?都说觉得富华村风景好?，暑假打算带他?家孩子?过来玩。


    陈霖自豪道：“这还不算什么呢，待会到了我们富华村，比这里好?看多?了。你来得正好?，我们火龙果种植基地两边不是成片的?向日葵，就是一池塘的?荷花。说不定过两年我们有钱把到镇上的?路修一修，城里人也来我们这旅游呢。”


    常书记坐她们旁边半句插不上话?，好?在陈霖能聊，他?很惊讶，瞧瞧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敢想了，居然还想着以后?搞成旅游点吸引人来呢。


    但别说，以前看习惯了不觉得，现在被?周莎莎和陈霖这么一夸，跟着来的?摄像师再拿着个相机录像到处拍，他?再认真看看这四周的?山水，竟然看出了一幅山水画来。


    再一听陈霖说的?“新路都修了，旧路还会远吗”，他?竟也期待起来。


    “到了。”三轮车停到了路边地里，周莎莎一眼望去，先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再往里才是一片和人高的?火龙果树。


    姚书记他?们到得早，现在正在地里视察，扣qun：扒霸三〇泣七捂伞六看最新完结肉文清水文镇政府的?车子?开到了地里，等他?们下来，姚书记他?们也就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陈霖就给周莎莎解释说地里来的?是镇上的?领导还有两个批发商。


    “这片地也是你承包的?？”


    陈霖纠正道：“是，这片七十亩，还有已经在种植的?三十亩，总共一百亩地。承包种植是我和我堂哥陈明生一起做的?，这里有他?一半。呐，那是前面那个。”


    周莎莎看向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的?青年，离得太远没看得清长相，但是光看背影的?气质就觉得他?和陈霖是兄妹。好?吧，堂兄妹也是兄妹。


    还没走到火龙果种植基地，周莎莎就先看到了一池塘的?荷花，这个池塘从大路边一直延伸到山脚下，而?池塘对面是村子?的?土路，然后?是成片的?稻田。


    往前走，先是经过半亩地的?番茄，陈霖就给大家介绍这是他?们种的?毛粉番茄。


    “你们也种番茄卖？”


    陈霖笑了，“这个不卖，地空着也是浪费，我们种来自己吃的?。”看到周莎莎满脸震惊，好?像在说你们吃得完？


    “吃不完就送给村里的?邻居，这个毛粉番茄好?吃着呢，待会你们也摘点带走，吃不完就要烂在地里了。”


    周莎莎听她说特意找的?品种，竟然十分理解她，因为她自己也是更喜欢这个品种，现在这也算是小时?候的?一种怀旧零食了。


    周莎莎和她同?事都乐呵呵地说不会跟她客气，肯定要摘几个回去的?。


    今天这个采访没那么郑重，陈霖写的?那篇稿就已经写得很好?了，周莎莎要来跑一趟，是为了来证实她文章的?真实性，跟着来的?同?事拍了不少照片，也录了像。周莎莎另外问?了不少问?题，都是关于什么时?候才上市到市里，怎么运输等等。


    因为陈霖文章里写得很“大胆”，市日报社一旦刊登出去，就相当于是帮富华村做了一次广告，看得到商机的?批发商可能会顺着这个报道来到富华村。既然要宣传，在合理范围内，那就要宣传到位。


    刚好?有批发商来，周莎莎采访了陈霖，还去采访了两个批发商。


    两个批发商从陈明生这知道这块基地的?另一个老板是陈霖，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娘，和她握了手，还没说上几句，突然就有市里日报社的?记者说想采访他?们。顿时?受宠若惊，下一秒就是惊喜了，没想到这红心火龙果这么稀罕呢，居然还有市里记者来采访，他?们可以预料到等报道一出，大家就会知道现在出了个新水果。


    他?们的?水果批发生意铺得可不小，在陈明生带着水果和各种报纸、资料找上门时?，他?们就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进?入九十年代以来，城里的?工资涨了几次，虽然下岗潮也导致不少人没了工作，但总的?来说城里人的?生活水平是提高了很多?的?，以前大家买东西?讲究个实惠、好?吃，现在大家已经开始追求“营养”“养生”“健康”了。


    而?这个从国外引进?的?新品种就具有“营养健康”的?特质，阳省省内也有得卖，但进?货点就得往南边沿海城市走，他?们甚至拿不到一手货，而?是从批发商手里拿来他?们再批发。现在好?了，阳省省内也有了种植基地，而?且他?们尝过后?发现都是一样的?口?感味道，可不就大大减少了进?货成本？


    采访很快就结束了，周莎莎还想在村里了解情?况，陈霖给陈明生交代了几句，就和领导们说了情?况，自己带着周莎莎和摄像师走了。


    至于其他?领导们，他?们还要去小盘江村委其他?村了解情?况，陈明生很快地提着两个篮子?放到了后?备箱，不是火龙果就是毛粉番茄，只说让领导也试试。


    毕竟，他?们种出的?火龙果叫“兴安红心火龙果”，这么一听，外面的?人不明所以的?会把这个火龙果当成是兴安镇的?特产。既然是自家的?特产，不了解味道怎么行？


    其他?干部谨记之前的?“腐败大清洗”，个个都不敢收，还是姚书记发话?了，东西?不多?，大家拿了分一分，但是只有这一次，以后?可不能再收了。


    现在还没开始大规模上市，大家就知道有个新水果叫红心火龙果，但大家都没想到这个水果的?批发价竟然要卖到十块钱一斤。


    看到陈霖又带着两个陌生面孔进?村里，大家好?奇，但没凑上去，现在谁不知道陈霖和陈明生正在做大事啊。


    李桂花那个大喇叭，在村长家里听到表舅打电话?给儿子?喊他?们回来工作，就把陈霖的?火龙果种基地要招人的?消息传遍了。她大儿子?在锦州市里工作肯定看不上地里的?工作，但她不是还有亲戚家的?孩子?么，谁想到陈霖和她家明理关系这么好?，居然都没给她透一点口?风，甚至她去问?自家妯娌李红梅，发现种植基地的?招工都是陈霖一人说了算，连陈明生的?堂兄弟都没给机会。


    她以为她把消息传出来，会闹得姓陈的?对陈霖有意见，但谁想到根本没人理她，这些人都说啥，“陈霖是做大事的?，人家有想法”，这说得好?像就她一个人是坏心思一样。


    实际上也不是只她有心思，村里人谁没点心思？听说陈霖开出来的?工资也不算低，还能让自家孩子?回来工作，这谁不想啊？但大家都知道分寸，人都是有亲疏远近的?，陈霖找的?都是和她家关系最近的?。至于说陈明生？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陈霖和陈明生俩人，实际做决定的?是陈霖。


    他?们想的?简单，觉得人家现在能招人，以后?那剩下的?几十亩地一种起来，肯定还要招更多?的?人，现在闹不好?看不是让陈霖和陈明生反感吗？这亏本买卖他?们还是看得清的?。


    周莎莎从村头走到村委，发现这里有一半的?人家竟然盖了新房，“我看你们村的?条件算是还不错的?了。”


    陈霖猜到她所想，就把这两年大家靠卖野生天麻、薏米赚到钱的?事说了，“两年前你要是来看的?话?，那肯定不是现在的?，只有村头几家盖了新房，老村这都还是土房、青石砖房。这两年就好?多?了，有了钱盖新房，我们村好?几家都买了彩电和洗衣机呢。村头进?来的?那块水泥地就是今年才弄的?，准备做成村里的?活动场所。”


    “不错。”周莎莎再再次感慨，“就是这路，要是修了就好?了。”


    想到要是地里的?火龙果都能卖出去，要是明年村里也跟着一起种植，最迟等到后?年，他?们这里就要改头换面了。


    路嘛，也不是不能修。


    所以，现在陈霖看周莎莎格外亲切，这可是她的?问?路石啊。


    要不是周莎莎他?们还要赶傍晚最后?一趟车回市区，路过她家时?，周莎莎他?们肯定要被?她阿婆拉回家去坐一坐。


    陈霖带上陈明生给摘的?四袋水果，这都是给周莎莎他?们的?，坐上表舅的?三轮车把他?们送上回市区的?公交车才离开。


    转了半天，陈霖累得直接坐在车斗里。回到富华村，找上陈明生，第一句话?就是：“咱们得去市里定一批纸箱回来。”


    十块钱一斤的?水果啊，是要花点钱在包装纸上的?。


    “还有，咱们得有个自己的?运输车了，买不起大货车，但是也得买个小货车运货，等到量大起来了，请运输公司的?车不划算。”


    不等陈明生说话?，她自己就想到了如?今账面上仅剩的?三万块，“现在没钱车，但是咱们得先准备起来了，过段时?间招个会开车的?人先预备着，要是卖得顺利，咱们就买辆小货车。”


    这些都是必须的?，但前提是今年这批火龙果卖得顺利。


    目前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今天来的?两个批发商就说要跟他?们订货。


    “他?们的?要求是一个月拿五千的?货，每五天给他?们送一次，十块钱一斤的?批发价他?们倒是没砍价。”陈明生道：“这个批发价比他?们去外省拿货还便宜不少，包送货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拒绝了，就这个批发价，让他?们自己来拉货。”


    即使他?们两人加起来一个月能拿一万的?货，从八月到十一月，也差不多?能消去他?们三分之一的?货，但这两人离得不近不说，现在他?们自己都没有送货上门的?条件。再想得长远一点，他?们今年才是开始，明年的?结果量能提升不少，后?年就更多?了，现在答应了可以免费送货上门，以后?量大了就不划算了。


    “包送货上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批发价得就不能是这个数了。他?们今天是回市区了？你觉得他?们和我们签合同?的?可能性大不大？”


    陈明生摇头，“不好?说，我看锦州市来的?那个，签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他?说得再考虑，过几天再给回复。这两天摘下来的?装了八百斤，他?们两个都带走了。”


    说完，陈明生回房里拿出两个信封，“上次我去市里卖了六百斤，还有今天的?八百斤，总共一万四零五十，都在这了。”


    陈霖接过，这些回去后?得入账。现在他?们人少，买肥料、除草剂、工钱等等账目不算多?，陈霖抽空记账就行，但是等她大堂哥和两个表哥回来加入，再有剩下七十亩地使用起来，还有以后?批发商过来的?招待费、销售人员跑业务的?报销费，要记的?东西?就多?起来了，她这个连半吊子?会计都算不上的?记账员，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怎么了？账目有问?题？”


    “没有。”陈霖故作高深，“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可能不久后?就要把和平叔招进?来给我们当会计了。”


    陈明生显然也想到了他?们当时?说的?要做大做强起来了，要招和平叔给他?们当会计的?事。那时?候，他?们还在愁会不会亏本无归呢。


    “做事真是开头难，中间也难啊。”陈霖说完就嘿嘿傻笑，中间有困难说明还能继续做下去。


    ——


    市日报社的?好?消息还没传来，省里晚报的?报纸已经出了，杜佳欢给陈霖打了电话?通知，陈霖就让去镇上买了二十份省晚报回来，顺便把辞工回来的?大堂哥给接回家。


    “有了火车就是不一样，只要转一趟车就能到，方便多?了。”陈明平见到陈霖，终于有了真实感，回来路上都是在问?陈霖现在地里什么情?况，他?回来怎么开展工作。


    “放心，很快就要忙起来了。”陈霖拍拍包里的?报纸。


    回到家，李二牛来找她去回电话?，是市日报社周记者的?电话?。


    “陈霖吗？我看到省晚报的?报道了，社里把你们的?采访报道提前了，上明天的?报纸。”周莎莎的?声音激动，“全省第一个种植红心火龙果的?基地，你们要出名了！”


    这才到哪啊，离出名还远着呢，不过这是好?的?开始。


    姚书记只知道市里日报社的?记者来做采访，没想到还有省里也给报道了，看完报纸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来问?陈霖。


    看看报纸上写的?，“阳省第一也是唯一的?兴安红心火龙果基地”，这几个字真是出风头啊！当天，县里分管农林业的?领导也打电话?来跟他?了解情?况，其他?镇上的?书记也打电话?来探风，问?他?兴安镇什么时?候多?了个特产。


    姚书记这时?想到那天富华村村长说的?那些话?，明年富华村开始以村集体?的?名义种植三十亩红心火龙果，一旦成功了，那富华村就是一个现成的?成功案例，以后?其他?的?村子?就能跟着学习经验。


    不仅如?此，还有陈霖说的?猕猴桃种植


    姚书记越想越激动，接了好?几个领导或者其他?镇领导的?电话?后?，给小盘江村委的?常书记打了电话?，叮嘱他?要多?关心陈霖基地的?情?况，有困难要提。


    常书记自然什么都说好?，但他?一想到陈霖曾提过的?需要帮助的?困难，叹气。


    陈霖同?志想要条平坦大路啊。


    ——


    随着省晚报和市人民日报的?报道出来，来过的?那两个批发商终于决定下来要签合同?，他?们都同?意按十元一斤的?价格进?货并且自己提货。


    锦州市和兴市的?另一个批发商也闻名而?来，本来他?们没想拿那么多?货，被?陈明生劝了一番，也是要了每月一千的?货，也是从八月开始供货到十一月。


    而?这个月还没到果子?大批量成熟的?时?候，而?且这个月都快过半了，所以这四人每人只能拿两千的?货。


    陈明生看着被?陈霖放到文件袋里的?四份合同?，有些懵，“咱们今年的?水果都被?定出去了吧？”


    按着一亩能出四千斤果的?产量来看，三十亩能有十二万斤。这四个批发商能消去他?们大部分的?货，但是还有差不多?三万的?货。


    “剩下的?就不给批发商拿了，让大堂哥和二表哥去跑一跑省里的?市场，明生哥，可能你也得和他?们跑一趟。还有市里的?水果店，他?们没跟咱们定合同?，就先不送了，如?果他?们要的?话?，可以自己来拿货。”


    “每个市的?批发商数量要控制好?，我们能赚他?们也能赚，这样才能长久。”陈霖也是看书看到的?例子?，像有些品牌开店就规定了多?远范围内只能开一家，这样保证有足够的?客流量。


    陈明生心里一片火热，每个月固定出给批发商就能收回来二十万，四个月可就是八十万了。他?现在算这个数还觉得不真实，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拿着计算器回房间里悄悄地暗，然后?数到底多?少个零。


    不只他?激动，陈霖也激动得很，只是现在钱还没进?到口?袋里，陈霖总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松懈，“明生哥，好?好?干，等十一月份过了，咱们应该就能买货车了。”


    陈明生定了定神?，发现陈霖面上很是淡定，开始反思自己沉不住气，“好?！”


    ——


    表舅家的?大表哥张日升和二表哥张云开从省城回来了，他?们的?行李也都搬了回来，下午到的?家，没待半小时?，就出去地里找陈霖了。


    “大表哥，二表哥。”陈霖打了个招呼，看他?们已经准备好?来工作，毫不客气地就把人用起来。“明生哥和明平哥去市里拉定制的?纸箱，现在地里的?果是五天摘一次，每五天会有人来运一次货。你们先熟悉下地里的?活吧，我带你们转转。”


    他?们其实用不着陈霖来带，地里的?活有表舅和二堂伯可以带着大表哥做，而?出去跑市场也有陈明生带着，她现在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今年的?订单量其实完成得差不多?了，大堂哥和二表哥这个时?候加入进?来做销售，其实拿不到多?少提成，但陈霖考虑到今年是往外宣传的?第一年，和陈明生商量后?决定十一月过后?再另外给他?们一笔奖金，但现在暂时?保密吧。


    在陈霖他?们开始折腾的?时?候，张日升有考虑过要不要跟上陈霖的?脚步，但当时?心里没底就放弃了，没想到陈霖真的?做起来了，还要多?招人，他?爸打电话?一说，他?就决定回来了。


    用他?爸的?话?说，陈霖是个自己能吃上肉就会带着身边人一起吃的?，他?想的?是，不能跟着一起吃肉，跟着吃汤也很好?。而?且，他?回来也有别的?私心。


    “啊？真的?啊？”陈霖跟张日升确定后?就笑开了，“大表哥，你不会还没跟我拿工资就收的?红包吧？”


    张日升也跟着笑，“那还是要先拿工资的?，攒攒再结婚。”


    这日子?啊，喜事是一件接一件，陈霖：“我争取给大表哥包个大红包。”


    多?了三个“全职”的?帮手，陈霖手里的?活就散出去了大半，开始整理账本。


    带回来的?纸箱太多?，直接放到了地里的?屋子?里。


    陈霖叉腰一看，她当时?还是太保守了，以后?水果多?了需要储存的?话?，可不能只指望这一间小屋子?。她的?目光就看向了村头晒场旁的?那大块空地。


    不过，这两年还能撑一撑，后?年量多?了怕是就不行了。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陈霖忙完，摘了一篮子?番茄回去，一路上回去遇到谁就给人家塞一两个，回到家就只剩几个了，但她家里后?院的?那几株也有得吃。


    哦，说到吃水果。她一到家就问?阿婆，“姑婆不是说要带琳琳和强强回来玩吗？再不回来，番茄就要没了。”


    “被?子?都洗好?了，我明天再给她打电话?问?问?。”


    哪知道就那么巧，家里的?饭菜刚摆上桌，门外就传来了强强和琳琳的?声音，“霖霖表姐，我来啦！”


    062


    “哇！”


    长得比自己高还望不到头的火龙果树、一排排的?番茄、满塘的?荷叶荷花、成片的?向日?葵, 像是走进了什?么动画片场景里，惊起琳琳和强强“哇”声一片，坐在小屋前的?檐下, 吃得小嘴沾了一圈的?红。


    还会跟着大人去仙人山前山转悠，去?摘野生的?百香果, 回来?后给霖霖表姐做百香果蜂蜜水，又香又甜。或者和村里的大朋友去田边缓缓流淌的?清澈小溪水, 脱了鞋，白嫩的?脚丫哒哒哒地踩水玩，还能捉到?些小鱼小虾。


    正开始读幼儿园、学前班的年纪, 还不用?像楼上的?哥哥姐姐那样, 放假得在家写?作业，那么厚的?一本作业，把他们对长大?就好了的?幻想给打破掉。比起在城里只能楼上楼下、走街串巷地玩耍，他们觉得舅公家简直是小朋友的?童话世界。


    转眼七月过去?，他们的爸妈都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回去?, 强强启动聪明的?脑瓜子，对电话那头的妈妈道：“爷爷奶奶说还不想回去?，我和妹妹也不能回，我们要帮表姐摘火龙果！”


    惹得看店的?陈雾失笑。


    电话那头的?大?表嫂也没了办法，和自家婆婆说了几句, 只能让他们继续在富华村玩着。下班回去?和妯娌一商量，俩人都取消了兴趣班的?报名。都想的?是, 算了, 孩子还小。


    强强没说谎, 他和妹妹是真的?要去?帮霖霖表姐帮忙摘火龙果。


    进入到?八月份，地里每五天就要摘两?万斤的?火龙果还要装箱打包, 二堂伯和表舅还有自己家的?事情要忙，毕竟大?家夏天有个很?重要的?副业收入——采挖野生天麻，而陈明生和二表哥、大?堂哥往外?跑一去?就是几天，陈霖和大?表哥忙不完。


    既然大?人没空，陈霖就开村里的?广播招学生做暑假兼职了。


    富华村读初中、高中的?十三个学生，在陈霖的?召唤、家长的?催促下，带上大?草帽背着水杯到?小屋里集合。


    陈霖一看屋子里还有十几个小萝卜头，个个都像站军姿似的?挺着小身板，明亮的?眼神里都在说：我也要来?做兼职！


    不给他们安排还不愿意，但是又怕他们不懂事乱摘。


    于是，到?了要出货的?前两?天，火龙果地里就变成了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或者两?个小孩子，拿着塑料果篮去?摘果，大?的?负责摘，小的?负责把摘好的?放篮子里，装满了就拎到?小屋前倒出来?，陈霖一个个地检查有没有坏的?，然后装箱。


    不只柳枝来?了，还有杨马，哦不，现在已经改了名字叫杨将。阿香婶和杨光棍要给儿子改名字，正好暑假电视台里正在重播《杨家将》，阿香婶随口一提“那就叫杨将算了”，在杨将扭捏又没拒绝的?反应下，最终给定了杨将这个名字。


    小伙子本来?就性格内向，还因为变声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看见她就跟蚊子开口似的?，不细听都不知道他在说话。


    每个人都分了负责的?区域，忙两?天完全能都摘完。看这么多未成年在地里干活，陈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黑心老板。


    张日?升却是说起了一件她没有印象的?小事，“杨将刚和阿香婶嫁过来?那会，隔壁村的?跑过来?笑他拖油瓶，你还去?帮他打过架呢。”


    “啊？有吗？”陈霖完全没印象，照这个年纪算，她那时怎么都十几岁了吧，怎么可能打了架没半点印象呢。


    张日?升却是记得很?清楚，笑她，“怎么没有，你逮着带头的?打了就跑，后面人家带兄弟找上门来?，在村口碰上我们了，看他们骂人太嚣张，我们就给打了一顿。”


    陈霖尴尬一笑，“哈哈，我说怎么一点都没印象呢。”


    这么一说，她就有印象了，主要是她打了人跑了后等了几天没人找上门来?，那时她上了初中作业多，很?快就完全给忘到?脑后了。而且那时候她对杨将不熟，这个跟着阿香婶嫁过来?的?小孩，整天就只缩在他家屋子里玩。


    结束了两?天的?摘果、装箱工作，陈霖怕他们下次不乐意来?了，现场就把大?孩子每人三十、小孩子每人五块的?工钱给结了。像个讨人厌的?家长，她还要强调不准拿钱去?游戏厅玩。


    杨将来?拿钱时，袖子卷起来?露出来?的?手臂已经消了淤青，陈霖没单独和他提不去?游戏厅，他倒是乖巧，来?领了钱就说他不会去?。陈霖也就顺势夸了他几句。


    拿到?钱的?大?朋友格外?珍惜两?天的?辛苦费，小朋友也珍惜，但一路过小卖部就控制不住小手小脚，有了一个去?买辣条、方便面，很?快就吸引来?了一群。


    有的?抱着零食大?摇大?摆地回家，结果被没收零食不说，还要挨一顿揍。只有一个小朋友没有往小卖部冲。


    明明看着自己手里的?五块钱，再看看柜台后面的?爸爸妈妈，被馋得快流口水了，但还是没把钱花出去?。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要把钱存起来?，等到?开学了他去?学校的?小卖部买。


    水果包装成一箱一箱的?，叠在小屋里，竹床放在门口处，书架还在，原来?的?桌椅都给搬到?了屋子外?面。这两?天晚上，都是陈日?升过来?睡屋子里守夜守夜。


    等到?第二天，才十一点钟，就有批发商来?拿货，这四?个批发商也聪明，他们约定好这天来?拿货，一起请了一辆车过来?，他们在各自的?箱上标记号，装车一起拉走。


    距离下一次摘果的?中间三天里，陈霖记好账，要注意水分，不下雨就三天浇一次水，下雨的?话就只要注意排水避免积水。因为火龙果生长周期长，还要做好营养调控，差不多一个星期追一次肥。夏天和秋天不仅是结果旺盛期，还是火龙果炭疽病高发期，也得防治好。她一边做，一边把这些注意事项告诉给大?表哥。


    她这边忙，家里的?活都用?不着她，种的?花草树木都被打理得很?好，每天阿婆都给做好吃多的?菜给她补充营养，就连阿福，好像知道她很?忙，每天认真地看门。


    一直到?八月中，姑公姑婆还是一手孩子一首水果地回市里了。再不回去?，家里儿子儿媳妇就要忍不住请假来?接人了。


    强强哭得最厉害，他和妹妹都是做了三次活，都是拿到?了十五块钱，但是他现在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妹妹手里还有十块钱，他还想留下来?继续给表姐干活，不然他上学就没钱买绿舌头了。


    但大?人哪里懂小孩子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愣是把孩子给拉拽上了回城的?公交车。


    过了暑假，学生们的?都要回学校上学了，陈霖地里的?活也没少?，于是就找了钱金花、李红梅和柳枝妈妈过来?帮忙摘果，都是和学生一样摘两?天给三十。


    期间陈明生和张云开、陈明平回来?几次又出去?，在省城谈了个大?水果店，每次都带两?千斤过去?，听说这个水果在省城卖得很?好，售价是翻倍卖出。


    杜佳欢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报喜，“我家亲戚来?串门带的?礼品是你们种的?红心火龙果，我爸妈都说好吃。你们要是上电视台打广告，买的?人更多。”


    陈霖：“上电视台打广告暂时打不起，等到?规模上来?了，我们也试试打广告。”


    “好啊，我有认识电视台的?朋友，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朋友就是这么朋友互相介绍来?的?。


    兴安红心火龙果真的?开始小有名气是在今年中秋节后，条件好的?人家买礼品去?走亲戚，纠结买什?么水果时，看到?水果店最显眼的?招牌上写?着“兴安红心火龙果，可促进消化、降低血糖、增强免疫力、美容养颜”，往年都是那几样水果，今年就买兴安红心火龙果吧！


    箱子上还写?有具体的?种植基地，一看，居然还是本省的?特产，所以走亲戚时就多了件新鲜事。


    新鲜东西总是受追捧的?，几个批发商手里的?红心火龙果比他们想象中的?卖得快，甚至有聪明些的?水果店老板自己找到?富华村来?，要直接跟他们下订单。


    陈霖无奈，说今年的?水果都被定出去?了，没有多的?。水果店老板不信，也不信陈霖就是老板，还一个劲地说找老板来?谈。最后陈光山过来?协调，水果店老板才相信真的?都被批发商定完了，虽然生气，但还有理智在。赶忙和陈霖道歉，然后反复叮嘱明年要和他签。


    陈霖无语了，不愿意提前签约交保证金，谁敢答应你留着啊？于是就说了要么现在签约交一万保证金，要么明年的?事情明年说。


    最后也没签成，水果店老板骂骂咧咧地走了。


    张日?升呸了一口，“想空手套白狼，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犯不着和这种人生气，等他发现能赚钱，他还是会来?的?。”


    从七月一直忙到?了十一月底，合同里的?最后一批水果交了出去?，陈霖几人才放松下来?。


    后面也不是就不结果了，进入到?十二月份，地里估计还能有差不多三千斤的?量，这些就慢慢地往市里水果店卖，还有就是给自家留一些，分一分亲朋好友。


    他们估量三十亩地能有十二万斤的?火龙果，但还要减去?一些坏掉的?，最后卖出了将近十万零五千斤，减去?中间各项支出，目前的?账本上显示余额是一百零四?万三十六。


    盘账是陈霖和陈明生两?人的?事情，一人一个计算器，反反复复地检验，账本上和实际卡里存着的?钱只有两?百块的?出入，到?底是哪里没给记上而导致卡里多出来?两?百，陈霖也是死活想不出来?。也可能是她拿了自己私人的?钱垫了公款。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账户里有一百万！


    从进入到?十月，陈霖就知道他们今年肯定是能连本带利地赚回来?的?，但没想到?居然赚这么多！


    “嘶！”陈明生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很?痛，他们真的?赚到?了这么多！


    俩人傻笑半天，直到?阿福在院子里汪汪叫，他们才回过神来?。


    兴奋过后，陈霖冷静了下来?，“钱是很?多，但是咱们明年要花的?也不少?。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拿出两?万来?给表舅他们额外?补份奖金，表舅和二堂伯帮得最多，就每人给六千，剩下的?八千不好分，咱们再添一千进去?，表哥和堂哥他们每人三千，明生哥你看可以吗？”


    “可以，就这么分吧。”


    “明年要多种三十亩地，地里还是要多请两?个人来?干活，二堂伯和表舅不农忙的?时候也能来?帮忙，我们几个除了结果期也不怎么往外?跑，这么多人是够了。还有买货车的?事也得安排了，今年咱们是没条件，以后还是可以把送货上门安排上，送上门的?可以把批发价往上提一提。大?表哥以前会开拖拉机，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学车，车费咱们出了，学好了练出来?，以后就让大?表哥来?开货车。”


    陈霖边说边在纸上列出来?，“得预留十五万出来?买车，明年的?人工和肥料等预计要留十万，还有别的?七七八八的?开支，总的?先留出个三十万吧。”


    “剩下的?七十万，咱们一人能分三十五万。我想”


    陈明生毫不犹豫地道：“你什?么打算我都支持，霖霖你直说吧。”


    前后他投入进来?的?钱不足十万，这一年半下来?手里也没多少?钱，但现在看到?账本的?金额，就觉得太值了！跟着陈霖真的?能挣到?钱！


    而他现在也没什?么必须要买的?，用?钱的?地方不多。


    陈霖深呼一口气，“之前我们说好的?，明年只扩增二十亩地，让村里跟着种三十亩地，那三十亩算是村里所有人共有的?资产，所得利润要按人头分的?，咱们不掺和那边的?种植，让你爸组织人来?管理。村里要开那三十亩地也是要人工和本钱的?，还要等一年半后才能有收益。咱们可以捐一部分钱，就当支持村里的?发展了。”


    “还有咱们运货出去?的?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修成水泥路。我的?想法是，咱们捐钱把到?镇上的?这段路给整成石子路，这样出行也方便。”


    捐钱给村里作为发展的?启动基金，还有捐钱修路，实际上都是对他们有利的?，陈明生很?赞同，只是，这一听就知道都不是小钱能解决的?。“你觉得捐多少?好？”


    钱可以捐，但是捐多了他就该心痛了。


    陈霖把他纠结的?表情收入眼底，笑了起来?，“按咱们种植三十亩地的?经验算，有十万块钱就足够了，但这个钱不能都是我们出，捐五万吧，剩下的?让村长和村里人说，按人头分钱就得按人头出钱。至于修石子路，咱们出十五万，能修多长就多长，不够的?话就只能看镇上能不能出一点了。”


    两?边加起来?就是捐二十万了，确实不是小数目，但不是还能每人分二十五万嘛，也还能接受。陈明生道：“剩下的?钱你打算做什?么？存银行里吃利息还是买房？”


    陈霖看了他一眼，“你真要给陈明发买房啊？”


    暑假时，陈明发带着他女朋友回了一趟富华村，因为不小心有了孩子，暑假期间就已经领证了，当时陈光山和李红梅拿了五千块彩礼钱，还没有办结婚酒，说要等到?孩子生下来?了再连着满月酒一起办。


    在农村里结婚领证后延迟办酒席，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他们先生孩子也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他们都调到?了市新区的?小学当老师，就打算在新区买房。


    他们也算是争气的?了，靠着优秀的?教学成果调到?市里来?，但现在市里的?房价比两?年前涨了一截，他们买房就吃力了。


    暑假回来?看到?陈明生和陈霖种植的?火龙果居然能卖出十块一斤的?高价，他们死活要家里给买房，不然就是偏心。女方的?父母也来?了两?次，但陈霖暑假那时候太忙，都没关注事情的?走向。


    “我借给他五万，等寒假回来?就分家，得让他给我写?借条。”


    手里没钱还好说，手里拿着那么多钱，不说给，要是连借都不借，爸妈再公平公正不偏心，心里也会对他有疙瘩。


    其实，要是陈明发不总想着占便宜，这五万送他都可以，但就怕给了这次，以后还会更得寸进尺。把钱捐出去?还能得大?家一句好，把钱给了陈明发，他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甚至还可能嫌弃给的?不够多。


    他这两?年算是把这个亲弟弟的?真面目看清了。


    陈霖没再继续说他，而是说起自己的?打算，“等月底吧，去?市里看房。我想买个电梯房，最好小区环境好一点。回来?两?年多都是在忙，明年想多抽些时间出来?陪陪我阿公阿婆，偶尔去?市里住几天也好。”


    “那就忙完这个月，我跟你一起去?看，最好是还能做个邻居，以后有事情还能照应。”


    陈霖：“明生哥，你想买车吗？”


    车嘛，哪个男人不喜欢？但现在不是打算买房吗，买了房还买车，怕是不够。


    “咱要买小货车，小汽车再等等吧。”


    陈霖本来?想买摩托车的?，但现在有点想买小汽车。“房子我打算搞贷款，手里的?钱就能剩不少?，再买辆夏利，预算十万吧，这样手里还能剩点钱。”


    陈明生纠结了许久，“车子咱们用?得不多，都是跑外?面业务才用?到?，要不咱们合伙买吧。”


    她就是为了去?市区方便，平时也是不怎么开，合伙买确实可行。


    “成！”


    账目核对清楚，剩下的?就是分钱、捐钱，都要一件件地完成。说好忙完十一月就给大?家发奖金，陈霖这儿直到?十二月十号才落实这件事。


    陈霖所有的?钱都存在二表叔所在的?银行里，存款一百万的?她现在是行里的?大?客户，而二表叔也因为她的?大?额存款终于升了经理。但陈霖为了方便，这一趟去?市区就提了五十万转存到?兴安镇上的?信用?社里。另外?的?二十五万也给转到?了陈明生的?账户。


    在和行长再三保证明年还是会存他们银行后，陈霖好不容易才离开银行。


    只领了十万现金出来?，陈霖一回来?就找陈明生召集大?家开会。陈霖和陈明生互相推脱，最后是由?陈明生作为代表发言。


    “咱们今年开了个好头，地里的?火龙果也卖得差不多了，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咱们现在按说好的?给大?家额外?发一份奖金。向东叔和光华叔是待得最久的?，跟我们忙了一年半，所以额外?给向东叔和光华叔每人六千的?奖金。”


    表舅和二堂伯均是冷吸一口气。


    乖乖，给六千奖金？他们一年下来?帮工的?工钱都没这么多。


    “日?升、云开和明平哥来?的?时间晚些，一人额外?给三千奖金。”把五个鼓鼓的?信封分了下去?，陈明生看看陈霖，又继续道：“今年赚到?了钱，明年还要再种二十亩地，明年赚得多也再多发奖金。”


    “陈霖说要给大?家讲讲咱们以后种植基地的?规划，她不想讲，那只能我来?和大?家唠嗑几句了。”


    大?家才拿到?一笔钱，忍着心里的?激动，都笑着看向站起来?的?陈明生。


    “第一件事呢，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们打算买辆货车，日?升哥也报了名正在练车了。今年没条件，但是以后咱们也能自己送货上门去?了。第二件事，和大?家都有关。”


    表舅他们的?表情更认真了些。


    “村里大?家传的?把村尾山脚下的?那三十亩地都种上红心火龙果，确实是真的?，那边的?三十亩地种的?红心火龙果属于村集体，卖出的?钱会按人头均分。我和陈霖捐五万块给村里，用?作种植那三十亩红心火龙果基地的?本钱。”


    这个消息从八月就开始传了，还是从其他村传到?富华村的?，据说是村委干部透出来?的?口风。但大?家觉得没个准数，看陈霖他们早出晚归地忙着，谁也没开口问。这居然是真的?！而且陈霖他们还往里捐钱！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在明天会在富华村引起多大?的?讨论。


    “另外?，我和陈霖捐十五万出来?用?于修富华村到?镇上的?路，修成水泥路是不可能的?了，但修个石子路让路好走些还是可以的?。”


    “最后就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了，明年还要再招两?个人进来?，主要跟着向东叔和光华叔干地里的?活，齐老师和宋师傅也还是会请来?给大?家做指导的?。”


    陈明生说完停顿思考了一会儿，没发现还有漏掉的?，于是就看向陈霖，扬了扬下巴，“你要不也讲两?句？”


    “不讲了，够了够了。”陈霖声音嘶哑。


    乍然过了最忙的?时候，陈霖一松懈下来?，就经历感冒发烧流鼻涕一条龙，去?镇上卫生所吊了三天的?药水。


    他们两?个都不是爱和大?家开会讲话的?人，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大?家也没别的?问题了，陈明生就道：“那就散会。”


    几个人鼓掌都啪啪地响，把桌椅搬回原处，然后各回各家。


    二堂伯羡慕地看表舅父子三个，他们家三个人就是一万二了。陈明平捏着厚厚的?信封乐开了花，二胎还没影，但是超生款现在就准备好了。


    陈霖就和陈明生去?他家，开广播把几个村干部喊了过来?，要捐的?五万块交到?了张和平手里。


    而捐出的?十五万修路钱，则是和陈光山、谢海燕去?了村委找常书记、李主任，然后一起去?镇上找姚书记。


    都说病来?如山倒，陈霖转了半天已经虚得不行了，没跟着去?村委，而是选择回家躺着。


    “霖霖，我听说你们捐钱给村里了，以后村尾那三十亩地真的?要种红心火龙果了？”


    “这个村集体种是怎么个种法，每家出一个人，到?时候卖了果得了钱按一户户地分还是按人头分？”


    陈霖：“我，阿嚏！”


    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陈霖立刻道：“村长说今晚回来?给大?家开会，到?时候就知道了。”


    赶紧跑路回家。


    063


    陈霖一到家就被阿公?阿婆念叨, “什?么?事那么急就非得今天去做完？都说在家多休息几天，就是不听话?！我看?你还得去镇上多吊几天药水。”


    陈霖吐吐舌头，笑嘻嘻地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下一秒就是一连串的喷嚏，得了, 这回阿婆的脸色更难看?了，陈霖灰溜溜地跑回房间, 不敢逞强了。


    没一会儿，阿婆给她搬了床羽绒被进来。这以前谁会想着去买羽绒被啊，一是他们本地最冷的时候也不算特别冷, 盖棉花被就够了, 阿婆不知道从哪儿听的，拿着钱给人?家帮忙买了两床轻薄的羽绒被回来，晒得暖洋洋的，他们老两口和?陈霖各一床。


    老人?家怕冷，盖棉花被盖多了, 重?得压身上不舒服。陈霖觉得没必要给自己买，但阿婆才不听她的。自从她回来后，把家里的支出都给揽了过来，阿公?阿婆不肯要她给的生活费，但老人家拿着陈援朝给的养老钱, 被她天天灌输“歪理”，现在也舍得花钱了。


    陈霖把另一个信封里的一万块塞阿婆手里, “我赚到钱了, 也给阿婆养老钱。”


    手里被塞进来一个厚信封, 阿婆愣了一下，听到陈霖说的养老钱, 都没看?里面是多少钱，就忙不迭地?塞回到陈霖的手里，“你赚钱不容易，有钱就留着，地?里花钱的事多着呢。家里什?么?都是你去买，阿婆不缺钱。”


    阿婆往窗外看?了看?，然后小声地?凑到陈霖耳边小声道：“阿婆这攒了一万多，这个钱以后都是留给你的。”


    陈霖心里发涩，阿公?阿婆的一万多是他们的全部，他们对她从来都是倾注了全部的疼爱的。


    怕陈霖还给她塞钱，阿婆也顾不上给她套被单了，口里说着她还煮着排骨汤得去看?看?火。其实哪里需要看?火，家里煲汤用的是高压锅。


    或许是把手里的事情都给忙完了，心里一阵轻松，歪倒在软乎乎的羽绒被上，嗅着暖洋洋的味道，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是被广播滋滋滋的声音吵醒的，睁眼一看?，外面已经天黑，屋子里书桌上的台灯开着，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一角。而此时也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自己已经脱了鞋和?外套，身上盖着已经套好被单的羽绒被。因为感冒身体发冷，盖着这被子一点没觉得热。


    广播里惯有的“喂喂喂”之后，才响起陈光山的声音，“富华村全体村民，请注意！请注意！今晚八点所有人?到村头晒场集合”


    陈霖起来穿好衣服，一开门就看?到堂屋里阿公?阿婆在看?无声版的新闻联播。听到声音，他们转过?头来，“饿了吧？咱们这就吃饭。”


    电视终于?有了声音，陈霖喝着汤，偶尔看?一眼电视里的新闻，然后和?阿公?阿婆说起她和?陈明生捐钱和?决定?买房买车的事情。


    两个老人?没想到他们这次居然赚到了这么?多，此时目瞪口呆，再听到陈霖和?陈明生一捐就是二十?万，差点数不过?来二十?万是几个零。捐不捐钱的他们无所谓，反正这个年?纪了也不在乎这点身后名。倒是陈霖说要去市里买房买车，他们最感兴趣。


    阿公?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件沉重?心事，“去市里买房好啊，我听你姑公?说人?家都往城里跑，就是为了以后孩子能进个好学校，去城里住也好，以后去哪儿都方便。”


    他家的霖霖，要不是为了他们回来，现在还在海市工作呢，那里不是更好？只?在兴市买房都委屈他家霖霖，于?是，“省城的房咱们也能买不？”


    陈霖啊了一声，很快明白了阿公?还惦记着她去大城市工作的事情，顺着他的心意道：“能买，但是我现在不是手里的钱还不够嘛，先在咱们市里买套房，过?两年?再去省城买一套。兴市到省城坐火车，现在只?要四个小时，咱们争取后年?在省城买上房子，带你们过?去住几天。喜欢省城就多待，不喜欢了，去兴市的房子住也行，回来村里也行。”


    阿公?阿婆已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憧憬起城里的大房子，“还是回村里住着好，不过?咱们也得去看?看?你买的房子。”


    不趁着现在还能走，去看?看?他们家霖霖以后的房子，怕是以后能飘着去看?了都找不到路。


    新闻广播结束，阿婆一看?堂屋里的挂钟，“哎呀”一声，催促道：“快吃，八点要去晒场开会。”


    别的事可以不凑热闹，但今晚开会肯定?是和?他们家霖霖有关，那他们必须到场。


    开会的内容也确实是和?陈霖有关，陈光山才说完“陈霖、陈明生捐款五万支持”，底下的人?就坐不住了，前后左右地?讨论起来。


    一开始说村集体要种红心火龙果，但是要出十?万作为本金买苗、买肥料已经请人?工等?。十?万按户分，每户要出两千五，但要按人?头分，全村上至九十?岁高龄的老人?，下至年?纪最小的三个月大的奶娃娃，总共有两百一十?五人?，每人?出465元。这个钱也不是出不起，但这几乎就是一个成年?人?外出半年?的工钱了。大家觉得心痛，但都知道好歹，出这个钱是没意见的。


    而陈霖和?陈明生这一捐款，就让他们要出的钱减半，现在大家看?他俩就跟看?财神爷似的。


    今年?采挖到的野生天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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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得更少了，薏米卖出的钱也比去年?低，但也收到了一笔钱。而带来这些?的，可不就是陈霖？


    隔房的一个堂公?挤到阿公?后面，拍拍他的肩膀，堂公?悄声问：“建家哥，你说是不是建国哥葬的坟风水好”


    陈霖一整个大无语，她还以为堂公?神神秘秘地?挨过?来是有什?么?大事情和?她阿公?说，没想到是这么?不靠谱的话?。


    但堂公?的话?还挺“有理有据”，从她爸陈援朝成城里人?到陈霖考上大学回来也能赚到钱，完全印证了“祖坟冒青烟”。


    陈光山等?大家讨论够了才抛出一个更大的“炸弹”。


    嚯！陈霖和?陈明生居然还捐了十?五万修路！


    这帮不冷静的人?根本不听什?么?石子路，还是水泥路、沥青路，反正他们就只?知道陈霖和?陈明生捐钱修路了。以前都是听别人?说，哪里的谁谁谁赚到钱了捐钱修路，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出了个捐钱修路的人?。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种红心火龙果是真的赚钱啊，而他们也要搭上这趟赚钱的列车了！想到这，大家的心里一片火热。


    村里的那三十?亩地?要种得招四个人?，陈霖那也还要再招两个人?，一下子就多出来六个招工的名额。当然也不是每个年?轻人?都乐意回来种地?的，像陈霖的五堂叔，就更愿意在大城市里工作，但这不是还有三、四十?岁的壮年?么?，这些?人?肩上的负担才是最重?的，上有老人?要奉养，下有孩子要读书、成家。


    这会大家已经开始在打算报名的事情了。


    最后确定?下来，村里按人?头算钱，出生或者?嫁进来的新媳妇也能参与到年?底分钱来。这是家家都能获利的事情，没人?有意见。唯一一个孤家寡人?陈太公?，他辈分大，但今年?也才六十?八岁，他的那份是村里出的。


    大家都没想过?赚不到钱的事情，单看?陈霖和?陈明生一下子就捐了二十?万，怎么?可能没赚钱？不过?村长也说了，这也是两年?轻人?心好，他们要赚了钱还要留明年?的成本，还要请省里的专家给培育新品种，这都是要花大钱的，前面人?家也垫了不少钱才赚回来的，杂七杂八的一算，实际能到他们手里花用的就那些?了。


    要说没人?眼红陈霖和?陈明生赚到钱的，那是不可能，但眼红是眼红，但人?也知道感恩，别人?赚了钱还记得拉大家一把，换成自己，扪心自问，那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回去后大家准备好户口簿和?钱，三天后到我家里，交钱签字按手印。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时，有人?就开始有疑问了，“户口不在村里了怎么?算？”


    大堂伯立刻竖起了耳朵，他们家里，二儿子陈明安一家的户口都迁出去了。


    这个问题，村干部都讨论过?了，“户口不在村里的不算，三天内迁进来的都不算。以后除了嫁进来的媳妇和?新出生的娃娃，都不给迁户口进来。”


    户口迁出去的人?也不少，像张老师江老师家的儿女，大堂伯家的二堂哥，陈明理的大哥陈明超，还有几个在城里吃公?家饭的都早已经是城里户口了。


    这些?人?一年?到头也就回一两次富华村，实际上也算不上村里人?了，现在村里有赚钱的项目要惠及村里人?了，自然是轮不到这些?人?的。


    李红梅这时却?十?分庆幸，对陈明生道：“还好明发的户口还没迁出去。”本来是打算等?寒假回来就搞户口的事情，现在好了，陈明发和?他老婆现在都在他家的户口簿上，只?是每人?出两百多块钱，他们老两口就能都出了。


    既然户口迁不进来，那就让户口簿上的人?数增加。让孩子结婚？村里该结婚的都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陈霖、陈明生、陈明理几个，但这几个不着急结婚。那就只?剩下生孩子这一条路可走了。


    但村干部也不是吃素的，陈光山把底下几个人?窃喜的表情尽收眼底，开口道：“新生儿只?给没在政策内生下来的孩子，属于?超生的孩子不能参与分红。”


    陈霖看?着不少人?当场愣住，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把心里的小火苗都给扑灭了。其中就有她大堂哥和?大堂嫂，就她知道的，他们打算再生一个孩子的，超生款都准备好了。


    陈光山的话?才落，就是一阵哀嚎。


    村里搞副业增加大家的收入是好，但不能和?国家政策对上啊，要是不设置这一条件，那不就是让大家觉得多生孩子就能多分钱？这么?多年?来村干部落实的计划生育政策就会毁于?一旦。


    接着，杨娟就上台给大家宣传了一遍优生优育的好处。


    说起来，杨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她离婚回来后落在了父母的户口上，接着自己分家出来带着女儿，以后她们母女两个也能参与到富华村的分红里。


    第三天，陈光山家里就挤满了人?，不管老人?孩子都要去签字按手印，不会写字的就让家里会写的代签，但手印是自己按的。


    像还在外面打工没回来的，就让自己帮忙签，另外再写一份说明补上。陈明理收到消息后，特意把店关了，回来跑一趟。至于?他爸妈因为他哥户口迁出去不能占便宜而黑脸，他就当作看?不到。


    他还有心思跟陈霖、陈明生说笑，“他们以后能分到钱了也好，就不盯着我的钱了。”他们的钱，爱给大哥就给，他自己也能赚到。


    看?到陈霖和?陈明生真的靠种红心火龙果赚到钱了，他和?李万年?都觉得应该如此，辛苦坚持了两年?，终于?见到成果了。真好。


    陈霖和?陈明生跟他打听市里商品房的情况，陈明理高兴得直说回市里就去打听。大家都去市里买房好啊，以后就都有伴了。


    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大人?喊他们按就按。还在喝奶的三个月大的小娃娃，拽着小拳头睡觉呢，被妈妈掰开小手指按手印，吵到他睡觉了，顿时就是哇哇啼哭。惹来周围大人?大笑。


    奶娃娃哪里知道自己的这一个小手印多贵，林丹丹羡慕道：“咱们家再要一个，老二就不能参与分红了。”


    不只?还没影的孩子没有，连在外省的小叔子也没有。


    说到这个就闹心，陈光显打电话?给二儿子陈明安说了村里的大事，没想到还得了陈明安一顿嘲，说这也分不了几个钱，他看?不上。再问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陈明安就说忙生意，没空回。


    看?着失落的公?公?，觉得小叔子真是没心没肺。


    富华村的动静没有传出去，家家户户的每个大人?都默契地?低调下来。而其他村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召集了村干部商量要不要跟上富华村的脚步，但像富华村这样?能齐心的不多，而且别的村没人?捐钱。还没开始赚钱呢，光是怎么?分钱就吵掰了。


    陈霖没忘自己的挂名职位，病好了后特意去村委找了常书记，“齐技术员考察过?咱们兴市各处的地?理条件，只?有兴安镇的西边和?隔壁镇的东边，是最适合种植火龙果的，咱们村委底下的村大部分都在这个范围里，这么?好的条件，得让各村的村长动员起来啊。”


    这算是她的小心思，只?有把规模扩大了，才能开始着手做加工，还能把“兴安红心火龙果”的知名度打出去。至于?种的人?多了会降低价格，但阳省和?阳省临近的省份就已经是个很大的市场了，等?到规模大到那个程度，他们已经能赚很多了，甚至那时候都已经开始了新品种的种植以及开始搞加工。


    让大家跟着一起种植，从长远来看?，对她、对富华村、对小盘江村委都是有利的。


    常书记叹气，他怎么?不知道这些?好处？镇上有些?村委看?到了眼红都没办法，他们有些?村现在是站着茅坑不拉屎。


    “愿意以村集体的名义搞种植的就两个村，现在还没掰扯清楚怎么?分，别的村都想个人?承包。”


    个人?承包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怕大家太散，没那么?好管理不说，搞出来的质量参差不齐，还浪费成本和?人?力。


    陈霖把自己的考虑说清楚了，常书记也说会再把各村村长、村支书喊来村委大队开会。


    说完了正事，常书记和?陈霖说起了别的，“这次你们捐款让镇上领导都看?到你了，要是种红心火龙果真的能让小盘江村委各村增加人?均收入，陈霖啊，你这个挂名就要去掉了，可能还会调到镇上去。”


    有了成绩出来，学历也足够，往上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陈霖却?对这个往不往上没半点想法，她还是更愿意留在富华村，头上挂着的名号也就是为了做事情方便，多了解上面的消息和?政策。


    事情谈完，她也不多留了，回家路上顺道去陈明生家，和?他说明天去市里，然后就走了。


    陈光山瞟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地?里的火龙果不是说不卖了吗？还去市里办事？”


    陈明生没瞒着，“我和?市里去看?看?房，准备买一套，还要报名学车。”


    “啥？要买房买车了？”李红梅知道陈明生手里有钱，但具体是多少，陈明生不说，他们也没问。现在突然说要买房买车了，她是又惊又喜。


    “没呢，先去看?看?，合适了就买吧。”陈明生又道：“车子是肯定?要买的，以后出去跑业务方便，我和?陈霖一人?出一半合买。房子的话?，我和?陈霖都决定?买电梯房，最好做邻居吧，买个一百多平的，估计全款下来得要十?五万左右，我们手里的钱也没那么?多，打算先给五万首付，剩下的跟银行贷款。明发那里，我给借五万，多的也没有了，明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我手里得留点钱备用。”


    他把话?给摊开来讲，就是提醒他爸妈，他手里是有钱，但也不多，能借出去五万给陈明发就已经很多了。


    好在陈光山和?李红梅也不是隔壁陈光水和?李桂花那样?心偏得没边的，大儿子买房只?出五万首付，能给二儿子借五万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而陈明发接到家里的电话?，说他哥答应借五万给他，忍不住撇嘴，都赚这么?多了，还要说借。不过?想到他和?老婆以后都能分到村里的钱，这都是靠的陈明生和?陈霖，心里有不满，但也不好说出来了。


    倒是他们本来看?的平房，现在有了这笔钱，可以重?新考虑买电梯房了。


    第二天，陈霖再次询问阿公?阿婆要不要一起去市区看?房子，还是被拒绝了，她只?能按照原计划和?陈明生一起出门。


    李红梅也跟着一起去，说要给他把把关，他们还是在村口等?公?交车。


    旧路车还依旧在运行，大家都说可能不会取消了。旧路车经过?的村子也不少，确实有继续运行的必要。而他们要是不想走颠簸的路，可以坐旧路车到三水村，再从三水村坐小三轮或者?摩托车到镇上，然后坐新路车到市区。


    三水村现在成了小盘江村委到镇上的中转站，这里的人?很快就琢磨出了别的路子，要么?是在三水村开小超市，要么?是在这儿开摩托车或者?三轮车载客。


    像她表舅，其实也可以在赶集日去村委等?着，能载满一车人?到镇上，收个一块钱车费，来回几趟也能赚几十?。


    司机师傅还是乐呵呵的样?子，说到旧路车不取消，他是一万个赞成的，“多条路，就能多方便一些?人?出门。”反正他开这趟车就挺开心。


    有人?却?道：“村委到镇上的路要修了，以后谁还坐旧路车啊？”


    司机师傅却?不在意，有人?没人?，他都拿一样?的工资。


    李红梅高兴得咧嘴，但不出声，这修路的钱有一半还是她儿子捐出去的，真有出息啊。


    等?他们拿了驾照买了车，以后肯定?是要走新路的了，要是旧路也能修了就好了，直通老市区，比走新路还要近。


    跟着车子摇摇晃晃地?到了市区，如果没有坐过?新路车，陈霖不会觉得难受，现在有新路车对比，她决定?，回去的时候还是坐新路车吧。


    三人?直奔陈明理推荐的玫瑰园小区。


    这是今年?新区刚建成的新小区，里面有六栋楼，每栋都有十?五层高，全都安装有电梯。临江，高层窗户往外看?就是流经市区的盘江，小区里的规划很不错，活动区域很宽敞，小区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就有幼儿园、小学和?初中。


    带他们参观的销售正不遗余力地?夸对面的初中多好：私立学校，双语教学，名师授课


    听得李红梅都笑不拢嘴，恨不得现在就把房子定?下来，然后立刻有个孩子给安排上学。但她也没想想，陈明生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距离孩子上初中还有好多年?呢。


    陈霖倒是不看?重?什?么?学区房，了解了周围的设施情况后，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但也没立刻定?下来，看?完了这边，他们还去了新区另一个小区看?，最后才是去老市区的房子看?。


    老市区的商品房也有电梯房，但户型都比较小，位置也没有那么?好，陈霖比较过?后，还是觉得最开始看?的玫瑰园小区最好。也是最贵的。


    李红梅有点纠结，“玫瑰园要一千三一平，嘉和?才一千块钱，都在新区，不如买嘉和?的。”


    陈明生看?向陈霖。


    “我买玫瑰园的，这边离二医院近，旁边还有个正在建的商业中心，去老市区也更近一些?。”陈霖已经做好了决定?。重?点当然是离二医院近了，以后老人?有个头疼脑热要来医院，住得近不知道多方便，而且这里比较热闹。今年?才建成交付的，已经有不少人?入住了。


    陈明生跟着道：“那我也买玫瑰园的，玫瑰园还有四房的格局，以后爸妈你们跟我住，房子大点住得下。嘉和?那边只?有三房的，以后我结婚有孩子了就住不下了。”


    “对对对，那还是玫瑰园好。”听到儿子认真考虑到了以后结婚生娃的事，李红梅顺着他的话?一想，确实是玫瑰园好，而且这里离学校还近呢。


    他们决定?好了，就转头回玫瑰园的售楼处找带他们参观的销售，再回头去挑房子，去看?了房子后才决定?选三栋的十?一楼，陈明生就选了陈霖家对门。


    交了定?金锁定?了房子，接着就是跟销售去签合同、付首付、办理贷款等?。


    为了这套房子，陈霖和?陈明生在市区待了三天，李红梅在当天就先回去了。贷款手续终于?办理完成，就等?着后续银行放款了。按照他俩的存款情况，这个贷款基本没什?么?问题。


    包里装着购房合同，他们又去了市内最大的驾校报名。


    现在考驾驶证涉及到了理论、实操和?路考多个方面，交了学费之后，他们过?几天得再来一趟，进行体检。


    陈霖这时才想到另一件事，她居然都没想到带着阿公?阿婆来做体检，于?是，这件事情也安排到了行程上。


    虽然才刚刚去驾校报了名，但他们还是去了市里唯一的汽车店看?车，在这问到人?家销售快不耐烦了，他们如最开始打算的那样?，决定?买辆夏利，差不多九万块。


    “夏利这款车很好啊，您现在买的话?”


    “啊不，我们还没拿到驾驶证，拿到了再过?来买。”


    俩人?在销售快抑制不住要喷火的眼神中施施然离去。


    064


    地里已经没有火龙果可以摘了, 陈霖和陈明生以及在地里干活的表舅他们把剩下的都给分了，不管大家拿去送亲戚还是留着自己吃，这也算是今年的“员工年礼”了。


    十二月底已经开始转冷, 大家给忙着给火龙果根保暖，但?忙完这些, 大家手里的工作就少了，要一直到明年三月份才会再忙碌起来。于是, 该去练车的练车，该准备结婚的结婚，该要二胎的也忙着要二胎。


    1999年的1月份, 陈霖和陈明生有大半个月都在市里, 除了练车，还在找装修公司来装修房子。


    陈明发现在也买了房，他听说陈明生他们买了玫瑰园这边的房子，被他老?婆一鼓动?，也在玫瑰园买了房。不过他们不敢学陈霖他们买四房的大户型, 而是买了个?三房的，只付了三万首付后，每月也还要还五百房贷。调到了市里的学校，工资也涨了，他们夫妻两个?的工资勉强也能维持住。


    实际上, 他们想的是和大哥父母住得近，以后养孩子还能让爸妈帮衬。


    陈霖庆幸, “还好不在一栋楼, 不然你得烦死。”


    “也不至于, 我爸离退休还有十年，他们就算退休了也不见得喜欢来城里生活。你看张老?实和江老?师, 他们在村里就住得好好的。”


    “有道理。”陈霖耸耸肩，“买个?房放着吧，说实话，我也更?喜欢住村里，来城里住也就逛街方便，比不上村里小卖部热闹。”


    陈明生哈哈大笑，不说出去，谁想得到他堂妹都二十六了啊，他们俩个?加上陈明理和李万年，被他爸妈并称为?“创业光棍”。


    还谈不上创业，但?是光棍是真的。


    练了一个?月，所有的考试，陈霖是一遍过，陈明生在理论考试里栽了两次跟斗后也顺利过了。二月初他们才拿到驾驶证，然后就去了汽车店。


    给他们介绍了半天的销售员看到他们后立即转身走了，陈霖都来不及打招呼。最后来了个?年轻小伙，做自我介绍时说话都不流畅，正要背书?式地给他们介绍店里的汽车，陈霖直说：“我们都了解过了，就买那?款夏利，现在签合同能把车开走吗？”


    年轻销售卡壳了，啊？这买车的流程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他还是很负责地让他们先试试车，再签合同。


    等试了一圈回来，陈霖就跟着过去，签合同时刷刷刷的，从包里掏出一沓新钱，在咨询台等着看热闹的老?销售都愣了：这是真买啊？


    早早躲开的销售都快气死了，当时问半天不买，现在要来买也不说一声，业绩全部都算到了一个?新人?头上，简直是白?给人?家做嫁妆。


    不行，这业绩怎么也该有他的一份！


    陈霖拿到车钥匙，就开车走了，完全不知道他们过来买车还让汽车店引起了业绩之争。


    前?面半段是陈霖开，后面半段是陈明生开。陈霖开车的时候不觉得新手上路害怕，但?看到陈明生开车时坐得板板正正，眼睛轻易不敢眨地盯着前?方，她心里觉得毛毛的。默不作声地把手伸向?上方的扶手。


    路上的车子多是摩托车和自行车，新路算是很宽敞的，不超速开车其实不用害怕。


    就是镇上到村里的这段路，实在是坎坷，陈明生只能慢慢开。


    他们捐的十五万不够修从小盘江村委到镇上的路，镇里往上申请了一笔修路钱，说是批复了，但?钱才刚落实到位，所以修路的事情可能得等到年后才能完成。陈霖不怕修得慢，就怕他们捐出去的钱最后没真的落到实处。时不时地就要催常书?记问问进度。


    1999年2月5日?，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富华村有人?了一辆小汽车！


    就像富华村建了第一栋红砖房、买了第一台彩电，那?都是能引得全村人?都去凑热闹的大事情。正巧还是临近过年时，村里外出读书?打工的都回来了，一堆人?聚在小卖部前?侃大山。突然听到汽车声音，然后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开了过来，驾驶位上坐着陈明生，陈霖就在副驾驶位上。


    “哇！小姑姑买了小汽车！”


    车子停到小卖部前?的空地上，小孩们是最先冲过来看的，陈霖一下车就被大人?围住了，都在问她车子是不是她的，多少钱买的之类。


    买房买车这种?大事，在村里是瞒不住的，陈霖和陈明生早对好了口供，别人?问都是说房子只给了首付要还房贷的，车子也是为?了以后跑业务方便俩人?合买的。


    “买了车方便，以后要出去就方便了。”


    “那?你们买了小汽车，以后还有辆货车，有两辆车了哦。”


    陈明生苦笑道：“是啊，赚到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这些不买又不行，买了以后就能送货上门了。以后种?的火龙果多了，还是得运出去，等着别人?找过来怕是不好卖出去。”


    大家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再想到村里今年也要开始种?植火龙果了，说不定到时候都是要借到陈霖他们买的货车。


    户口已经跟着陈明发迁到富华村的宁小燕扶着肚子，站在人?群外看被围住的车子，心里冒酸。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他们都是市里学校的老?师，也算得上是有体面工作了，但?是这个?体面工作比不上人?家做生意两三年赚得多。看看现在，大哥房子车子都有了，他们买房的钱还是跟大哥借的。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陈霖和陈明生家里都没足够大的地方停车子，倒是陈霖家后院出来有块空地，可以停那?，但?是得把杂草清一清。大家一听，都撸起袖子回家拿铁铲出来，没多久就清出了一块空地来，以后车子停在这儿就刚好。


    家里也算是有件大喜事，陈霖和陈明生一合计，就决定两家一起吃顿晚饭庆祝下。于是，陈光山和李红梅带着陈明发两口子过来，又喊上了走得近的堂兄弟，最后变成了家家都安排人?来，这一凑热闹，就变成了好几?桌。


    陈明生带了几?个?人?开车去镇上买菜，陈霖在家招待客人?。你搬一点，我拿一些，屋里屋外总共摆上了五桌。


    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这顿临时凑起来的饭局才刚开始。各家的小孩凑到自家大人?旁边吃一口菜，然后哗啦啦地冲去堂屋里看电视。几?个?大嗓门说庆祝陈霖和陈明生买了房还买了车，大家笑着附和。


    实际上，大家是在庆祝他们眼前?的希望，从陈霖和陈明生身上看到了他们未来的好日?子。


    ——


    除夕前?一天，村里又开了一次大会?，这次全村没人?缺席。


    今年陈霖他们交出的一万八承包费要用来修村里的村道，修成石子路，至少遇上下雨天不会?变得坑坑洼洼。


    陈霖要招的两人?和村里三十亩地要招的四人?也都定了下来，来陈霖这做工的也是大熟人?，是柳枝的爸爸和哥哥。


    她找上门去问的时候，柳枝高?兴得原地蹦跳。今年柳枝家里已经盖上了红砖房，这三年变化巨大。


    以后，又有一个?家庭的人?能整整齐齐地团聚，不必为?了生计远走他乡，柳枝肉眼可见地活跃起来，村里的婶子们都说柳枝长大了，没以前?爱闷在家里了。


    要说家里今年过年有什么不同，姑公姑婆一家今年没来富华村拜年，初三那?天陈霖开车载着阿公阿婆去了市区姑婆家拜年。


    为?了谁去坐副驾驶的位置，阿公阿婆难得像小孩子似的斗嘴，陈霖做不了裁判就识趣地早早躲开，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最后是阿婆坐到了前?面，像捡到了大便宜，时不时就得意洋洋地炫耀：“哎呀，坐前?面就是好啊！”


    阿公坐后面哼哼，“坐后面也有窗！”


    人?家也说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应该就是老?人?闹脾气也和小孩子一样吧。


    这条新路她来来回回了很多次，但?是很多村子，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都叫什么村或者塘。阿公阿婆还在说他们以前?翻山越岭的年轻时候，那?时候的城里对于他们，那?真的是距离太远。而如今，仅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刷刷刷地就路过了很长的一段路。


    她偶尔侧头，看到身边阿婆嘴边挂着笑，心情也高?高?地飞了起来。


    路过纺织厂、化工厂，路过新区正在建的大商场，陈霖绕了个?弯路过玫瑰园小区，放慢车速，“我们的新家就买在这个?小区。”


    呀！这里就是玫瑰园小区啊！


    阿公阿婆默契地往窗外看，其实看不到里面小区的情况，但?不妨碍他们使劲夸：


    “这个?小区好！”


    “看着就漂亮！”


    本来只有八分好，被这么简单一夸，陈霖顿时觉得新家有十分好。


    陈霖先去买了一箱水果、一箱牛奶，又买了熟食，加上车子后备箱被绑住的鸡鸭，这些都是要带的拜年礼。


    不太凑巧，刚好遇上何知文?和他爸妈也来拜年。


    何知文?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霖从小汽车驾驶座上下来，差点破音，“陈霖，这是你买的车？”


    他一喊，里面坐着的人?就走了出来，姑婆哎哟哎哟地过来扶阿公阿婆下车，这都好多年了，她哥和嫂子来一趟不容易。


    “姑公，姑婆，表叔表婶，新年好。”陈霖一一问了过去，看到另一对中年夫妻，猜到是何知文?的爸妈，也道了句新年好。


    强强拉着琳琳扑过来，兴奋道：“哇，表姐带我们去开车吧。”


    “待会?再开，表姐才来，快进去。”


    姑婆知道陈霖在市里买了房，但?是不知道她还买了车，虽然这个?车是和陈明生合买的，高?兴得拍手，“等新房装修好了，二哥二嫂常来市里玩。”


    陈霖回来三年半，年年都搞“大动?作”，姑公姑婆和表叔表婶都在问她今年打算做些什么。连何知文?爸妈也感兴趣地坐到旁边。


    居然有人?大学毕业回村里种?水果，还赚到了钱，这打破了他们狭隘的认知。


    何知文?坐在陈霖斜对面，看她在长辈们面前?娓娓而谈，一时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高?一时坐在最前?面的陈霖和周云旗奋笔疾书?、高?声朗读的背影。


    那?时高?三宣誓大会?上，陈霖和周云旗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带着大家宣誓，他至今仍然记得最后高?声呐喊的那?一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在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他和陈霖、周云旗之间的差距不在于会?不会?读书?考试，而是在他一次次“没必要那?么拼命”“随便吧”时，他们一直在拼尽全力做好当下的事情，不只是学生时代的学习，还有踏入社会?后的工作。


    “小文?！”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自己爸妈。


    然后他爸妈就道：“多和你同学学习。”


    “嗯。”


    065


    066


    富华村又出新鲜事了——市区大单位的?人?要拖家带口地来富华村旅游, 住两天一夜，还会在村里借住的?人?家吃饭。


    陈霖拿着喇叭站在晒场中间，“大家先别讨论, 先听我说。”


    “咱们村山清水秀，这?个季节能摘火龙果, 能赏荷花、赏向日葵，还能去爬仙人?山, 更能吃到自家种的?蔬菜、自家养的?鸡鸭，这?些在城里可少?见。他们要来，我们必须拿出富华村最好的?面貌展示出来。”


    “肯定有人?想为什么我要折腾这个对不对？”


    底下就有个阿伯笑着应了声, “对啊, 折腾这?个干啥？他们来就来呗，住的?地方?咱们这?么多家，别说时间空房，二十间都能凑出来。”


    陈霖也笑了，“那必须能凑出来啊, 咱们村今年现在谁家没有一间新房啊，换成别的?村可没咱们这?个好条件。”说得大家都乐了起来，那可不?是？


    但陈霖收起了笑，认真道：“咱们村现在有了红心火龙果这?个招牌，以后是能赚到钱, 但咱们不?能只想着能靠种火龙果赚钱。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去过市区的?峰林旅游？或者是去别的?旅游景点玩过？”


    “不?说远的?吧，就像市区的?动物园, 进去要门票, 景区里面的?水是不?是都比外面的?贵但是还是很多人?买？咱们富华村要是能吸引到市区或者其?他市的?人?来旅游, 咱们这?儿的?小卖部、酒店是不?是就有生意？饭菜、水果是不?是就有人?上门来买？”


    “大家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卖的?？那怎么没有啊？张四婶做的?糯米鸡好不?好吃？张二伯掌勺做的?饭菜香不?香？杨七婶家种的?百香果香不?香？咱们山里的?竹笋、香菌、野核桃好不?好吃？人?出门是不?是更舍得花钱买饮料买零食？人?来了想多待几天是不?是得在咱们这?儿住？”


    “没有酒店？咱们自己家就能空出来一两个房间出租，再?大胆一点, 咱们村里还能建个酒店”


    别说普通村民了，就连觉得自己见识多的?张老师都傻眼了：陈霖真敢想啊！


    但是，他们被说得很心动啊！可问题是，人?家市区里的?人?看得上他们这?个小山村吗？


    他们左一句“咱这?没什么看头啊”，右一句“这?些东西在城里业买得到”，陈霖“嘿”地一声双手?叉腰，她一一反驳道：“怎么没有看头啊，你们看惯了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人?家城里夜里都看不?到几颗星，可不?就稀罕我们这?儿？大城市待久了也腻啊，旅游嘛，不?就是换个不?一样的?地方?放松放松？”


    等底下讨论的?声音小了，大家都眼含期待地看向白炽灯下叉腰站着的?陈霖。许多人?此时都有个念头：陈霖烫染了个新发型，看起来比镇上的?干部还有气势。


    “当?然了，建酒店、开饭店、卖特产，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但是！为了能有这?样的?以后，咱们富华村第?一次接待来旅游的?客人?，必须拿出十分?的?诚意来！”


    陈明生低下头偷笑，陈霖又来搞大忽悠。


    “村里的?路业休整了，这?几天把家里的?牛、羊都给拴好，不?能搞得村道上有牛粪、羊粪，家里的?鸡鸭也得围起来。不?能随手?扔垃圾，明天就每家先把自家和自家周围的?垃圾给清理干净了，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等人?家来旅游了，咱们热情些，但是也不?能热情过头了，别人?问路咱们就给带一下，不?能对人?家指指点点。还有安排入住的?人?家，待会愿意把自己房子空出来招待的?，到杨娟那儿报个名，咱们村干部会根据各家情况选出来几家。”


    “哦对，入住一晚一间房的?是十块钱。吃饭呢就安排到张二伯家，张二伯的?手?艺，比市里的?饭店都不?差的?，保证让他们吃了上顿还想下顿。”


    张二伯一激动，就举手?站了起来，“那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了，陈霖才?觉得口干舌燥，想找水喝，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大喇叭。好嘛，刚刚太激动了，说话全靠自己大声，忘了手?里还有个喇叭了。


    “那我家报名，你家报不?？”


    “我家空的?房子不?是新房，我看还是不?报了，怕人?家来看了就想跑。”


    陈霖说完了，剩下就该到陈光山上去了，他在村里最有威望，点出了几个人?，要带他们把村里的?垃圾堆给收拾出来。而具体选谁家的?房子，这?个就由谢海燕带着杨娟去评估，陈霖对村里各家的?事情了解得不?够多，就不?掺和了。


    距离下周末还有十天时间呢，足够大家做准备的?了。


    陈霖只是给大家描绘了一个蓝图，没想到大家的?热情高涨，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例如可以去仙人?山看日出日落，但是要安排多少?人?跟着去才?能保证安全。例如除了摘火龙果，还能去摘村里人?种的?李子、杨梅、白花桃、西瓜，上山挖笋张老师还推出“文化人?”体验项目：钓鱼、喝下午茶。


    陈霖：“我觉得，都非常好！”


    “哎呀，早知道就早点种花了，像陈霖家和张老师家那样，看着就好看。”


    “是吧，我早说了在院子里不?种花，种几颗番茄都好啊，能看能吃的?。”


    看着大家都忙碌起来，陈霖心里那点不?确定就都没了。他们富华村就是很值得来旅游的?！


    ——


    为了安全，陈光山安排人?用竹子和粗绳做了简易版围栏，把池塘给围了起来。带人?把山上的?路给清了出来，临时修路是不?可能了，至少?能让路好走些。


    张二伯把家里的?一间空房给收拾出来，里面放了两张大桌和几条长板凳。院子角落的?杂物该扔的?也扔掉后，院子好似扩大了几分?，养着的?鸡鸭也都不?准往前面院子来了，而是在房子后面圈了一块空地，把杂草一清，拿木板一围住，就多了个家禽养殖地。


    十个房间都安排在谁家已经?确定下来了，陈明生家里三间，张老师家里三间，和平叔家里两间，还有陈明理家里也两间。全部都是安排在村头，而且这?几家都是家里人?少?的?，条件也好的?。


    陈霖家也报名了，但谢海燕觉得不?好单独安排两个房间在老村，还是让来的?人?住得近更好。


    有人?要来富华村旅游，而富华村最近都在做准备，这?些事都没瞒着村委。常书记和李主任觉得这?或许是他们小盘江村委的?另一个发展机会，于?是连着跑了几天富华村看大家准备的?情况。


    张四婶已经?打算周末人?来时做拿手?的?糯米鸡，要换成是平时，钱金花得呛她几句，但现在钱金花听了只说：“要做就做好，别砸了咱们富华村的?招牌。”


    张四婶瞪她：“你管好你家就行了，学人?家一块钱的?东西卖三块那才?是丢咱们村的?脸！”


    路过的?陈霖憋笑，他们富华村现在都有招牌有脸了啊。


    村里的?事情不?少?，他们地里的?事也多。


    陈霖想找大堂伯在向日葵地和他们的?火龙果地中间的?空地搭了个棚，准备里面放上桌椅，给来游玩的?人?休息用的?。


    这?块空地大概有半亩大，和那片向日葵地都是属于?张老师家的?，但他们家不?种地很多年了，向日葵是他家在隔壁村的?一个亲戚种的?，是为了做些炒瓜子卖。陈霖上门去想和张老师租地，张老师摆摆手?，“地放在那儿也是浪费，用得着你们就用。”


    反正不?管陈霖怎么说，张老师都没要她的?钱，而是欣慰地看着她道：“陈霖啊，大家都很相信你啊。”


    怕她想多，张老师又道：“大家都知道你是想拉拔大家，所以愿意听你的?跟着你做事情，但是你也不?用觉得有压力，事情做不?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


    陈霖睫毛轻颤，眨了眨眼睛，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


    张四太公给做了块大木牌，写上了“富华村”三个大字，让他儿子找东西把村牌钉到村口路上。这?是富华村第?一块“牌匾”。


    “四太公以前的?字按千金算的?，你们啊年轻人?不?识宝。”


    “四太公他爷以前当?过官，相当?于?咱们市市长”


    陈霖过来凑热闹又听了几句老历史，不?知道这?些话有几分?真假，但张四太公的?字是真的?好看。张四太公在村里太低调，很少?出来转悠，并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才?这?样，陈霖从小就很少?见他出门，但以前上学路过他家时常看到他坐在院子里摇扇乘凉。


    据说以前大家都是拿着鸡蛋或是蔬菜去找张四太公写春联的?，现在去镇上就能卖到各式各样能闪花眼的?对联，张四太公就与时代慢慢退出大家的?视野。


    再?看到村口的?这?三个字，老人?和中年人?都回?忆起当?年的?场景。


    ——


    市日报社组织的?七家共二十口人?周六早上到，陈霖和陈光山都得去镇上接人?，还有开三轮车的?表舅。留下谢海燕带着几个村干部在村里做准备。


    陈霖开车到村口接上陈光山，还和表舅会合。她一看表舅开了两年多还锃亮的?三轮车笑了，和坐副驾驶的?陈光山笑道：“我这?车子前面是不?是缺了朵大红花啊？”


    陈光山理了理衣领，哼了声，“你少?贫！认真开车！”


    陈霖更乐了，“您是不?是紧张啊？这?有啥好紧张的?啊，又不?是咱们压着他们来的?，咱们都那么用心准备了，放心吧，他们在市里可找不?到咱们这?样免门票还不?抬高价的?好地方?游玩。”


    “那是。”陈光山听着陈霖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心里也平静下来了。


    自从修成了石子路，富华村到镇上，骑自行车要一小时，骑三轮车或者摩托车只要三十几分?钟，开小汽车快一些的?话二十分?钟左右也能到。


    就是这?条路走顺畅了，就难免会想到小盘江村委到老市区的?旧路到底啥时候修路啊。


    算着市区最早的?一趟车到兴安镇差不?多是早上九点半，陈霖他们九点就到了镇上公交车停靠的?地方?等着。


    看到有人?打着电话路过，表舅说：“我看你和明生也该买个手?机了，别人?找你们也方?便。”


    平时都靠着村里两台电话跟外面联系，出去外面找人?确实?不?方?便，只不?过之前事情都不?算多，找她的?人?其?实?也不?算多。但现在一想，还是得把手?机给安排起来了。


    “过段时间就买。”


    正说着话，公交车嘟嘟嘟的?声音渐近，他们也就收起了话头，目光随着公交车移动，等车子转头停好，陈霖就已经?到了公交车门口。


    “兴安镇到了，下车了下车了！”司机提醒着乘客。


    陈霖踮着脚往车上一看，就和梁主任对上了视线，高兴地挥了挥手?，“梁主任，欢迎来兴安镇啊。”


    来的?七个家庭都是有家属在市日报社工作的?，周莎莎的?爸爸是市日报社的?退休干部，周莎莎没空来但专门给父母报了名。剩下的?六组家庭，其?中四组家庭都是爸爸妈妈带一个孩子，剩下两个家庭，一家是妈妈带女儿，一家是妈妈带儿子和外公外婆。


    这?个队伍有老有小，但显而易见的?是，梁主任就是他们这?个“旅游团”的?团长。


    梁主任和陈霖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作为和陈霖最熟的?人?，梁主任责无旁贷地当?起了中间人?，“小陈，我给你介绍下。”


    来的?人?手?里都拿着旅行袋，陈霖和大家打过招呼，就给安排大家上车。几个行李袋都放到了汽车后备箱，在大家惊奇她居然开小汽车来接人?时，陈霖开口道：“村里只有一辆小汽车，我看就安排四位老同志坐汽车吧，咱们年轻的?同志委屈下坐三轮车。”


    来的?人?这?才?收起惊讶的?表情，他们就说，怎么可能那么阔气地安排小汽车接送所有人?。


    这?些带着孩子的?父母，要么两口子都是市日报社的?，要么其?中一个是，都是有单位的?体面人?，交谈起来很讲理，他们也早预料到来乡下游玩肯定不?可能有多好的?条件，但目前来看观感还不?错。起码接他们的?三轮车就很干净，上面还放了小板凳。


    最兴奋的?就是六个孩子了，个个都是独生子女，最小的?五岁，最大的?也才?十一岁，跟着家长出来“郊游”，他们从在家里出发就开始高兴了。


    表舅开车在前面，陈霖跟在后面，她这?儿就能看到三轮车上几个孩子的?笑脸，听不?到声音都能看出来肯定很热闹。


    梁主任的?儿子梁钰今年才?十岁，一上车来就脑袋转个不?停，嘴巴也没停下来过，一直问梁主任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车上载着的?四位老人?，其?中两位就是周莎莎的?爸妈。或许是在周莎莎那儿听说过她这?个人?，他们和她聊天时也十分?自在。


    “莎莎说你去年种的?红心火龙果卖出去就捐了钱修路，她还说可惜没空来，不?然得看看路修成什么样。”


    “就平整了下，好在是不?像去年，一下雨就坑坑洼洼能溅一身泥。今年好了很多”


    “以前不?知道兴市还有这?么个地方?，空气比市区的?好多了。”坐副驾驶上的?周父侧身对后面的?人?讨论了起来，说上次他们闲着没事去市区附近村里转悠，那里可没有这?边的?好风景。


    ——


    陈明平远远看到熟悉的?三轮车和小汽车，赶忙往村子里跑，“来了来了。”


    早做好准备的?人?无端紧张了起来，都是安排在村口的?几家住宿，几乎村子里的?人?都挤到村头这?儿来，一群小孩搞不?懂是什么情况，他们在晒场上跳绳、跳房子或者玩弹珠。今年的?“暑假工”还没有开始，家里大人?不?给天天看电视，孩子们就结伴满村子地玩。


    车子开进来，村里人?好奇，但都被叮嘱过，只是在村头几家的?院子里看看热闹，总不?能像参观动物园似的?出去盯着人?家看。


    其?实?不?只是他们好奇，来的?人?对富华村里的?人?也都好奇。


    看看房子，是红砖房。再?看看村里的?路，也是石子路。刚刚从大路经?过火龙果种植地和荷花塘，可以说是惊起“哇”声一片。


    陈光山最先跳下车，等来的?人?都下车拿好行李了，谢海燕就上前来给大家介绍安排的?几家，有的?孩子年纪不?小了要自己住一间，或者是和爸爸/妈妈住，让另一个家长单独一间，这?种情况的?就安排到一起。梁主任和各个家庭的?“主事人?”一合计，很快就分?好了住处。


    “你们住我家，就前面走几步路，先去放东西。”住李红梅家的?两家都是妈妈带孩子来的?，有一家还带了孩子外公外婆。


    几个小朋友看着陌生的?人?和环境还有些拘谨，虽然晒场那儿同龄人?的?欢呼声很吸引他们，但还是紧紧跟在家长后面，又好奇地探头探脑，又紧闭着嘴巴不?敢开口。


    约好半小时后到张二伯家来，大家也就三三两两地散开了，陈霖则是跟着去每一家都看过了，看大家都没什么问题，就把车子停到晒场的?空地上。


    梁主任一家是最快收拾好的?，他带着老婆孩子也去看了一遍，暗暗打量每家收拾出来的?房间，发现几乎都差不?多，房间都干净明亮，被子什么的?也都洗晒过了放床边的?椅子上，不?过他们都自己带了薄薄的?被单。好在现在是夏天。


    他爱人?做了个深呼吸，放松道：“真没来错，走这?儿还能闻到一股荷花香呢。”


    梁钰看看左边的?荷花塘，再?看看右边的?稻田，心情也雀跃起来，“爸爸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摘火龙果？荷花可以摘吗？咱们吃的?米饭就是这?样长出来的?吗”


    小朋友从小在兴市长大，亲戚好友家也都是市里的?，对粮食的?认知只来源于?书本和电视，所以一听爸爸妈妈说要去农村里郊游，他就天天盼着来。


    梁主任一一回?答他的?问题，但拦着儿子不?准他趴在围栏上，怕不?小心落了水。


    围栏隔一段就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池塘水深，禁止游泳！


    来的?几家也陆续出来闲逛，突然大家的?动作就统一了起来：叉腰走路，时不?时地深呼吸一下。


    梁主任时间观念强，看差不?多了，就叫大家去张二伯家，也就是他们这?两天吃饭的?地方?。


    过来只是认个路，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不?过厨房里已经?有香喷喷的?味道飘了出来，早上吃得早的?就忍不?住泛口水了，一问，人?家说这?是糯米鸡，粤省那边的?特色小吃。


    他们的?伙食费早就说好了的?，每人?三十块钱，蔬菜、鸡鸭鱼都有。但是他们不?知道还能有额外的?小吃。


    张四婶抱着簸箕出来，一人?给分?一个，刚刚晾了一会儿，这?时温度刚刚好。


    一帮人?手?里拿着糯米鸡，边吃边往火龙果地走，不?停地有“嗯！”“好吃！”的?声音。


    “哇，好多火龙果！”


    “还有好多番茄！”


    “阿姨，我们可以摘吗？”


    陈明生早在等着了，一家给分?了个小手?提篮子。


    摘了的?火龙果拿到小屋这?里称重结账就行，火龙果才?刚上市不?久，城里水果店现在卖二十多块钱一斤，在这?里卖十五块钱一斤，买上三、四斤省下来的?差价就够给来回?车费了。当?然，也仅限三十斤。


    陈明生还提醒大人?，要买回?去的?话可以明天再?来摘，更新鲜。


    而那边的?毛粉番茄便宜多了，一块三个，自己挑。


    但拎着篮子就跑的?孩子哪里听得进去，一头扎进火龙果地里，被高高的?枝条完全挡住，觉得这?个个头大，那个看起来更好吃，东一个西一个，小篮子一下子就满了。


    几个孩子啊啊乱喊，家长也不?用一步步跟着，他们更会享受，看到一个大凉棚，里面放着桌椅，先去称了几个火龙果给了钱，然后悠哉游哉地过去坐着，一边吃水果一边赏花，偶尔一阵风吹过来，花香扑鼻，惬意得很。


    今年高三毕业的?柳枝被陈霖安排了个任务，拿着相机去给来旅游的?客人?拍照，特意跟人?家说他们是第?一批来旅游的?人?，所以免费给他们拍照，等照片洗出来会寄到市日报社给他们。


    于?是，荷花塘边上、向日葵地里、火龙果树中间，一家接一家地比耶。


    中午的?饭菜得到了客人?们的?一致好评，挑食的?小孩子都吃了个肚圆。


    “张二哥，嗝，你们这?儿卧虎藏龙啊，你有这?个手?艺都能去市里开家饭店了。”


    “这?道酸汤鱼我觉得最好吃，开胃。是你们自己养的?鱼还是去镇上买的?？”


    张二伯被夸得满足，他最得出手?的?就是祖传的?这?点厨艺了。“鱼是村里的?，池塘里有养，还有村尾后面的?小河也有能钓到鱼。”


    这?就是在家开门做生意的?好处了，食材基本都能在村子里找到，还有自己家种的?，在市里开饭店哪是那么容易的?？有手?艺还不?行，就怕食材跟不?上还贵，也是挣个温饱。


    陈霖没给大家刻意安排姓程，给了几个选项，让他们下午自由活动，但是不?让他们单独行动去河边或者去山上，他们也听劝，年纪大的?就在村里走走看看，然后几个男同志都跟村里人?借钓鱼竿去河边钓鱼，一待就是一下午。剩下的?妇女同志，不?是去山里“淘宝”就是带孩子跟着村里的?小孩去水田旁的?小溪玩水。


    晚上没什么活动，梁主任给陈霖提建议，“你们可以在晒场搞个露天电影啊。”


    陈霖赶忙记下。


    没人?选择去看日落，但是第?二天早上，梁主任和几个男同志跟着陈明生、表舅他们早起去看了日出，绕了一段路去看山上的?野韭菜花，个个都惋惜应该带孩子老婆来看看的?。


    第?二天上午就是各种摘，摘火龙果、摘番茄、摘李子、桃子还有摘蔬菜的?。


    中午吃了最后一顿饭，张四伯又做了一桌菜，吃得大家连连称赞。


    来时各家都是一个行李袋，回?去的?时候各家都拿纸箱装了一箱水果蔬菜，个个心满意足。陈霖和表舅再?开车送他们去镇上坐车，几个小朋友还一个劲地跟她挥手?，“阿姨，我下次还来~”


    玩水没玩够、摘果也没摘够的?梁钰叹气，“为什么不?能多玩几天呢？”


    梁主任不?搭理他的?话。


    以为他不?想多玩几天吗？他只挖到了一点点野生天麻，挖的?竹笋也少?少?，看了日出后悔没去看日落，去河边钓鱼就他一条都没钓到


    但是！得回?去上班啊！


    067


    把来旅游的人一送走, 陈霖就赶回来召集村干部开会了。


    这是之前就布置好的任务，让大家仔细观察这两天客人游玩的情况，看他们还?能怎么改进。


    陈霖第一个带头, “梁主任说我们晚上没有活动，大家就只能在屋里看电视, 建议我们可以?在晒场放露天电影，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看市里的游戏厅和酒吧附近有夜市摊, 晚上卖小吃、烧烤都很热闹，咱们也可以搞一个。”


    几个村干部都是带着本子做笔记，张和平举手, “我看他们来这对钓鱼很感兴趣, 可以?在河边移栽几棵树或者搭几个凉棚。”


    谢海燕接着他的话道?：“大家不好意?思给推荐自家的果干、香菌，能不能做个村店铺，把大家想卖的东西摆上，这样来的人想买什么也能自己?选，村民?也就不用不好意?思自己?推销。”


    “还?有, 上山的路得清出来了，他们都说山里能看日出还?有成片的韭菜花，山里也能挖竹笋。等到秋天，山里也还?能采菌子、捡核桃，这也算是咱们的一个特色吧。”


    你一言我一句的, 大家把自己?观察到的和从村民?那收集到的都列了出来，然后一件件地提改进意?见, 一直讨论到过了吃晚饭的点仍意?犹未尽。


    “别的不说, 单是他们二十个人来一趟, 张二伯收到的伙食费减去成本也能赚个两?百。平时卖不出去的水果也卖出来，卖的暂时不多, 但来玩的人多了，量也就起?来了。”


    “张二伯还?说准备申请块地建个饭馆，以?后来玩的人都能到店里吃饭了。”


    大家都哈哈笑说自家肯定带头去光顾。


    ——


    而已经回到市区家里的人，都是抱着一纸箱的东西回到市日报社的单位楼。他们几家都住得近，梁主任先帮周父周母把东西给搬了回去，然后才去搬自己?家的。


    周天下午的四、五点，大家不需要去上班，也还?没到做饭的点，不少?人都在楼房前面的树底下聊天，看到出去玩的几家人回来了，大家都纷纷问：“去村里玩得怎么样？”“真的去红心火龙果种?植基地了？带回来的都是火龙果？”


    每家抱的纸箱都是印的“兴安红心火龙果”的字样。


    爱凑热闹的已经跑上去扒拉人家的箱子了，哟了一声?，“这么多水果啊，都是在人家村里摘的？卖得贵不贵？”


    这个活动是梁主任和周莎莎发起?的，叫上了有孩子的家庭带孩子出去玩玩，说是去感受自然风光。大部分人看不上这个活动，想看自然风光坐公交车半小时就能到峰区，还?能当天来回，没必要折腾两?天去底下偏远小山村。所以?，最后报名一起?去的就那几家。


    梁主任是管人事的，在单位和在家属楼和谁都能说上话，他大方地把自家两?个纸箱打开?给大家看，然后就开?始宣传他们出去这趟玩了什么、吃了什么还?有带了什么回来，花了多少?钱都说得明明白白。


    一起?去的几位男同志还?来附和梁主任，“没骗你们，人家那里空气比咱们这儿好多了。一大片的火龙果，摘了才十五块钱一斤，成片的荷花、向日葵，还?能钓鱼，跟着去山上看日出日落也漂亮，哦，人家山里还?能采挖药材和竹笋住的？和人家正经的酒店比那是没法比，不过干干净净的，住一晚才十块钱。吃两?天每人才三?十，鸡鸭鱼肉都吃了，人自家养的更香”


    “嘿，骗你们有啥好处啊？人家那就是好看，招待得也用心，改天我还?带我爸妈去。”


    “村里好几个上九十的老?人，人家环境不好能长寿？”


    “爱信不信，反正谁去谁知道?好。”


    他们几个人愣是把家属楼里的人给说得心动了：真的有这么好？


    虽然他们买的水果是真的很划算，但还?是觉得不靠谱。


    过了一周，陈霖和陈明生开?车来市里验收装修好的房子，顺路去市里的照相馆洗照片，每张冲洗了八份，自己?留了一份，剩下的都给送到了市日报社周莎莎手上。


    “这照片来得刚好，你不知道?，我爸妈他们回来后见谁都宣传你们富华村，人家还?不信，这下好了，等我把照片拿回去，让他们跟朋友显摆去。”


    在市日报社之后，富华村就没有人说要来游玩了，但陈霖不着急。


    今年她?再找市日报社做红心火龙果的宣传比去年容易多了，不只是市日报，还?有兴市其他几家报社，陈霖都花钱买了版面，宣传红心火龙果的时候不忘提到富华村，什么亲近自然、带孩子来体验采摘活动等等。


    她?现在最紧要的还?是保证地里的火龙果采摘后顺利交到批发商手里并收回货款，还?要抽时间去市里看家具，一点点地填空房子。


    省城的广告没那么好打，陈霖能联系到的都是杜佳欢和徐清友介绍的几家小报社，不像省城这两?年横空出世的女?首富，人家每一步几乎都是“□□”，女?首富本人和她?的事业版图都极具传奇色彩，那才是看报纸的人最想看到的。


    她?就是小打小闹，每一步都相当保守，自然就没有多大的报道?价值。


    跑了一趟省城，她?就给带回来两?台爱立信手机，只有蓝色和绿色的款可以?挑，陈霖果断选了蓝色的。一台两?千五，太贵了。但它除了打电话，还?有短信、彩铃、闹钟几个功能。


    拿到手机买了手机卡，她?给朋友们都拨了电话过去，让他们联系这个号码。


    而她?和周云旗的联系，也没有因为手机的便利而放弃每半月的书信往来。


    “你们还?挺浪漫，柏拉图式恋爱？”自从她?有了手机，乔桥和她?的电话就多了起?来，知道?她?和周云旗还?这么“古板”地写信，就打趣起?来。


    柏拉图式恋爱？陈霖笑了下，“革命友谊都没我们坚固。”


    说来，他们毕业分开?后都没再提起?谈恋爱的事情，当然也都知道?彼此没有再谈朋友，他是因为工作太忙，她?是除了工作忙还?没有条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待在富华村，她?上哪儿谈去啊。


    反正她?既没有结婚压力，暂时也没什么欲望，除了挣钱就是想忙活她?的小花园。等明年，可能想忙活个大点的花园。


    没空去参加宋学?礼和白珍珍的婚礼，她?就给乔桥寄了一百块随礼。


    ——


    八月初，柳枝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如?愿被第一志愿录取，即将要去京城读大学?，成了富华村第二个大学?生。


    柳枝拿着录取通知书，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奔向学?校的兴奋劲儿，让她?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和当年她?考上大学?那样，村里给奖励了一千元。村里集体账户现在有钱，所以?给这五百块很轻松，当年她?的那一千块，是村里每一家平摊交到村集体，再奖励给她?的。


    他们这儿什么政策都比外面落后一大步，分产到户是到了八十年代才落实到位，改革开?放的风也是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才吹进来，兴市发展起?来也就这四、五年的事情，1992年的一千块在富华村是很大一笔钱。


    坐在柳枝家院子里喝大学?酒，听陈光山在鼓励各家供孩子读书、走出去看世面，村里大人的羡慕和祝贺不断，这是个很熟悉的场景。


    三?年前陈霖毕业回来，待业在家，那时大家觉得读大学?没有用，而今再看陈霖一步一步的，新房盖了，市里也买房了，有小汽车了，现在大家都不会再觉得读书没用。就连大家最崇尚的铁饭碗也没那么香了。


    村集体的那三?十亩地要等到明年才会开?始结果，他们看着陈霖和陈明生地里的火龙果一车车地往外拉，心里一片火热。


    乖乖，这俩人不知道?赚多少?钱。


    ——


    “今年咱们还?捐钱不？”十二月中，陈明生听陈霖把今年的账给算了出来，他们现在账上结余一百五十万，结果量比去年多，哪怕今年的开?销变大了，最后赚的也不少?。


    “明年要把剩下的地种?猕猴桃，省农科院那要付十万，还?要请专门的技术员，再请四个工人账户上要留五十万作为明年的开?销。捐钱不能年年都捐，等明年村集体有钱了再说。剩下的一百万分了吧。”


    “也好。”


    有了市日报社的家属和姑公姑婆表叔表婶在银行、邮政局的宣传，富华村的名字正在往外慢慢扩散。从七月份开?始到十二月，每个月都有人来富华村旅游，村里召开?村民?大会后讨论决定，等到明年的火龙果卖出去账上有钱了，就把村头那块空地给规划起?来，用来建酒店或者建商铺。


    陈霖想开?个奶茶店，现在省城流行起?了喝奶茶，她?觉得她?开?个奶茶店还?能就地取材开?发水果茶。而陈明生想开?家酒店，准备搞个特色酒店。


    陈霖给陈明理传达了村大会的会议内容，他就急哄哄地回来说要开?个卡拉OK，但被陈光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总之不准在村里开?什么嘈杂杂的酒吧、卡拉OK、游戏厅之类的。


    不过现在只是规划，那块空地是宅基地，得转成商业用地才行，其实大家更想在自家开?店，把前院利用起?来就够了。


    “我打算去市里买个铺面，钱在银行里好像都不值钱。”


    兴市近两?年开?始涨工资，终于有了个“市级”样。钱涨了，但物价也跟着涨，把钱存银行里吃利息，都比不上购置房产实在，起?码房子现在是在往上涨的。


    陈霖也道?：“我也打算去市里买个商铺，买了就租出去，这回我就不贷款了，现在手里没花钱的地方，存款也够。”


    而陈明生在犹豫，毕竟他还?想着盘块地下来建酒店，怕买了商铺就不够用了。


    “你也可以?先买商铺，到时候拿商铺抵押出去贷款建酒店啊。”村里的旅游业没火热起?来，这里的酒店就是乡下好一点的房子，哪有市里的商铺值钱？


    “先看市里的商铺多少?钱能拿下吧，咱们小区外面的那一排不错，可惜了，现在想买都买不到。”好的商铺还?没放出来就被人内定抢完了。


    理清了账本，陈霖把今年的额外奖金拿了出来。开?了一次小会，把奖金发下去，他们这一年就算是圆满落幕了。


    至于地里还?有最后一茬火龙果，量不多，都是留着自己?人吃的。


    在1999年结束前，陈霖和陈明生都带着家人去了市区的房子。


    两?家一起?办的新家酒，家里的货车来回接送，请全村到市里的一个大饭店摆上二十桌。


    通风半年，后面陆续添加了家具、厨具和日用品，新房子已经完全能入住，只是他们忙到现在才空闲下来，就打算今年的新春在新家过，他们就是先过来暖暖房添人气的。


    家里原来是四房两?卫的格局，陈霖让装修公司给改成了四房三?卫，其中一间卧室被挪了一截给阿公阿婆的房间里配上卫生间，那间卧室小了很多，就改成了储物间。


    姑婆一家过来家里吃饭，陈霖听阿婆在厨房里和姑婆唠叨：“我们在还?好，我们不在都不知道?她?要怎么吃饭，她?说那就请个阿姨来做饭，你说”


    姑婆就劝她?：“霖霖心疼你呢，她?工作忙，又不能天天在家做饭。她?现在能赚钱了，你该享福就享福，家里有个保姆做事情，你还?能落得清闲，有什么不好？”


    陈霖没继续往下听，而是趁阿婆没注意?，找姑婆问有没有人愿意?去村里帮忙的。


    让阿公阿婆时不时来一次市里玩还?成，但让他们常住肯定不愿意?，说在这大笼子里能把人憋出病来，还?是接地气住村里的农家小院好。


    “在市里还?好找，去村里人家不一定愿意?。我先帮你打听打听，有什么要求你和我说说。”


    “做事细心，爱干净，做饭好吃，最好是懂怎么照顾老?人的。”陈霖补充道?：“阿公阿婆现在身体还?好，也用不着怎么照顾，但家里有个人帮看着比较放心，我也不了解市里请住家保姆是多少?钱，姑婆你帮我了解看看。”


    “行，我回去了找人给你打听去。”


    ——


    玫瑰园旁边的商业广场初具规模，里面的商铺还?没开?始招商，但小区外和小区马路对面的店铺都很热闹，一年过去，这里的入住率已经很高了，小区下面的花园到处是人。


    对门的陈光山和李红梅住了几天就觉得没劲了，他们几乎把兴市逛了一遍，还?去峰区旅游了，但他们嫌住市里烦。


    倒不是因为住市里买什么都得出到小区外，而是陈明发两?口子经常带孩子过来。这孩子好几个月大了，之前李红梅说要去给他们带孩子，他们没要，而是让孩子外婆来带。现在不知道?这两?口子抽什么疯，竟然控诉起?李红梅当奶奶的不帮忙带孩子。


    糟心玩意?。


    陈霖一看，新家住了，市区逛了，体检也做了，就叫上陈明生一家回富华村去了。


    回来一躺在后院的躺椅上晒太阳，陈霖开?始认同阿公“房子接地气才舒服”的说法。


    姑婆那还?没找到合适的保姆人选，陈霖和陈明生就先买到了商铺，多亏了二表叔牵线帮忙介绍的，都是在老?市区。陈明生买了个上下两?层的，花了三?十万。陈霖则是买了邻着的两?个单层的门面，面积要大一些，花了三?十五万。


    过户好之后，他们就把商铺门面贴上招租广告。


    分到的五十万就这么去了大半，陈霖银行里还?有二十三?万的存款，她?还?看上了一个门面，但价格谈不拢，于是就把钱给省了下来。


    今年过年，他俩十分低调，不打算多买一辆车，也没和别人说在市里买了商铺门面。别人一问，就说明年要种?五十亩的猕猴桃。这对他们来说又是个新水果，而且起?码得三?年才能结果，相对于红心火龙果来说，收益慢。


    年底陈霖跟着去镇上开?了一次会，有个两?个村搞鱼塘养殖提高了村民?收入被大力表扬，还?有个村子正在种?大红袍橘子，目前和富华村一样还?没有收益。很多村子都没什么新意?，他们的村干部或村委干部也不着急，年轻人都往外跑，剩下些年纪大的能保证村里的地种?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小盘江村委今年出了大风头，富华村更是备受关注。陈光山交上去整整三?页纸的计划书，于是她?和陈光山开?完会后就被姚书记留下来谈话了。


    大家都知道?发展旅游业的好处，现在富华村正在往这一方向探索，如?果真的搞好了，那就能带着兴安镇发展起?来，所以?姚书记对富华村格外关注。


    他们可真是全靠自己?努力，镇上能帮的几乎没有，拨款是不可能的，到处都要花钱，富华村眼看着明年要有一笔收益进账，能自力更生的先自力更生。也不对，能帮他们把各种?手续的流程加快。


    常书记身上任务也不少?，底下十几条村，不能只看着富华村起?来不管别的，这容易出问题。


    所以?，陈光山叹了声?气，正摸出一根烟要点上，被陈霖瞟了一眼，就把烟给别到了耳朵上，学?着陈霖叉腰大声?叹气。


    这方法还?挺管用，多叹几声?，心口堵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你说，明年要是建了酒店、商铺，没人来那得多亏。”


    “亏啥啊，明年卖火龙果的钱拿一半的钱出来都够用了，把地规划出来，承包出去给他们自己?建啊，咱们就收钱。把花花草草树木都给种?起?来，村里的基础设施也得建，上山的路得修，一年年的来，又不是一下子砸几百万下去。”


    “再说，咱们村也没几百万啊。”


    陈霖抛了下车钥匙，“先把村头规划出来的地给转成商业用地，咱回去准备材料，完了就开?会让大家报名。把心放肚子里吧，叔。”


    “什么叔啊，我是你伯！没大没小。”


    富华村的几个村干部办事很靠谱，尤其是谢海燕，多年来雷厉风行的性格一点没变，往镇上跑了两?趟就把事情办好了。


    开?了会，给村里人都讲了承租这些地要多少?钱，开?店得办什么证件走什么流程，一样样的都打印出来贴了出来。


    村里这几天，除了挖莲藕、捞鱼的热闹，就是几家凑一堆互相打听，“你家要开?店不？”


    最先报名的是陈明生和张二伯、李二牛，一个要建个酒店，一个要开?个饭店，还?有一个要开?个超市。陈霖拖了几天才去报名，弄了个奶茶店。


    钱金花被人问起?时，谦虚道?：“什么超市啊，就是个大一点的小卖部。”


    “奶茶店是什么店？奶粉和茶叶弄出来的饮料？”众人不解。


    五堂叔陈光耀出来得瑟，“奶茶啊，大城市里很火的，珍珠奶茶、烧仙草，人家都排着队买。我喝过，甜滋滋的，味道?还?行。”


    然后，陈光耀来找陈霖，“你啥时候学?会做奶茶的？专门去学?过？”


    陈霖微微一笑，“我还?不会，但是我可以?请人。”


    省城那里已经有人搞加盟店了，上次去市里住，她?也看到市区有一个门面正在装修，店牌都挂出来了，就是做的奶茶店。


    陈光耀朝她?竖大拇指，“有眼力！”


    没一会儿，陈光耀左右看看，拉着陈霖到一旁，低声?问：“你给叔出个主意?，你说我回来开?个蛋糕店怎么样？”


    “你还?会做蛋糕？你不是进的瓷砖厂吗？”


    “嘿嘿，嘿嘿嘿。”陈光耀一脸娇羞地挠挠脑袋，又摸摸发烫的脸，看得陈霖一阵恶寒，抖了抖身子，“你好好说话！”别以?为是她?叔就不敢打他。


    “哎呀，就是我交了个女?朋友，她?在蛋糕店里做学?徒，嘿嘿。”陈光耀想到女?朋友就傻笑，但也有苦恼，“大城市嘛，租个店铺太贵了，人家那里也不缺蛋糕店，我想着实在不行，叫她?回来咱们这儿，我看镇上还?没有蛋糕店。”


    陈光耀平时就是埋头做工，瓷砖厂的工作也是流水线，他也不用费什么脑力，现在想自己?搞生意?了，家里没人能给出主意?，于是就听他爸的来问问他二侄女?。


    “你女?朋友手艺不错的话，我觉得能开?。但问题是，人家愿意?跟你回来不？”


    虽然现在十里八乡都说他们富华村条件变好了，但现在也没比得上市区周围的村子，更别说和外面繁华大城市相比了。


    她?五叔自己?不也嫌弃老?家落后，要去追求外面的灯红酒绿？


    陈光耀火热的心凉了下来，尴尬地哈哈笑了几声?，“我和她?商量商量。”


    陈霖摇摇头，走了。


    明年要多种?四十九亩地，陈霖得请四个人帮忙。盘点了一圈，她?最后决定找谢海燕的男人杨老?实，还?有杨将他爸杨光棍。剩下两?个请的是李红梅娘家的堂弟。


    她?去杨将家说明了来意?后，不等杨光棍考虑，阿香婶就拍板应下了。


    杨光棍纠结，“家里还?有几亩地，你一个人种?不了”


    “种?不了那么多就分出去别人家种?！”阿香婶不容他拒绝，滋源由君羊八把三凌七七勿散六收集上传“你就专心去霖霖那帮工，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开?玩笑，谁不知道?陈霖那除了每月给工钱还?另外给奖金啊，虽然拿到奖金的人都不说具体是多少?钱，但肯定不少?。陈霖表舅家父子三?个都在地里干活，现在人家都要建二楼了。


    事情说定了，陈霖正要走，阿香婶突然拉住她?，问她?有什么活适合十六七岁的人做的。


    陈霖立刻就把目光转向了安静坐最旁边的杨将。


    阿香婶叹了声?气，“我家杨将不是读书的料，我和他爸也死?心了。本来想着送去技校学?个技术，但是咱们市的技校，我听人说都是些混日子的学?生，干脆给他找个活工作算了。”


    技校里的学?生比初中的更难管，有些学?生去技校就是混日子的，阿香婶和杨光棍就是担心杨将去了技校还?被人欺负。


    可她?这儿也没什么适合杨将的活，正要拒绝，突然想到自己?打算开?的奶茶店，眼睛一亮，“杨将还?有半年毕业，到时候我给他找个活，就在咱们村里。”


    068


    富华村肉眼可?见地热闹起来, 村头画了白线的地被分成一个?个?大?格子，每天都有人来这比比划划，叉着腰在空地上指点江山, “选这?块地最好，后面弄个?大?窗, 对着池塘，夏天客人吃饭还能赏荷花, 我看明生搞什么酒店设计图就是这?么规划的。”


    “人家设计图是专门请了设计师来做的，你这?就是自己?瞎琢磨，我看你最好也请人来设计。”


    “你傻我不傻, 村里盖了?出来大家的店铺都长一个样, 开?个?饭店还要请设计师来设计，钱多了?没处撒啊？”


    被怼了?的人哼哼几声，倒是同意他说的，请设计师来做个?图，就是人傻钱多。建成楼房一间间的单间不就能做酒店了?, 还要什么设计？但他又不敢当着陈明生的面说出来，哪怕他还是陈明生的堂叔。


    陈明超今年就带着在城里结婚的老婆回来过年，他结婚只在锦州市办了?一场，村里就他家和?陈明生一家过去，当时赶上秋收, 村里每家但凡还能使得动力气的都很?忙，没人有空单独抽出两天时间去锦州市喝喜酒。


    陈霖收到邀请时, 直接就说没空去。开?玩笑, 要真心想请大?家去喝喜酒, 至于?才?提前?五天说？谁家办喜酒不都是定好日子就发糖果饼干邀请，不是特殊情况那都是起码提前?半个?月的, 还有的提前?两个?月就请了?。


    前?面三年，陈明超对陈霖就是当个?老家的普通亲戚看，见面就点点头打个?招呼，今年陈明超态度大?改，带着老婆拎着礼物登了?陈霖家的大?门?。


    阿婆从屋里迎了?出来，觉得奇怪。


    光山家的两儿子，明理和?自家霖霖关系好，回村时常来那正常，倒是明超早几年就去锦州市里工作，平时也不见和?霖霖有什么话聊，现在说要来找霖霖，难道是为了?村里规划的那些地？


    陈霖在村里四十户“主事人”中是年纪最小的，但一众叔伯现在已经习惯凡事听她的意见，更?别说陈霖还挂着个?村委副书记的名头，主管着富华村的副业发展。自她回来，带着村子做了?不少事，还好几家人都跟着她干活，村集体种植红心火龙果、搞旅游都是她提出来的，村头那块宅基地转成商业用地，怎么规划也是她从市里找人给规划的。


    那一大?块地，酒店、商铺能建两排过去，看规划就相当于?是一条街了?。除了?两块大?的地划出给建酒店，剩下的就是十五间店铺。村子就四十户，也不是家家都想开?店，开?店的也不是都打算来村头建房，他们?在自家院子隔出来一个?店面也可?以。


    那一排店铺在，就有其他地方的人过来打听了?。


    李万年也来问过，他打算在富华村也开?个?小吃店。


    还有村委李主任的儿子李想，拎着东西来找陈霖。陈霖没收他的礼，而是把他带到张和?平那儿报名了?事。


    哪怕陈霖平时在村里低调不冒头，但村里谁都默认陈霖的话语权比村干部好使。走了?个?李想，后面又来了?几个?本村的亲戚。所以陈霖这?几天没事就往外跑。


    陈明超往里看了?看，笑道：“霖霖今天不在家？”


    别人都能直接拒在门?外，但陈明超怎么也还是本家的人，阿婆只能请他们?进门?给倒了?水。


    “柳枝奶奶感冒，陈霖开?车送她去镇卫生所打吊针了?。”


    阿婆暗骂老头子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现在不在家。聊了?几句，看他们?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阿婆也就直接问：“你找霖霖什么事？”


    习惯工作上和?同事的委婉对话，一句话十八个?心眼子，突然这?么直白，他觉得有些尴尬。旁边的新婚妻子也不吭声，淡淡地打量着这?家里的摆设。


    看到这?家这?好东西都往外摆，里外都干干净净的，外面小院子让她想到父母领导家住的小洋楼，人家就是把院子搞成了?小花园。无端对比起了?婆婆家里。


    陈明超想让身边的爱人帮忙说几句缓和?气氛，但发现她正看着墙上的照片出神，心里叹气，只好自己?开?口道：“我来想跟霖霖了?解建酒店的事情，没想到她不在家，不然我们?今晚再来。”


    阿婆没好气地道：“建酒店的事没道理来找她啊，明生申请了?要建酒店，你去问他不是更?清楚？你们?啊，也别找错人了?，村里的事情还是得村干部牵头，村里人同意才?行?，找霖霖没用，她就是挂了?个?好听的名头，做不得村里的主。”


    “也有人上门?找过，她还得把人带去会计那报名，我看你要有心啊，直接去找你和?平叔报名就行?了?。”


    说完，阿婆就说要出门?找老头子，顺便把他们?送了?出去，带来的东西也不给留家里。


    陈明超夫妻俩只能又拎上礼品，灰溜溜地回家去。


    不少人都看到他从陈霖家里进出，大?家不明说，但彼此一个?眼神交流，默契地撇了?撇嘴。


    以前?不还看不上老家的这?些亲戚吗，现在有利可?图了?，就想着回来插一脚了?。他现在结婚了?倒是想把自己?的户口挪回来，可?哪怕村长是他亲大?伯也没用，村里人人都盯着呢。


    陈霖出门?一天，回来就听说陈明超也申请建个?酒店。


    这?哪是他想申请就能能申请下来的啊，村里还要开?会评估，避免有人把铺面给占了?但留着迟迟不开?，申请到了?的都有要求什么时候营业，还得把营业执照等办好


    除非陈明超不在锦州市工作了?，不然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忙这?些。


    “甭理他，最烦这?些有正经门?路不走，偏要走后门?的。”阿公气呼呼道。


    村里谁家没点小心思想为自家多谋利，但什么规则都明明白白摆出来了?，还要搞乱七八糟的，那不是讨人嫌？本来大?家都能公平竞争，有了?个?走关系的，让其他人怎么想，是不是也得跟着走关系，不然怕被刷了?下来。


    但没拦住陈明超晚上还是来找陈霖，这?回聪明多了?没拎贵重的礼品，而是拿些过年走寻常亲戚送的水果，说是给阿公阿婆的，让人都没法拒绝。


    陈霖以为他是想来找她帮忙说情把另一块地批给他的，没想到这?人挺会想，居然是来找她拉投资的。


    “咱们?按比例投钱，酒店的管理”


    陈霖听不下去了?，制止他，“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手里没那么多钱，今年的开?销多，没多的钱和?你合伙做生意。”


    这?算盘打得真妙，说得好听，让她只管投钱就行?，但他人又不在还找亲戚来管理，到时候经营不好难道离得近的她还能坐视不管？再说了?，她要真的想搞个?酒店，也不缺他那点钱。至于?他说的可?以找他朋友帮忙跑营业照等等，现在都是小事一桩。


    陈霖现在看他就跟看个?大?傻子一样，别是觉得自己?在城里工作高人一等了?，就觉得村里的人都没脑子了?吧？


    难道她陈霖现在的脑门?上写着“人傻钱多”四个?大?字？


    没让陈明超继续说，陈霖起身送客，“做酒店的事我不掺和?，我要真的想掺一脚，我早和?明生哥合伙了?，我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没多的钱用，你还是找别人吧。”


    “你也不用担心你户口不在村里了?会有不公平的事，有些商铺本来就是要对外开?放的。要报名就去找和?平叔，想多了?解怎么设计就找明生哥。”


    顶着好些人探究的眼神离开?，回到家了?，陈明超才?把不满的情绪挂脸上，阴沉着脸，不巧和?正要出门?的陈明发迎面撞见，看陈明发打着电话和?他颔首示意走出去，心里的闷气更?多了?。


    李桂花从厨房出来，看到他就赶忙上前?几步，“陈霖怎么说？”


    “人家说没钱，不想合伙。这?事就别问了?，没结果。”抬步回了?房间。


    李桂花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却没陈明超失落，她本来就不同意搞什么酒店，让她说，就把家里的两间空房间腾出来，照样能做个?小酒店。反正之前?也都这?样，来的人都是住他们?的空房间。


    年初一，富华村破天荒地来了?市领导。


    一早上，常书记和?李主任就匆忙骑摩托车过来了?，把村干部先叫过来开?了?会，然后大?家分头行?动，找村民叮嘱情况的、把村里的材料给整理出来的、安排人接待的


    陈霖除夕夜和?陈明生、陈明理带着村里一群孩子在晒场上放烟花，然后一群差不多年纪的人去她家打牌到凌晨三点多，今早想睡个?懒觉，还是被电话给吵醒了?。


    站在村口等待领导到来时，她一个?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困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杨娟悄悄地给她递了?瓶风油精，陈霖深深地闻了?一口，感觉天灵盖都被刺激开?了?，困意顿消。


    “来了?来了?。”李主任小声提醒，大?家小幅度地整理衣摆和?领子，站直了?等着领导下车。


    据说这?是88年之后第?一次有市领导专门?来富华村视察工作，88年那次来是因为富华村被兴安镇当作计划生育政策的模范典型报上去，上面领导带着其他镇干部过来学习。


    来的是副市长和?农业局局长、文?旅局长还有其他单位干部，姚书记给领导介绍了?来的村委、村干部，到陈霖这?儿时，姚书记话就多了?些。


    “这?位就是陈霖同志了?，96年大?学毕业就回到了?富华村，先是把咱们?这?儿的野生药材和?薏米卖出去，后来又自己?搞承包种植红心火龙果，带着小盘江好几个?村也跟着种植，去年暑假还开?始尝试搞旅游、农家乐。去年富华村每家的年均收入都比前?年提高了?起码百分二十，到今年，村里家家都盖上了?新房，陈霖同志回村创业”


    陈霖一边听姚书记不遗余力地夸她，一边保持镇定地与微笑着与副市长对视。


    她每次被人当面大?夸特夸的时候，就觉得尴尬。大?大?的尴尬。


    市里来的领导都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向陈霖，眼里有惊奇也有赞赏。


    后面的视察工作，陈霖就走在副市长旁边，时不时地就被问上几句。跟着去看了?火龙果的种植基地，然后把村子转了?一圈，领导还去了?几个?村民家里聊天。


    “这?家种了?多少三角梅啊，都跑出墙来了?。”迎面走过去，侧面的墙墙头上探出一条条枝条，垂落下来，等到这?些枝条再长长一些，这?面墙里外就都挂上三角梅了?。


    文?旅局局长看向陈光山，“咱们?富华村的村民好像很?喜欢栽花啊，进去的几家院子里都种了?些花，这?是村里的特色？”


    陈光山看了?看陈霖，笑了?起来，“也算是特色吧，近两年大?家看别人家院子弄得好，也跟着学，图个?好看。”


    他家院子也种有花，不过没那么多。一开?始他还嫌弃他媳妇整这?些不中用的，没想到种了?两年多，看顺眼了?，觉得家里有点花花草草装饰还挺好看的。


    “咱们?进这?家看看。”一路走来，除了?村头那两位退休老师家里，就这?家的花特别多。


    有人正要上去敲门?，陈霖快了?两步，笑道：“正好到我家了?，各位领导进来喝口水休息下。”


    领导们?面面相觑，然后也笑了?起来，“巧了?不是。”


    陈霖推开?门?时，阿福只是懒洋洋地抬眸看了?一眼，等其他人陆续进来，他就站了?起来，眼睛盯着这?些人不放。陈霖和?它说这?是来的客人，阿福又趴了?回去。


    前?院说话声音不小，阿公阿婆沿着回廊从后院过来，看到一群穿着干部装的人，愣了?下，没想到市里来的干部还走到他们?家里了?，于?是就忙着去拿凳子，还是被领导给拦了?下来。


    总不好他们?来视察，还让上年纪的老同志忙前?忙后。


    陈霖带着人在家里前?院后院转了?一圈，带着去了?堂屋坐下，都不用麻烦，从五斗柜里拿出一次性纸杯，一按饮水机就能出温开?水。


    家里饮水机是陈明生帮买的，他家里常来客人，去给市里新家买家电时就觉得饮水机方便，也不问她就给她送了?一个?，省了?平时烧开?水还得倒暖壶的麻烦。


    进来的领导个?个?选择了?小板凳，巡视了?下屋子的家具家电，然后不约而同地被墙上贴得满满当当的照片给吸引，像是参观什么展览，大?家背着手一张张看过去。贴出来的不是自家人的照片，就是富华村的风景照。


    文?旅局局长看得最仔细，从老同事那儿听说兴安镇底下的一个?叫富华村的村子正在做旅游、农家乐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市区周边的村子也搞起了?农家乐，主打的一个?让城里人体验乡村生活，吃上家养的鸡鸭果蔬。他看了?地图，觉得富华村做不起来。


    但来这?儿实?地一看，富华村比起市郊区的村子还是不同的，这?儿依山傍水，还有独特的红心火龙果，再想到老友说的，夏天和?秋天看的风景不同，能吃的水果和?山货不同，觉得或许这?还能有点小气候。


    现在再看墙上这?些照片，他没想到这?里还是有风景可?观赏的，比起单是去钓钓鱼、吃个?农家菜，这?里的游玩项目可?就多多了?。心里对富华村如今的规划有了?新的看法。


    这?儿唯一不好的，就是交通了?。


    市里领导还要去镇上其他村视察，没留下来吃饭


    弋?


    ，回程时大?家都一致提到了?交通问题。文?旅局长可?惜道：“单就是交通就够赶客了?，从市里开?车过来就得三个?小时。”


    有人提到直达市区的旧路，“除非把旧路给修起来了?，不然啧啧。”摇了?摇头。


    但也就那么一说，现在不可?能单为了?一个?小村子，就拨钱修那么长一段路。


    常书记和?李主任把领导送走，也返回来和?陈霖抱怨交通阻碍发展。


    陈霖道：“咱们?主打一个?亲近自然的慢生活体验，只要有直达的车子，就还算是好的。”


    “我整理了?前?面几个?月的数据，发现寒暑假和?国庆假期来的人最多，而且来的几乎都是拖家带口。还有过市里的一家单位和?一家公司想来咱们?这?儿搞活动，但咱们?设施没跟上，人家最后没选成。”


    “开?的酒店一两年内不一定能盈利，但咱们?这?开?的饭店、超市、搞的摘果活动等，不仅仅是方便市区来的人，还能吸引镇上的人过来，单小盘江村委就有十几条村，四千多人口了?。”


    不管能不能盈利，反正都不需要政府来兜底，做不下去也不至于?损失惨重，这?也是镇上会无条件支持他们?的主要原因。


    说白了?，他们?现在投入的成本其实?是很?低的。


    最花钱的就是陈明生的酒店了?，现在还没定下最终的设计图。


    过了?年，村里出钱建的十五个?铺面开?始动工，就是连着一排过去，中间的一堵堵墙隔开?，隔成了?十五个?铺面，刷成了?白墙，地板铺上水泥，安装上木门?，这?铺面就成了?。至于?里面怎么装修，那就是租户自己?的事情了?。


    十五间店铺租出去了?十间，其中有两间连着的是张二伯租的，应他报名时的请求，中间那堵墙一开?始就没砌上。


    每间店铺前?两年租金都只收五百，一次性把两年的租金交齐，这?笔钱能覆盖大?半建铺面的钱。


    陈霖租的那间店在左数的第?四间，里面空荡荡的，她没打算立刻装修，只要在四个?月内把店铺开?起来就行?。


    齐修平和?陶元在开?学前?来了?一趟富华村。


    齐修平对富华村的变化感触是最深的，因为他在97年的春天第?一次来，这?三年间断断续续来了?十几次，每次都能看到些小变化，如今再对比三年前?，就成大?变化了?。


    他每次来住的村长家里现在有二层小楼了?，他在村子走了?一遭，发现有四家都盖了?两层楼。院子里种花的人家多了?，而陈霖家里的三角梅终于?冒出了?墙头。最最让他惊叹的，就是村里居然要盖酒店开?商铺


    “你还要开?家奶茶店？你忙得过来吗？”


    陈霖：“怎么忙不过来？我可?以请人啊。”


    要什么都是自己?动手，那她早累死了?。


    齐修平：也是。


    但他就是觉得神奇，就和?第?一次与陈霖的见面，他觉得陈霖不像是要种果树的人，现在也觉得陈霖不像是要开?奶茶店的人。但她好像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呃，他也是从和?村里人的聊天中总结出来的：陈霖这?人做事踏实?，都是做好准备才?行?动。


    陶元兴奋得很?，“你不知道在省城买杯奶茶排队多困难，你可?一定要把奶茶店开?起来啊，就冲着富华村分店，我肯定要常来。”


    陈霖笑，“可?不只是富华村分店，我打算在镇上也开?一个?。”


    镇上的店已经在谈着了?，她现在紧要的就是要去省城谈加盟的事情，然后招人送去学习。


    扯远了?些，当下重要的应该是带陶元去看看未来种猕猴桃的地。


    叫上杨光棍和?杨老实?还有李红梅的两个?堂弟李红星和?李红强，让他们?跟着学习。


    二堂伯现在已经是她这?儿的“全职员工”了?，还担任着种植队队长的名头，地里的活就交给他管理。


    难得齐修平和?陶元来一次，陈霖去张二伯家，跟他定了?一桌饭菜，这?次得让他们?尝尝富华村第?一大?厨的手艺。


    晚饭时，陶元吃一口就瞪一眼齐修平，外人不明所以，但齐修平却是完全懂了?他的意思：你小子，在这?里吃这?么好，居然回去一句都不提？


    齐修平无奈道：“我也是第?二次吃张二伯做的饭菜。”第?一次是被陈霖叫去吃她堂姐孩子的满月酒，不过，他在这?儿吃得不错是真的。红梅婶做饭也香。


    怕刺激到陶元，齐修平都没告诉他村里张四婶做的糯米鸡一绝，阿香婶做的辣椒面最香，还有陈霖表舅做的香菌酱


    算了?，来多几次他就知道了?。说不定以后这?里都有得卖。


    他们?在村里住了?五天，陶元坐上回市区的车时已经盘算好下一次来的日子了?。


    陈霖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走，得去省农科院把钱给了?，还要去谈奶茶店加盟的事。


    是她想得简单了?，她找上门?去谈加盟的事情，发现根本谈不拢，加盟费太高就足以让她却步了?，更?别说还有利润分成不合理，根本就不划算。


    如果她是把奶茶店开?到市区人流量大?的地方还行?，但在镇上和?村里，那就得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成本。


    但不得不说，省城这?最出名的奶茶店装修得很?亮眼。来省城五天，她就把省城大?大?小小的奶茶店都转了?一遍，借着要谈加盟的事和?奶茶店老板们?聊了?不少，心里有了?大?概了?解。


    陈霖就把目光投向了?市里的奶茶店。


    069


    家里的?事情还不少, 陈霖没多待，坐上最早的一趟火车回兴市。


    排队检票时，看到了个穿着警服的大高个, 觉得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正在脑海里拼命搜索是不是见过这个人时, 矮半个头的?警察戳了戳大高?个警察，朝她这儿努了努嘴, 看口型像是在问：是不是你认识的熟人？


    大高?个警察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来锁住她，陈霖被看得一愣，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立刻转开视线看向别处。心里还有些紧张, 不说大高?个冷着张脸，就他们身上的?那身警服就够威严的?了。


    陈霖买的?卧铺，那两?个警察买的?坐票，车厢差不多一头一尾。上了车，她就倒下去补眠。把这两?人抛到了脑后去。


    没想到出了兴市火车站又和这俩人碰上了, 不知道他们是在等人来接还是等车。原先一有人出站就跑过来问要不要搭车的?三轮车、摩托车都不见影，停得远远的?，陈霖是等了十几分钟都等不到车才反应过来。


    嗐，她不远处就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有些车子没牌没证的?不敢往前凑。没办法, 她就只?能往前面走去找三轮车了。


    身后的?矮个警察盯着陈霖远走的?背影，“川哥, 那人你真不认识？”他看着那姑娘在省城火车站见到严川时的?表情, 看着就像是认识的?啊。


    严川淡淡地瞟了一眼, “不认识。”


    ——


    陈霖没急着去找市里的?奶茶店，而是直接坐公交车回了兴安镇。


    镇上老街拐角处有个门面在招租, 陈霖顺路过去找老板。


    上次谈价格倒是谈合适了，但是现在正在开店的?这个租客还没走人，人家的?租期到八月份，这租客说后面不续租了，但陈霖担心拖到八月份可能会生变。这次来就是找屋主?落实的?。


    签了合同，交了定金，陈霖也就放心了。合同里写了毁约方要十倍赔偿定金，她就不担心屋主?临时反悔了。


    如今已?经二月底，新年回来的?务工人员都离开了，该去上学?的?也都上学?去了，过年时的?热闹都散了去。不过现在镇上还是比前些年多人，游戏厅的?对面在年前开了个金嗓子卡拉OK，里面一句没在调上的?歌声穿过不隔音的?墙体飘在街上，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她在路口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回小盘江村委的?三轮车，正要给陈明生打电话，后面一阵喇叭声，她一回头，就看到从车窗探出一个头的?李想，“陈书记，带你一程。”


    来得正好，陈霖收起手机坐上了副驾驶，嫌弃车里一股烟味，赶忙把车窗摇下来。“金嗓子卡拉OK是你开的?？”


    李想“哟”了一声，惊讶道：“我以为?陈书记只?顾着忙地里的?事情，不管外面的?事呢，没几个人知道那是我开的?，陈书记消息灵通啊。”


    陈霖真想给他一个白眼，“你交的?申请表里写有金嗓子卡拉OK，现在镇上多了一家，联想到是你不是很正常？”


    “嘿嘿，也是。”李想得意地和她说他最近的?成?果，“我都说了开卡拉OK肯定赚钱，我爸死活不信，你看我这才开了没几个月，收益可观。你们那啊，只?有什么?摘果、爬山、钓鱼体验项目，要我说，就该多点选择，开个卡拉OK多好，游客来了也能选择唱唱歌放松。游客不来，也方便咱们小盘江村委的?人啊，你说是不是？”


    之前她只?是觉得李想这人好高?骛远做事不踏实，倒不至于像李主?任说的?“脑子装的?都是浆糊”那么?夸张，但现在有点能明白李主?任了。


    镇上那家游戏厅没少出现学?生和社会闲散青年闹事的?情况，但人家幕后老板有市里的?背景，姚书记每次想整改都是被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又来个卡拉OK，眼看着里面聚众哄闹的?情况也是避不开的?了，除非李想有强硬手段。


    但陈霖看看李想现在快飘上天?的?样子，那就不是那块料啊。


    连她都知道李主?任正在努力往镇上调，她不相?信李想不知道，但李想居然还能在他爸关键时期搞事情，陈霖一细想，就问：“卡拉OK不只?是你一个老板吧？”


    李想尴尬地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


    陈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说不定另一个老板还是和游戏厅的?老板同一个。想到李主?任平时工作认真严谨，再?看看李想，陈霖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还是注意点吧，不出意外的?话，李主?任今年就要调到镇上了。”就差没直说让他别?拖后腿了。


    李想却是一脸不屑，“你说我爸费那劲干嘛啊，拿的?那点钱就刚好够他们花的?。他还叫我跟你学?习呢，他自己咋不知道跟你学?？他当村委主?任，你当村委副书记，也不看看这差多少。”


    那是能一样的?？陈霖都无语了，放弃了和李想说话。这人就是觉得一切得用钱衡量，也不想想，她又不是先有的?村委副书记名头才开始搞的?火龙果种植。以前他还以他爸是村委主?任得意，现在自己有路子了就嫌弃他爸挣钱不多了。


    好话不说第二遍，陈霖转头去看窗外。


    ——


    陈霖去省城的?这几天?，市里日报社来了人做采访，把富华村正在做的?建设规划报道了出去，这也让兴市看报纸的?人再?次看到了“富华村”这个地方。上次富华村被人熟知，还是新年期间市领导到富华村视察，对富华村正在探索的?规模种植特色水果、开发旅游资源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富华村这两?年是一点点地走入市区人民的?视野，先是兴安红心火龙果的?种植地就在兴安镇富华村，在购买的?红心火龙果纸箱上都会写上具体地址，成?箱买的?人想不知道都难。接着就是陆续有人去富华村旅游，听说到当地自己摘的?水果卖价比外面买的?便宜，那里吃得玩得也不少，是退休没事干的?老头的?养老圣地。现在就是市领导也去视察了，而且富华村正在建酒店搞基础设施，让来旅游的?人更?舒心。


    靠着口口相?传和纸媒的?力量，可以说，现在富华村在兴市已?经是小有名气了。


    村头的?那些商铺正在装修中，而陈明生的?酒店也终于开始动工了。


    十五个商铺和一个酒店都在一排，后面邻着池塘边，左边是村里的?晒场，前面还是一大块空地。不算上酒店，十五个商铺的?长?度正好是四?十八米长?，这里就被简单粗暴地命名为?“四?十八米街”。


    今年村里留下来的?人更?多了，除了外出读书的?，青壮年还出去打工的?只?有四?、五个，剩下的?都留了下来，而原本就留在村里种地的?庄稼汉也多了赚钱的?活。


    眼看着三月就要到了，是个适合播种、移栽的?好时节。


    陈霖又开广播“喂喂喂”了。


    今年陈霖和陈明生重新签了承包合同，改成?十年，一次性付了三年承包费五万四?。村里年底还卖了莲藕和鱼，也有一笔钱。现在开会就是要讨论这笔钱怎么?花。


    说是讨论也不对，陈光山拿着陈霖列出来的?计划一项项地念，最后由大家举手投票。


    这次开会，陈霖往后一看，竟然有一半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也有不少退下来了的?“前任当家人”拿个小板凳坐后面听。他们这些青年人像是村里的?新鲜血液，带着富华村寻找新世纪的?发展之路，而上一辈的?人就默默坐在后面，作为?他们的?支撑。


    既然要搞旅游，就不能只?是开发他们现在已?有的?资源，他们还得自己创造资源。


    种上各种花吸引人，春天?开花的?油菜花、樱花；夏天?开花的?向日葵、薰衣草、马鞭草、波斯菊；秋天?时各家的?三角梅仍一簇簇地绽放在墙角，把山里的?野生核桃和香菌围起来作为?采摘点；冬天?冬天?暂时只?想到了冬樱花。


    从他们村尾顺着小盘江沿岸往下游走大概五百米到了温泉村的?村尾，有三处小水潭，那里有温泉眼，冬天?还能泡温泉。


    温泉村的?人口只?有富华村的?一半，他们村里人住的?地方离村尾隔得远，小时候有小孩溺死过在水潭里，所以那里被围起来，不怎么?准人过去。


    陈霖把她这三年多陆续完善的?富华村地图给拿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实际种颜色的?彩色笔做标注，哪块地是谁家都给写上了。


    大家看得啧啧称奇。


    平时看陈霖闲着没事就在村里转，他们还说陈霖放松的?方式与?众不同，谁能想到人家哪里是放松啊，人家一点一点的?把事情给做起来，现在就是到了她曾挂在嘴里的?“兴许以后能用到呢”的?以后吧。


    一时间，和陈霖在年纪上算是一辈的?人都有些叹服，他们有人曾觉得陈霖能做成?现在这样多少是有些运气加成?和大学?人脉资源助力，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人家就是耐得住心，走一步先想十步，也不怪现在村里老人教导子孙都是说“多和陈霖学?学?”。


    陈霖把边角泛黄的?图纸给挂了起来，拿着根细长?树枝在纸上指点。


    “现在向日葵地的?这边再?往外延伸，全部种上向日葵，收起来的?葵花籽还可以卖出去。村尾这边，能不能协调看各家的?油菜花都种到这里，这样就能形成?规模。村尾那边的?山脚下有几棵樱花树，我看能不能就在山脚下这块，临近村集体火龙果地旁边种上成?片的?樱花树，还有村里边边角角也能种上一些，河岸就种上柳树，得把沿着河通温泉村的?路清一清，修整出来，还得和温泉村谈”


    村里的?空地都被安排得明白，就连村里原来的?垃圾地都得清理出来，边边角角的?也要利用上。什么?都是连成?片看着才壮观才美，哪个部分要种什么?，就不要有“异军突起”地种别?的?了，否则就显得突兀。


    陈霖现在是提出想法，还得大家投票，不可能是每项都全票通过，这就需要陈光山和谢海燕去和要“改变”的?人家聊一聊了。


    开会内容和最终决定都写了出来，张贴出来让大家看。这样是为?了避免人传人把意思给传歪了。


    村里要聊的?人家都很好说话，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是能让大家一起赚钱的?大事，这个时候出来搞破坏，不仅村里其他人，还担心今年红心火龙果卖出后的?分红能不能落实到位。


    就比如说陈明生的?一个堂叔陈光通，平时就是个大嗓门燥脾气吃不了一点亏，但这次要他把山脚底下的?蔬菜地改成?种油菜花，他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


    从陈光通家里出来，陈光山晚上吃饭时和李红梅、陈明生小声嘀咕：“我当时都怕老九狮子大开口要赔偿。”


    联想到陈光通往日的?斤斤计较，李红梅心里也觉得这次陈光通难得通情达理，但口上还是道：“老九人也不坏，你少说人坏话。”


    陈明生筷子一顿，看了李红梅一眼。是谁没少提他九叔多差劲。


    算了，他还是不说话吧。


    陈光山看向陈明生，“你得空探一探霖霖的?口风，李主?任准备调镇上去了，姚书记想让霖霖去接这个担子。”


    陈明生头也不抬，“不用问了，霖霖说了好几次，她就想留村里。我看她真没往上走的?意思，她说她不是当官的?料。”


    “唉，算了，你们年轻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陈光山也没执着，陈霖现在手里的?事也不少，去村委当主?任还不如就留在富华村捣腾，兴许还能捣腾出成?绩来。


    ——


    陈光山去温泉村了，村里也安排了人清地、买树苗，还有上山的?路要背大石块上去总之村里谁也不得闲，村里的?老人也忙着呢，每天?都得去四?十八米街转一转，再?去村集体的?火龙果地看看。


    陶元带着猕猴桃枝条再?次来到富华村，不仅是他，还有从北市来的?樊迎春和宋庆元。她剩下的?四?十九亩地终于要种上东西了。


    陈霖安排樊迎春去住自己家，“我家就我和阿公阿婆，家里房间都空着。就是你每天?去地里得走一段路了。”


    樊迎春不介意，陈霖的?那辆女式自行车就成?了樊迎春这几天?的?专属车。她跟着来是要了解学?习猕猴桃种植技术的?，但她没打算今年开始种植，而是要等到明年。现在就是带着宋庆元过来，让他来给富华村村民指导红心火龙果种植的?同时，也去学?习怎么?种植猕猴桃。


    “宋庆元说你们村一年不同一年，现在都要搞旅游了。”樊迎春不时地和朝她微笑问好的?村民打招呼，心生感慨，“知道你要带着你们村一起种红心火龙果时我觉得十分震惊，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利润分出去。虽然我才来两?天?，但从宋庆元口中了解到的?，和我现在看到的?，我倒是觉得你做的?没什么?不对。”


    “不少人都是笑你无恨你有，你赚到钱了不把钱分出去就是狼心狗肺，哪怕你拉拔他们一把了，还是怨你给的?不够多，甚至还想着把你拉下泥潭踩几脚。我看你们村就很好，做事情有商有量的?，还能举全村之力修路种树，说得简单，具体落实到每家都不容易啊。”


    是啊，就是因为?富华村很值得，所以她才愿意在富华村花那么?心思啊。


    地里的?活有人管着，陈霖跟着了解猕猴桃栽种和日常注意事项后，就忙着去市里找合作的?奶茶店了。


    市里只?有一家奶茶店是加盟了省城一个知名奶茶店品牌的?，分别?在老城区和新城区都开了一家店。但除了这家之外，还有四?个其他牌子的?奶茶店，看起来都是没有加盟的?。


    她不考虑加盟大牌子，于是就把这四?个牌子的?奶茶店都尝了一遍，差点喝奶茶喝到吐。然后就陆续找了这四?家店的?老板谈加盟的?事情，有一家不乐意加盟，有三家倒是愿意，加盟费和利润分成?都聊了。


    对比之后，陈霖觉得叫“心相?印奶茶”味道最好而且价格适中。


    心相?印奶茶店的?老板是粤省的?，他们那儿的?奶茶、甜品、糖水店尤其多，这家店的?老板有自己的?货源，还有自家独特的?奶茶配方，但就是没名气，远比不过火爆的?大牌子。老板倒是想扩张，但资金不充足，想找加盟商，人家看他家牌子就不是很乐意，还不如自己去当学?徒学?了自己开。


    陈霖觉得自己要是没有那一大片果园，她要开奶茶店的?话肯定也是先自己去当学?徒或者是培训班学?习，然后再?自己搞个店开。现在嘛，她也没那么?多时间，还不如趁着奶茶店火热时赶紧进来赚一点，不然钱放在银行里也生不出多少钱。


    加盟小牌子的?好处就是可以装修自由，陈霖付了五万块的?加盟费，以后进货由心相?印店老板负责，而她开的?两?家店每月利润分出去百分之十五。


    接下来就是招人送到市里总店学?习了。


    杨将?还没毕业，镇上的?那家店等到八月才能开始用，她打算先招一个人，送去学?习一两?个月，店里的?装修也可以动起来了。


    在奶茶店工作还是招年轻人好，最好是招女生，但陈霖看看村里的?年轻姑娘，不是在读书就是出去打工了，还有已?经在谈婚论嫁的?。


    杨娟找上门问她招人的?条件时，陈霖惊呼：“你想来？”


    镇上开了个精品店，杨娟的?摆摊小生意受到了冲击，现在已?经不去镇上摆摊了。而村里需要她做的?妇女工作很少，如今大家都有事情做，忙起来后小吵小闹的?也就跟着少了。


    “不是。”杨娟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二弟媳，让我来问问你招人的?条件，今年我二弟没出去打工，她也就跟着留在了村里，想找个事情做。”


    陈霖没犹豫，直接摇头拒绝了，“娟姐，我和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话我也就直说了，我这奶茶店不只?开这一家，第一批招进来的?这两?人以后要帮我管着店里的?事还得带新人，白荷的?性格不适合。”


    就白荷的?小心眼子和胡搅蛮缠的?本事，把人招进来，以后不知道谁是老板呢，陈霖才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显然杨娟也知道白荷什么?德行，陈霖这边拒绝后也没说什么?，还说会帮她留意合适的?人。


    陈霖想着他们以后可能要常和温泉村的?人打交道，就让陈光山帮忙留意看看有没有高?中毕业还没工作的?。可惜没有。


    阿香婶听到陈霖奶茶店招人的?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找她，还没说明来意呢，陈霖就说还留着个位置等杨将?毕业的?。阿香婶神色慌张地来，又乐颠颠地走了。


    最后还是大表嫂孟双喜给推荐了人来，一个是她堂妹孟娇娇，还有一个是她同事的?妹妹周小糖。这两?个都是高?中毕业都没考上大学?的?，想着要出去打工，但家里不同意，家里也没路子可以安排她们，听陈霖这儿要开奶茶店，就把人送过来了。


    两?小姑娘还挺欢喜，想着在奶茶店干活比去饭店做服务员或者去当流水线女工好多了，陈霖还和她们说只?要好好干，以后两?家店的?店长?会看她们表现进行选拔。


    和她们谈好工资、签好合同，陈霖隔天?就开车把两?小姑娘送到市里心相?印奶茶店，


    陈霖找老板打听后，在奶茶店不远处租了个单间给她们住。


    “在这好好学?习，等你们学?成?回来了，店里也就开张了。”


    “霖霖姐放心！”


    临走时，陈霖还和老板、老板娘多交代了几句，一定得帮忙照应下她两?个小妹。


    目送陈霖开车离去，周小糖眼里亮亮的?，拉着孟娇娇的?手臂道：“霖霖姐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女生了。”


    大学?毕业、回村创业、有房有车，是见识不多的?小姑娘做梦都想成?为?的?人。


    孟娇娇赞同地点头，“我姐也说霖霖姐很厉害，我伯还说霖霖姐是能做大事的?人。”所以家里人都很放心让她去霖霖姐的?店里工作。


    不知自己收获了两?个小迷妹的?陈霖一回村就找装修队，把她奶茶店里面的?墙都给刷成?浅粉色，地板给铺上了如白玉般的?瓷砖，门上挂了个白色的?板子，上面写着“心相?印奶茶店”，接着就是联系总店的?老板进机器、设备还有杯子等等。


    奶茶店的?东西一点点添置进来的?同时，陈霖还得隔三岔五地去看看村里各个计划落实的?进度，偶尔也去地里看看情况，手里还兼做会计工作。


    她把最近的?账目理了一遍，惨兮兮地跟陈明生道：“明年，明年一定要招个会计了！”


    至于和平叔？想都别?想了，村里现在的?账本就够他忙活的?了。


    村里的?活一点一点地做着，到了四?月份，终于把温泉村给谈了下来。


    陈光山和谢海燕又开始发愁了，“谈是谈下来了，现在也没钱在那边开发泡温泉项目啊。”


    要陈霖说，村里干部做事比她急多了，才刚开始就想着跳到最后一步拿成?果了。


    陈霖温声道：“现在是初步谈成?，双方都有合作意向，但这不是没完全成?嘛。先缓一缓，咱们村集体那三十亩红心火龙果还有三个月就要成?熟了，等年底就有钱了，到时候再?计划别?的?。今年，今年能把咱们手头的?计划都落实到位，就已?经很厉害了。”


    对啊，村集体的?红心火龙果今年就要收第一轮果了。


    大家被陈霖一说，也慢慢冷静下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那就缓一缓吧。


    但心里其实恨不得立刻就到年底。


    070


    陈霖的四十?九亩空地都种上了省农科院最新培育出来的猕猴桃, 她也?在村里开会时问过大家村里要不要跟着她一起种一些，但想到?猕猴桃结果起码得三年，村里各种规划了之后, 实际也?拿不出空地来种植了，于是只能放弃。


    富华村没跟着, 但姚家村的姚非找上门，他在姚家村承包了十亩地, 也?种起了猕猴桃。


    今年的毛粉番茄种了足足一亩地，这不是陈霖提的，而?是二堂伯提出来的, “我看去年来玩的人都爱吃, 今年多种点，让他们摘去。”


    从公路下来，沿着池塘有一条能开小汽车进来的路，这也是给进来采摘火龙果和番茄的人进出的路，以后就不能直接踩前面的空地了。


    小屋周围的樱花树长了三年, 二月、三月开花时衬得小屋很?是梦幻，这也?是陈霖提出要在村里多栽樱花树能得到?支持的原因。


    隔着池塘，陈霖站在村道上朝对面地里的二堂伯挥手大喊：“杨七叔！有电话找！”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天地山河间。


    喊了两?遍，杨七叔才听清楚，回?了声“来了”就?沿着池塘边往前走, 然后经过四十?八米街、晒场，再转到?村道上往老村走。


    陈霖叉腰叹气, 觉得找人也?挺不方便, 决定下午就?去镇上找人来给地里的小屋安装上电话, 方便找人，再在地里的安上几?个喇叭。一百亩地也?不小, 人拿着喇叭在这头喊，那头不一定能听清楚。再看看眼前的大池塘，她居然想在池塘上搭桥！


    暗笑自己简直太敢想。


    但有的念头真的不能起，她现在脑海里全是在池塘上搭桥建凉亭，或许凉亭还能弄个两?层的，游客在二楼休息往窗外看


    不知道明生哥请的设计师今天有没有过来监工，她决定去问问，要是不贵的话，或许可?以有实现的机会。


    下一秒她又想拍醒自己，真的太敢想了，村里账上的钱用得七七八八了，还要修村尾到?温泉村的路，还要开发温泉项目村集体的火龙果还没成?熟，钱还没见到?影，她就?想到?天边去了。今年的分红，要是不全数发放，不知道会不会让大家有意见呢。


    “甜蜜蜜，你笑得”来电铃声才响起，陈霖就?赶忙拿出来按了接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嘈杂，杜佳欢不得不提高?了声音，“陈霖，我们报社想做一篇你们富华村的追踪报道，打算八月份去，你们现在村里搞得怎么样了？”


    真是瞌睡时候送枕头，陈霖还发愁今年整个村委总共一百多亩地的红心火龙果怎么推销出去呢，当下就?拍拍胸脯让她放心来。


    现在四月份了，还有四个月时间，而?陈明生和陈明平、张云开都已经在外面到?初跑业务拉订单了。


    有了过年时候市里领导来的那一遭，今年她肯定是要去兴市电视台走一趟的。


    和迎面小跑过来的二堂伯打了招呼，陈霖悠闲地边走边看，先去自己的奶茶店，把门窗都打开了，给屋子再通通风。店铺长三米、深三米，里面布局几?乎是一分为二，左边是奶茶制作区，右边靠墙做了没有扶手的长条木沙发，摆上四张方形桌子，右边墙上做了个照片墙，这就?是全部了。


    四十?八米街的所?有店铺，都统一定了五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正式开业。这不算什么大新闻，陈霖只在兴安镇上拉个横幅做广告，先让兴安镇的人知道有这回?事。


    设备还没摆上，现在村里大多有本?村人转悠，陈霖也?不怕有人来搞事情，把门窗开着去了左边尽头，陈民生正在建的酒店就?在这儿。


    酒店对面除了一大块空地，再往前就?是通往外面的公路，村里从公路那接了一条道下来，通向酒店对面的空地，以后那一大块空地兴许还要再建酒店和商铺，也?可?能会变成?一个大的停车场。


    陈光山啧啧摇头，不敢想象那么大一块地都停满车是何等场面，至于再建酒店和商铺好像也?还远着，到?现在还有两?间商铺没给租出去呢。


    陈霖把各家的商铺都去看了遍，从左往右，分别是李二牛的富华超市、和平叔两?间并一间的富华特产店、陈霖的心相印奶茶店、陈光耀和他女朋友刘雯雯的富华面包店、张四婶的正宗粤式早茶店、陈小萍的富华米粉店、张二伯两?间并一间的张二饭店、李万年的富华小吃店、杨娟的富华纪念品店、镇上姚华的摄影店、镇上姚大头的杂货店（主卖五金、渔具等）。


    剩下两?间空店铺，李想开不成?卡拉OK，看到?杨娟去定制富华村纪念品，他就?想去定制一批少数民族服装，毕竟兴市的少数民族也?不少。但迟迟没见他有动静。


    李主任劝李想退出镇上卡拉OK的生意，专心忙他镇上那间服装店，多余的心力再来富华村搞特色服装售卖或出租。但李想现在飘得很?，完全听不进李主任的话，在家被连骂带揍，他干脆拿手里的钱在镇上买了套房子。被骂得更惨了，李主任说他买房都不知道买好的，不买市里的反而?买镇上的


    “明生哥。”看到?陈明生戴着安全帽出来，陈霖迎了上去，和他说了想找设计师帮忙评估下在池塘搭桥建凉亭要多少预算。


    “你想法真多。也?行，他后天来了我再找你。”


    陈霖站在对面空地看这四层高?的酒店，底下一楼设前台和休息区，还有清洗房和消毒间、储物间，二、三、四楼才是酒店房间，二楼是家庭套房设了四间，三、四楼都是单间，每层六间。


    酒店总共只有十?六间房，陈光山嫌弃这个设计，觉得那么大一块地建个酒店才十?几?间房太亏了，还不如不要设计，做板板正正的只有床和卫生间的格子间还能多几?个房间。但陈明生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村里不少人也?说陈明生傻呢，像陈霖这样一个劲地说这酒店建得好的没几?个。


    “我记得屋顶是要做个空中花园吧？明生哥，以后你的酒店就?是我们富华村的标志建筑了，还是最高?的，站在上面能看遍大半个富华村了。”


    陈霖突然就?羡慕起陈明生来，人家已经拥有一栋酒店了。


    陈明生既高?兴又愁，“下大血本?了。”


    酒店设计加建造和装修，预算要花二十?五万，他手里的钱都给掏空了不止，还从陈霖这儿借了十?万，而?陈霖给了奶茶店加盟费还购买设备等也?花了差不多十?万，现在手里就?剩一万多的存款了。好在市里的两?间门面都租了出去，每月能收回?一千八的租金，也?完全够她日?常开支了。


    而?陈明生从她这儿借十?万说要给她分些分红，她没要。他们一起合伙了将近四年，还从来没有因为生意的事情闹过矛盾，但以后摊子大了，大家的想法再多一些，可?能就?要有矛盾了。何况他们不是亲兄妹也?胜似亲兄妹了，借钱周转一下也?正常，没必要掰扯得太清。


    “等今年的火龙果出了，咱们真正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今年是他们最开始种的那三十?亩红心火龙果的盛果期，再加上另外的二十?亩地的产量，维持住前两?年的批发价，他们今年能有两?百五十?万左右进账。只要后面他们不作妖，踏踏实实地做些小生意，日?子都不会过得差。


    “今年不只要跑省城的订单，还要去跑上面两?个省，今年咱们村加上其他村的量不少。运输公司那边联系好了吗？”


    “放心吧，其他村也?出了业务员，我让云开和明发哥带着他们，省城那边我联系着。”


    陈霖踢开脚下的小石子，低声道：“要防着有人内部瞎改价，我们的批发价已经很?低了。”


    陈明生紧了紧神，郑重地“嗯”了声。


    不怕对手厉害，就?怕队友犯蠢。哪个要是突然搞价格战了，损害的是所?有人的利益。


    和陈明生聊完，陈霖跟他拿了车钥匙，开车去镇上去营业厅了解安装电话的流程，交了钱填了信息，就?等着安装人员上门了。转了一圈，没找到?买广播喇叭的店，决定回?去再求助陈光山。


    路过李想开的服装店，发现店门关着，门上贴了转租的广告。看得陈霖直摇头，作为兴安镇风靡一时的潮流服装店，过年的时候生意还好好的，现在说关就?关了。


    一条街过去，不是游戏厅里的嘈杂声就?是卡拉OK里的喧嚣声。而?街道尽头还是兴安中学，这两?店能好好开着，也?不知道幕后老板的后台是有多硬。


    此时在办公室里揉太阳穴缓解头疼的姚书记就?在烦呢。


    这破游戏厅和卡拉OK自从开了以后就?一直被投诉扰民，还被家长、学校投诉影响教学，但人家开这些店各种手续都正规，他们去检查人家也?配合，每次约谈经理?也?都聊得好好的但就?是不改。甚至因为这两?家店的纳税都算是镇上所?有商家中最多的，还有干部给说好话


    兴安镇能通直达市区的车，还多亏了属于其他镇的纺织厂，如今兴安镇并没有任何厂子或者公司，目前还是只能依靠农业发展。


    今年小盘江村委红心火龙果的销售情况很?重要，这很?有可?能是兴安镇摆脱兴市GDP收入倒数第?一的出路。


    正打开窗通风，往下看时正好看到?在街上溜达的陈霖，心里一乐，正想到?红心火龙果销售情况呢，就?看到?了陈霖。于是姚书记就?转身拿起桌上的话筒，按了陈霖的电话。


    ——


    秘书给送了茶水进来，陈霖坐得板正，双手捧着杯子，半侧身和姚书记说起今年的安排。


    “温泉村我是有印象的，他们村子的人少，要是能把温泉项目开发出来，那就?是一大吸引点。”姚书记手指弯曲轻扣沙发扶手，陷入沉思。


    当时他来到?兴安镇了解各个村委、各个自然村的原有资源时，也?曾关注过温泉村，也?想过要开发泡温泉项目。但那时一是交通不便，二是镇上没有资金可?以拨款，只为了开发温泉，怕是会投入过大又收不回?来。


    现在嘛，有富华村先扬名，把基础设施完善起来，再联合温泉村一同开发，既没有找镇上拨款又能让当地村民受益，真是再好不过了。


    聊到?最后，陈霖再次发出邀请，“暂定了五月六号所?有商铺正式开业，姚书记有空可?一定要来参加剪彩啊。”


    定好日?子时，常书记给姚书记打了电话正式邀请，不过当时姚书记没有答应，陈霖就?再提了一遍。


    姚书记笑着点头，“行，我让秘书把形成?空出来。小陈啊，小盘江村委今年有上百亩红心火龙果要出，明年说不定跟着你们种红心火龙果的又有一批人，你多上心。”


    说到?这，姚书记就?觉得可?惜了，陈霖这小同志对从政没兴趣，对做生意也?没大兴趣。前段时间找她谈话，她还说自己没大志向只想忙活富华村那三分地。


    行吧，能把三分地管好，也?算是给更大的三亩地出力了，不能强求人人都有登天的大志向。


    ——


    陈霖回?家路过陈明生家，进去找了陈光山，托他帮忙给自己的那一百亩地也?装上两?个喇叭，以后有事情来陈光山家里“喂喂喂”就?可?以了。


    不是她夸张，猕猴桃枝条长高?后要像葡萄一样搭棚，而?火龙果长高?了也?有一米多，她怕以后哪个游客的孩子在地里乱跑和家里人走失出问题，一百亩地可?不是开玩笑，大着呢。


    “明生说你想在池塘上搭桥建凉亭？怎么想的，你和我说说。”


    陈光山觉得陈霖眼光好，想法也?靠谱，听她有新想法，那得赶紧了解看看。


    “我就?想想，要是太贵，咱建不起。等了解大概费用了，咱们再考虑要不要想吧。”没钱什么都不好说。


    再把姚书记会来参加正式开业的消息一说，陈霖也?就?回?家去了。


    阿福能辨别出她的脚步声，她推开门进来时，它动都不动，懒洋洋地趴在廊下享受下午四点的阳光。这家伙，一年比一年懒，小时候还喜欢跟她出门在村里到?处转，现在她喊它出门都不去了，像退休了的狗狗。


    “阿婆？”


    屋里静悄悄的，陈霖没看到?人，转到?后院，看到?阿公正在摇椅里打瞌睡，手上还拿着把蒲扇，摇一下停一下，摇椅旁边点了蚊香。


    阿公的脖子上挂了条绳子，绑的是一台黑色手机。这是她过年送他们的新年礼物，想着家里没安装电话，担心她有时候出门不好联系，干脆就?给他们买了个能随身带着的手机。买一个肯定是不成?的，阿公阿婆现在会因为一点小事闹矛盾。


    例如看哪个台的电视都有得吵，但陈霖提出可?以多买一个电视时他们又一致说不准浪费钱。以前稀松平常的小事现在都能成?为引火索，但这俩人闹矛盾也?好笑，像小孩子那样闹了矛盾，我就?不和你说话，你和我说话我也?不搭理?。


    陈霖一在家就?常被拉出来当“判官”，但怎么判都是错的，甚至还可?能还会被他们联合起来说她判得不对。每次都让她哭笑不得。


    但她就?享受这样的小烦恼，正如三公说的，就?是日?子过得好了才有心思吵吵闹闹。所?以她不觉得烦甚至还挺自豪——看，她让没有自己亲生孩子的阿公阿婆的日?子过得多好！


    “霖霖回?来了。”阿公睡得迷迷糊糊，侧头看到?陈霖拿洒水壶给后院的西红柿洒水，慢慢清醒过来，摸摸怀里，摸到?手机了才放松。


    “你阿婆说今晚家里不做饭，她去张二家买回?来。”


    张二伯家的饭店还没开始正式营业，但周末也?有人闻名而?来他家里吃饭，他现在在家也?做些熟食，村里人要买的得提前和他预定，陈霖家最近没少去张二伯家买饭菜回?来吃，省了他们做饭的功夫。


    毕竟都是自己村知根知底的人，他们也?不用担心张二伯家的饭菜不干净。


    陈霖托姑婆找保姆，至今还没有消息。阿公阿婆都不太乐意找保姆，怕陈霖担心他们，现在也?不抗拒经常花钱去饭店买饭菜了。于是陈霖就?每月给阿婆一千的伙食费。


    爷孙俩坐凉亭发呆放空，但阿公一心二用，时不时地往她这边摇大蒲扇赶蚊子。家里外围种了不少驱蚊草，但蚊子是驱不完的。


    后门出去不远处的垃圾堆被清掉后，家里的空气都变清新了。


    直到?傍晚快六点了阿婆才回?来，拎着一个自制布包，见他们都在后院，晚饭就?安排在后院凉亭下。


    一份土豆红烧肉，一份辣子鸡，一份炒青菜，菜的分量不少，还有三盒饭。不得不说，张二伯的厨艺真的厉害。陈霖能吃到?打嗝。


    不用自己做饭就?是好，连碗筷、灶台都不用清洗了，饭盒一收，扔进垃圾桶，明天陈霖出门顺手拿去村里的大垃圾桶一扔，干干净净。


    “哦对了，你二伯他大舅没了，明天后天不能去地里干活，他下午找不到?你让我和你说一声。”


    “好。”陈霖揉着微微撑起的小肚子，和阿福一样懒洋洋的。


    “明安打电话回?来说今年过年回?来，你四公今天去接电话发脾气呢，我说那小崽子，爱回?不回?，现在你四公家里，你五叔带了女朋友回?来开店，你大哥明平也?在家，家里不缺他那小家。”


    阿婆说着说着，看了眼陈霖，又道：“你爸今天也?打电话回?来了，问村里种火龙果搞旅游的事情，他说他等明瑞放暑假就?回?来一趟。”


    “他想回?就?回?呗。”又没人拦着他不让回?，陈霖眯着眼睛，突然想到?另一件事，“陈明瑞现在是读大学了吧？”


    她大学毕业那年正好是陈明瑞中考的时候，那就?是和柳枝一届了，现在应该是大一了。这三年她和她爸就?没联系过，她爸和阿公阿婆的联系应该也?很?少。但是有点不合常理?，照陈援朝的性格，陈明瑞要是考上大学了，肯定会打电话炫耀一番的。


    难道是阿公阿婆懒得说？


    阿公阿婆这时候也?想起来陈明瑞这会儿确实应该是上大学了，但他们从来没接到?过陈援朝的报喜电话，被陈霖这么一问，俩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情。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阿公正要按手机，陈霖连忙制止了，“他没说肯定是不想说，我猜陈明瑞有可?能是复读了。”


    “复读？怎么就?复读了，明瑞成?绩不是很?好吗？他爸还说上的盘州市最好的高?中。”


    陈霖耸耸肩，“复读也?不是考不上大学才复读，他可?能去年没发挥好没考上理?想的学校，今年再复读一年也?正常。您就?别打电话问了，我爸那人您还不了解啊，陈明瑞真的考上好大学了他肯定回?村敲锣打鼓。”


    不得不说，陈霖又猜到?了。


    陈援朝等王子君下班回?来，就?和她说了暑假带陈明瑞回?老家的计划。


    王子君不想谈陈援朝的老家，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明瑞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等他考完了出成?绩了，你问他意见，想回?就?回?。对了，你问你妈了吗？兴安红心火龙果真的是陈霖搞出来的？”


    “是她搞起来了，已经卖了两?年了，带着富华村还有其他村一起种了不少。村里种的三十?亩地算集体，按人头给分红，户口?不在村里的没份。现在村里正在搞旅游开发，也?是陈霖提出来搞的。”


    还有陈霖总共捐了二十?万出来，这点他倒是没说出来。二十?万啊，他家里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可?能是老人家忍不住想炫耀，他都没问，就?叭叭叭地说了一堆，比如，陈霖在市里买了房买了门面还有小汽车。


    陈援朝脸色复杂，有骄傲，又有懊恼，他是真没想到?陈霖留在村里真的能搞出大生意来。前两?年他们家也?吃到?了红心火龙果，但都是别人送过来的，袋子装着，没有特定的纸箱自然就?不知道红心火龙果是出自富华村。


    但今年单位采购部预定的中秋节福利就?是红心火龙果，他刚好听到?办公室的人讨论，才知道这是出自兴安镇富华村。


    从同事嘴里听到?的富华村和他记忆中的富华村完全挂不上等号，但兴安镇底下也?没有多的富华村，于是他和王子君商量后就?给家里打电话了。


    电话打到?小卖部，他妈接了才说一句“等等”就?挂了电话，然后又打了过来，还提醒他这是她的手机号码。没开始切入正题呢，他就?先知道陈霖给她和他爸俩人都买了手机这个消息。


    王子君觉得今晚的好菜都不香了，胸口?发闷，深呼吸几?下才找到?个宣泄口?，“你也?是富华村出来的，怎么有分红的事情都没人和你说一声？”


    陈援朝被问得呼吸一窒，看了她一眼，道：“当时我爸不是打电话来说了吗？村里集体地种果树以后按人头分红，户口?迁出去的没份，也?不准临时把户口?迁回?去。当时你还说”


    在王子君羞愤的目光下，陈援朝识趣地没再继续说下去。


    当时他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很?不屑，村里种果树分红能分多少？他们才不会为了那点钱把城市户口?转成?农村户口?。


    “算了，就?算有分红，全村分一分，每人也?分不到?多少。”


    陈援朝忙不迭地点头附和，“是啊，一年分个几?百块，没必要惦记这点小钱。”


    说是这么说，王子君还是改了最开始的想法，决定暑假时她也?要回?去一趟看看。


    071


    一晃眼就到了五月份, 已经租出去的十间店铺都已经装修完毕，现在各家?都已经把?东西给摆上，有一半都开?始试营业了。


    富华村的人现在最喜欢凑堆的地方不再是老村那头的小卖部, 而是四十?八米街这儿。她阿公阿婆每天吃了早饭就带着阿福出门，一路走出去, 就一路喊他们?的老伙伴们?，七、八个老头老太太乐呵呵地结伴从?老村走到村头。他们也不讨人嫌地去人店里占位置, 转一圈就回到晒场那，坐大石块上唠嗑。


    几家?店里有桌椅的，都招呼他们去店里坐着, 老头老太太还挺倔, 说就爱在外面坐着。


    陈光山找村干部一合计，就找陈霖大堂伯帮忙，在晒场搭了个凉亭，摆上桌椅，让他们?想待多久待多久。


    一排过?去, 唯一还没能开?门营业的就是陈明生的酒店，里面倒是装修得七七八八了，各种家?具、电器也陆续进场，他在村里招了三个人做清洁工，还在村委招了两个年轻人做前台, 酒店房间都开?门开?窗通风，等到暑假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陈霖的奶茶店试营业已经三天了, 在村里的小孩就没有没喝过?奶茶的, 两手捧着杯子, 就着吸管吨吨吨。


    最便宜的两块钱一杯，加料多的烧仙草五块钱一杯, 天天喝不可能，但攒攒零钱再?跟家?里撒撒娇，一个星期喝一杯还是可以的。


    富华村的小孩最近过?得可太幸福了，村里开?了一条街，有大超市、奶茶店、面包店、小吃店谁下午上学带上一杯奶茶，能把?全班的目光都给吸引过?去。


    壮壮和明明连着两天都带奶茶和面包来学校，所以他们?目前是小盘江小学“最有钱”的崽，奶茶店是他们?小姑开?的，面包店是他们?五公和五婆开?的，明明爸爸的小卖部还变成?了大超市！


    在学校里不仅被同学问在哪里买奶茶面包，还会被老师拉住问，他们?就把?书包里的宣传单给拿了出来，上面列了十?几家?店，最醒目的位置写了：五月六日正式开?业，购物最低八折！


    富华村的学生每人给同学发一些宣传单，整个小学的学生都知道了富华村开?了条街的消息。


    离得近的学生第二天下午放学就带着钱来了，看到一个“富华村”的木牌，沿着村道进去，经过?好几户屋子，到路拐角，顺着拐角处的木牌指示往左边走，到了一个大晒场上，然后就看到了晒场对面的大木牌——四十?八米街。


    六个学生捏紧手里的钱，快跑几步到街道上，发现这里路上铺的是石子，右手边就是一家?家?的店，门面上方都挂着店名。


    纪念品店里各种小挂饰、小摆件一排排的，琳琅满目，看得小姑娘眼花缭乱，要不是同伴催促，脚步都要挪不开?了。


    路过?张二饭店，被菜香勾得差点走不动道，身后的富华小吃店不知道炸什?么伴随着滋滋滋的声音迸发出来一阵炸肉香味。忍住口水，再?继续往前，看到了同学说的心相?印奶茶店。


    几个小孩头靠着头嘀嘀咕咕好一会儿，终于?分出来三个跑去小吃店，三个去奶茶店，他们?决定要买回去一起分着吃。


    孟娇娇和周小糖齐声问道：“要买什?么奶茶呀？”


    三个小孩盯着上方的单子半天没下决定，挑着几个问都是什?么口味，最后又?是一阵商量买了三杯不同口味的。


    陈霖从?地里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拎着奶茶和炸串离开?，有个小姑娘蹦跳了一下，但又?停下，低头检查买的奶茶有没有漏出来。


    “现在店里也没什?么人，该吃饭就去吃饭。晚上到八点就关门和张四婶他们?一起回去，他们?要是提前走，你?们?也跟着一起走。”


    两个小姑娘现在住在表舅家?里，虽然这里离表舅家?很近，但现在会有镇上或者其他村的人过?来这里吃晚饭或者吃夜宵，现在看没人在这闹事，但两个小姑娘的安全也得注意。


    她们?没跟着陈霖一家?吃饭，但给她们?的工资里也多了份吃饭住宿的补贴，她们?把?吃住的钱给表舅妈，平时她们?就换着休息。大表嫂孟双喜和孟娇娇是堂姐妹，周小糖也是孟双喜同事的妹妹，都住表舅妈家?是最合适的了。


    “知道了，霖霖姐。”


    孟娇娇和周小糖来了有半个月，刚开?始和大家?不熟还少话，但村里的婶子们?可都是能说会道的，天天都在这里转悠，聊得多了，她们?也就和村里的人熟了。


    陈霖看了今天的账单，和前两天的差不多，现在工作?日，他们?的广告单才发了没两天，等到这周末正式开?业当?天，就能知道“兴安镇第一家?奶茶店”的吸引力够不够大了。


    回去前顺路去张二伯家?点了菜，然后到隔壁李万年家?开?的小吃店买了份炸鸡排。


    李万年和陈明理在市里学校附近买了门面，他那家?小吃店也还开?着，这边的小吃店是给他堂弟开?的，算是李万年投钱入伙，卖的东西和市里那家?的差不多，不过?分量和价格就没没那么高。


    点完餐，陈霖又?走到杨娟的纪念品店转。她真?的太喜欢这种小店了，每天看一遍都不腻。精致的贺卡、明信片和小挂饰不是写上富华村就是有富华村的风景图，这家?店开?起来，陈霖贡献了不少照片。


    普普通通的小东西，标上了“XX纪念品”就能把?身价往上提一提，这是她当?时想做富华村周边产品时随口提的一个小想法，没想到最后是杨娟实现。


    “喜欢哪个拿哪个。”杨娟对她十?分大方，由着她逛，自己埋头看书。


    陈霖只是爱看，觉得一排排一堆堆的看得满足，但单个买回家?放，她就觉得不好看，所以每次经过?来只是看看。


    看够了，就返回去拎上吃的，慢慢地走在村道上。


    她的粉红色女式自行车已经很久没骑出来了，她现在看着事情多，但都能分出去给别?人来做，实际上并没有以前忙碌。


    “今天吃酸菜鱼！”


    吱呀一声推开?院门，迎面一阵淡淡的花香，还有摇着尾巴冲她咧嘴的阿福，屋里电视声有点大，许久才听到阿婆的回应，“回来啦。”


    ——


    五号这天是周五，兴安中学的学生下午放学回家?时，在校门口收到了宣传单，上面都写着富华村四十?八米街正式开?业的消息，别?的都还好，镇上都有，唯独有家?奶茶店，他们?只在市里见到过?。


    周末不上课，三三两两凑一起，大家?都在讨论周六大集日要不要去富华村。杨将低着头走出来，突然被班上的同学喊住，他一看那些人里有欺负过?自己的，抿住嘴拔腿就跑。


    “他跑什?么跑？”刚刚喊杨将的人手里捏着张传单，正要骂杨将是个孤僻鬼，一转头就看到其他班的混子也在，瞬间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镇上好几个亮眼的地方都挂着富华村开?业的横幅，这个消息就被镇上来往的行人带到兴安镇底下各个村里。


    实际上，一个小村子的十?几家?店开?业，稀奇是稀奇，但并不值得特意跑一趟来看看，只有有些闲钱的年轻人会特意坐车来买传说中的奶茶。


    正式开?业的剪彩时基本都是富华村的人，姚书记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他们?的热闹随着一封鞭炮点完而落下，大家?并没有因?为开?业时的冷清而气馁。


    他们?上午搞完开?业剪彩，下午就来了八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听说是市里化工厂的工人，听人家?说这里有个旅游村，几个年轻人就趁着周末过?来玩。


    没想到正好赶上他们?这里的店开?业，几个姑娘看到这里居然有奶茶店，个个眼里都冒着惊喜。


    “我们?来的时间不太好，这个时候开?花的少，果子也还没怎么熟。”一个男生懊恼。


    和他挨着肩的女生安慰道：“听说这里有家?饭店很好吃，也不算白来。等夏天咱们?再?来也行。”


    在场唯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道：“下次我们?来就可以住酒店了。”现在他们?过?来，还是只能住在村民家?里，虽然收拾得干净，但总觉得还是住酒店更好。


    他们?跟着去爬了山，发现上山的路铺了大石头，不难走，但他们?倒霉，没遇上好天气，日出和日落都没看到。虽然来这吃得好，但还是带着遗憾离开?。


    周六下午来的人大多是小盘江村委底下各村的人，除了小孩贪嘴要买吃的，大人实际都没想着买什?么东西。


    五金店的生意还行，买水管什?么的正好不用从?镇上拉回来。右边倒数第二间的摄影店冷清得蚊子都比别?家?的少。


    这周来旅游的那八个年轻人还自带了相?机，人家?不需要拍照，村里的人就更少拍照了。


    周天下午突然就多了人，几乎全是初中生，他们?周天下午要返校，提前到了镇上又?坐车到富华村，兜里有未来一周的生活费，以前大多花在学校小卖部里，现在他们?来这买上了奶茶和面包。


    不止一个学生可惜，“老板，你?们?怎么不在镇上开?啊？”


    孟娇娇和周小糖就说下学期就会在镇上开?一个奶茶店，学生们?还叫他们?早点开?。


    ——


    生意不红不火，陈霖现在也顾不上了。


    六月底，兴市日报社过?来做了一次采访报道，这次给到了最大的版面，百亩红心火龙果、暑假旅游被反复提起。在兴市，富华村这个地方终于?扬了名。


    紧接着，兴市电视台应陈霖邀约来到富华村做了第一次采访录制，当?天晚上的新闻就放了出来，第二天又?重播。


    陈霖跑了三趟电视台都吃了闭门羹，最后还是去找了旅游局局长才搭上电视台的快车。也是这件事，让她更清楚自己真?的不适合搞行政工作?，决定忙完今年就把?自己给摘出来，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情。


    富华村的人忙得都来不及细细品味“我们?村上电视台了”的喜悦。


    陈明生的酒店在七月第一天正式开?业，只有放假了的学生和不需要操劳的老人有空来参观，而其他人各有各的忙碌。


    陈霖想趁热打铁贷款砸钱在市电视台打广告，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省电视台转播了兴市电视台关于?富华村的新闻，接着省日报突然来了人采访，省旅报原定的八月份来，也跟着改成?了七月份来。


    于?是，兴安红心火龙果和富华旅游村就这么被宣传了出去。


    原先合作?的批发商增加了订单量，还来了其他市的批发商，陈明生、陈明平、张云开?的电话几乎没断过?。


    陈霖也接到了不少领导打来的电话，全是提点她这个时候要把?控好质量，脚踏实地把?口碑先打出去。


    富华酒店前台的电话也跟着被打爆，一个电话来就经常是一家?人或是几个人，还有公司组织员工分批过?来的


    自家?的红心火龙果地都交给了陈明生负责，陈霖现在开?着车带村委干部每天跑另外几个村。还要操心别?的小细节，例如她忙了几个晚上，制作?出了一个《富华村游玩指南》，抽空跑了一趟市里，调了几个版本，才最终定了下来。


    村里又?花了一笔钱出去。张和平看着账本里的数字从?最开?始的六位数变成?了现在的四位数，为数不多的头发都要愁没了。


    七月中旬，正是富华村最鲜艳的季节，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放假，来游玩的人一天天多了起来。


    红心火龙果的采摘活动最吸引人，陈明生临时多招了几个人在地里看着，每天下班前还得去酒店看一下。


    兴安镇也跟着热闹起来，在一天两天都有不少乘客挤不上车后，临时增加了两辆市区直达兴安镇的公交车，这些人大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或者是五、六十?岁的退休老人。到了兴安镇，就有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到富华村”，牌子下好几辆载人三轮车等着。全部都是一块钱的车费，人来了坐满就开?车走。


    七月二十?三日这天，四十?八米街对面的空地先是停了两辆面包车，接着又?来了三辆小汽车。差不多每隔一小时就有三轮车开?过?来，差不多十?个人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四层高的酒店。


    酒店一楼四面墙都是装的玻璃墙，一眼就能看到里面。


    他们?正踟蹰着，就看到有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走过?来问他们?是不是来旅游，然后给他们?塞了三份《富华村游玩指南》，里面吃住玩都写得明明白白，一展开?，背面是张富华村的地图。


    “咱们?先去酒店订房间。”一个爸爸一手抱个孩子一手拎着行李，跟着他的女人手里还牵着个大些的孩子，一家?四口率先朝酒店过?去。和他们?一车来的，也立刻跟上。


    看到客人来，前台立刻打起精神微笑问好。


    “现在家?庭套间还有一间，单间还有六间，请问”


    “我们?要一间家?庭套间。”男人痛快地把?自己的证件拿了出来，快速地就做了决定。


    下一秒，他就听到身后有人哀嚎：“哎呀，晚了一步，咱们?家?只能订单间了。”心情莫名更好了一些。多亏来过?的朋友提醒他来了一定要快点订酒店，最好订家?庭套间，可以一家?人住，配置更好，也没贵多少。要是来得晚的，当?天没订到酒店，就得去村里住村民家?了。


    想到这，男人回头提醒了一句：“现在还有房间可以订，下午来的可就没有房了。”


    后面的人也就不说话了，庆幸自己来得早。


    男人拿到房间钥匙，就带着老婆孩子上楼放东西。打开?门，左边是洗漱间，往里是客厅，左边一个隔出来的房间放了两张双人床，书桌、衣柜等都有。房间明亮，客厅和房间居然都是装的落地窗，窗外池塘、果园、房子、稻田、青山一览无余。


    两个孩子跟着爸爸妈妈也不怕生，噔噔磴地跑到窗边往外看，“哇~”


    女人检查家?具和床铺干不干净，都看了一遍，满意道：“老宋的推荐总算靠谱了一次。”


    得到认同，男人高兴地笑了笑，拿出指南小本子，把?夏天的项目都看了遍，“咱们?好不容易请到假，我看就多玩两天，带妞妞和毛毛把?这些项目都体验一遍。”


    听到自己的名字，两个孩子凑过?来看地图，虽然他们?现在还没认得多少字，但不妨碍他们?看地图上的照片，“果果！”


    男人摸摸小闺女的脑袋，温声道：“是妞妞喜欢吃的火龙果，咱们?下午就去摘果果。”对上大儿子期待的眼神，又?道：“爸爸带你?们?去钓鱼，再?去山里挖竹笋，还能去小溪里玩水”


    “爸爸坠好。”两个小马屁精都抱上男人的大腿，惹得女人泛酸，“爸爸最好，妈妈不好？”


    “妈妈坠坠好~”


    男人哈哈大笑，抱起小女儿，“走，爸爸带你?们?去吃大餐，你?们?宋叔叔说这里有家?”


    四十?八米街热闹起来后，剩下两间空的店铺被用来做就餐区，店里坐不下的还能带着吃的过?来，尽管如此?，这小小一条街还是坐不下，陈光山又?高兴又?愁，只能找人去村里各家?先借桌椅过?来，放在晒场上供游客休息。


    男人带着老婆孩子下楼，又?和一同坐三轮车的人遇上，大家?客气地颔首示好。男人赶忙小声地提醒老婆走快点，也没心思去看其他的店。果然，等他们?点好餐后，那些人就来了。多亏他们?来早一步，坐上了店里的最后一张空桌，而后面来的人就只能去就餐区了。


    饱餐一顿出来，他们?有了闲心逛这条街，发现吃的有好几家?店，其中老宋大力推荐的粤式早茶店里面全是人，他们?看了看菜单，决定明早来吃。路过?奶茶店时，都是些小年轻在排队，有两对明显是在谈对象，男人看看自己老婆，也拉着她过?去排队。


    一家?四口除了男人，另外三个都捧着杯奶茶吨吨吨，路过?面包店，看到造型可爱的面包们?，妞妞边喝奶茶边指着店里，于?是就只能进来逛逛。


    “猫猫包！虫虫包！”怎么会有这么多可爱的面包！妞妞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后手臂上挂了两个面包才满意离开?。


    “还有纪念品店呢，前面有个特产店，咱们?回去前再?来买点送朋友。”


    “嚯，还有摄影店，外景拍照两块钱一张，咱们?家?也拍。”


    除了尽头那家?五金店，每家?店都不少客人，“来玩的人也不少啊。”


    等他们?午睡起来，顺着指示牌去到火龙果采摘点，他们?才发现四十?八米街那点人不算多。


    小屋门前挂了牌子：红心火龙果十?五元一斤、毛粉番茄一元三个，禁止浪费！


    一家?四口领了两个小篮子，被工作?人员带到采摘区。


    总共五十?亩红心火龙果，但只对外开?放了靠近毛粉番茄的五亩，这里有不少工作?人员巡查。但就算是有人巡查，也还是有人偷偷摘了吃。


    妞妞摘到一个熟的，抱着仰天道：“爸爸，我想吃。”


    男人耐心解释道：“我们?还没给钱，现在不能吃，咱们?先摘，给了钱才能吃。”


    “妹妹，这有一个！”


    小姑娘一下子就被吸走了注意力，跑过?去看哥哥摘果果。


    开?放的地方小，来的人多，这一片大多是小朋友们?的欢呼声。男人和遇上的大人聊了聊，发现来的不仅有市区的人，还有兴安镇和隔壁镇的人，这些人当?天可以来回，只是听说这边有热闹就带着孩子过?来玩。


    以为到了晚上就只能在酒店待着，没想到晚上的小吃店就成?了烧烤档，其中烤鱼是招牌菜。


    下楼去吃夜宵也行，去晒场看露天电影也好，或是在在酒店落地窗前看夜空中的小条星河也好。即使所有的店都关了，村道上的灯依然亮一整晚。到了睡觉时间，蛙声成?了孩子最好的催眠曲。


    来了三天，男人把?游玩指南上列的都给逛了一遍，甚至不怕累地背一个抱一个爬山，上到山顶看到孩子眼中惊艳的光，又?觉得走这一趟很值得。


    外景拍摄也拍了，给了钱留了邮寄地址，最后一天把?特产店和纪念品店都逛了，细数亲朋好友名单买了两箱东西。坐上去镇上的三轮车时，老婆和孩子都抱着奶茶吨吨吨。


    回市区时，人家?看到独特的纸箱，心里了然，“你?们?也是去富华村玩的吧？”


    回到家?，男人就把?这次原没抱多大期待的游玩大夸特夸，带回来的吃的玩的一分，就有人也开?始想：真?的那么好？要不我也去看看？


    ——


    从?七月底开?始火热的富华村，再?次上了兴市电视台的新闻，随机采访到的游客对富华村无一不是夸奖，张二饭店和粤式早茶两家?店被提名最多，张二伯和张四婶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又?一晚，陈霖和村干部聚集到村长家?里，把?红心火龙果的订单情况汇总核对一遍，再?把?现在来游玩的人变多而出现接待跟不上的问题拿出来讨论，等到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路灯把?她回家?的身影拉长，到家?时，家?里院子、堂屋的灯都亮着，阿福看到她后凑过?来蹭了蹭，然后才趴回它的窝里。


    轻手轻脚地进屋拿衣服洗漱，然后关掉灯，躺在床上不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隔天，电话响起来，她以为又?是常书记找她，就是没想到是她爸。


    072


    第二天早上起来, 陈霖出门?前和阿公阿婆说了她爸过两天要带老婆孩子回来住几天的消息，“客房的被单被套前两天才拿出来洗过?，不用再忙活了?。他们回来, 家里就?不够住了?，阿婆你问问姑婆哪天回来, 可能得?住三公家了?。”


    阿婆点点头，催她赶紧出门?,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村里热闹起来后，他们这?些老的就不去晒场凑热闹跟游客抢位置了?, 也怕有人?趁机跑他们老村这?边来偷东西, 所以他们还是聚在小卖部前面的空地上晒太阳聊天。


    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知道村里现在人?人?都忙，但最忙的还是?陈霖，几乎是?一人?掰成几人?用，别人?是?只专注管好一样就?行, 她是?什么都得管一管。就算她不想?管，人?家也还是?找上她来问问意见。


    用柳枝奶奶的话说，“你家陈霖可是?我们富华村的主心骨。”


    阿婆听得?笑眯了?眼。当?主心骨好啊，以后他们这?些老骨头没了?，她在这?村里就?还有立足之?地, 逢年过?节也是?有根可寻，有来处可归。


    等黑色的小汽车从院门?前开过?, 趴在院门?口?的阿福汪了?两声似是?在说“再见”, 没多久, 小院子安静下来后，她和老头子就?开始收拾左边的两间客房。


    一早出门?, 陈霖在老村出去的村道空地上等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等到来游玩的人?走过?来了?，透过?车窗和好奇看过?来的游客颔首打招呼，趁着道上没人?，赶忙开车过?去。


    村头到老村这?段路太挤了?，池塘边还简单弄了?竹子粗绳做围栏，临着稻田的另一边就?是?什么都没有了?，道路下去就?直接是?稻田，以前村道还没修成石子路时，坑坑洼洼的，下雨时更是?泥泞，骑自行车过?去一个不留神就?会蹿进田里，蹭上一身的泥。


    以后要开发温泉项目，少不了?要从村尾过?，她现在开小汽车过?去才刚好，以后再多点车子来往，这?村道肯定是?要堵车的。


    富华村未来规划又多一条——拓宽村道。


    车子开到酒店前面的空地上，陈霖先去地里找了?陈明生，跟他了?解现在红心火龙果被预定的情况。


    “留出的十亩地是?要做采摘活动的，其他的和村里的一起，都已经?被预定了?。其他村子，他们自己?跑到了?一半的销路，还有些往邻省跑，云开和明平哥现在跑的单子都是?给其他村的，今年、明天都还好，基本能销完。但后面都到了?盛果期，就?得?继续往外跑了?。”


    只要没瞎的，大家都知道种植红心火龙果都赚到钱，现在跟着种植的村子眼看就?要吃到好处了?，但没跟风一起种的就?要后悔了?。到了?明年，没种的村子跟着种上，种上了?的也会跟着扩大种植，到时候规模可就?不只是?翻一、两倍了?。


    现在能赚钱自然什么都好，但等到种得?多了?，没那么值钱了?算了?，他们又不能预测未来，谁知道几年后是?什么风向?呢，起码现在这?个水果就?是?赚钱的，那就?先赚一波快钱再说。


    陈霖去地里转了?一圈，今年暑假来干活的学生更多了?，除了?他们自己?村的学生们，还有临近两个村的学生，都被喊来做暑假工了?。


    找了?二堂伯，把工人?和学生做暑假工的工钱都给他，“这?个月辛苦，在咱们地里干活的工人?都多给两百块钱，给打暑假工的学生每人?多给五十。二伯，你让他们领钱了?现场拆开清点没问题了?再签字。”


    每个人?的工钱都撞到了?一个信封里，口?子都是?密封的，信封上写有名字，也不怕弄乱。


    “成。”二堂伯作为小组长，也不是?第一次帮忙发工资了?。这?样就?很好，别人?也不用担心他会在工资上做手脚，而陈霖也不用耽误事一个个地拿去发。


    交代完工作的事情，陈霖又开车去镇上正式签租赁合同?，镇上的奶茶店终于有着落了?，而已经?初中毕业的杨将和温泉村同?是?初中毕业的温小敏，一毕业就?被她送去了?市里心相印总店去学习。


    给了?一年租金，陈霖自己?的私账几乎都掏空了?，联系了?熟悉的装修队预约了?装修时间，陈霖就?给陈明生打了?电话，和他商量从公账拿钱出来用。


    七月份光是?往外卖红心火龙果就?进账了?四十多万，六月底那时还只剩几千块的公账一下子就?富裕了?起来。


    陈明生现在除了?市里的门?面可以收租金，开的酒店进账可观，现在没什么经?济压力，但他没忘现在还欠着陈霖十万块。再一想?，就?知道陈霖现在手里应该没什么钱，所以陈霖一提，他就?说从公账各拿十万，他的那十万就?算是?还她的。


    从信用社出来，陈霖个人?账上就?多了?十九万，她取了?一万现金出来留做急用。


    八月的富华村比过?年时的富华村要热闹，每天都有几辆车子停在酒店对面不说，连出去工作了?的人?都扎堆似地回到这?个小村子。


    陈明理去粤省待了?半个多月，又进了?一批文具回来。他没在市里多待，而是?也和学校一样给自己?放暑假，八月回到了?富华村。回来第二天就?被陈光山叫走，去给村里做义务工了?。


    陈明超也带着老婆从锦州市回来，不过?年不过?节的，请假不容易，他赶回来一趟倒不是?为了?凑村里的热闹，而是?想?回来看看村里是?不是?真的和电视上报道的那样。


    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现陈明生开的酒店已经?住满了?游客，所以就?有的人?到村民家里租房子住，他家就?出租了?两个房间。


    四十八米街那里都是?人?，哪怕过?了?饭点，还是?有人?进进出出地买东西。


    他现在后悔了?，过?年的时候就?应该把酒店给建起来，哪怕自己?不在家，也还能让爸妈帮忙看着。就?算有规定不能做生意，但他可以把酒店挂自己?老婆明下啊！


    以前没门?路还好，现在眼看着村里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如今人?家个个都有挣钱的门?路，再看看来来往往的游客，感觉自己?错失一个发财的机会。


    他想?找陈光山这?个亲大伯问申请另一块地建酒店的事情，但没找到陈光山，就?从会计张和平那里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你过?年说申请，后来又不申请，晚了?！明生已经?申请下来了?，年底就?开工修建，和他现在的酒店面对面，说是?建一个普通些的，以后有贵的有便宜的，让客人?自己?选。”张和平摸着冒胡渣的下巴嘀咕：“你说陈霖和明生这?两人?的脑袋都怎么长的呢，生意经?是?一套一套的。”


    后面张和平夸陈霖对村里的规划怎么好，他都没听下去，满脑子只剩下一个信息：他想?在富华村开酒店，现在也开不成了?。


    失落了?一阵，又打起了?另外两个空店铺的主意，但张和平说现在不给出租，等到过?年才开会商议出租的事情，而且后面还会新建一排门?面出来。


    还要再建一排门?面啊陈明超看到又有一辆三轮车载人?来，把“建那么门?面租得?出去吗”给咽了?下去。只好道：“那我过?年回来再报名。”


    没办成事，陈明超没多待，带着老婆提前回了?锦州市。


    “那你们有空常回来哈。”以往对他有千般万般不舍的李桂花，现在多一句挽留都没有，毕竟她现在也不少挣钱的门?路呢——家里的房子出租出去一天能收三十。去给村集体摘红心火龙果并包装一天能有五十块，当?然，这?不是?天天都有的活。再就?是?现在大家都忙，去山里采挖野生天麻的人?少了?，她也就?能多挖一些。


    送陈明超夫妻俩去坐车返回来，看到带着孩子闲逛的陈明发夫妻两个，李桂花忍不住阴阳两句：“哟，要我说还是?明发你最好命，你哥有种火龙果又开酒店的，挣得?多，你啊，跟着喝汤都能喝到肚圆。”


    陈明发气得?脸通红，二婶是?在说他扒着他哥吸血还不帮忙呢，心里很气，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回去。


    没想?到随后跟来的李红梅听了?个正着，嫌弃地瞪了?眼小儿?子和小儿?媳，两个只会窝里横的傻子，在家要好处的时候嘴巴叭叭叭的不是?很能说？在外面被人?骂到脸上了?都不知道反击。


    “我看还是?你家明发更好命，当?大哥的一分钱都不忘家里拿，还不是?靠的弟弟才买到房。就?这?还市里的干部?呢，嗤。”李红梅主打的就?是?个你戳我肺管子，我也往你伤口?撒盐。


    这?一回还了?得?，李桂花气得?跳脚，她说别人?不考虑别人?的心情，但谁要是?说她宝贝大儿?子，那就?是?触到她逆鳞了?。


    眼看着一场骂战就?要开始，后边一连串的嘀嘀嘀声，小汽车开过?来，陈霖从车窗探出脑袋来，“伯母，给我让个路哈。”


    慢慢开过?去，陈霖提了?句村规：“村里禁止吵架打架哈，有问题回家关上门?解决。”


    李桂花心虚，对着李红梅哼了?声，扭身就?回了?院子。李红梅也反应过?来她们刚刚在外面争吵不对，但她觉得?自己?没错，和陈霖说了?两句话就?叫上陈明发夫妻俩回去了?。


    被爸爸妈妈牵着手的小玉抽回小手，哒哒哒地跟上奶奶，“奶奶抱我！”


    虽然小玉平时都是?外婆带着的，但小孩子最知道谁对她好，回来半个月，奶奶经?常抱她出去玩给她买吃的玩的，于是?奶奶现在是?小玉的心头第一好。


    “哎哟，阿婆，啊不，奶奶的小乖乖。”李红梅对着陈明发和对着小玉，那完全是?两个态度。


    宁小燕拉了?拉陈明发的袖子，小声问：“咱们到底要不要去给大哥帮忙？”毕竟现在还欠着大哥的五万块一分钱都没还呢，虽然人?家也没催，但欠条是?打了?的。


    陈明发低着头，不乐意地轻哼了?声，“他要帮忙就?说了?，既然没说那就?是?不需要吧。再说，咱们能做些什么？他开的酒店又不是?没请人?。”


    现在陈明发也不知道自己?对大哥陈明生是?个什么心理了?，每次对上大哥，他就?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加上刚刚二婶说的那些话，他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就?和宁小燕商量道：“要不咱们早点把钱给还了?吧。”


    这?话一出，宁小燕抿了?抿嘴，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年底拿到分红了?就?还？”


    陈明发看了?她一眼，其实他想?说拿他们现在手里的存款还掉，但宁小燕显然没给他这?个选项，只能道：“嗯，年底咱们家三个的分红拿到了?，就?把钱给还了?。”


    “年底分红能有多少？再说了?，今年分不分还不一定呢。”


    陈明发一噎，“要是?分了?就?先还一部?分，有多少算多少。”


    宁小燕没再出声，都没去看小玉跟着婆婆去做什么，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一楼堂屋里，李红梅开了?电视给小玉看，拿刀子切开个火龙果，给她一半自己?吃。顺手就?把另一半给了?刚坐下的陈明发。


    “妈，村里今年火龙果的收入搞不搞分红？”


    “咋？你又缺钱了?？”李红梅眼神扫过?陈明发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张和平的小儿?子今年上高中，愣是?磨着张和平给钱买什么牌子货，那牌子就?和陈明发身上穿的一样，要是?陈明发敢说缺钱，她可就?得?骂人?了?。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我和小燕都在市里工作，平时村里有什么消息你们也不和我们说，就?是?想?了?解了?解，再说了?，我现在也是?咱们村的一份子”


    什么不和他们说，分明是?每次给他们打电话都嫌烦，说不到两句就?挂电话，李红梅也就?懒得?打电话讨嫌了?。


    “村里是?有这?个打算，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明年村里要做的事情不少，温泉开发要钱，山里的路才修了?一段总之?，今年是?没打算领分红的。”


    陈明发埋怨道：“怎么之?前说好有钱了?就?分，现在又拿来做别的。”


    李红梅拍了?下他，气道：“怪不得?你爸骂你没头脑！分这?点钱给到每家能有多少？这?笔钱拿来把村里的旅游搞起来，让大家都跟着受益才好。再说了?，现在只是?分卖火龙果的，以后分的可还有温泉项目的钱。”


    “反正你别管今年分不分，当?时你们那份钱是?我出的，现在不分你们也没损失。”


    不想?再搭理陈明发，李红梅看小玉吃完水果衣服都染了?火龙果汁，给她换好衣服后就?抱着出门?看热闹去了?。


    ——


    在八月九号这?天，来富华村游玩的人?突破三百大关，空地上的摩托车、面包车和小汽车排了?两排。富华酒店一大早就?已经?住满了?人?，在门?口?贴上了?“酒店已无空房，住宿可找当?地村民”的告示，依然很多人?来询问能不能挤出一间房。


    谢海燕把村里没开店、没去帮工的几个妇女召集起来，给她们安排了?一份工作——给下车刚到的游客发《富华村游玩指南》、引导需要住宿但订不到酒店的游客到村里各家租房、俩人?一组轮流巡查村里。


    过?年来过?的副市长这?次穿着低调，只带上秘书悄悄地来到富华村，本想?找陈霖或者村干部?了?解情况的，但亲自来了?一看，不说找不到人?，且情况怎么样一看就?知道了?。


    “人?还挺多，酒店还是?太少了?，很多人?都没订上。”


    每一家店铺都看了?一遍过?去，别人?进店里第一眼看的菜单或者是?问价格，他们一进店里先去看挂在墙上的营业证书等，然后才是?看单子看价格。


    跟着的秘书感慨道：“这?里物价算是?低的了?，听说这?几家卖吃的店口?碑都不错，要是?我，单是?为了?这?些吃的，周末来一趟也觉得?值。”


    副市长看了?他一眼，开玩笑道：“你不会是?在提醒我给你放假吧？”


    秘书哈哈一笑，“有假放那当?然好，没假放我也不亏，这?不是?跟着您来了?嘛。”


    “走，咱们也去火龙果地体验下亲自摘果。红心火龙果我吃过?，但怎么摘的我还真不知道。”


    从管理员那里拿了?篮子，副市长没急着去地里，而是?和管理员聊起来，问问每天来采摘的游客多不多，然后又问这?么多火龙果能不能都卖出去，他们是?不是?都本村的人?等等。


    看他穿着普通，像是?个寻常游客，表舅给搬出来一条长板凳让他们坐，见他们没问什么不能说的，表舅也就?都给回了?。


    “基本都是?咱们村的人?，有两个是?村里人?的亲戚，咱们村在村尾还有三十亩火龙果，那是?村集体的，那边的人?就?都是?村里人?。”


    “卖肯定是?能都能卖出去的，今年量大，咱们地里的不愁销路，业务员都是?帮着村里和其他几个村的跑业务。”


    “那怎么是?白跑？业务员也拿提成啊。”


    “自从咱们上了?电视之?后就?有名气了?，游客是?一天比一天多。”


    副书记看了?看周围，除了?火龙果地有人?，看荷花、看向?日葵的也不少人?，那边搭的两个大凉棚坐了?三、四十人?。


    “暑假过?了?，其他季节来的人?不多吧？”


    表舅笑呵呵地招呼来拿篮子的游客，让人?带他们去地里后，才道：“所以村里规划了?种上一些观赏性?的花和树木，今年春天才种下去的，等到明年就?好了?。村里还打算开发个温泉项目，以后啊，你们冬天还能来泡温泉。”


    副市长和秘书对视一眼，惊讶道：“你们这?还有温泉？”


    “不是?不是?，是?隔壁村有温泉，不过?那温泉离咱们村村尾不远，现在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速度快的话，你们今年冬天就?能赶上。”


    副市长还想?继续打听，突然被人?认了?出来。


    “马副市长！还真是?您啊！”一个中年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和马副市长握手，“我是?教育局招生办的刘松，没想?到在这?儿?遇上您了?。”


    “哦！刘主任你好。”


    突然冒出来两个大领导，刚刚还笑眯眯聊天的表舅一下子站了?起来，拘谨地不知道该不该问个好。而且，市里来大领导了?，这?事得?赶紧给陈霖打电话啊。


    马副市长看到旁边尴尬的表舅，和气道：“我今天


    弋?


    来就?是?出来散散心的，您忙着，我也去摘火龙果去了?。”叫上秘书，和刘松边走边聊工作。


    等他们一转身，表舅立刻就?进小屋里分别给陈霖、陈光山、谢海燕打电话。


    陈霖还在外面，陈光山去后山巡查了?没找到人?，最后是?谢海燕过?来的。


    等到下午陈霖回来，马副市长已经?坐车返回市区了?。问了?谢海燕，领导嘴很严实，只说是?休息日就?过?来走走放松。


    陈霖还是?把情况给姚书记汇报了?，然后问：“市里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比如说修旧路啊，再异想?天开一些，会不会给富华村支持点？


    姚书记直接打破她的幻想?，“马副市长应该就?是?想?来看看那么多红心火龙果卖不卖得?出去，要是?卖不出去，他可能还会让电视台的人?下来给你们宣传宣传。”


    现在情况不错，马副书记估计心里也就?心里踏实了?。


    说到电视台宣传，陈霖以为是?旅游局局长给帮忙说的话，没想?到实际是?马副市长给电视台的任务，毕竟小盘江村委这?儿?上百亩火龙果，要是?卖不出去那就?都得?砸地里。就?连省电视台的转播，也是?马副市长找人?给搞上去的。


    电视台和报纸都在报道，效果显而易见，现在不止兴安红心火龙果扬名阳省，富华村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要是?有修旧路的消息，姚书记您可得?早点和我说哈。”


    姚书记笑了?笑，“怎么？你打算捐钱修路啊？”


    “有余力就?捐。”


    “行，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这?边才挂电话，陈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的号码，按了?接听，“明理哥，我现在在地里，什么事啊？”


    “我在镇上看到你爸带老婆孩子了?，他刚坐三轮车走了?。”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陈霖挂断电话后又给她阿婆打电话，传达了?她爸现在在回来路上的消息。


    表舅：“你爸这?时候回来做什么？又回来上香？”


    “应该是?，陈明瑞考上大学了?吧。”


    “考上什么大学了?？”


    陈霖摊摊双手，“我也不知道，等他们到了?再问。”


    待得?差不多了?，陈霖又去她的奶茶店看着，趁现在店里没什么人?，她也点上一杯坐下歇息。


    等到杨将和温小敏学成回来，孟娇娇和周小糖就?要有一个调去镇上的分店了?，两个小姑娘都不错，谁留下都可以，过?了?这?阵再问问她们的意见吧。


    眼看着进店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陈霖和孟娇娇、周小糖打了?个招呼就?拿着奶茶离开，正要去开车，就?有一辆三轮车开过?来，她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她爸一家三口?。


    得?，顺路把人?给拉回去。


    等人?都下车了?，陈霖见他们没看到她而是?要往前走，于是?喊了?声“陈明瑞”。


    走在最后的陈明瑞正在整理自己?的球帽，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就?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大卷发、穿一身运动服的女的，眯着眼睛再细看，哦，是?他姐。


    陈霖可以直呼他大名，但他不能直呼陈霖大名，连忙叫住往前走了?几步的爸妈，然后往陈霖那儿?指了?指。


    陈霖看了?眼他们，把车开了?出来，停在他们旁边，“我刚好回家，顺路送你们。”


    放好行李后，等王子君和陈明瑞都坐上了?后座，陈援朝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看向?陈霖的眼神有些复杂，“这?车是?你的？”


    “不是?，这?车只有一半是?我的。”


    陈援朝还有很多疑问要问，但他此刻沉浸在“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富华村游玩”的震惊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路开到自己?家门?前，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大致的模样都没变，但就?是?感觉很陌生。


    尤其是?陈援朝一踏进院子看到一个小花园的时候。


    073


    从陈霖大学毕业回到村里常住, 陈援朝总共回来?三次，第一次赶上家里买家电，第二次是家里盖新房喝新家酒, 这次就是第三次。


    屋子还是上次看到的布局，但前后院子的花草树木、屋子里的大件小件, 样样都好，把这个普通的乡下小院衬托得精致漂亮。


    还有他爸妈脖子上挂着去年大火的新手机, 好像这是什么?很便宜的东西一样，他还用着已经不流行的大哥大。


    等他们去客房放好行李出来?，陈霖也从门外回来?, 右手食指勾着钥匙圈, 车钥匙一晃一晃的。


    “家里没什么?菜了，待会去张二伯家的饭店吃饭吧。陈明?瑞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就打电话点菜了。”陈霖看向眼睛直勾勾盯着阿福蠢蠢欲动的陈明?瑞，这会儿他戴上眼镜了，眼睛没有在村口见到他时那样无神。


    陈明?瑞被王子君拍了下才回过神来?, 把视线从阿福身上挪开，被王子君提醒：“你姐问你有没有想?吃的。”


    陈明?瑞有些受宠若惊，难得?老家的这个姐姐还会关心?他想?吃什么?，但他也不知道?人家都有什么?菜啊，于?是就道?：“我都可以。”


    “嗯。”陈霖然后看向陈援朝和王子君, 这夫妻俩倒是识趣，很快就也跟着说听?她安排, 陈霖就给张二伯的店里打电话报菜单。


    这才五点半, 离该吃饭的点还早, 陈霖回了房间去，陈援朝和王子君就跟着阿公阿婆到后院去坐着乘凉吃水果。陈明?瑞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看其他人都走了，才走到阿福面前蹲下，又想?伸手又怕被咬一口，阿福嫌弃他挡光，往旁边挪了挪。


    陈霖推开房间的窗户，正好把陈明?瑞鬼鬼祟祟的举动尽收眼底，都没看到，从包里拿出周云旗最新寄来?的信拆开看。


    他又离职了，不过这次不是要跳槽，而是找了几个朋友，要一起开公司创业了。


    真?好。


    ——


    陈援朝看着桌上小篮子装着四个红心?火龙果，院墙边上还种了一小陇的红粉番茄，再想?到报纸上的报道?，还有从市区坐车过来?被人科普的那些事，想?了想?，“陈霖种红心?火龙果种出来?了，又叫村里和其他村一起种？她在自?己把地承包了自?己种不是更好？”


    阿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心?想?着，还好他们?养大的霖霖是个好的，不然以后下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哥大嫂解释为何陈援朝是这死德性。


    “乡里乡亲的，自?己把日子过好了，有余力拉拔一把就拉一把，什么?都想?自?己占完走不长远。”阿公说得?语重心?长，最后还深深地看了陈援朝一眼。


    陈援朝正要反驳，对上阿公的视线，呵呵笑?了笑?，把原来?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旁边的王子君安静得?很，自?从踏上从兴市过来?的公共汽车，她的心?就没有平静过，尤其是在村头看到居然有那么?多人来?游玩，村里还建起了市里才有的豪华酒店到了这家里，心?情更是复杂，她得?意自?家过的是城里的日子，但她冷眼看着，人家这日子也没比城里人差啊。


    到了点，陈霖喊人出门去吃饭，陈援朝看陈霖也跟着一起走，没忍住，“不开车？”


    陈霖皱眉，“就这点路，没必要开车。待会出去容易在村道?上塞住。”


    阿公也道?：“我一把年纪都走得?，你没到五十岁的人就嫌累了？”


    “不是，我就随口问问，这不是陈霖有车嘛，不开浪费。”


    “浪费啥啊，车油也不便宜，她和明?生一天到晚都得?往外跑，让车歇歇。”


    陈援朝也就不开口了。


    老村这的小卖部还开着，不过现在只买些零食、饮料和日常用品，像不常买的就都放到了村头的超市那卖。李二牛和陈雾管着村头的超市，老村这的小卖部就给钱金花看着，这里每天也能卖出不少?东西，毕竟去爬山不走田埂就得?走这条村道?过，看到小卖部买上些零食、饮料都是常事。


    “二伯，出去吃饭呢？哟，援朝回来?了？”钱金花想?和王子君打招呼，但王子君脑袋转向一边去，她也就当没看到这个人了。


    陈援朝也终于?想?到自?己回来?的另一个目的，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陈明?瑞，“明?瑞考上大学了，得?回来?给祖宗上个香。”


    “考上大学了啊，哪个学校啊？”


    阿公阿婆和陈霖也看向陈援朝，他们?都不知道?呢。陈援朝和王子君回来?后都没提，他们?心?里也在猜是不是今年又没考好，很给面子地没问。


    “考了省城大学的金融专业，听?说是省城大学最好的专业，也就报了，没想?到还真?的录进去了。”陈援朝很想?表现得?谦虚一些，但他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出谦虚来?。


    陈霖诧异地看了看陈明?瑞，见他耳朵尖开始冒红，或许是不习惯被大人当着面炫耀。


    省城大学的金融系啊，学校好，专业也好，看来?陈明?瑞今年考得?真?的很不错。


    突然就想?到了省城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来?，她决定以后去祠堂祭拜得?多托祖宗帮忙保佑下，他们?都有出息了，以后大家分摊养老费的时候也轻松。


    “省城大学啊，明?瑞不错啊。”钱金花真?心?地夸了几句。


    可惜现在来?小卖部凑堆的人变少?了，不然陈明?瑞考上省城大学的消息能快速传遍整个富华村。家家都有事情做，谁还顾得?上了解谁家孩子考上什么?学校呢。


    阿婆悄悄地扯了扯陈霖衣袖，拉着她到一旁小声询问：“是省城大学好还是海市大学好？”


    “两个大学都差不多，不过省城大学的金融专业比我那专业厉害多了，要很高?分数才进得?去的。”


    ——


    他们?来?的时候是饭点，不仅是来?游玩的人会过来?吃饭，还有村委底下其他村的人请客请到这儿来?，张二伯在晒场上摆了几张桌子，他家里人都上阵了还不够人手，另外还请了亲戚帮忙。


    今年高?考结束的彩云端着菜来?回穿梭，见到陈霖过来?忙高?兴地挥手，指了指晒场上的一张空桌，“霖霖姐，你们?先坐，现在已经在做你们?的菜了。”


    “我们?不着急，先顾着你们?店里的客人。”


    “没事，你们?提前预定的，都安排好了。”彩云才说完，就被旁边桌的大哥喊住了，问她怎么?提前预定，于?是彩云就过去给了一张店里的单子，让他以后至少?提前一小时打电话预定。


    陈援朝和王子君都有些拘谨，不适应在露天晒场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吃饭，陈霖倒是自?在，她这才坐下没多久，有个中年男人过来?打招呼。


    “陈书记和家里人过来?吃饭呢。”


    “谭主任在这正好，我前两天和常书记去谭家村看了，正想?找你聊上次”


    陈霖和谭主任还没聊完，饭菜都已经上完了，谭主任忙起身道?：“改天陈书记有空了我们?再聊，现在就不耽误你们?吃饭了哈。”


    陈霖也没客气地挽留人家坐下吃饭，等人走到另一桌坐下，她才发现自?己也耽误别人的事了。


    “吃吧。”阿公率先拿起了筷子，看向陈明?瑞，“待会去拿份菜单，明?天想?吃什么?就点。”


    阿婆也道?：“前面的奶茶店是你姐开的，待会吃了饭想?喝奶茶就去拿一杯，甜滋滋的，怪好喝的。”


    陈明?瑞抬眸看了看专心?吃饭的陈霖，轻声应了。他心?里清楚得?很，家里的爷爷奶奶对他并没多热络，可能是这次回来?，他姐对他的态度还不错，所以他们?才爱屋及乌地跟着对他好声好气。


    陈霖还在这开了奶茶店？


    王子君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不过她每次回来?都是充当个背景板角色，知道?自?己和老家的人没什么?感情，基本都不会开口说什么?。


    “咳咳。”陈援朝清了清嗓子，“陈霖你现在是还在村委当干部？”


    “不算是，就挂个名。”陈霖显然不想?多谈，陈援朝也找不到话头继续问下去，只能低下头吃菜嗯？这道?红烧肉不错，那个辣子鸡味道?也刚好


    很快，桌上没人再说话了，都在埋头吃饭。


    吃过饭，陈霖就陪阿公阿婆散步回家了，陈援朝还要带着王子君和陈明?瑞到处走走。


    只剩他们?一家三口了，王子君似是终于?把出气孔给打开了，话也多了起来?，“刚刚那顿饭才四十块钱，你说这要是在盘州市，这没有七、八十都下不来?。就是摆盘粗糙了点。”


    “这开店的都是村里的人吧，生意挺好的啊。”


    “就这一家奶茶店，是陈霖开的吧？”


    “酒店是村长家儿子开的，那不就是和陈霖合伙种火龙果的那个？”


    陈明?瑞过去点了奶茶，不过他没好意思和人家说自?己是陈霖的弟弟，点单之后就给了钱，没忘也给他爸妈也带一份，咕噜一口，细细回味了下，觉得?和自?己在盘州市买到的也差不多味道?，这里卖的还更便宜些。


    “哎，援朝回来?玩啊？”陈光山刚停好摩托车就看到了酒店门前的陈援朝一家三口，过去聊了几句，顺口问陈明?瑞考上了哪个学校。


    “省城大学好啊，好好学习，以后和你姐一样，做个有出息的。”陈光山拍拍陈明?瑞的肩膀，然后又问陈援朝，“这次回来?得?去上香吧？”


    “是得?去，还想?着回来?请大家吃个饭。”


    陈光山有些为难，“按理说你们?摆大学酒是要去的，但现在村里家家都忙着，大家怕是没什么?空，我看你们?在张二家里定几桌还方便些。”


    村里谁家现在有空去给别人弄酒席啊，就连陈霖都不一定有空在家，指望两个老的和一年不回的一次的陈援朝夫妻，那就更是难了。


    陈援朝叹气，就算他想?在家摆酒席，那没办法了，于?是就道?在饭店摆几桌。


    没别人在了，王子君有些生气，“我都说了在市里摆几桌就可以了，你还非要在老家搞，也不看看人家有没有空来?。”


    “咱们?吃晚上那顿，大家肯定有空的。再说了，在这也不用咱们?自?己动手，都是跟饭店定的，花不了多少?钱。”


    “哼，随便你吧。”


    ——


    陈援朝这次不着急回城了，走出去和那些游客没什么?区别，带着王子君和陈明?瑞玩了几天。他是想?找陈霖好好聊一聊，但每天他起来?时陈霖已经出门了，晚上十一点了陈霖还没回来?，回来?后也是抓紧时间洗漱然后睡觉，根本顾不上和他说话。


    到了十三号这天，姑婆和姑公终于?带着琳琳和强强来?了。


    同样也是没怎么?和陈霖见上面，家里房间不够住，他们?就住在三公家里。帮着准备要去扫墓上香的东西，还有去各家邀请喝大学酒、跟张二伯预定酒席


    王子君见气氛正好，开口问：“陈霖现在谈男朋友了吧？”


    阿婆：“她现在工作忙，还没心?思谈呢。”


    “也二十七了，有合适的可以谈了。”


    阿婆当没听?到她说话，不接茬。姑婆道?：“二十七也不大，现在年轻人和我们?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大家都讲究先成家再立业，现在年轻人都讲究先立业再成家。”


    姑公也附和道?：“是得?先立业再成家，看现在成家养小孩多费钱，有房子了还不行，还得?买学区房。房子买得?不好，以后孩子对口上学的学校就不好，这起跑线就比别人低了。还有现在讲究全面发展，成绩好还不够，最好还有有一项艺术特?长，强强和琳琳暑假上一个月的兴趣班要两千”


    “这么?贵！”阿公阿婆纷纷咋舌。


    “那可不是。霖霖眼光好，房子买在玫瑰园，对口的小学好。反正霖霖能赚钱，以后有孩子了送去私立学校也供得?起。”


    “还好是买在了玫瑰园小区，当时好几个楼盘选”


    四个老人，没催着陈霖找对象，但聊起陈霖没影的孩子的教育问题，那是聊得?一个起劲。


    发起这个话题的王子君都无话可说了，男朋友都没有，说孩子那还早着呢！


    ——


    陈霖可没空想?什么?找男朋友的事情，她连着几天被喊去镇上开会、写材料，准备要去市里开会，给领导汇报富华村这三年的发展情况以及未来?三年的规划。


    接到任务时，陈霖第一反应就是：这不该是我的活啊。


    但姚书记觉得?只有她是最合适的，让她做好准备，或许富华村的转折点就要来?了。


    全国各地都在开展扶贫工作，尤其是经济落后的阳省，需要扶持的力度尤其大。像富华村在四年前应该也要列入扶贫计划中，但还没等到扶持，富华村自?己就先站起来?了，甚至还带着其他几个村子发展。市里看到了活生生的成功例子，当然要把富华村的成功经验分享出来?，看能不能让其他地方参考。


    作为成功的典型，如?果富华村真?的规划得?好，连带着兴安镇也能发展，那市里有限的资源必然会往富华村倾斜。


    用姚书记的话来?说，这富贵啊，终于?要轮到我们?了！


    搜集了几天的数据，报告写了一版又一版，终于?在要去开会的前一天完成，陈霖又在房里熟悉了好几遍。


    二十号早上，陈援朝难得?看到陈霖在家里吃早饭，注意到她今天穿一身西装套裙，脸上化了个淡妆，看起来?很是郑重。


    吃完饭，顺手去洗了碗筷，补上口红，回房拎上包和一双低跟鞋小皮鞋，刚刚散着的头发给挽起来?扎了个马尾。


    “霖霖表姐好看！”琳琳羡慕地仰头看着。


    小姑娘都羡慕大人又烫又染的长发、羡慕大人的服饰，她想?到自?己也曾经很羡慕她妈妈的碎花裙子。低头摸摸琳琳的小肉脸，“表姐改天带你去买好看的衣服。”


    “哇！今天去吗？”


    陈霖好笑?道?：“今天不可以，表姐今天有事情，改天再带你去好不好？”


    “好吧。”琳琳有些失落，但想?到表姐每次都说话算话，这点不开心?很快就没了。


    “霖霖今天是要去做什么?？”姑婆好奇道?。


    “去市里开会，大家等我好消息！”陈霖深呼一口气，挥了挥手，出门开车去了。


    姑婆摸不着头脑，问唯一一个在场的陈援朝，“什么?好消息？”


    陈援朝无奈，他能知道?什么?啊？


    阿公阿婆过来?吃早饭时，也说不知道?陈霖最近在忙什么?，“家里今晚吃饭，她应该能赶回来?。”


    是的，今天是他们?家摆大学酒的日子，定了八桌，说好了是晚上吃饭。今天白天他们?得?去山上扫墓上香，还要去祠堂祭拜，接着还得?准备给客人的回礼


    陈霖就好像是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去忙活寻常但又不能不忙的事情。


    眼看着暑假就要过去了，带着孩子来?游玩的人更多了，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除了自?家人，谁也没注意到陈霖最近的忙碌加倍。


    晚上六点多，摆在晒场上的八桌陆续有人坐下，避免游客不知情，张二伯给弄了一个板子，贴上大红纸，写明?是村里人摆酒席的位子。


    陈明?生和陈明?理挨着坐下，左看右看，见到个熟悉的人就招了招手，“万年，这儿！”


    李万年和他堂弟在这合伙开了家店，来?的次数增多，和他俩聊了几句，就也四处看，“陈霖还没回来?？她这几天忙啥呢到处不见人。”


    李万年和陈明?理齐齐看向陈明?生。


    陈明?生：“”


    “我也忙，还真?不知道?她最近忙什么?。应该快回来?了吧。”


    “应该吧，毕竟是她弟摆大学酒。”


    陈援朝四处招呼人，人家也都说他好福气，两个孩子都考上大学有出息。有刚嫁进来?不认识的新媳妇，听?到自?家男人介绍“这位就是陈霖她爸”，然后恍然大悟：“哦，是陈霖她爸啊。”


    一直到晚上七点半，大家都开始吃饭了，陈霖才到场。


    “陈霖回来?了。”


    “霖霖来?了，过来?这边坐。”


    陈霖一桌桌打招呼过去，然后挤到了陈明?生他们?这桌，快速地吃了半碗米饭，然后被她阿公一喊，和陈明?瑞一起跟在陈援朝后面去给大家敬酒。


    “哎哎哎，你换饮料喝就得?了，明?天还得?工作，耽误事。”


    “就是，咱们?村自?己人，不用那么?实在。”


    陈霖从善如?流地给自?己换上雪碧，反正都是白的，“各位阿公阿婆、叔伯婶婶、哥哥嫂子，大家吃好喝好哈，菜不够吃的大家只管喊张二伯。”


    “好好好，你吃饭去吧，啊。”


    转了一圈，陈霖又回来?坐下吃饭，杨娟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今天去开会怎么?样了？”


    “啥会啊？”陈明?理歪头。


    陈霖咧嘴笑?了笑?，咕噜咕噜地给自?己道?了杯酒，举起杯子，“今天高?兴，来?干一个。”


    同桌的人一头雾水，但大家还是举起了杯子。


    “有大好事，你们?等着吧。”陈霖说完嘿嘿傻笑?了几声，但大家追问是什么?好事时，她就闭口不说了，气得?陈明?理牙痒痒。


    “我求求你了，你快说吧，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今晚都睡不好了。”


    陈霖不为所动，“那你熬着吧，得?熬几天。”


    陈光山和谢海燕吃完饭回家没待几分钟，又跑去陈霖家里，“到底怎么?样了？”


    “是好消息，具体的等消息吧。”


    陈光山又激动又着急，“哎呀你这死孩子，你现在说和过几天说不都一样？赶紧说吧。”


    陈霖憋住大笑?，总算不是她一个人抓心?挠肺的难受了。


    “不是我不想?说，我去做完汇报，马副市长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她真?的不知道?啊！还以为是自?己领悟能力不到位，原话一句不差地转达给姚书记，问领导到底是什么?意思，姚书记也说猜不出来?那就等消息吧。


    回来?路上她越想?越不得?劲，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啊？


    于?是回来?就传达了下领导的原话。


    陈光山：“”


    谢海燕：“”


    ——


    “光山和海燕来?找你问什么?呢？”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陈霖左右看看，陈明?瑞在院子里和阿福玩。


    这次酒席比较特?殊，陈援朝和王子君平常不住在家里，和村里人几乎断了人情往来?，所以这次没收礼金，但村里一视同仁，还是给了陈明?瑞一个考上大学的大红包。


    “事情也办完了，我们?明?天就回盘州了。爸妈、姑、姑父、陈霖你们?有空去盘州家里玩。”


    阿公阿婆惊讶地看向王子君，难得?她还有主动邀请他们?去盘州家里的时候。不过他们?也不会去就是了。


    陈援朝补充道?：“是啊，陈霖现在有车了，出门也方便。”


    “嗯，有空再说吧。”阿婆应了，心?里就没当一回事。


    陈霖起身回房间，开了抽屉的锁，点了五千块钱，塞进了一个信封里，然后去院子里找陈明?瑞。


    “我不要。”陈明?瑞看着眼前厚厚鼓起的信封，在看看没什么?表情的陈霖，不用打开，她也能猜出来?里面装的是钱。


    陈霖直接塞他衣服帽子里，“拿着吧。以后我妈那边的妹妹考上大学了我也会给一份。”


    陈明?瑞反手抓过帽子里的信封，眼神复杂，想?问为什么?，但又开不了口。拿着一信封的钱有些无措。


    “上了大学好好学习，放心?吧，以后该给养老费的时候，你爸的那份我会出一半的。”


    “为什么?要给我钱？”


    “什么?？”陈霖揉了揉耳朵。


    “为什么?给我钱？”陈明?瑞这回的声音大了些。


    陈霖看向夜空中悬挂的星河，“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你妈和我那个妹妹她爸都多给了一份钱，所以现在把钱给你正好。”


    陈明?瑞盯着信封许久，蚊子似的嗡嗡道?：“谢谢姐。”


    这声姐叫得?陈霖一个激灵，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嫌弃地撇撇嘴，她才不要给自?己多个弟弟妹妹。


    “阿福，走，跟姐姐去找胖胖。”


    陈明?瑞：“”


    ——


    陈霖早上开车送陈援朝一家去市汽车站，一路无话，把人送到就开车走了。


    在等车时，王子君问：“瑞瑞，爷爷奶奶给了你多少?红包？”


    陈明?瑞抬头，“给了一千。”


    “嗯。”淡淡应了声。


    “我姐给了五千。”


    陈援朝和王子君都愣住了。


    瑞瑞喊陈霖姐？


    陈霖给了瑞瑞五千？


    王子君张了张嘴，许久才轻声道?：“她给你就拿着吧。”


    心?里的那口气好像就这么?泄了下去。


    想?当坏人又没办法刻薄到底，想?当好人又没法摆正心?态。算了，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他们?过得?好时没想?着她，现在她过得?好了他们?也蹭不上，还是和从前那样各过各过的吧。


    “我姐说以后我爸的养老费她出一半。”


    陈援朝：“”


    “我还没老！”


    074


    九月一号, 学校开学。第二天就迎来新学期的第一个?周末，富华村清净了一天又小小地热闹了两天。


    据说兴市不?少小学、初中的学生开学第一天就是问同桌、朋友，“你暑假去摘火龙果了吗？”


    火龙果？就是最近很火的很有营养的红心火龙果？他们在?家?买到了, 但是怎么是自己去摘的啊？不?都是摘下来了，他们去店里买的吗？


    有些小朋友瞒着家长把照片带到了学校, 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暑假真的去摘火龙果了，还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爬山钓鱼, 老师布置的暑假作文全是写的去富华村做了什么。


    于是，开学第一天回家?，很多小朋友就问自己爸妈, “我们什么时候去富华村摘火龙果？”


    陈霖在?镇上的奶茶店也装修好了, 还在?散气味中，算好了日子在?十月底开始营业，定了周小糖去镇上的分店。学成归来的杨将留在?村里，温小敏也更愿意去镇上。皆大?欢喜。


    陈霖八月中去市里做汇报，马副市长和她说的“好消息”迟迟没?有动静, 姚书记隔三岔五地被她问“有没?有打听到消息”，现?在?姚书记都要怀疑当时马副市长是不?是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好消息”没?到，但村里的事情可不?能耽搁。


    九月份开始，进出小盘江村委最多的车子除了那趟旧路车，就是运红心火龙果出去的货车了。一趟趟地把火龙果运走?, 然后变成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再拿出来, 又变成了村里的花草树木、变成平整的石子路


    趁着现?在?进入到旅游淡季, 陈明生?叫来工程队着手再建一家?酒店, 和现?在?的酒店面?对面?，一家?走?高端路线, 一家?走?平民路线。显然，现?在?要新建的这家?就是走?平民路线的。


    不?需要考虑花里胡哨的设计，主打就是一个?平价、住得干净卫生?。同样是起四层楼，这家?一楼功能分区和对面?的酒店差不?多，但上面?三层楼，二、三楼都是双人间，四楼则是单人间，每间房的空间小了很多，全部?加起来有三十二间房。


    村里有聪明的，已经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建单独用来出租的房子了。


    为了建酒店，陈霖和陈明生?把八月份的钱又给分一次，每人拿了二十万。陈霖现?在?手里的现?金十分充足。


    村里那三十亩红心火龙果在?九月份卖完之后，公?帐上多了三十多万。目前还只有陈霖和村干部?知道具体的数字，都没?公?示出来。


    不?过有些人掐手指头算一算也能把大?概的金额给算出来，对于村里发财了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这笔钱再多，分到每个?人头上也没?多少，而每家?的主事人也都提前打好预防针了——第一年的进账要拿来开发温泉项目和搞好村里的基础建设。


    “和温泉村已经谈下来了，温泉给我们开发，他们只出地，后面?分成他们拿百分三十”温泉村现?存人口只有一百出头，近些年他们村迁户口出去的人不?少，所以?现?在?村子里剩的人也不?多了。


    只要分成，没?有要求给他们提供多少招工名额，对富华村来说是好事。


    那三个?有温泉眼的水潭两大?一小，离得都挺近，周围是一大?片竹林地，离温泉村村民居住地有两公?里远，周围搞些休闲场所正?好。


    陈光山板着脸，“我先说好，咱们村不?准搞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谁要是敢乱来，我第一个?举报上去。”


    其他人相互对视，无奈得想翻白眼，这话说了很多遍了，这村长到底是对他们多不?放心啊？


    “不?过，咱们把今年卖火龙果的钱都砸进去了也不?够吧。”


    “这么大?个?项目，光靠咱们村是做不?起来的，还不?如招商让人来这开店，什么咖啡店、按摩店都能安排起来，咱们做好严控就行了。”


    “那么大?块空地，这里也能开个?温泉酒店吧”


    “既然要招商，干嘛不?把整个?项目都给出去，让别人来开发，反正?和咱们村离得近，都一样能获利。”


    “你傻啊？咱们开发那就是咱们说了算，等别人来开发人家?不?带你玩怎么办？温泉村倒是轻松，不?管谁来开发，他们都能躺着分钱。”


    等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一旁在?笔记本上刷刷写字的陈霖才?抬起头来看他们，“现?在?十月份了，温泉通行证和开发矿产许可证刚下来，采样检验结果还没?出，现?在?就办不?了经营温泉合法证，海燕婶，您再去相关部?门了解进度，看还要多久才?能出结果。”


    “有了这些证，咱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规划，工商、消防、环保局这些都等跑流程，开店的标准更高现?在?和温泉村谈好了，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了，租赁年限最好签久一些，上次说十年，伯您看能不?能谈到二十年。”


    陈光山不?太乐观，“二十年怕是有点难，我尽量吧。”


    “拿到许可证了，咱们就先清一清水潭周围的杂草，竹子先留着。”


    又讨论了好几件事情，例如今年的钱要留一部?分做明年修山路、扩大?村道、村集体成立乡村旅游公?司等。


    这些都是先提出来，村干部?举手投票通过，后面?才?会?召开村民大?会?由村民投票决定。


    散会?出去，张和平拍拍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感叹道：“忙碌了半辈子，临近退休了才?忙碌起来。”


    陈光山嗤笑一声，“离退休还早呢，我看你还是抽空把肚子减下去吧，整天跑来跑去的，你这肚子也是个?累赘。”


    老搭档谢海燕笑笑不?说话，往回走?时迈着大?步，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杨娟和陈霖站在?车子旁边聊了许久，陈霖才?开车回去。


    一辆车子已经不?够用了，她现?在?考虑再买一辆了。


    买一辆自己的车，这次就不?合伙买了。


    陈霖回家?躺了一会?儿，被电话声吵醒，一看手机才?知道自己午觉睡过了头，脑袋有些昏沉。“周云旗，你不?上班啊？”


    “上班啊。”那头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你又睡过头了吧？”


    “上次写信和你说的购物网，我觉得这是以?后的大?趋势，你说要是以?后大?家?都能在?网上看到商品、下单，是不?是足不?出户就能买到其他地方的东西了？和电视购物有点像，但电视购物得上电视，如果购物网是个?免费平台或者是个?收低廉租金的平台呢陈霖，你在?家?安装一台电脑吧。”


    还没?完全清醒的大?脑就接收了一连串的信息，陈霖前面?没?怎么听清，倒是后面?“在?家?安装一台电脑”让她感兴趣，“好啊，我明天就去市区看电脑，你有什么推荐的型号？”


    “明天就去看吗？”


    “明天刚好有空，早买早用。”


    “过几天吧，你不?用操心了，过几天我给你推荐买哪款。”


    陈霖的脑袋已经完全清醒，聪明劲很快恢复过来，再联想到周云旗隐隐带着兴奋、雀跃的语气，眼睛一亮，“周云旗你过几天回家?啊？”


    “这么快就暴露了，我就不?该给你打这个?电话。”但是真的忍不?住想立刻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想穿过重重信号塔，直接站到她面?前。


    “什么时候到？我去市区接你。”


    “下周二到省城，买了下午三点到市区的火车。”


    “好！”


    默契地安静了好一会?儿，又默契地突然笑出声来。


    ——


    “明生?哥，你明天出去不?？不?出去的话我开车子了哈。”


    “你开吧。”陈明生?不?在?意地大?手一挥，但又觉得陈霖的神情不?对劲，试探道：“你说的好消息有着落了？”


    “”陈霖摇头，“早着呢。”


    不?说，那就是私事了。陈明生?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但他也不?好奇，就跟陈霖也不?好奇他最近的相亲情况一样。以?他们的关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陈霖把话题转开，“十一月结束，今年的账可以?清一清了，大?概会?有两百四十万左右，公?帐里留够六十万，剩下的能每人九十万。我打算自己买辆车，要是有合适的门面?还想再买一个?。可能还会?去省城买套房子。”


    加上前面?两次分到的钱，她现?在?还有三十多万，应该会?捐出去二十万。她两间奶茶店每个?月也有两千块多的进帐，加上市里两间门面?的租金，她就算工作也能过得很舒服了。


    当然，这得是在?她不?大?手大?脚花钱的前提下。


    陈明生?笑道：“你现?在?产业日渐丰厚啊。我不?打算买门面?了，但是，去省城买一套房还是有打算的。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到时候确定买哪里我跟着买。继续做邻居是最好的了。”


    “好啊，那我到时候看好了和你说。哦，还得问问明理哥和万年哥，他们也说想去省城买房来着，说不?准我们还能住一个?小区。”


    陈霖莫名想到村里婶子们说他们四个?大?龄未婚青年的话，乐得哈哈笑，“以?后我们四个?就是大?龄父母了吧哈哈你这么看我什么意思？”


    陈明生?：“没?什么意思，就是奇怪你怎么主动聊起以?后有娃的事情。”之前别人说到孩子教育问题什么的，陈霖可都是怕大?家?把话题转到她自己身上，能溜则溜，绝不?主动掺和话题。


    陈霖理直气壮，“我都二十七了，聊到这个?话题不?奇怪啊！”


    “算了，不?说了。哦对，最近我都没?看到云开哥和明平哥，你和他们说一声，忙完这阵就去考个?驾驶证，咱俩都要买新车了，这辆车就留着公?用吧。”


    陈明生?挑眉，“你买新车，你怎么知道我也要买新车？”


    “上次买车的那个?销售打电话问我是不?是也要换新车，我猜肯定是你去跟他了解了，他才?会?来找我。你有看好的了？什么牌子的？哪款？贵不?贵？”


    不?等陈明生?回，陈霖拍了下手，“差点忘记一件事，我准备去买台电脑回来用，我朋友说现?在?不?少人正?在?搞网络购物平台，这以?后可能是我们的一个?销售渠道，我得多了解了解。”陈霖看向远处连绵的仙人山，“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多了解外面?的发展变化，限制在?这里，看不?到什么出路。”


    就像她做的这些事情，从来都是小打小闹，只是借着信息差刚好赶上了行业风口，还都是些小生?意，目光也就只能看到这一亩三分地了，如果不?是周云旗提醒，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网络世界发展这么快了。


    “好，你买的时候顺便给我也带一台回来。”陈明生?叹气，苦笑道：“以?前以?为毕业了就不?用受读书的苦了，但越往后要学的东西越多。当时没?吃的苦，现?在?都得补回去。”


    “读书怎么会?苦？读书已经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了！”


    “你理解不?了。”陈明生?幽幽道。


    ——


    “乖乖，真好看！”阿婆围着陈霖转了一圈，看着陈霖此时的穿着不?同于平时和朋友或领导见面?，阿婆心里有诸多猜测，“今天是去见重要的朋友？”


    不?愧是她阿婆，眼睛就是犀利。


    “有个?好朋友要回来，我去接他。”陈霖拎上没?背过几次的小包，“阿婆，我今天不?回来吃饭，家?里冰箱的菜吃完了，你们去张二伯家?吃饭哈。”


    刚想问是哪个?朋友，陈霖已经小跑着出门去了。看这飘动的头发丝都在?雀跃的小样，肯定有情况！哎呀，也不?知道陈霖要见的朋友长得怎么样，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站门口傻笑啥呢？我刚刚听到车子开过去了，霖霖今天出门了？”


    阿婆回头看了自己老伴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嘿，我怎么不?懂了，你倒是先说啊！”


    “去去去，别在?这妨碍我。”


    ——


    陈霖在?火车站等了半小时，才?等到周云旗坐的那趟车到站，晚点了半小时。


    一个?穿着宽松衬衫和工装裤的熟悉身影跟着人群走?出来，他的发型好像从未变过，都是清爽的一头短发，站在?队伍里隔着检票口朝她挥手。


    她也赶紧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视线往旁边挪了一下，就看到上次那个?看着眼熟的高个?警察，虽然此时的他没?穿警服而是一身便服，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又被高个?警察用犀利的眼神盯住，陈霖立刻挪开视线，等周云旗过来。


    看着熟悉的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陈霖都觉得有些恍惚。


    他们四年没?见，大?家?在?忙完全不?相关的工作，但是一见面?，就好似这四年他们一直有见面?，所以?没?感觉到半分陌生?。


    “几年没?回来，家?乡变化真大?。”周云旗把环视四周的目光落回到陈霖脸上，温声道：“你一点都没?变啊。”


    陈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久别重逢应该高兴的时刻却忍不?住泪目，呼了一口气，没?再仰头与他对视，笑道：“还是有变化的，我前天才?去新做的发型，比以?前好看多了。”


    “嗯，还化了妆，穿的裙子也很好看。”周云旗肯定她的装扮，但还是执着自己的观点，“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没?变。”


    陈霖笑弯了眼，周云旗也是，从未改变。


    “吃午饭了没?？先说好，我对兴市哪家?店好不?好吃不?了解哈。”


    “现?在?不?饿。”周云旗拉上行李箱，跟她并肩往停车场走?，“我回来迁户口的，老家?的房子也住不?了了，你们村不?是有酒店吗，我今天跟你回去，还能去吃张二伯做的饭菜。”


    “回来迁户口啊，这么快就要在?京城买房了吗？”


    “卖了两个?小游戏，攒了点钱，趁现?在?买得起就早点买了。”周云旗看着她，笑道：“听说京城的户口值钱，以?后孩子的起跑线比别人高一截。”


    看来真的是到年纪了，他们现?在?买房都开始考虑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了。


    “京城户口好弄吗？”


    “说不?上好不?好弄，可以?投资落户。也可以?买房落户，现?在?房价大?概在?三千五左右不?过，”周云旗道：“我觉得以?后应该会?经常回来，所以?还想在?省城买套房。你不?是想在?省城买房吗？你先去看，看好了帮我定你隔壁那套就行。”


    陈霖乐了，“很多人都想和我当邻居的，你得排队了。”


    不?赶时间，陈霖就开车带他转了一圈，最后去了去年才?开的电器城，在?三楼看到了他们想买的电脑。


    有周云旗这个?专业人士在?，陈霖省了比较，更不?用特意了解销售员说的那些专业名词，等周云旗给挑好，陈霖就和销售员订购了两台。买了电脑还不?行，还得去电信局申请服务号，每年的入网费也不?便宜。


    电脑现?在?还是稀罕物，但有条件的人家?已经早在?九十年代?就已经在?用电脑了，像周云旗本身就是从事计算机行业，对电脑如今的功能了如指掌。


    “以?后我们还可以?通过OICQ联系。上半年我在?8848网上商城买过一双鞋，等电脑安装好了，你可以?试试看。不?过，现?在?网上商城的功能还不?是很健全，付款有些麻烦，物流也慢，我有个?朋友现?在?就在?搞网上商城这块，以?后能够便捷支付了，说不?定以?后大?家?都会?通过网络购物”


    说到熟悉的行业，周云旗能聊上很多，可见他工作之后确实找到了合适的定位，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陈霖想起当时他们计算机行业不?少同学都想往国外跑，或者继续深造，周云旗也有机会?申请到出国留学名额，不?过考虑到自身经济情况和职业规划，周云旗还是选择毕业就进入计算机领域工作。现?在?看不?出来他的选择是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适合他的。


    秋天的风是最舒服的，从半敞开的车窗拂起她的碎发，又抚过身边人的脸庞。行驶在?平坦的水泥大?道，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挡道需要停车的人或者物，慢腾腾地开着，耳边是熟悉的清冽的嗓音。


    十七岁时他们骑着自行车穿过兴县的大?街小巷，如今二十七的他们开着小汽车穿过兴市，十年就是二十七岁时回想起的一霎那。


    他们说着以?后的规划，一如十年前聊着以?后考哪里的大?学。


    ——


    富华村难得又有个?全村热烈讨论的大?新闻——陈霖带男朋友回家?了。


    事实真相却是：


    陈霖开车带人回来，把车子停在?酒店对面?，正?好遇上张四婶坐她家?店门口和隔壁店的陈小华闲聊，见到陈霖车上下来个?高高帅帅的年轻小伙，再看陈霖和他聊天时很熟悉的样子，虽然她们说不?上来，但就她们感觉，陈霖对这个?年轻小伙和对齐老师、陶老师以?及来过的摄影师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张四婶八卦地盯着他俩，仔仔细细地观察，看到那个?年轻小伙顺手就接过陈霖的小包，嘴角疯狂翘了起来，“陈霖，这小伙子是谁啊？”


    “这是我好朋友。”


    一人传一人，传不?到十个?人，就变成陈霖亲口告诉张四婶“那是她男朋友”


    陈霖毫不?知情，带人去酒店办好入住，再开车回去，中途路过张二伯家?先预定了晚饭，还把一台电脑给了陈光山，当时也和陈光山说车上那是她的好朋友了。


    她才?到家?没?多久，她阿公?阿婆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看到自家?孙女和传说中高高帅帅的小伙子坐在?后院摇椅上聊天，二老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周云旗忙站起来，快速地把嘴里的水果给咽下去，两只手一下背到身后一下又垂到腿侧，开口道：“爷爷奶奶好，我是周云旗”，又看看陈霖，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办，你说句话啊”。


    陈霖被他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逗得差点憋不?住笑，对上阿公?阿婆比灯泡还亮的眼神，陈霖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好朋友周云旗，我以?前不?是常和你们提嘛，我高中的同桌，成绩很好，大?学也考了海市大?学的那个?。”


    “哦哦！是你啊！我们霖霖常提到你。”阿公?阿婆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坐着坐着，不?要客气，当自己家?一样。我说霖霖今天出门又是穿裙子又是化妆的，原来是去见你啊。现?在?是在?哪里工作？”


    这说的陈霖对上周云旗带着笑的眼神，无奈地笑笑。她阿公?阿婆把她都给抖搂出去了。


    陈霖被阿婆拍了拍手臂，挪到了一旁坐着，然后阿公?阿婆一左一右地拉着周云旗坐下，开始了每个?家?长对家?里孩子的异性?朋友惯常的盘问。


    “那我们叫你云旗吧。你现?在?是哪里工作啊？”


    “在?京市做的”


    “啊？在?京市那么远啊？”阿婆火热的心凉了一半。


    阿公?却不?在?意地道：“京市好啊，国家?首都，年轻人在?那里才?有好的发展机会?。”


    阿婆也很快扭过弯来，“对对对，京市好。做的什么工作？”


    “现?在?和朋友合伙开了个?互联网公?司，主要做网络游戏。”


    “网络游戏，那是什么？”阿婆茫然。


    阿公?嗐了一声，“网上的游戏就是网络游戏呗，镇上游戏厅开了家?网吧，说人家?现?在?都用电脑了，霖霖不?是也说要在?家?里装个?电脑。”


    “哦。”阿婆搞不?明白，又拉着周云旗问：“你家?里人都还在?兴市住？”


    陈霖头疼，没?来得及制止，歉然地看向周云旗。


    周云旗回了个?“没?事”的眼神过来，才?道：“我爸妈都在?省城，我和他们关系不?好，平时也不?联系。”


    “哦哦。”阿公?阿婆没?表现?出诧异，快速地跳到下一个?问题：“你现?在?谈女朋友了吗？”


    “毕业出来都在?忙工作，没?时间谈。”


    “那”


    就差把人家?公?司有几个?人都什么性?格都给盘问出来了。


    周云旗一副乖学生?的样子，陈霖一看时间，就提醒聊得正?欢的三人该去吃饭了。


    ——


    阿公?阿婆成了周云旗的“左右护法”，她被落在?最后面?，现?在?谁能分得清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娃？


    她能猜到可能会?被人家?问周云旗是谁，但没?猜到事情的走?向这么离谱。


    “陈霖带男朋友回来啦？”乍一听是疑问句，细品，实际是个?陈述句。


    “不?是”


    “哎呀，我们都知道了。”


    不?是，你们知道什么了？


    路过明生?哥家?时，听到红梅婶骂骂咧咧：“不?急不?急，等你急的时候就知道错！霖霖都带男朋友回家?了，你再看看你”


    周云旗终于逮到机会?和她说话，脸上没?有半点被误会?的窘态，真情实意地感慨了句：“村里真热闹。”


    切身体会?到她在?信里说的“她但凡有点动静都能成村里大?新闻”是什么感觉了。


    终于吃到了陈霖在?信里多次提到的顶顶好吃的饭菜，比他们大?学时的“老地方”好吃多了。


    看路过的很多人都在?和陈霖打招呼，好似这里就是她的桃花源。虽然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但是那有怎么样呢，不?像以?前只能坐咣当咣当慢吞吞的老火车，一趟飞机加一趟火车当天就能抵达。


    “陈霖。”


    “嗯？”陈霖望着互相搀扶走?在?前面?的阿公?阿婆。


    “京市到兴市的距离挺短的，对吧？”


    陈霖眨了眨眼睛，许久才?道：“对。”


    075


    “人呢？”


    陈明理和李万年一来就直奔陈霖家?堂屋, 陈明?生慢悠悠地晃进来。


    得，肯定又是听了村里?的谣言来证实消息真假的。陈霖叹了声气?，也不卖关子了, “人回老家?去了，放心吧, 你们今晚住村里还能见得着。”


    “快说说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陈明理一脸激动，“咱们四个可是全村公认的砖石王老五, 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如果年纪最小的陈霖都有?男朋友了，可想而知他们以后走在村道上逢人就会被?问：你谈女朋友了没啊？你看看陈霖再看看你


    嘶，想想就觉得可怕。


    陈霖给了个保守答案, “暂时还不是。”


    看见他们三个还想继续追问的八卦眼神, 陈霖反将一军，“不过你们也抓紧时间啊，都相了多少亲了，我去其他村，人家?都和我说咱们村的小伙子眼光高相看一轮又一轮, 村里?年轻小伙的名声都要被?你们搞臭。”


    陈明?理翻了个白眼，哼了声，“你不想说自己的事，也别拉扯我们转移话题。”


    “你们就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吧？”


    陈明?理：“”无话可说。


    陈明?生和李万年默默地坐到旁边的沙发，只要他们不出声, 那就和他们没关系。


    “明?理和万年来了，刚好?买了只鸡回来煲汤, 你们今晚留下来吃饭。”阿婆提醒陈霖, “你给云旗打电话问他几点回来, 昨晚说好?今天过来家?里?吃晚饭的。”


    “好?。”陈霖当然没打电话，而是发了短信。毕竟左右两?边坐着三个人, 都盯着她手机呢。


    陈明?理嘿嘿怪笑，“这?还搞什么暂时啊，你们干脆早点摊牌算了。”但又挠挠头，发愁道：“他在京市工作啊，那你们以后见面坐车都得坐几天。”


    陈明?生：“现在坐飞机很方便了，听说是自己开公司的，应该也不差这?点机票钱，就是你们两?个都忙，以后有?得磨合。”


    李万年点头道：“是哦，感情好?也不能经常分?隔两?地，时间久了容易出问题。”


    “啧。”陈霖嫌弃地瞟了瞟他们，直击要害，“你们三个连女朋友都没谈过的，怎么好?意思来给我指导意见啊？”也不怕把事给指导黄了。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你不也是没谈过？”


    陈霖抿嘴，微笑。此?时无声胜有?声。


    另外三人默契闭嘴：被?刺激到了。


    ——


    周云旗回来时拎了两?大袋东西进厨房，没待上一分?钟就被?阿公阿婆赶了出来，堂屋里?只有?电视声，他以为只有?陈霖在。


    一进来，看到陈霖单独一个小沙发，还有?三个男的并排坐长沙发上，齐刷刷地回头看他。


    周云旗紧张了一瞬：好?像是在等?他？


    陈霖从左到右介绍道：“我堂哥陈明?生、堂哥陈明?理，堂哥表弟李万年。这?我朋友，周云旗。”


    这?真是个很尴尬的会面，但是不需要陈霖发挥，她就被?赶去给阿婆帮忙了，接下来是他们“男人间”的对话。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聊的，反正吃饭时他们已?经称兄道弟了。


    隔天是周末，电脑连网时吸引了全村的大孩子小孩子，周云旗现场演示怎么操作，还把操作图给简单画了出来贴在墙上，一时间成为全村小孩心中最厉害的叔叔。


    除了阿福。


    家?里?来了个特别得阿公阿婆和陈霖关注的大人，阿福觉得这?个人是来和它争宠的，一次两?次都不搭理周云旗，甚至在周云旗来家?里?时，故意趴在她和周云旗中间，挨近一点都会被?它汪汪汪骂一顿。


    家?里?安装了电脑后，几乎全村的人都来看了一遍，说是来见识电脑是怎么东西，实际上，来的人都在看周云旗，然后跟陈霖挤眉弄眼。


    陈霖：“”


    既然在家?躲不过，陈霖选择了不待在家?，叫上周云旗，去看她努力了四年的成果。


    “这?一片有?一百亩地，再等?三、四年吧，就能吃上猕猴桃了。这?个位置是不是特别好?？能吃水果还能赏花，可惜现在花都谢了。明?年要在池塘上面建个木楼，搭桥连通池塘，以后我过来都不用绕一圈了。”


    “你要是来早几天，还能赶上捡野生核桃，国庆放假不少人就专门为了这?个来玩的，不过这?里?还没开发完，范围太?大了，还是得围起来。”


    “我刚回来的时候没少往山上跑，日出日落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每次看还是觉得很好?看。这?段得慢点走，修路才修到半山腰，等?今年村里?卖火龙果的钱都收上来了，明?年还要继续修”


    他们并肩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眺望远处山与天空的交际，等?待今天的第一缕霞光。


    “周云旗，快看！”


    全部目光都只看到她的周云旗被?她拉了下手臂，然后顺着她抬起的手臂望过去，和她一起看到一缕阳光刺过云层，接着把天际一点点地染开。小小的弧度渐渐往上，成了半圆，又成了一整个圆


    陈霖很多次给他的来信上说她回到富华村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归途，回来的这?五天，他也终于懂得了。


    在这?里?的陈霖过得鲜活，像太?阳一样散发光芒。好?像也不对。周云旗叹气?，她分?明?从来都如?此?，如?黑夜里?的萤火，如?寒冬里?的暖炉，总是让人想往她靠拢。


    “明?天九点的火车对吧？我给明?生哥说一声，把车给我留着。”拿手机打着字，又笑道：“我今年能赚到不少，准备换辆新车了。”


    周云旗也跟着笑，“大四找工作的时候我们还说争取五年内在海市买到一个小房子，你看，现在是第四年，我们都能实现了。”只不过不会再想着去买海市的房子了。


    “嗯，说明?我们这?四年的努力都有?了回报。”


    ——


    隔天一早，陈霖开车送周云旗去火车站，后备箱的满满一纸箱的水果、香菌、笋干等?都是阿公阿婆给准备的，硬是给塞到了车上。


    陈霖让他再检查看看证件有?没有?齐全，俩人在火车进站口外站了许久，等?到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发车了，陈霖才催他进站。


    “又不是下次不见了，走吧，回去好?好?工作，等?着你开发的游戏闻名全国。”


    周云旗笑，“那我是不是也得说祝你种的红心火龙果卖到全国各地？”


    “是啊，我也不能落后啊对吧？”


    周云旗进去后，陈霖在外面站了许久，转身?看着外面人来车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赶着回去把这?几天耽误的工作给处理了。


    ——


    “你那朋友又回京市去了啊？”陈光山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是啊，他公司在京市，总不能一天天地不干活吧。”陈霖自动忽略大家?好?奇的眼神，看了看刚终于跑下来的温泉经营许可证，觉得也是时候给他们找事情做了，不然都逮着她八卦。


    “和平叔，这?个月结束，红心火龙果的账目得整理一份公布出来吧，预计差不多能有?八十万，十一、十二月还能有?个三十万的进账，不考虑扩大种植范围的话，留个十万做明?年的成本就够了。剩下的一百万，您也得把明?年各项开支做个预算方案了。”


    张和平收起了笑容，没心情管陈霖和那个小伙子的发展走向了，满脑子都是：明?年要花好?多钱，一百万砸进去好?心痛，但是一百万还不一定够用


    “村长，咱们和温泉村的租赁年限还能不能继续谈谈啊，村里?的人手不够用，扩宽村道填池塘的话预算太?高，不填池塘就会占用村民的田地，得您去谈谈了。”


    陈光山也皱起脸。


    陈霖看向谢海燕和杨娟，她俩马上意会，主动给自己揽了任务。


    大家?都有?事情做，忙起来就没空瞎猜了。陈霖学?着阿公背着手走路，老神在在的。


    日子又平静了下来，陈霖继续忙碌，看看地里?的情况、跑遍整个村委所有?村子摸清每个村的情况。


    现在村委主任是谭家?村的谭主任担任，村委书?记还是常书?记，说她是挂个名头的村委副书?记吧，偏偏现在村委工作多，分?到她头上的不少。让她去做些实事，她还是很愿意的。


    到了十一月，她就先把地里?工人的工钱给结算了，然后去盘两?个奶茶店的账、发工资，市里?门面的租金是一次收半年的，省得要常往市里?跑。


    和温泉村的租赁年限在村委的协调下终于完全谈妥，村里?注册了一个乡村旅游公司，在村头新建的酒店旁边规划建一栋两?层小楼，作为旅游公司的办公点和提供给游客咨询的站点。


    “公共厕所得建起来啊，村头村尾都得有?一个，泡温泉的地更得有?了。村尾到温泉村的路才修好?，温泉项目今年冬天能搞起来不？招商是不是得出去打广告啊？”张和平揪心得想抓抓头发发泄，但又担心这?点头发会掉得更快，只能原地转圈圈跺跺脚。


    在家?里?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完了，才重新挂起笑脸出门。


    这?是陈霖说的，不能带着情绪去开会，不然容易让大家?都跟着心情暴躁。


    这?回开的村民大会，从晚上七点一直开到晚上十点，别说是还没一岁的小娃娃了，村里?的狗都自觉趴着听。


    阿福就趴在陈霖的脚边，人家?说“好?”，它就跟着凑热闹“汪”一声。


    陈霖挠挠它脑袋，“全村的狗狗就你最聪明?，明?天给你加餐。”


    得，越夸越来劲，后面人家?起来发言它汪，别人鼓掌它也汪。


    这?个会开得久，大家?丝毫不觉得无聊，因为会上的每一件事都和他们切身?相关。但等?村里?公布明?年各个项目的预算，底下还是轰动了一阵。


    村里?卖红心火龙果的钱将拿出大头一百万全部用作建设村里?的开支，每一笔钱的用途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百万啊，今年卖火龙果就能赚到这?么多？！”


    “现在是计划方案，火龙果都还没卖完呢，兴许不只一百万呢。”


    “明?年要花一百万，我的乖乖，换成以前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攒到一百万哟。”


    “一百万分?到下来每个人能有?四千多，一家?那不得一两?万？光显叔，你家?人多，能分?到两?万五，光耀叔领证没？领证了还能多分?一份。”


    大堂伯笑呵呵的，身?后的陈光耀就回了，“领证是领了，不过不是说好?了今年不分?吗？”


    “今年不分?就不分?，反正当时咱们也没交多少钱上去。但是村里?发展旅游了，咱们每家?都能受益，以后温泉项目的钱也是交到村里?做分?红的”


    又一个人拍了下大腿，“哦对，你不说我都给忽略了，村里?收门面的租金、别人来泡温泉的门票，也是年底分?红的一部分?，可就不只是卖火龙果的那部分?了。”


    眼见着种红心火龙果真的能赚上大钱，终于有?人打起主意在自家?的地上种红心火龙果，村里?当然没意见，只不过不能形成规模种植的话，他们自己种也种不了多少。更多的人是来问陈霖，他们想在自家?空地上种猕猴桃。


    陈明?生的两?个堂伯胆子大的，打算去其他村承包土地规模种植猕猴桃，陈霖也说可以给他们提供帮助，但建议他们去仔细考察要承包的土地有?没有?问题，最怕遇到村子抱团排外搞事情的。


    开了一个又一个的会，村里?的、村委的、镇上的，具体落实下去就是一件件小事情。


    为了拓宽村道，会占用到的田地涉及到五家?，陈光山把这?五家?的人叫过来开个座谈会，聊聊村里?给的方案。


    “村道往旁边扩出两?米，按现在上面规定的征收水田一亩赔偿六万元，到时候实际征收到了多少亩，就给多少的赔偿款。你们也说说你们的想法。”


    这?五家?的人先是自家?人看向家?里?主事的，然后各家?主事又眼神交流一番，其中就有?陈霖的三公一家?，二堂伯最快做决定，“我们家?同意村里?的方案。”


    有?了第一家?开头，阿香婶瞪了眼犹豫不定的杨光棍，也跟着举手道：“我们家?也同意。”


    接着又陆续有?两?家?跟上，最后剩下陈光水和李桂花这?一家?，他们家?会被?占用的地最多，足足有?半亩地，剩下四家?的加起来也才半亩地。


    看他们半天没说话，陈光山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没想到最后是他亲弟弟家?给拖后腿，而他还不能拿着“大哥”的身?份压着他们答应。


    “你们有?什么意见就说，支支吾吾的不吭声别人也猜不着。”实际上，陈光山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是嫌钱少，想要再谈个价。


    李桂花确实是想再磨一磨，半亩地能拿三万块，加上他们手里?的存款，把钱都拿出去了才够大儿子在锦州市付个大房子的首付，但给了首付之后，他们手里?就不剩几个钱了。


    还不等?她开始诉苦，一向沉默的陈光水抽吧抽吧烟，道：“我们家?也同意了。”把李桂花打了个措手不及，正要发火，被?陈光水不同寻常的恶狠狠的眼神一瞪，李桂花就发不出声了。


    陈光山看了看陈光水，一细想就猜到了他的小心思，但也没戳穿他，总归这?个结果是好?的，几乎是没让他费力协调就给解决了赔偿问题。怕他们回去又反悔，陈光山让他们当场就签了土地补偿协议书?。


    ——


    李桂花气?冲冲地大步回家?，堂屋的门被?大力推开，重重地撞到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随后跟着回来把院门落锁的陈光水一声不吭，转身?去烧开水。


    “出门前说好?要再提一提价，三万块就卖出去了，加上家?里?三万块的存款，给了明?超付了首付，家?里?一分?钱不剩，现在没人来家?里?租房，村里?今年也没分?红下来，咱们喝西北风啊？”


    越说越气?，越气?越委屈，甚至把不想关的陈明?理也给骂了一通，埋怨他手里?有?钱了也不帮一帮家?里?。


    “其他四家?都同意，就咱们家?要抬价，你还想不想在村里?过了？村里?按规定给的赔，谁也说不出不好?来，你不想要钱跟别人换地也成。现在村里?赶着修路，要闹翻了，以后村里?分?红你还要不要？”


    陈光水继续低头，还是那副老实人的模样，“没事你少找明?理，以后养老能靠得住谁还说不好?呢，别把情分?都给作没了。”


    李桂花一愣，“你什么意思？”


    别看平时李桂花嗓门最大，实际上这?家?里?做决定的还是话少的陈光水，她就是再多想法，陈光水说了要往东她就不会往西。


    “拿了赔偿款，给明?超打四万过去，他工作这?么多年，家?里?没跟他要钱，他自己手里?应该还有?存款，给四万足够他们付首付了，再多，再多的，凭我们两?个庄稼汉也供不起。以后少跟明?理要钱，他买房开店也没跟家?里?拿钱，偏心过头了孩子心里?有?疙瘩。”


    这?么几年下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大儿子是有?出息，但挣不到什么钱，而且大儿媳不乐意他们去城里?跟他们住，以后养老是指望不上老大了。


    以前总觉得大家?都是这?么下来的，谁家?老人不是跟着大儿子家?养老的？现在小儿子也出息了，他们在村里?以后也能分?到钱，不用担心以后还得掌心向上过日子，还是小儿子好?，起码时不时地还回来看一看他们。


    他自己的想法是扭转过来了，但李桂花被?灌输了那么多年“以后养老还得靠老大”的观点，一时半会是想不通的，但又不敢和陈光水叫板，只能自己生闷气?。


    ——


    而今晚在表决时犹豫的另一人——杨光棍可就没这?么好?过了，一回到家?就被?阿香婶掐着耳朵骂他猪脑子，摔摔打打地让他出去不准再提赔偿款的事情，把地给出去拿了钱就闭紧嘴巴。


    杨将觉得他爸今晚起小心思不对，但此?刻看到他爸被?他妈扯耳朵扯得龇牙咧嘴的，又觉得他爸很可怜。


    “你想说什么？想给你爸说好?话？我看你也是个棒槌，给我过来！”


    杨将一个激灵，给了他爸一个“您好?自为之”的眼神，脚底抹油跑回了自己房间并反锁好?，趴在窗户上悄悄开了一条缝看他爸双手合十小声求饶，捂住嘴巴偷笑。


    隔天出门，海燕婶家?的白荷嫂子过来跟他妈打听村里?给赔偿多少钱，他就听到他爸粗声粗气?地道：“政府规定是多少，村里?也给多少，你查查不就知道了？”


    杨将还想再听一会儿，他妈就过来砰砰砰地敲门，“赶紧起来吃饭上班去。”


    不敢再拖拉，几下就换上衣服，洗漱吃了早饭，然后走路去四十八米街。


    今天轮到他上早班，八点出门，遇到隔壁家?赖床迟到的小孩，边哭边跑着喊：“呜呜呜我要迟到了。”


    从迈出家?门到奶茶店里?，他这?一路都在问好?。他刚开始在奶茶店上班时，出门都低着头不好?意思打招呼，被?村里?的阿公阿婆和叔伯婶婶们喊多了，欢迎 加入 叭八三令起齐无三溜吃肉停不下来他也就习惯了，现在出门都抬着头往前看，在别人看过来之前先主动开口。


    所以，现在村里?人都说“阿香家?的杨将长大懂事了。”


    ——


    “陈霖，好?消息来了！”


    陈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是我猜的那个好?消息吗？”


    姚书?记那边哈哈哈地笑了十几秒，急得陈霖催道：“是什么好?消息？”您倒是快说啊！


    “没错！就是你猜的好?消息！”姚书?记大声道：“市里?已?经批准把老市区到小盘江村委的路修成水泥路了！下个月拨款下来，今年底开始动工，预计明?年四月完工。”


    “市里?重新设计了路线，据说修成以后，小盘江村委到老市区只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真的？那太?好?了！”


    陈霖赶紧掀开被?子起床，“我这?就去给咱们村的村干部报喜讯。哎等?等?，姚书?记，这?个消息是真的没跑了吧？”


    “千真万确！市里?已?经拟文要下发下来了！”


    “我，我还是再等?两?天吧。”陈霖高兴得在房间里?徘徊，提前知道了好?消息，但没真的落定下来，她又怕是空欢喜一场。真难受啊，想赶紧把自己此?刻的激动、兴奋都给传递出去。


    “你还真是稳得住，那行，反正也不急在这?两?天，收到文件了我再通知你。”


    挂断电话，陈霖想着翻通讯录给人打电话，突然房门被?敲了敲，阿婆担心道：“霖霖，大晚上不睡觉你忙啥呢？”


    陈霖“啊”了一声，一看手机，发现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


    理智回笼，陈霖赶忙道：“阿婆我没事，口渴了起来找水喝。”


    “那你早点睡啊！”


    “好?，我知道了。”


    阿婆的脚步声离去，但又返回来敲她的门，“玩电脑等?明?天白天再玩，晚上熬夜玩太?消耗身?体”


    陈霖看着房里?书?桌上关着的电脑，面露无奈，“好?，我现在就睡了，您也早点睡。”


    家?里?平时也有?小孩来看电脑，但阿公阿婆怕他们给碰坏，就让陈霖把电脑挪到了她房间。有?天晚上她和周云旗网上聊天聊得晚被?阿婆发现，阿婆就常怀疑她熬夜玩电脑。


    真的是太?冤枉她了！


    不用电脑也不耽误，她趴回床上，拿着手机给周云旗发短信：老市区到我们村委的路要修成水泥路了！以后市区来我们村只要一个半小时


    没过一分?钟，就收到了一条新短信。


    第二天早上陈霖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打哈欠，阿婆一脸“我就知道你”的表情，陈霖被?看得心虚。


    但是她坚持，“我昨晚真的没玩电脑！”


    076


    陈霖连着两天往镇上跑, 姚书记还说早知道就不多嘴告诉她了。省得她天天到镇政府报道。


    到第三天，市里的文件终于下?到了镇上，接着村委干部也收到了消息。常书记接到姚书记的电话就立刻赶到村委大队, 摩托车骑得轰轰响，拉风得很。


    没多久, 整个小盘江村委十几条村的广播都开了，哪条村都是常书记的声音。


    市里要拨款把小盘江村委到市区的旧路修成水泥路了, 以后坐车去市里就只要一个半小时，足足省了一倍多的时间。


    其他村子的人或许还没多大感触，但富华村的人都太知道这条路的价值了。修好了路, 以后住在市里的人想来富华村旅游就更方便了。


    这条路一修, 更多的人就看到了富华村，这个时候，陈霖找到常书记和姚书记合计，通过镇上的宣传部，再次给市日报社、市电视台发?出采访邀请：富华村联合邻近的村子准备开发?温泉项目了。


    周莎莎接到主编下?发?的任务, 一看要去采访的地方，嚯，这算是老地方了。


    自?从她去年让爸妈跟着单位的人去富华村玩了一趟，二老现在没事就拉上他们退休没事干的老伙伴往富华村跑，而?她这中间也去过三次, 每次去都见证了富华村的大变化。


    现在市里要拨钱下?去修路了，以后去富华村就更方便了。这个村子也挺会来事, 冬天本来就少人去他们那, 现在要搞个温泉项目, 以后冬天往那跑的人应该少不了。


    决定先给老朋友打个电话了解情况再做准备。


    “陈霖，你们厉害啊, 怎么想到要搞温泉项目了？”


    “想了挺久了，这不是现在才有点钱嘛，正?好临近的村子有天然的温泉。是这样，这边有三个水潭，地方还挺大的，光靠我?们自?己村开发?是不可?能的，就想着找你们打个广告，看有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做生意，开温泉酒店啊或者搞些特色店啊”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陈霖的话说得直白，周莎莎却不觉得反感，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陈霖性子就是这么直接。


    周莎莎笑道：“我?和我?同事明天过去，还能吃上地里新鲜的火龙果?，我?得问问我?爸妈要不要一起去。”


    “你们来，火龙果?给你们管够，伯父伯母有空就多来玩玩，张四婶家的早茶店又上新糖水了，还有我?的奶茶店，秋冬新款，你这个大忙人应该还没喝过。”


    “哈哈，我?旁边的几个同事都要被你说得流口水了！”


    旁边的同事幽怨地看着周莎莎：还不是怪你手机太大声了，大家想听不到都不行。


    ——


    周莎莎和同事带上她爸妈还有她爸妈的老伙伴们坐车来到兴安镇，先去镇政府找宣传部的负责人对接情况，没坐镇政府安排的车子，而?是一帮人去包了一辆三轮车。


    周莎莎向来就很能聊，才刚上车就问开车的大哥最近跑富华村的人多不多。


    “现在少多了，七八月还有国?庆那会儿才多人，一天能跑几趟。不过开三轮车拉客的人也多，分一分，一天也就能跑三趟。”一天三趟也能有个三、四块，最热闹的那两个月能有一千多的收入。现在来游玩的人少了，他们一天基本就能拉满一趟，像今天刚好赶上他们一大帮人的情况比较少。


    “现在还能拉到人，以后就不好说了。旧路一修，以后大家肯定都走旧路到富华村，谁还会绕个圈子到镇上”说到政府最新的决策，大哥是又高兴又愁，修路肯定是好的，但修了路，他们开三轮车拉客的生意就要黄了。


    周莎莎爸妈和他们的老伙伴因?为以前的工作，对政府做的这个决定倒是看得明白，一人一句地给大哥分析修旧路、以及富华村发?展起旅游后对他们的好处。


    开车的大哥心想，政府也不是有钱没处花乱修路，肯定是因?为修路能带来好处才修的，只是在整体利益之下?，总会有人因?此而?吃些亏。改革与发?展具体落到每个人头上，对有些人来说是机遇，对有些人来说是不利。但他也不争辩，车上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


    “七月份来的时候这还是块空地呢，现在又建了个酒店，还有，那牌上写了什么？”翻出眼镜戴上，再走近一些，“富华村旅游咨询点，旁边还挂了个牌，美丽富华旅游有限公司。嚯，还搞了个公司。”


    一帮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凑过去开着门的一楼咨询大厅了解，这个旅游公司的业务范围还挺广，什么乡村旅游、健康养老、绿色生活等都有。


    里面只有个妇女同志在搞卫生，见他们像是来游玩的，就提醒他们去对面酒店办入住拿旅游指南，“咨询点还没用起来，这里刚装修好，气味大。”


    一帮老人道了谢就转去对面的富华酒店，而?富华酒店对面则是刚建好的富华宾馆。知情人不说，外来的游客也想不到这两家店的老板是同一个。


    一个走平价路线，一个走高端路线，这生意算是让陈明生给做明白了。


    周莎莎和同事办了入住把行李拿上去放好，就直接去找陈霖了。


    她爸妈他们都来过好几次了，说不定他们对富华村比她还熟，周莎莎根本不担心她爸妈他们在这玩不好。


    跟着来的同事有些羡慕，“你爸妈退休了就轻松了，我?哥孩子还小，只有我?爸妈有空帮忙带，以后孩子读书了还得接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闲下?来过过自?己的日子。”


    虽说都是在市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也不是谁家都能像周莎莎家条件这么好，而?且周莎莎还是独生女，她今年快三十?了还没结婚，她爸妈不用操心带孩子的事情，手里还有退休金，他们的日子当然过得轻松。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爸妈也羡慕别人家有孙子孙女可?以带呢。


    所以，同事的话她听了就当耳旁风，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电话这时候响了起来，周莎莎看了一眼，接通后直接道：“我?现在快走到你家了。不用，不用接，几分钟就到了。”


    同事惊讶地看着她，“莎莎姐，你在村里有认识的朋友啊？”


    同事是上个月才来市日报社实习的研究生，平时是跟着周莎莎学习，这次是第一次跟周莎莎外出到底下?村子做采访，对周莎莎和富华村的渊源完全不知情。


    周莎莎就和她说来过几次做采访，和村里的陈霖算是朋友，然后又把陈霖是谁给介绍了一遍。


    “哦对，陈霖大学也是学的新闻专业，和你大学学的一样。你本科是在海市读的对吧？陈霖也是，不过和你不是一个学校。”


    才说完陈霖当初怎么找上她来富华村做报道的，陈霖已经迎面过来了，“我?还打算去镇上接你呢，没想到你人已经到了。”


    “不用，我?爸妈和几个叔叔阿姨顺路过来玩，你开车去接我?也带不了那么多人。”周莎莎介绍跟着来的同事，“这是我?们单位刚来的同事，林安安。”


    林安安？陈霖往周莎莎旁边一看，对上一个激动地直跟她挥手的熟悉面孔，有些惊讶，“是你啊！”


    “对啊！是我?啊！”来见的人是曾经见过的陌生人，有种神奇的宿命感，林安安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活泼性子。


    周莎莎看看陈霖，又看看林安安，“你们认识？”可?是林安安来这实习是因?为她姐夫是单位里的领导，这还是第一次来兴市，她实在想不通这俩人怎么会认识，难道，“你们大学时见过面？”不然她也想不到是为何?了。


    陈霖笑道：“我?大学毕业回?来时和她在一个车厢，现在是第二次见面，没想到还能见到。”


    见到林安安，好像从脑海里抓到了一个“真相”，但她现在怎么都想不出来是什么的真相，也没理清这个真相是什么。只当自?己是想多了。


    林安安也觉得缘分实在奇妙，谁能想得到呢？


    她现在想大声地笑，她可?没忘记当时在车上陈霖刚开始把她当贼一样防呢，也不搭理人。谁能想到啊？！她们居然还有见面的时候！


    “先来家里坐坐，村长和村支书他们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陈霖边带人进屋，边和林安安做了个正?式的自?我?介绍，“你现在是到兴市工作了吗？”


    “还不是，我?研究生还没毕业，现在在实习。”林安安悄悄地观察小院里外的布置，去到后院，被陈霖塞了杯子和水果?，桌上的零食又推到了她面前，林安安笑了，“刚刚来的时候莎莎姐和我?说了你毕业回?来做的事情，真神奇啊。”


    自?从和陈霖见面到现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她的脑海里就是一连串的“真神奇啊”。


    她真的没办法把莎莎姐口中的陈霖和她四年前在火车上遇到的小姐姐划上等号。她以为陈霖应该是雷厉风行、性格强势的，但她在火车上见到的小姐姐是斯文内秀的。


    “陈霖姐你怎么会想到要回?来村里种红心火龙果?呢？”海市大学新闻专业毕业，要进到电视台或者日报社这些单位还是很对口的吧，实在不行还能去其他单位的宣传部门，兴市在四年前没从县改为市时，那会儿应该不至于大学生泛滥吧。


    周莎莎一下?子就懂了林安安到底想问什么，“你是不是想问她怎么不进单位？”得了林安安的点头，周莎莎：“当时正?好遇上市里改革，在六月前没招够人的岗位都安排到十?二月进行招考，梁主任特意打电话提醒她报名?，不过那时候她收购药材赚到了钱，又盯上了红心火龙果?种植，所以就没考虑市里单位的招考。梁主任好一阵可?惜呢。”


    “以前我?也觉得可?惜，现在不觉得了，你看你这小日子过得，要是当初进了咱们单位，可?没现在的悠闲日子。”


    林安安也道：“是啊，陈霖姐家院子布置这么好，说明肯定是过得开心才有心布置。我?在学校时想早点出来工作，现在出来实习一个多月了，发?现工作没我?想的那么好。”


    陈霖连忙摆手道：“你别听莎莎姐乱说，我?是不用上班，但我?也挺忙的。”


    说完还嗔了周莎莎一眼，“你可?别误导小姑娘，哪有工作是轻松的，我?连轴转的时候也不少啊。”


    “对对对，你忙起来确实够忙的，才想说你现在地里的事情应该闲下?来了，又想到你们要搞温泉，你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吧？”


    “还好，我?现在就是出个主意，事情都是村干部带人去落实的。我?最近忙得多的是村委的事情，明年旧路通车了，富华村是能吸引人来，我?们小盘江村委书记常书记就想着看能不能带动其他村子发?展，你看，现在我?们村里有果?园有山，临近的温泉村也能开发?温泉，还有个离咱们这远一点的瑶池村，水质局的专家去检测过，那里的山泉水清甜甘冽，富含对人体有利的矿物质，其他村子要是也有他们的特色”


    “你现在是给我?提前预告你下?一步的工作，到时候好让我?再来采访报道吧？”周莎莎一副“我?一眼就看明白你了”的表情。


    “哈哈，要不怎么说我?们是朋友呢，都不用我?说，你都能猜出来。”


    陈霖又问起林安安现在在哪读研究生，一听说是省城大学，就夸她厉害。


    “我?就特别记得你在火车上很能聊，还和”陈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


    她总算是搞清楚了，她几次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大高个警察可?不就是当时同一车厢的解放军？！怪不得之前她看到人家觉得熟悉，当时在车上没好意思?盯着人家仔细看，所以印象不深，也是刚刚才把人从记忆堆里翻了出来。


    “和当时车上的解放军大哥聊得热闹对吧？”林安安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性子大大咧咧没多想，后来出去大四去实习，参与到了一起贩卖人口案件的采访报道，知道有好几个女生都是在车上被人骗走的，自?那以后她独自?出门就不敢瞎和陌生人聊天了。


    还想继续深聊，外面陈光山他们已经到了，“陈霖。”


    陈霖让她俩往包里装些零食路上边走边吃，“走路过去大概要二十?分钟，现在修了石子路，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把路给重?修了，沿着河过去就能到，要是以后真的把其他村子带起来了，说不定还能弄个环河跑道，明年春天会在路旁种上樱花树”


    周莎莎惊叹道：“陈霖你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个座大花园啊。”


    “差不多吧。你别说，看村里一点点把基础设施建起来，花草树木也种起来，真有点像小时候玩过家家布置小家的感觉。”


    林安安跟着笑，她在脑海里搜寻小时候过家家的记忆，嘿，她也有过“建造小家”的经历。


    周莎莎和村干部们见过几次，大家也算是老熟人了，熟络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结伴顺着村尾的路走去。


    “山脚下?那片樱花树是去年三月份种的，等再长一两年，以后开花成片成片的就好看了。”


    “这边都种的油菜花，还有那块，种的是夏天才开的花，以前这片地就是荒着的，不适合种水稻，村里没那么多年轻人干活，剩下?的也干不了那么多，现在清出来种花也好，几种花呢，连着六亩地过去，明年大片地开花就好看了。”


    陈霖对村里的每一块地如?数家珍，哪里种什么，或者是现在空着准备规划什么都了如?指掌。走过去时，一样样地给周莎莎和林安安介绍。


    落后她几步的村干部们都乐呵呵地听着，村里的大规划是陈霖做的，他们老思?想偶尔会跟不上她的步伐，不理解为什么要种那么多奇奇怪怪中看不中用的花，但出于对陈霖的信任，他们还是照着落实了。现在市里的记者都说肯定很吸引人，他们心安多了。


    通往温泉村的这段路，临江那边隔着


    铱驊


    两米远就种有一棵柳树，另一边则是种上了冬樱花树，还开了一个两米宽的花圃，这是要种上其他季节开的花。


    现在的树不高大，花苗也还稀疏，显得这一片没什么看头。


    到了温泉村，三个水潭附近的空地已经清理出来，不远处的竹林还没在，不过地面的杂草枯叶都被扫清。


    三个水潭围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两个大水潭，头上一个小水潭。小水潭差不多十?平米，只有一米深。而?两个大水潭足足有二十?五平，深度都超过了一米五。


    以前这一片是村民给围起来的，就是为了防止小孩跑过来掉进去没命。哪怕现在给清出来了，也还是把这圈给围起来，还安排有人在这轮流守着，以免出现意外。


    他们现在正?是往上走的好机会，经不得半点意外发?生，否则被人一宣传出去，以后就难再搞起来了。


    “这里做温泉酒店最合适了吧，做些私密性比较好的人造温泉，最能吸引有钱人来玩。不过，你们村自?己搞的话，怕是没那么多预算吧？”


    陈霖和陈光山对视一眼，回?周莎莎，“是啊，所以这不是想着先宣传宣传，看有没有人来这里建温泉酒店，周围的地真不少”


    如?今人们的生活迈上了一个新台阶，尤其是城市里的人，最先乘上改革东风富起来的那批人，积累到了能保障富足生活的财富，现在也开始追求起精神上的享受了。


    大鱼大肉可?以少吃几顿，但是对健康有关的得安排上。


    再加上如?今交通的飞速发?展，国?内的旅游业快速发?展。去不了省外著名?旅游景点游玩，但城市周边的小景点还是可?以跑一跑的。尤其是今年，首度实行“五一”、“十?一”放假三天的制度，挪一挪上班日，就有了一个小长假，全国?出游人数高涨。


    富华村，乃至整个小盘江村委，现在能形成规模的、在外面能叫得出名?号的，就是刚种没几年的红心火龙果?。发?掘他们当地旅游资源，开发?旅游项目，才是他们现在当下?最好的出路之一。


    所以，不只是富华村的村干部重?视本村的发?展，上面的领导也时刻关注着。


    他们才来温泉村没多久，常书记也骑着摩托载着谭主任赶过来。


    等周莎莎他们第二天回?去，镇上宣传部又联系了市电视台过来。而?跟着市电视台一同过来的，还有市里旅游局、卫生局等领导也来了。可?见市里对这个温泉开发?项目的重?视。


    招商广告也散了出去，但收集报名?名?单、筛选入围名?单、最终确定，这些会有市里相关单位和镇政府以及村委干部、温泉村代表、富华村村干部去层层评判。


    挂在墙上的挂历已经泛黄，眼看着2000年就要进入尾声，陈霖又忙碌起今年一整年的账本核对。


    今年大家的工作量都加重?了不少，陈霖已经预告会把明年的工资往上提，今年年底的奖金也比往年都要丰厚，按着年限和工作贡献发?了奖金。减去明年的预算，剩下?的，就是她和陈明生俩人分账了。


    把公帐上的钱一分，她现在银行卡里足足有一百二十?万。


    要花的钱一笔笔列出来：买一辆好点的车，预算二十?万吧。去省城买房不贷款的话，预算三十?万吧。和明生哥说好各捐十?五万，用作修建池塘上的桥和凉亭。还剩五十?五万，要是有好的门面就买了，但是不能超过三十?万，得给自?己留点钱备用


    她这边列，边飞快地按计算器，摸摸旁边的银行卡，心里特别满足。


    “这孩子，傻笑啥呢？”阿婆从廊下?经过，看到窗内趴在书桌上傻笑的孙女，嘀咕了句。走到后院，和老头子说了刚刚见到的那一幕。


    阿公：“和小周聊天呢吧。”


    他们还是学不会用那个方块电脑，有时候陈霖用还会出情况，他们搞不懂就更不敢碰了。但他们还是觉得神奇，陈霖居然能通过电脑和周云旗打字聊天，不需要收短信费。


    不过，每年的网费很贵，和花钱发?短信也没差别了。


    “他们现在年轻人谈对象方式挺新鲜，不着急结婚就算了，也不想着见面，以前写信，现在改成上网聊天，唉。”她是真的想不通，一天天的有啥好聊？


    阿公鬼鬼祟祟地往过后院的门看了看，招了招手，等阿婆好奇地凑过来，他才用气音悄悄道：“援朝说大哥的那个徒弟，就是前几年来扫墓的那个姓宋的，最近要来兴市。”


    阿婆拧着眉，“他来兴市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要来给大哥大嫂扫墓上香，提前说一声，安排就是了。”


    “你和援朝说清楚，人家挂念他亲爹是为着以前的情分，当初把他弄去化工厂当工人就已经还了情分了，别想着人家现在有能耐就舔着脸凑上去”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就你自?己瞎想。”阿公打断道。


    又往前面看了看，确认陈霖没过来，小声道：“人家去盘州见到援朝的时候问咱霖霖有对象了没，没有的话他想给咱霖霖介绍一个”


    “那怎么行？”阿婆一个劲地摆手拒绝，“咱霖霖和”


    “我?怎么了？”陈霖端着盘切好的苹果?过来，本来就是听到阿公阿婆提到她随口一问，但阿公阿婆一副心虚不敢看她的样子，她就觉得肯定有情况。


    “阿公阿婆，你们刚刚说我?怎么了？”


    “咳！没事。”阿公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起身拍拍衣服，“我?和你三公四公约好了去钓鱼，我?先走了。”


    阿婆也立刻起身，“哦，我?得去你表舅家看看，你表姑婆去镇上打了几天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陈霖咔擦咬一口苹果?，眯着眼睛看她阿公阿婆走得飞快的背影。


    哼，肯定有事瞒着她！


    077


    不管陈霖怎么套话, 就是?没?能从阿公阿婆的嘴里套出消息来，过了两?天还是?没?发现异常，她也就不管了, 反正阿公阿婆总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情。


    今年该给工人的工钱都已经发了下去，陈霖和陈明生往市里跑了一趟, 还是?找之前带他们?试车的销售员，俩人现场试了好几款车, 最后陈明生定了二十六万的本田思域，陈霖则是?定了十?八万的海南马自达福美来轿车。


    陈霖现场就能把车开走，但陈明生的车子还得等上半个月。


    十?二月下旬到二月之前, 算是?他们?的“工作淡季”, 相?对来说没?那么忙碌。趁现在地里和店里的活都不怎么需要他们?，陈霖和陈明生拉上陈明理、李万年，四个人开着陈霖新买的车组团去省城看房。


    陈明理和李万年都有了驾驶证，李万年全家齐心协力，现在已经考虑要买车子了, 而陈明理自己单打独斗没?家里人帮衬偶尔还要拖后腿，他摸摸自己的钱包，“我再攒多一年。”


    车子可以先放一放，但是?得把房子给买起来。


    最开始提出去省城买房的是?陈霖，现在最支持去省城买房的变成了陈明理, 他的道理一套一套的。


    “就说我文?具店旁边的小学和初中吧，是?全兴市最好的公办小学、公办初中, 以后要是?有钱能把孩子送去私立学校还好, 没?钱的话那还是?得去个好的公办学校, 现在是?划片区了，学区地?段的房子又贵又难买。”


    李万年和他同坐在后排, “现在你也能买得起，最多再搞个贷款。”


    陈明理摇摇头，“怎么都是?贷款买房，我干脆去省城买个小点的学区房不是?更好？兴市最好的小学和初中能和省城的比？我看那些家长说得对，好的学习环境太重要了。”


    “嘿，你不信？你知道现在学校外?面的补习班多少?钱一小时不？好老师的补习班还得托关系找，隔壁的老王，他家孩子放假就送省城去补习，人家那边的补习机构更专业，好学校毕业出来的老师多，也有学校里有经验的老师”


    陈霖听得昏昏欲睡，在副驾驶座上东倒西歪。


    其实她还挺佩服陈明理的，以后等他结婚有了孩子，肯定是?个很会为孩子打算的好爸爸。这不，学区房要给准备好，以后孩子上兴趣班、补习班的费用?也得攒。


    不过他也就和他们?三个说说，在老一辈的人眼?里，有得给孩子上学的机会就足够了，哪会想得那么多，或许还要反过来说他们?这些年轻人矫情、浪费钱。


    “娟姐说要在市里买房，买到了吗？”


    陈明生看一眼?睡着的陈霖，再看一眼?斜后方闭眼?养神的李万年，只有自己搭理陈明理，“买了个两?室的房子，和我们?的小区挺近。”


    “唉，她自己也走不开，不然花花就能转到市里上小学，不然得等到以后上初中才能去了。”


    “现在市里的教育政策一年年地?改，我听说以后必须得在划定的地?区读完初中，以后上高?中才能降分进高?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明生实在受不了他在这“科普”教育升学政策，“你了解这么多有什?么用?？你既没?打算做教育行业，又没?孩子，一天天的，净瞎琢磨。”


    谁知陈明理的脸突然爆红，十?指相?握搓着手掌，挪了挪屁股，再看了一圈车上另外?三人，别扭道：“我认识了个小学老师。”


    车内难得安静了一会儿?，陈霖清醒了，李万年也不神游天外?了，陈明生往前面开了一段停靠在路边，三人齐齐看向陈明理。


    “我，我和她才刚确认关系，没?好意思和你们?说。”


    陈霖：“呵呵。”


    李万年：“呵呵。”


    陈明生：“呵呵。”


    怪不得呢，谈的女朋友是?小学老师，怪不得他对各种升学政策知道那么多。


    “看不出来啊明理哥，闷声不响做大事。买了房以后是?不是?就要把结婚的事提上日程了？”


    陈明理害羞地?挠挠头，“过年先去见过她爸妈再看吧，我俩年纪差不多，能早点定下来就定下来了。”


    李万年考虑得比较实际，“那你房子门面都还在还贷款，以后结婚了得把人家名字加上才行哦，不然人家要跟你一起还房贷，没?保障啊。”


    “要加要加，结婚了就给加上。”


    陈霖给李万年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我们?万年哥，话少?了点，但人是?真实在。”然后朝陈明理扬了扬下巴，“你和嫂子要是?成了，让嫂子帮万年哥多留意，也给万年哥介绍下嘛。”


    陈明理无语道：“给他介绍姑娘的人比我多多了，这个得看他啊，他现在还不想成家。”


    不想成家还能考虑买学区房？总不会是?给他已经上大学的妹妹准备的吧？


    说到他自己的事，李万年就不坑声了，还是?陈明理把他相?亲遇到的新鲜事都给抖搂完，陈霖和陈明生直呼“是?我见识少?了”。


    前后总共相?亲八次，有遇到一见面就要求彩礼三十?万的，有遇到不准他家人住市里房子的，有遇到二婚带娃的反正据陈明理所说，整个兴安镇的烂桃花都可着李万年一个人祸祸，让他有空去庙里拜拜驱邪。


    “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不允许搞迷信。”陈霖给了个觉得比较靠谱的建议，“万年哥，你还是?不要让你家里的姑啊婆啊的给你介绍了。”


    万年哥的爸妈和妹妹都是?好的，就是?性格比较软，自从他们?家起来后，闻着味来的远房亲戚就多了，给他介绍的没?几个是?好的。


    “说了几次了，每次都把人直接带过来，你不知道这些人真是?”陈明理气闷。


    陈明生也劝李万年有些亲戚没?必要走得太近，他妈也催他去相?亲结婚，但起码还会把关好，一些心思不正的就先给筛掉了，现在他赚得越多，他爸妈就更少?给他安排相?亲，就是?因为他们?认识的人有限，怕招进来个搅家精，毕竟他家有他亲弟一个搅家精就够了。


    重新开车上路，换陈霖来开车，大家给李万年出主?意，热闹得很。


    从家里到省城这一路，光是?听他们?三个的相?亲史就足以让陈霖心有戚戚，接着就庆幸自己用?不着相?亲。


    过了段时间，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把话说早了。


    ——


    她这一整年都没?怎么往省城跑，现在来了，肯定是?要请在省城的几个朋友吃饭的。


    杜佳欢本来就和省农科院的人熟，陈霖打电话问过他们?意见，就把人都给叫出来了。


    陶元今年往富华村跑得多，但常来去匆匆，极少?碰到陈霖。齐修平今年才是?大忙人，他有了新的研究项目，加上富华村的红心火龙果种植技术已经很成熟，他就没?再去富华村。听说他家里给他安排了不少?相?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好消息。


    今天没?请到齐修平这个大忙人，陶元帮他解释道：“跑隔壁省去了，为了躲避相?亲，哈哈。”


    “他啊，他是?个坚定的丁克族。”陶元见陈霖懵圈，就给她解释了丁克是?什?么意思。


    “啊这”陈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最后组织了下语言，“齐老师果然思想境界远远领先我等俗人。”


    陈霖抿了口咖啡，不经意抬头，差点被经过的几个“彩虹头”惊得现场表演个口喷咖啡。


    一排走过去五个年轻小伙，头发长长的像是?爆炸开了一样?，每个人的发色都不一样?，那么长的刘海盖住了半边脸，也不知道靠另一只没?被盖住的眼?睛能不能好好看路。她没?有强迫症，但真的很想帮他们?把头发给扒拉开。


    “这是?现在很流行的造型。”徐清友的表情一言难尽，“我妹的男朋友也搞了一样?的发型。”


    杜佳欢却觉得有个小伙子的粉色头发挺好看的，要不是?工作不允许，她也想搞一个粉色头发。


    陈霖震惊，她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叛逆的思想。”


    省城发展得太快，潮流一茬一茬地?换，陈霖觉得自己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接触少?了。但是?她真的理解不了这个造型潮流。


    听说陈霖买了电脑，几人一聊，大家都在用?OICQ在网上交友，于是?大家就互留了账号，以后在网上还能多联系。


    他们?三人都是?家里有些家底的，个个名下都有房产。陈霖说要来省城买房，他们?给推荐了几个楼盘，陶元还给了他家里亲戚的联系电话，“你去这个小区买房找他就行，能给你内部优惠。”


    陈霖再次感慨，省城潮流多，有钱人也多啊。


    ——


    和朋友聚餐后，陈霖和陈明生他们?就开始了看房之旅，最后决定在省二小、省十?四中的学区内买房，这是?个新楼盘，对口的学校不算是?省城内最好的学校，但已经是?排在前五的学校了。


    这里房子两?梯四户，陈明理觉得正好，“咱们?四家住一层，以后串门方便多了。”


    但陈霖却道：“我先打个电话。”说着，就走到了一旁去。


    陈明理不明所以，“刚好有合适的楼层和房子，房子的布局大家都满意，住得近不是?挺好的？”


    陈明理和陈明生都不搭理他。


    陈霖很快就结束了通话过来，“走了，四套房刚好一人一间。虽然每套都差不多，不过公平一点，抽签决定吧。”


    神经大条的陈明理最先响应，“我赞成。”


    而陈明生和李万年对视一眼?，没?多问，也跟着点头说好。


    去办手续时，带他们?看房的销售员十?分尽心，毕竟一下子就成交了四单，两?单全款两?单贷款，他这个月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提成。


    “现在买房可以赠送户口，你们?要迁户口的话”正想给四位省心的客户介绍办户口的流程和需要准备的材料，陈明理拒绝道：“我们?不迁户口。”


    开玩笑，现在村里搞旅游搞得火热，还有红心火龙果的分红，只要户口在富华村，以后他和老婆孩子都能分到一份，简直是?躺着赚钱，谁会想不开这个时候把户口给迁出来啊。


    陈明生拍了下他，“你不需要，万年需要。”


    “哦，哦哦！”陈明理尴尬地?笑笑，搭上李万年的肩膀，“在一起混久了，我总觉得万年是?我们?村的。”


    也差不多吧，李万年就在陈明生家住到上初中，后来工作了也跟着陈明生出去，再后来陈明生跟着陈霖合伙收购石斛去卖，李万年也跟着加入进来，接着陈明理和李万年都在市里小学附近开店直到现在。


    亲兄弟也少?有合得这么好的，李万年说是?半个富华村人也没?错。


    房子买好，他们?就赶回了富华村。


    来时陈霖睡半路聊半路，回去时她开车就默不作声，不开车倒头就睡。陈明理再粗神经，也意识到陈霖情绪不好了。但他还是?没?搞懂为什?么。


    中途下车吃饭，找到机会问李万年，“霖霖咋了？买的房子不满意？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李万年叹气，“可能是?和周云旗闹矛盾了，她不说你就别问。”


    “哦。”陈明理没?怎么放在心上，谈对象闹小矛盾那都是?常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陈霖和陈明生又给村里捐了三十?万，用?作在池塘上搭桥建凉亭，大家夸他们?出手大气赚钱了还想着村里，又懊恼当时没?坚定想法跟着他们?一起种植红心火龙果，不然也能跟着赚到钱了。


    但村里四十?户，每户在刚过去的千禧年里都赚到了比往年多的钱，家家都把旧房子拆掉换上了新房子，院墙也都是?修整过的。有一半的人家起了小楼房，两?层、三层的都有，没?有起二楼的也想着在今年起了。


    只有陈霖家完全没?这个打算。陈霖和阿公阿婆出门时常被人问到什?么时候起二楼，他们?都统一口径说家里房子够住，不打算再往上建。


    陈霖是?担心弄个二楼上上下下的，对阿公阿婆来说不安全，没?建的时候还好，建了之后他们?肯定趁她不在家跑上跑下。她想找的保姆依旧没?有消息。


    而对阿公阿婆来说，建二楼纯属浪费。等他们?一走，剩下陈霖和阿福一人一狗，房间多更显得空荡荡，就算以后陈霖成家了也住不满，干脆省点钱。


    陈霖还劝村里的叔伯堂兄弟们?有钱可以攒起来去市里买房，但赞同她的寥寥无几。


    村里大人的想法很好猜，无非是?现在村里家家都好起来了，就想着不能比别人家的差太多，现在有钱了，先把老家的房子给建好，以后再攒钱去市里买房。


    年轻人肯定更愿意去外?面市里买房，但现在还没?到年轻人当家作主?，也拗不过老人家，也就只能再等等了。


    别人家劝不动，但三公、四公还有表舅家，陈霖跑了一次又一次，把去市里买房的好处都给数了一点，最后打动他们?的还是?陈霖说的“孩子升学问题”。


    最后大表哥、二表哥、堂姐、大堂哥和五堂叔，都去市里贷款买了房。刚好和杨娟买的在一个小区，但大家都分散在小区各栋楼里，也不是?特别近。


    “每个月要还六百块，还二十?年，这以前哪敢想啊。”家里在市区买房后，钱金花又高?兴又愁，过来找阿婆闲聊，“陈雾她爸每个月的工钱够给他们?还房贷的，他们?说不拿我们?的钱，你说他们?还得养两?个娃我过年得给祖宗多烧钱，保佑咱们?村的旅游一直红红火火下去。”


    “那我也多烧点给我大哥大嫂，霖霖是?他们?亲孙女”


    陈霖哭笑不得，她会对陈明理他们?说不能搞封建迷信，但是?对家里长辈，嗯，随他们?高?兴吧。


    “霖霖和那小伙子现在是?定下来了还是?？”钱金花终于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然后解释道：“镇上姚书记妹妹婆家的大姑姐托人来找红梅打听霖霖，红梅这不把消息透给我了让我来问问。红梅说了，那人不怎么样?，霖霖你不用?考虑，过两?天她就帮你给拒了。不过还没?想好借口，就想着之前不是?有个小伙子过来嘛，问问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她以后也好帮你把外?面来打听的给推了。”


    陈霖翻过年就要迈向二十?八岁了，这在村里都算是?个大龄未婚姑娘了。何况现在陈霖在兴安镇也算是?有名，可不就让有的人起了小心思。


    谁不知道陈霖现在光靠红心火龙果就能年入百万，而且她还开着两?间奶茶店，听说在市区还有房产，开着的又是?十?几万的小汽车。最最重要的，她现在就只有阿公阿婆两?个年纪大的亲人，这么大一份家业，肯定都全是?她自己一人的。


    甭管什?么年代?，想吃绝户的人都不会少?。


    前几年陈霖也能赚到钱，但没?多少?人来说亲，不过是?那时候觉得陈霖看不上。但现在他们?看着陈霖年纪上去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就觉得自己家条件差些也能配得上了。


    “外?面不管谁给介绍，二伯母你都帮我推了吧，我现在也没?想着结婚。别人说闲话我也是?不在意的。”


    那些人什?么想法她看得透透的，难道她是?个不结婚就不完整的人？开玩笑，她自己能挣钱，小日子不知道过得多好，没?遇上合适的，干嘛非得往坑里跳，谁知道是?不是?火坑呢。


    阿婆也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笑道：“我和你阿公就更不在意了，我们?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过得好，你有本事赚钱，以后生活更不会差。你结婚有孩子了我们?高?兴，你自己一个人只要能过得好我们?也高?兴。”


    说得陈霖差点忍不住泪目，抱着阿婆的手臂软声道：“阿婆你和阿公最开明了。”


    阿婆故意板起脸，“你前几天还说我们?两?个老古董。”


    “我说的分明是?我们?家三个老古董，我也是?老古董。”


    她从省城回来后，把拍到的“彩虹头”给阿公阿婆看，一家三口怎么看怎么嫌弃，一致觉得外?面的潮流多少?有点难看，所以她自封家里三个老古董。


    钱金花本来还想打听陈霖和那个小伙子发展到哪个阶段了，没?想到陈霖就没?提那小伙子。但陈霖的态度也摆出来了，她照搬着回了李红梅就行。


    不死心，还是?想问问。


    陈霖反过来问她：“我姐姐夫说想把明明和胖胖送去市里上学，留姐夫和你还有二伯在家，姐去市里照顾明明和胖胖吗？”


    说到自家的烦心事了，钱金花一阵唉声叹气，然后就开始数落李二牛和陈雾想法一阵一阵的，她觉得孩子在村里上学就很好，至于以后上初中再送去市里读书不就好了？


    说来说去，就是?钱金花舍不得家里的两?个娃，好歹是?她一手带大的。而且，家里有两?个孩子闹腾才热闹，只剩他们?几个大人在家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然后又掰扯到了李二牛父母那边，听说李二牛现在开超市了，而且他们?家里条件也变好了，就想着把关系修复起来，再继续走亲戚。


    最后又说到陈明理谈了个在市里当老师的女朋友，李桂花满意得很，已经在准备去女方家见面的礼品了。


    钱金花直到离开陈霖家了也没?想起来要问陈霖的事情，但是?阿婆可不好糊弄，点了点她脑袋，“就你会绕弯子。”


    可陈霖不提周云旗，她也就不问了。


    但出乎意料的，陈霖这回主?动和她说了。


    像小时候在学校遇到烦恼了一样?，回来就抱着阿婆的胳膊靠在阿婆的肩膀诉苦。


    “上次他来的时候和我说要在省城买房和我当邻居嘛，这次去省城买房我就问他了，他刚在京市买了房，公司最近也忙，他就说没?空回来办手续，决定先不买了。”


    阿婆静静地?听着，没?插话。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就是?觉得，觉得，呃，怎么说呢。”陈霖纠结用?什?么词才能精准描述，“这几天回来我自己想了挺久，可能是?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太熟悉了，所以有些话反而不好说。”


    认识十?年，他们?可以做到无话不谈，但也只是?无话不说。她遇到问题会冷静地?自己处理，不会找周云旗一个劲地?倒苦水，更不会和周云旗撒娇。好像在她的认知里，周云旗就不应该是?她可以依靠的那个人，而是?并肩作战的队友。


    和周云旗那短暂一年的恋爱自然而然地?开始，又平静地?结束，现在再回头去看那时候的回忆，并没?有什?么特别，就算他们?不是?恋人也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阿婆你说我是?不是?花心大萝卜啊？”


    可她现在也没?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啊。


    “阿婆也不知道。”阿婆摸摸她的脑袋，“我和你阿公结婚前就见过一面，那时候日子苦，大家都忙着填饱肚子，什?么情啊爱的都不是?事，过日子就是?糊涂地?过，有商有量的也就过到现在了。”


    “现在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和人家谈对象了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不想着结婚那就是?耍流氓，搞不好要被抓去批斗的。你问我啊，我也给不了你意见，总归是?你自己过日子，阿婆就一句话，你怎么开心就怎么过，觉得不合适就散了。”


    这一个下午，陈霖就黏着阿婆说话。


    阿公回来看到这场面，哼哼地?找存在感：怎么搞得好像在排挤我一样?，有什?么小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阿婆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你起开找你兄弟下棋喝茶去。”


    “我不去，我就在家待着。”


    又吵起来了。


    陈霖背过身去偷笑。


    078


    省城的潮流之风还是吹到了兴安镇上。


    陈霖跟常书记去镇上开会, 在镇政府家属院的空地上停好车，绕到街上才?走了不到三十米，就看到了四?、五个染着红、黄、绿、紫色的刺猬头?。几个小伙子走路都二?五八万似的, 紧身衣裤把人衬托得头?大身子小。


    胖胖现在最喜欢的动画片里的小动物差不多就长这样，但动画里的小动物看起来?憨态可掬, 现实中真人打扮成?这样，有点像骷髅怪。


    “陈书记来买年货啊？”


    陈霖转头?一看, 差点被一个红红的脑袋晃瞎眼，她上下打量了喊了她的人，欲言又止。


    “我换个发型就不认得我了？”李想?抓了抓盖住脸的长刘海, 十分得意道：“现在都流行这种?发型。镇上那家理发店老板每天都忙到晚上十一点, 要做头?发的人都排队到除夕夜了。嗐，和你说也没意思?，你们应该不能搞这样的发型，高调。”


    想?到待会肯定会见?到早调来?镇上的李主任，不知道李主任有没有见?过李想?的新造型, 但她猜，这肯定又会是一桩父子间解不开的矛盾。


    从李想?比灯笼还红的脑袋挪开视线，就看到了李想?身后的网吧。一段时间没来?，这间去年?开的网吧又扩大了一倍的规模。


    整个兴安镇，现在只有四?条主街, 却搞出来?一间游戏厅、一间卡拉OK、一间网吧，她对其他镇的情况不太了解, 但兴安镇也挺会赶潮流的。或许应该说, 这三间店背后的老板很会赶潮流。


    陈霖和李想?打了个招呼, 说自己要去开会就不聊了，却不想?李想?跟了上来?拦住她, 转头?左右看了看，往她面前走了一步，陈霖立刻警惕地往后挪一大步，“你有事说事。”


    他们也没熟到能这么近距离说话。


    李想?笑得一脸谄媚，抓了抓脑袋上的红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谁不知道陈书记你有眼光会赚钱，光靠着?种?红心火龙果就能发家，现在还带头?搞乡村旅游”


    “停停停，你有事说事，我真的赶时间去开会。”说着?，陈霖还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是这样，和我合伙开卡拉OK的勇哥说想?和你交个朋友，交流交流生?意上的事情，陈书记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组个局，介绍勇哥和你认识？”


    陈霖觉得不怪李主任每次见?到李想?都要骂几句，她都想?给他脑袋倒倒水。


    “不用了，我对做生?意没什么经验，你们的生?意我也不了解，交朋友就更没必要了，我天天在地里忙，和大老板聊不到一块去。快到时间了，我先走了。”陈霖直接绕开他，见?他还要跟过来?，陈霖冷了脸，“要不你和我去镇政府走走？你爸也在呢。”


    李想?立刻就停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陈霖拐过街角，低声骂了几句，然后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勇哥，我这约不到人啊。我看陈霖这人就是不识好歹，她一天天的不是在他们村地里就是去跑其他村的地，和她能做什么生?意？”


    那头?的背景音吵得很，有个不着?调的在唱粤语歌，唱得不伦不类的。


    等了一会儿，勇哥才?轻嗤一声，“约不到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认识。”


    李想?还想?给他汇报下这边店里的情况，但电话已经挂断了，他又低声骂了句。连着?两?个人都给他脸色看，心里火气正大着?呢，回到搂上的歌厅，听到有个包厢好像在吵架，就点了经理带人去处理。


    可这的经理也不是善茬，人家是勇哥安排进来?的，对他这个二?老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淡淡地瞥了眼吵闹的包厢，“里面是勇哥的朋友，你就别管了。”


    李想?被撅得说不上话来?，气闷得头?疼，就又跑下去抽烟了。


    等他一走，经理就给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去提醒下，别在咱们这搞出事情来?，有矛盾让他们出去外面处理。”


    ——


    如今镇上每逢开会，富华村就是表扬的重点，小盘江村委的干部从以前的靠边坐到现在坐前面，每次必定安排“经验分享”。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开大会了，小盘江村委在2000年?这一年?里的创收喜人，虽然大头?在富华村上，但几个跟着?一起种?植红心火龙果的村子也蹭上了红利，还有富华村招工做事也给其他村子提供了不少工作。


    老市区直达小盘江村委的公路已经开始修建，分成?几段开始，眼瞅着?小盘江的日子就要越来?越好了。


    常书记做完了小盘江村委的汇报，随后就有干部提出给小盘江村委安排镇上的驻村干部下去指导工作，还有人觉得陈霖现在已经不适合再当村委的挂名副书记了，毕竟她现在生?意摊子也不小，以后富华村旅游项目经营得更规范才?更有价值。


    “我觉得安排咱们的干部同志下去驻村才?好，以后对接市里的宣传部门更方便，年?后就调过来?主管农林业工作的程副镇长之前在市旅游局工作，正好富华村现在大搞旅游业，程副镇上去坐镇再合适不过了。”


    姚书记面不改色，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咱们内部人员安排的事情后面再商量，今天时间比较紧，各村委干部先来?做工作汇报。”


    常书记垂下眼眸，认真地做笔记。陈霖也是，当刚才?那些领导讨论的事情都和她没关系。


    但是开会到后面，姚书记特意提了要在各个村子做好法制宣传。


    等到散会，陈霖正要和常书记往外走，李主任追了上来?，“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们了，我请你们去单位食堂吃饭。”


    陈霖和常书记对视一眼，常书记点点头?，“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就不在单位吃了，咱们去外面点两?个菜吃一顿好的。”


    “正好，两?位领导给我个请客的机会。”陈霖开玩笑道：“要不是李主任下午还要上班，我肯定提议去张二?伯家的饭店吃。”


    “改天，改天下班了我得去找你们吃一顿。镇上几家饭店，还真没哪家的饭菜比得过张二?家的，可惜啊，没在镇上也开一家。”


    李主任带他们去了家巷子里的小饭店，这里离主街道不算近，得绕两?三个弯进来?才?找得到。这也李主任家亲戚开的店。


    李主任也不是想?着?特意照顾亲戚家的生?意，而是想?找个安静能说话的地方好好聊几句。他才?要解释，常书记就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不用说了。”


    等菜上来?的时间，李主任就说了年?后要调来?的程副镇上是什么来?头?，叹了声气，“我听说人家就是来?走个过场、镀层金的。”


    常书记给他和陈霖都给倒了杯茶，心里无奈，但还是宽慰地拍拍李主任的肩膀，“现在市里都看好咱们搞旅游，安排下来?的或许是个有本事的，这样还是我们得了好处。”然后就隐晦地问：“镇上领导现在”


    李主任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点了点头?，“姚书记本来?就是外地调过来?的，这几年?才?算是把根基给打下来?了，现在离稳当还远着?呢。你们听说桥头?村爆出来?的命案了吧？”


    常书记点点头?，一脸沉重。


    陈霖了解得不多，毕竟前段时间她又跑市区买车又跑省城买房现在还在看市区有没有合适的门面，再有村里正在准备在池塘上搭桥建凉亭，温泉村招商的事情她没怎么参与但也要了解进度，所以就没怎么关注镇上其他村子的事情。


    但桥头?村的命案涉及到十三条人命，爆出来?的时候全镇都传遍了，她都是在村里听人说的。


    要说这桥头?村是离兴安镇最近的一个村子，具体位置是在新路过去那段路上。那边有个老旧的肉站，最近有人把那块地给承包出来?了，想?弄个修车店，把旧房子一推一挖，挖出来?个防空洞。要说有个防空洞也正常，不正常的是从防空洞里挖出来?十三副骸骨，听说有的看着?还没死多久呢。


    肉站可是以前的公家单位，都不知道荒了多久了，市里都安排人下来?做调查了。


    这种?命案的具体消息肯定不会往外传，外面人传的那些版本什么都有，陈霖只信死了是三个人是真的，其他的，她也就随便听听。


    “是有什么内幕？”陈霖小声问，她觉得李主任突然提到这件事不像是随口提的，明明前一秒才?提到镇上领导内部问题，没道理无缘无故地跳开话题。


    李主任看了看四?周，弯腰过来?拿手挡着?嘴巴，小声道：“挖出来?的十三人里有三个是在被通缉的罪犯，卖□□的。桥头?村的村长被抓走了，现在镇上正在内部自查。”


    点到为止，李主任就不继续说下去了。


    上一次镇上因为贪污腐败搞了一次大清洗，现在要是自查查出来?问题，可能又要换一波人。陈霖都有些可怜姚书记了，一次两?次被牵连。


    “要调下来?的程副镇长来?头?不小，镇上那几家游戏厅、网吧知道吧？背后老板家里和程副镇长有关系，现在富华村就是一块肥肉，上面那些人都想?趁现在刚开始去咬一口，你们也多注意吧。”


    常书记连忙端起茶杯，“老李，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后镇上有什么风声还得你给我提个醒。”


    “哎，这有啥好谢的，我也是从小盘江村委出来?的。”李主任摆了摆手，但见?常书记把茶喝了，自己也跟着?喝了一杯。


    陈霖却是在想?今天李想?拦住她说他那合伙人想?和她认识，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要掺和到富华村温泉项目去，要是来?了个管事的还是他家亲戚


    看来?上面是真的看好富华村搞旅游，妖魔鬼怪都给吸引来?了。


    吃了八分饱，李主任就停下了筷子，愁眉苦脸道：“我现在也不想?别的了，安安分分干到退休，以后能拿上退休金还够我和老婆养老过日子。你看他和人开那破店，早晚出事！”


    常书记也跟着?叹气，他和李主任认识那么多年?，几乎是看着?李想?长大的，以前李主任跟他说李想?眼高手低成?不了大事，看他出去折腾几年?回来?，李主任出钱给他弄了个门店做服装买卖，眼看着?有起色了，没多久李想?又和人家合伙开卡拉OK去了。


    陈霖难得劝了一句，“李主任您也别想?太多，开卡拉OK也没什么，其他地方也开着?呢，这也不是什么违规场所。”


    村里的长辈一说到镇上的卡拉OK、游戏厅、网吧都是一脸嫌弃，村长更是明令禁止在村里搞这种?娱乐场所，他们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会带坏孩子的，基本就排在黄赌毒后面。但他们挺双标，不让孩子去网吧，但是很愿意买台电脑回来?。要不是电脑和入网费都贵，村里各家也会陆续买上电脑的。


    李主任却是叹气摇头?，常书记看陈霖是真的不了解情况，才?解释道：“要是正规经营也还好，但这几年?在游戏厅没少闹事，还有前段时间，打群架差点闹出人命，市里公安局的人都来?调查了。”


    现在和以前的严打不同，遇上些没成?年?的打打闹闹，没出人命都只能轻拿轻放，就算是出了人命判刑也不见?得多重，就怕这些人打起来?没轻没重的。


    现在可好了，一个桥头?村命案足以让兴安镇出名了，要是还不管严一些，以后怕是还要继续出名。


    而在这些店里闹出事请，身为合伙人之一的李想?怎么逃脱得了责任，说不定还要牵连在政府工作的李主任。怪不得李主任现在愁得慌。


    吃了饭，李主任还要回单位工作，陈霖和常书记则是各回各家。


    常书记自己开了摩托车，就停在镇政府里，于是陈霖就绕一段路去政府家属院开车。这一去，正好赶上了一出好戏。


    “你抓人要有证据的啊，我什么都没干，你凭什么抓啊？”一个瘦得快脱相的男人想?要一边挣扎一边喊，但他两?只瘦弱的胳膊被两?个警察死死抓住，想?蹲下来?拖着?，警察没怎么使力就把人架起来?抬走。


    陈霖知道这个严肃的场合不该有些搞笑的想?法，但那两?警察真的像是在抓一只猴子。


    家属院门口都是围观的人，里面还有人被警察带出来?，迫于二?十几个警察的威严，大家只敢小声地指指点点。


    陈霖挪到群众中间，再一点点往前挪，探出脑袋去看，“婶子，这是做什么呢？”


    “啧啧，抓吸毒的呢。谁能想?到咱们大院里有这么多个瘾君子啊，我说这几个平时都不出门的，瞒的真紧，也没人发现不对。”


    政府家属楼和前面的办公楼一样挺新的，看得出来?当时在设计修建的时候挺费心思?的，和市里一些商品房差不多。现在邻里之间不比以前有人情味了，不来?往串门才?是常事，只要不出门的瞒得住邻居吸毒也不是多难的事。


    陈霖混在人群中看了会儿热闹，还想?继续看下去，陈明生?的电话来?了，说是陈明理带他女朋友回家了，叫陈霖早点回去见?面认认人。


    好不容易挤出去，开车出去的时候和那个大高个警察打了个照面。陈霖想?到和他也算是见?过几次面了，当年?还多亏了他“一身正气”，让她安安心心地坐火车，于是在他看过来?时，陈霖对他笑了笑。


    车子开过去一会儿了，常跟他一起行动的警察怀疑道：“那女的，咱们之前在火车站见?过。川哥你真和她不认识？”


    “不认识。”严川收回目光，“抓紧时间办事。”


    “哦。”


    ——


    陈霖总算是见?到陈明理的女朋友江云了，短暂的接触，让人觉得这是个很爱笑很幽默的姑娘，又很细心，和陈明理的性格很搭又互补。


    还有陈明生?、李万年?也在，就都聚在了她的奶茶店里，人手一杯热腾腾的奶茶，中间放了不少小吃。


    “陈明理说村里很多好吃的，我刚开始还不信，这家心相印奶茶我在市里也爱买，就是距离太远了，每次都只能周末去。”


    “以后常和明理哥回来?玩，村里的水果也好吃。”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难说，她和江云才?见?面不到一小时，就已经能挨着?坐一起聊天哈哈大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能合得来?才?好，以后她和陈明生?他们三个各自成?家了，还能继续来?往，说不定以后大家以后的孩子还能在省城凑一块上学。


    想?到这里，陈霖就开始揭短，说陈明理现在是升学政策专家，买房时把学区房研究得透透的。


    陈明理得意地哼道：“村里人以前说我们四?个是四?大黄金单身汉，现在是三大黄金单身汉了。”


    “啧，你说得太土了，砖石王老五好听些。”


    李万年?轻声叹气，“又有什么区别呢？”


    接着?，陈霖就把陈明生?和李万年?的条件、优点列了一遍，“云姐你看着?给他们介绍介绍你的朋友姐妹。”


    陈明生?、李万年?：“”


    ——


    陈明理带女朋友回家像是打响了富华村喜事的第一枪，接着?就是陈霖五堂叔领证办结婚酒、大表嫂孟双喜传出有孩子了的喜讯、柳枝的哥哥杨柳树也相亲成?功


    喜事都赶在了2001年?的开头?，提前把过年?的气氛炒热了起来?。


    村里各处都停工了，池塘的莲藕挖了，鱼也捞了，堵了入水口，池塘里的水给排了出去，里面放了不少木头?。


    村道才?把路给开出来?，挖了土过来?填上，还没开始铺石子碾压道路，但是这条路已经宽敞很多了，陈霖开车回家时都不用提前滴滴喇叭让人避开。


    而四?公家的二?堂哥陈明安一家终于回来?了。


    大堂伯找上门来?，陈霖也就开车去镇上接人。


    开到已经修好的水泥路就好走，剩下的还是石子路，但这石子路有两?三年?了，也开始出现坑坑洼洼的地方。


    要不是有电话联系，她都认不出来?眼前的这位壮汉是她印象中瘦成?甘蔗的二?堂哥，只有仔细看了五官，才?能辨别出往日熟悉的模样。


    “霖霖都大姑娘了。”陈明安感?慨道，他们这辈最小的堂妹都二?十七八了，而他也很多年?没回来?了。然后拉过旁边身材圆润的老婆，还有两?个胖嘟嘟的双胞胎一一介绍。


    陈霖和只见?过一次的二?堂嫂打招呼，然后和摸了摸双胞胎的脑袋。大堂哥和二?堂哥就是双胞胎，现在二?堂哥又生?了对双胞胎，真神奇。


    “健健、康康，叫小姑。”


    双胞胎躲到了他们妈妈后面，偷偷地看陈霖。


    “咱们回家再聊，二?哥、二?嫂你们的行李呢？”


    “不用你，我们拿就行。”陈明平道：“家里变化?挺大，市里修了路过来?，好走多了。我看镇上也不少三蹦子，包一辆开到家也好。”


    正好走到她车子旁，陈霖开了后备箱，“不用，大伯叫我开车出来?接你们的，就是怕你们带的行李多。我看看，应该都能放得下。”


    陈明平惊讶道：“霖霖你还买了车啊？”


    “为了方便就买了。”


    刚还蔫蔫不怎么说话的二?堂嫂就精神起来?了，问陈霖在家种?水果是不是真的能赚到钱。当陈霖说村里大家都盖了新房有的盖了两?三层，家家都买了家电，村里搞旅游还开了酒店、饭店等等，陈明平夫妻俩听得晕乎乎的。


    这真的是他们的老家富华村吗？


    平时他们和家里打电话少，每次也讲不了几句就挂了，四?公家大人就算和陈明平说村里的变化?，但没说得很具体，以至于陈明平觉得这就是时代进步了社会发展了，大家的生?活水平跟着?普遍提升而已。


    随着?陈霖开车回到家，陈明平终于相信，他爸和他阿公没夸大，富华村是真的要富起来?了。


    ——


    陈霖这个新年?很忙，光是喝喜酒就喝了五家，不仅仅是富华村里的，还有其他村村干部邀请的。然后就是带着?阿公阿婆去市里住几天给房子添人气，再去姑婆家拜年?。


    刚过初六，桥头?村的命案有了结果。随着?真相的揭开，整个兴市到处都在做普法宣传，还有对毒品危害的宣传。


    陈霖就算是个挂名的副书记，现在关键时候也要用起来?了。不是去镇上开会就是去村里协助做宣传，村里的各处又恢复动工，她就是一块机动的板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可就是在到处都严管严查的形势下，镇上的那三家娱乐场所依旧开得火热，好像镇上所有的七彩刺猬头?都扎堆到了那里。


    李想?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见?到她还问她在市区买哪里的房子，他也准备去买一套。


    陈霖想?跟他打听即将调过来?的副镇长和他合伙人的关系，她绕着?问了十几分钟，死心了。他根本就不清楚人家的底细。


    想?着?李主任也不容易，陈霖还是劝他赚到了钱早点退出来?，去市里盘个门面开个小店也不错。但这人油盐不进。


    算了，良言难劝该死鬼。


    开车到半路，她爸打电话过来?了。


    平时她和她爸妈也不联系，有点搞不懂他打电话是不是又想?回来?住几天。


    找了个空地停车，“喂？”


    “陈霖，是我。”陈援朝清了清嗓音，“你最近怎么样？”


    问得陈霖一头?雾水，这不像是她爸正常的说话风格，陈霖开门见?山问：“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弯弯绕绕的还要人等着?、要人猜，这种?最遭她烦。


    “咳，就是那个，前几年?来?过咱们家的宋伯伯你还记得吧？”


    陈霖依旧皱眉，“记得。”


    “你宋伯伯有工作在兴市待一段时间，他上次问我你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想?给你介绍”


    “不用，我找对象结婚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就说我有对象了。”


    “我说你！你现在没对象，你宋伯伯好心给你介绍，你不知道你宋伯伯能认识到的人喂？喂？陈霖！”陈援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气得胸口起伏，再拨过去，直接被拒接。


    陈霖边发动车子边哼着?小曲。


    想?拿捏她？做梦！


    079


    宋伯伯想给她介绍对象？


    陈霖都快忘记宋伯伯长什么样了。


    回到家?, 阿公阿婆和她说刚刚她爸也给家?里打了电话，说的就?是宋伯伯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事情。阿婆率先表明立场，“我?给你爸说了, 你现在忙着工作?的事，没打算找男朋友。”


    阿公却道：“人家介绍认识, 要是好的，可以先去了解看看嘛, 也不耽误事。霖霖你觉得呢？”最后这小心翼翼的眼神，让陈霖觉得好笑，“你和小周这不是没成嘛, 不妨碍你和别人相看。”怕陈霖不高兴, 忙补了一句，“你要是不想找，我?们也没意见的。”


    但是如果要找，可以早点找嘛，虽然他们看自己家?孩子怎么都好, 但真的放到外面，年纪上去了总归是没那么好找对象的。趁着年轻还能?挑，以后能?挑的范围就?小了。


    阿公阿婆讲得头头是道，总归就?是一个中?心思想：多看看，多挑挑。


    她阿公阿婆真是富华村第一开明人。


    “我?们说半天, 你自己什么想法你说说。”阿公说得口干舌燥，给自己和阿婆都给拿了水杯过?来, 塞给陈霖的则是一瓶常温的太子奶。


    这款饮料的广告简直是洗脑, 她没刻意去记, 现在都能?把广告歌词给背下?来，过?年时全村小孩人手一瓶, 阿公阿婆也跟风买了，所以她家?里的太子奶就?是她的专属。


    “我?暂时没啥想法，和周云旗说好了过?段时间去京市玩。”


    阿公阿婆眼睛一亮，乐呵呵地道：“年轻人是得多出去走?走?，现在可以坐飞机了是吧？不得了哦，以前觉得首都远得就?像唐僧要去的西?天，谁能?想到坐飞机三个小时就?到啊。”


    陈霖心头一动，“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去？”


    “啊？一起去？不不不，一把老骨头了，你去你的，我?们不去了。”阿婆连连拒绝，但陈霖觉得他们不是不想去，应该是担心他们去了还得耽误她和周云旗相处。陈霖想了想，道：“那我?先去试试看坐飞机什么感觉，等我?回来，我?带你们去坐一次，挑个近一点的地方。”


    阿公高?兴地直搓手，呵呵笑着，想赶紧应下?，但又等着阿婆表态，还给陈霖使了个眼色：快催催你阿婆答应啊。


    陈霖抿着嘴笑，故意当?没看到，阿公自己就?等着急了，赶忙拉着阿婆的手应下?，“听霖霖安排，咱们去个近点的。”


    他的小心思暴露无遗，被阿婆瞪了一眼，但阿婆也没反对，显然也很赞同他的这个决定，只是有些不安道：“我?们这个年纪坐飞机有没有问题哦？”


    “那我?去找人问问，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看你们现在身体多好。”陈霖趁机道：“所以说平时我?带你们去做体检呢就?乖乖去，医生说的话要听，开的药记得按时吃。有个好身体才能?去很多地方玩啊。”


    “不用去很多地方玩，偶尔去去市区逛就?很好了。”


    现在这个日子啊，真的是以前不敢想的。陈霖回来的这几?年，把家?里的担子给扛了过?去，他们根本不需要操心什么事情，在家?看看电视养养花，出门和老伙伴聊聊天钓钓鱼，生活过?得顺心了，小病小痛的也少了。


    陈霖又是一番大道理，然后把今年的体检时间给定了下?来，这回没遭到他们的反对了。


    “哦对了，明安今早过?来找你，想和你聊聊。”阿公叹了声气，叮嘱陈霖道：“虽说咱们三家?关系亲，但有的事情，帮不了你就?说帮不了。”


    那就?说明二堂哥找她说的事情就?是比较为难的了？


    “二哥不会?是想把户口迁回来吧？”陈霖啧了一声，“这个找谁都没用，当?初全村人定下?来的事情，不可能?搞特例，要是给他迁回来了，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能?迁？阿公你没和他说村里的事情都是大家?投票做决定的？”


    甭管大家?怎么吹她在富华村发展中?的作?用，实际上她也就?是给了一个方向，然后提供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全村人，真正落地实施的带头人也是村干部。所以说，找她没用啊！


    “还是说，他不仅是想办迁户口的事，还有想开店或者承包土地搞种植？”


    阿公给了她一个“你猜对了”的眼神，陈霖长叹一声气，摊摊双手，“门面承租不归我?管，土地承包我?更是只能?提供些经验，我?也一直鼓励各个村子搞承包啊，个人搞承包我?也是支持的，找我?还不如去找二伯，二伯还能?传授种植经验。”


    她这才和阿公说完，陈明安就?找过?来了。


    陈明安来找她都是问的迁户口回来和租门店、承包种植的事情，陈霖知道什么说什么，但一绕到“能?不能?帮忙”这个话题上，陈霖就?给打住了，一再强调村里不是她或者哪个村干部的一言堂，当?初全村投票定下?来的规矩不可能?随意改变。


    “现在村里又修了一排门面，同样开十三家?，我?不知道现在租完出去没有，二哥你得去问问和平叔。承包种植的呢，我?平时都跑外面，地里的活是二伯在帮忙管着，也有技术专家?定期过?来，你请教他们更有用。但是我?知道的，村里没有可以承包出去的地了，要承包的话之只能?去其?他村了”


    不管怎么说，陈霖都坚持她不能?也没办法“徇私”，陈明安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没过?元宵，陈明安一家?四?口就?又离开了，但这次回来似乎闹得不太高?兴，四?公和大堂伯都没什么不舍的情绪。大堂嫂林丹丹和二伯母钱金花诉苦，说陈明安夫妻俩埋怨他们不帮忙争取他们该得的福利


    钱金花听了，又过?来和她阿婆说，觉得陈明安这两?口子真是不应该，几?年不回来一次，村里穷的时候他们嫌弃，现在村里起来了他们又要来分福利，不说别的，村里青壮年清池塘、之前修村路都是家?家?出人免费干活的。


    陈霖半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听阿婆和二伯母的一人一句地说着，那些话从右耳进，又从左耳出，飘散出去，随着后门外的樱花落下?。


    1997年春天种下?的樱花树，在2001年的春天长到了将近一米高?，粉红色樱花成了这个小院初春最亮眼的风景。


    还有一阵阵樱花香味飘过?来，更催眠了。


    阿婆和二伯母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她身上也多了张小毛毯，暖烘烘的。似乎过?了一天一夜那么长，听到阿福汪汪汪的大喊。


    让她一下?子从飘渺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后院里就?剩她一个人。前院似乎有些吵闹，还有陌生人的声音，怪不得阿福会?大喊。


    “阿婆？”陈霖起身出去，只看到堂屋的门开着，里面没人，院子的门也半掩着，阿福站在大门中?间侧头往外看，尾巴一摇一摇的。


    陈霖走?到阿福旁边，和它一起往右前方看，小卖部前的空地上停了辆吉普车。


    钱金花朝她挥了挥手，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你家?里来客人了，就?前几?年来过?的大人物，刚刚一个年轻小伙子开车过?来，那大人物现在在村头呢，你阿公阿婆去叫人找村长了。看你睡得熟，他们没喊你。”


    前几?年来过?的大人物？


    陈霖立刻就?想到了前两?天她爸说的宋伯伯，脑子瞬间清醒，正要回家?去，就?被赶回来的阿婆喊住：“霖霖，你宋伯伯来了，还带了几?个领导来，你大山伯叫你去村头那。”走?到近前，阿婆指了指她左脸，“睡出印子来了，快回去洗把脸。”


    被阿婆推着往家?里走?，陈霖有些抗拒，“阿婆，宋伯伯过?来是来看你们还是办公差啊？”


    阿婆哪能?看不出她的小表情是什么意思，好笑地拍了下?她手臂，“反正不是带人来给你介绍对象。”人家?也不是那么不讲礼数的，看好了就?直接带人上门来，“说是刚好休息，和朋友过?来这边看看，顺便来看看我?们。”


    阿公这时候也慢悠悠地背着手回来了，“大山在陪着了，可能?是在说村里开发旅游的事情，霖霖你去看看吧，你宋伯伯说待会?来家?里坐坐，我?们就?不出去了。”


    “哦，那我?去换身衣服出去。”陈霖松了一口气，不需要阿婆催，自己很快就?整理好出门去。


    急匆匆地出门，还没出老村，就?碰上骑摩托出门的大堂哥，陈霖喊住他蹭了一段，到了村头才下?车走?去四?十八米街。


    四?年多不见，宋震霆两?鬓的白?发多了很多，但还是那么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和他走?在一起的几?个人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威严气势，陈霖猜这些人可能?都是当?过?兵的。


    他们一行五个人站在咨询楼的前面边看边交流，陈光山充当?导游给他们介绍情况，陈霖不好意思冒然打断，就?站在一旁等着。


    心里在想，其?实不用她来也是可以的，村里也有人可以给他们解答，她应该在家?帮阿公阿婆准备待客的东西?才对。


    “陈霖！”宋震霆一侧身就?看到了旁边乖巧站着的姑娘，爽朗大笑，越看越觉得他师傅的孙女和他老朋友的小儿子特别般配，尤其?是在这短短半小时里，他就?从村长口中?听到不下?十次对陈霖的夸奖。


    其?他四?人也看了过?来，看着威严的人此时对着陈霖慈祥地笑着，陈霖竟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快过?来。”宋震霆朝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过?来了就?大声地给他朋友们介绍道：“这就?是陈霖了，领我?进部队的师傅就?是她爷，大学毕业就?回来村里了，四?年前我?来过?一次，那时候问她要不要给她安排个工作?，她没要，就?想着留在村里。没想到啊，真的在村里做出一番事业来了，比起我?家?里那几?个，那可真是这个。”宋震霆竖了个大拇指。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问题，陈霖觉得宋伯伯嗓音比光通叔的大嗓门要响亮的多，震得她耳朵嗡嗡响。


    被一个不怎么熟的长辈在其?他陌生人面前大声夸赞，陈霖有些不好意思，保持着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一一和宋震霆的朋友问好。


    这些“伯伯”们应该都到了抱孙子的年纪，夸起年轻小辈来好话都不重复的，夸得陈霖飘飘然。


    有了陈霖在，陈光山就?把“导游”的重担交给了她，而且宋震霆说了待会?要去陈霖家?坐坐，他就?退居幕后跟着，随时帮忙补充。不过?这村里的很多建设都是根据陈霖提的规划做的，再没有人比陈霖更熟悉了。


    几?乎把富华村逛了一圈，还走?去了温泉村，绕回来时已经到该吃晚饭的点了，不然他们还想往山上走?走?。


    期间，宋震霆似是无意地问起了陈霖现在有没有谈对象。


    陈霖心里打起了鼓，来了来了，这个问题总算是来了。陈霖就?道：“我?现在工作?挺忙的，还没打算谈对象。”


    宋震霆的几?个老友就?纷纷劝她，“年轻人，事业得有，婚姻大事也得操心起来了。”就?宋伯伯他们这辈人，几?乎都是出生在建国前，对于年轻人迟迟不成家?那是不赞同的。


    发起这个话题的宋震霆倒是没劝陈霖赶紧找对象，而是让她找对象时擦亮眼睛，一定要找那种有担当?、脾气好的男人，具体到了身高?一八二、家?里人最好都是当?兵的陈霖笑笑不说话，这好像是照着具体的人描述出来的，她怕她应了声，宋震霆下?一秒就?给她翻出来个每一条都符合的人来。


    本来没打算待那么久的，但跟着陈霖转悠，他们竟忘了时间，想赶回市区再吃饭，但被陈霖留了下?来。


    “不麻烦，饭菜都是去村头的饭店买了打包回来的。从这回到市区走?新路也要三小时，太晚了，还是吃了再回去吧。”


    宋震霆和几?个老友商量了一番，还是留在了陈霖家?吃晚饭，加上两?个开车的警卫员，陈霖又叫了几?个村干部过?来一起吃饭，满满当?当?的一大桌。


    宋震霆也把带来的礼品给拿了出来，看着这个干净的院子和这家?里的东西?，心里很是感慨。


    回市区的路上，宋震霆和同车的老友道：“我?这侄女不错吧？”


    老友赞赏地点点头，“确实不错。”没有家?庭助力就?能?自己做出一番成绩来，很不错。自己发达了也没忘拉拔村里一把，又是种植红心火龙果又是搞旅游，年轻人想法很多，但目前来看，这些想法都很靠谱。


    人真的是经不起比较，一比较起来，他就?觉得自家?的孩子不争气了。


    “诶，我?上次跟你提的给严川介绍我?侄女”


    “你打住。”宋震霆忙道：“我?打算给严川介绍陈霖的。”又担忧道：“严川这小子调到兴市来还更忙了，给他介绍对象都得先问他有没有时间。”


    老友还是不死心，还想介绍自己侄女给严川，但刚刚才夸过?陈霖，这一比较，突然觉得自己侄女的那点优点都不能?叫优点了。斟酌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家?侄女还是占优势的，毕竟他们家?条件不错，侄女还是在市区上班，以后在一起了总归是比较近的。


    “你也别和我?说了，我?现在也只是有个想法。严川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这几?年别人给他介绍的还少了？他要真想找个人结婚成家?也不会?拖到二十八了，我?看啊，介绍谁都不打紧，他自己看得上才是关键。”


    这倒是实话，但老友还是觉得可以创造机会?给年轻人互相认识下?，不然严川天天在单位里，他见不到人哪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


    ——


    宋震霆的到来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了就?没痕迹了，陈霖等了几?天，没听到有给她介绍对象的消息，终于把“宋伯伯要给她介绍对象”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转眼到了三月，旧路修了大半，村里池塘总算是完成了桥和凉亭的搭建，再等一段时间，把入水口给疏通，这一大片池塘就?要又盛满水了。


    “招商结果出来了，除了温泉酒店。另外还有个一个养生按摩店、一个休闲茶室，还有个儿童游乐场。”


    温泉酒店最后落到了陈明生头上，他要在富华村开第三家?酒店了。


    陈明生直到报名的时候才和陈霖提，他想着自己已经有开酒店的经验了，现在需要的就?是引进在酒店搞温泉的经验。最后经过?协商，他拿下?了那个小的温泉，改成三个小温泉，准备做家?庭式温泉。


    这回他没跟陈霖借钱，而是拿自己名字的房产去银行贷了三百万，准备做个大的。


    剩下?的两?个大温泉也找了专业的技术人员过?来改造，做成了六个小一些的温泉，分成了男女两?边，这里还建造了收费处，以后要按“大人二十、小孩十块”来收费。


    结果出来，几?家?店都热火朝天地忙起来，大家?都想着赶在今年冬天内完成。


    想是这么想，但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去年也想赶在当?年冬天完成，今年也不一定。


    只是陈明生要去搞温泉酒店，地里的事情就?忙不开了，陈霖把二表哥张月升提升做了业务组长，工资往上涨了一截，才算是把陈明生的工作?量给分担了过?来。


    市里连着给富华村做了几?次报道，现在富华村的旅游开发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等到旧路开始通车，来游玩的人肯定比去年多。


    交代好地里的事情，陈霖觉得没什么非得她在场的事情要忙了，就?定了去京市的机票。


    “这个能?带上飞机不？那个呢？”


    阿公阿婆搜罗了不少东西?来，都想着让她带去京市给周云旗。


    “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多给他带点家?里的东西?。确定能?带上飞机的吧？”


    陈霖看了看，都是些干货，装好放在行李箱里也能?拉着走?，就?随他们去了。心想着阿公阿婆对周云旗可真上心。


    到了三月十七号这天，陈霖早早起来吃了早饭，开车到家?门口，把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不放心地交代阿公阿婆要按时吃饭、哪里不舒服要给她打电话或者去隔壁找人。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平时跑市区跑省城也几?天不回家?，我?们也好好的。放心吧，啊。”


    按理说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平时也照样会?出门几?天不回家?，但她今天就?是觉得不一样。


    这大概是她年纪大了，阿公阿婆更老了，所以她跑得远了就?有更多的牵挂。


    “你们回去吧，我?去几?天就?回来了。”


    “难得去一次，多玩几?天再回。”阿婆和阿公并?肩站在门外，笑呵呵地朝她挥手，催她赶紧开车，晚了赶不上下?午的飞机就?麻烦了。


    听到声音的钱金花跑出来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在依依惜别，就?跟陈霖道：“你去玩你的，有我?们看着你家?里呢。”


    陈霖开车走?了。


    阿婆站在原地许久，有些高?兴又有些怅然，叹了声气。阿公看了她一眼，“孩子大了，要多出去走?走?看看才好。”


    阿婆瞪了他一眼，“就?你会?说好话，显得我?不讲理。”


    “嘿，你这人！我?就?随口一说，你又冤枉我?”


    钱金花看看陈霖离开的方向，再看看隔壁互相揭短的老两?口，心情变得欢快起来，笑了笑，转身回去叫孩子起床上学了。


    很快她家?院子热闹起来，隔壁家?的壮壮闹着不想上学，她家?的胖胖哭着要跟哥哥一起去上学，都是不省心的。但只要孩子还在家?里，就?还是热闹着的。


    见陈雾头疼地哄着胖胖，她顺势就?道：“孩子在家?里读书我?们还能?帮你带一带，你一个人带孩子去市里，忙都得忙晕瞎”


    ——


    陈霖先开车到市区家?里的停车位，然后拖着行李箱打车去火车站，再坐火车到省城，出了省城火车站又得打车去机场。


    一路都是赶着点的，去到机场还得一路问一路看，最后好不容易终于坐到了飞机里，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还没等她体验出坐飞机的便捷，就?先体验了一把坐飞机的耳鸣想吐


    下?了飞机她整个人都虚了，好在坐旁边的小姑娘帮她拉行李，带着她走?出去。


    至于之前说想带阿公阿婆体验坐飞机？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


    出到外面看到周云旗时有种终于“见一面真不容易啊”的感觉。


    对帮她拖行李箱的小姑娘一谢再谢，和周云旗像两?座雕塑一样在外面站了许久，终于缓了过?来，有了站在地上的踏实感，陈霖道：“在飞机颠簸晃得厉害的那十几?分钟，我?差点以为我?要去见我?亲阿公亲阿婆了。”


    周云旗笑了起来，“我?之前给你写信说我?第一次坐飞机吐得脸发白?，你还笑我?坐火车晕火车，坐飞机晕飞机。”


    有种扳回一城的得意感。


    和读书时候竞争第一那样，让我?看看你这次的成绩单，你好意思笑我?物理差？你化学也不行啊。


    “飞机坐多几?次就?习惯了。”


    陈霖叹气，坐多几?次是几?次啊？


    见她休息好了，周云旗拖着她的行李箱，把她肩上的包也给拎了过?去，“先带你去吃饭。房子买了还没装修，只能?给你定外面的酒店了。”


    “我?给你安排了旅游计划，不过?很多景点我?也没去过?，打算请个导游，你觉得呢？”


    “你的地盘你安排。”


    上了车，陈霖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建筑，感慨这里不愧是首都。再一侧头去看开车的周云旗，发现他黑眼圈特别重，脸色也比去年见到时要苍白?些。


    从他脸上挪开视线，再看前面繁华的首都。


    在这个城市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即使是站在时代风口上，于没有背景没有家?庭助力的周云旗来说，也得拼尽十二分努力才行。


    080


    陈霖特?别记得他们高一的历史老师是京市师大的学生, 那年他大四?回到兴县高中实习，因为有个历史老师刚好生病上不了课，他就被赶鸭子上架当?起了正式老师。


    历史老师也是兴县人, 是他那届的全县第?一，才二十岁出头的老师, 意气风发的年纪，见过外面快速发展的大城市, 给他们描绘了一幅美好的蓝图。陈霖和周云旗或多或少?都有被这位老师灌输的观点影响到，当?年他们讨论报大学志愿时只看到了京市和海市。


    那时候历史老师可惜他们的高中没有更好的老师，比不过外面大城市的人, 人家的教育资源远远地把?兴县最好的高中给甩到了后面。但是老师毕业后也?没?留下来?。


    时隔多年再说起当?年旧事, 他们脸上已然是旁观者的姿态，去看审视当?年的自己。


    “我在考虑回不回去时也?在想，如果努力考出来?最后还是走回去，那当?时的选择有什?么意义？”陈霖笑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想太多了。”


    “有时候做决定不能瞻前顾后想太多, 当?下想要选什?么就顺从内心去选就好了。不管怎么样，以后都会对当?时没?选择的那条路产生好奇，猜测如果选了又会是什?么样。”


    “所以呢，你要和人拆伙，还是维持现状, 想好了就去做决定。只要你以后混得好，现在什?么选择也?就那样吧, 最多想起来?的时候会多想一想, 但你也?不至于耿耿于怀。”


    周云旗听她碎碎念, 等她说完了觉得口渴喝饮料时，周云旗笑出声?来?, “陈霖你还是这么不会安慰人。”


    “可能是不太会安慰你？”毕竟他们两个都像是打不倒的不倒翁，遇到什?么不顺心和困难自己就能消化大部分，也?会和对方分享，但彼此?都知道她/他不需要安慰，当?个沉默的听众就可以了。


    这次比较特?殊，她来?京市六天，就看他前三天电话不停，第?四?天和她去景点玩不到半天就被急召回公司处理突发状况，后面两天她自己跟着导游出去，也?会到他公司去看他。不巧，还遇上了他和三个合伙人中的两个闹矛盾。


    看他心里苦恼还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破坏她出来?玩的心情，陈霖就觉得他们可以多聊聊。


    只是她对他的工作不了解，轻飘飘的安慰只是隔靴搔痒，东拉西扯的一大通，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或许是因为周云旗不同于她身边的任何一个朋友，他们一起从兴县走出去，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现在天各一方打拼，他们没?在一起，没?从事一样的工作，但他们见证过彼此?的努力，都希望对方在工作上能得偿所愿。


    周云旗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向陈霖，眼里仿佛有星光点点，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嗯，明?白就行。”陈霖也?舒了一口气。


    并肩坐在湖边的长条石凳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这次没?办法了，下次你来?京市我再带你好好转转。”周云旗有些歉然，他看了下手机，待会还要回去处理工作。


    但前几天的坏心情已经被抚平，也?有了新能量补充进来?去应对即将?来?临的挑战。


    “没?事，我也?转得差不多了，下午去外国语学校见个妹妹，明?天也?要回去了。”陈霖双手撑着石凳闲适地晃晃小腿，“等我回去，村里应该要忙起来?了，旧路修好了，池塘应该也?要蓄满水了，还有我地里的红心火龙果又到一年一度的授粉时候了。”


    “来?看了京市的旅游景点，我现在对村里的规划有了点新想法，回去后应该又要隔三岔五地开会了。今年卖了红心火龙果又能挣到一笔大的，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想进入养老状态了。”


    周云旗：“你这是在刺激我吧？”


    “哈哈，一半一半，变相鼓励你加油，顺便给你炫耀下我的成绩。”


    周云旗侧头去看她放松地笑着，此?时觉得，京市离兴市还是挺远的。


    还想再说点什?么呢？说我们各自好好努力，哪怕不在一起也?要坚持自己的路做到最好？问他们以后是不是还会是最好的朋友？还是猜他们以后还有没?有可能？


    手机的闹铃响起，到了他要走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与坐着的陈霖对视，一个低头一个仰望，但他们都站在同一平面上，他们都将?要去做自己的事情。或许兜兜转转还有再聚的时候，或许也?没?有。1996年6月没?明?说的“分手”，此?时也?没?说，但2001年的3月17才是他们真正分手的时候。


    陈霖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笑了笑，“未来?的网络游戏大王，祝你早日成功！”


    不等他开口，陈霖先道：“你就不用祝我成为火龙果大王了。”


    静谧中带着伤感的氛围被破坏掉，周云旗也?跟着笑，“嗯，那祝你保持富华村首富的地位。”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那我先走了。”


    “好。”


    等人消失在公园小路上的拐角，陈霖踢开脚边的小石子，看着眼前有些浑浊的湖水放空。


    在这多待了一小时，观察路过的游客，直到柳枝打了电话过来?找她，约定好了位置她才起身离开。


    柳枝现在课业繁忙，好不容易赶上周末出来?，鉴于陈霖已经把?京市的景点都逛得差不多了，她们这个下午只去逛特?产店，买了不少?东西带回去。


    再次坐飞机前，陈霖做足了心理准备，还带了个小塑料袋以防自己真的忍不住呕出来?。但她一上飞机没?多久就开始睡觉，一直睡到飞机落地，还想着从高空往下再看看省城的样子，也?没?机会看到。


    ——


    玫瑰园小区的门卫大爷可能有过目不忘的特?殊本?领，陈霖拉着行李箱回来?时，他还朝她打招呼，“回来?了？”


    让陈霖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司机师傅。自从她买了车，又习惯了走新路，几乎就和司机师傅没?了见面的机会。说来?，她还记得司机师傅有个和柳枝同届的女儿?，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读大学了。


    没?上楼，而是直奔停车场开车出来?，路过门卫亭顺便和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这陌生的关系有拉近了一些。


    开车回去的半路上，遇到辆停在路边的警车，一群人在不远处站着，陈霖看了看，没?有合适停车的地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热闹。所以她才刚开过去不久，就有警察押着个年轻人出来?上了警车，然后乌拉拉地朝着反方向驶去。


    陈霖出去八天，开车回来?碰到村里人打招呼，一问，人家才知道陈霖这几天是去京市旅游了。


    “去京市啊，好不好玩？坐飞机是什?么感觉哦？有没?有看到”


    “哎呀，你们堵在这问东问西的，让陈霖先回家，有空了再来?问不行？柳枝就在京市读书，平时放假回来?不见你们好奇。”


    “那不一样嘛。”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去京市”


    陈霖趁着大家吵起来?没?空关注她这儿?，偷偷启动车子溜了。还好大家现在都有事情做，不然像以前那样，她每次回来?都被围观，那真的是受不住。


    “呀！怎么就回来?了？不多玩几天？”阿公阿婆看到她，先是惊讶她这么快就回来?，接着就是藏不住的高兴，好像她这次出门不是去了八天，而是出去了八个月，两人一狗巴巴地跟在身后，不停地问她去了什?么地方玩、和周云旗见面了没?有等等。


    “给你们带的特?产。”陈霖干脆就在堂屋开了行李箱，把?急冲冲跑过来?拱行李箱的阿福拦住，拍拍他的脑袋，“没?有你的，下次单独给你买。”


    虽然阿福不会说话，但陈霖觉得它和两三岁的小孩差不多，不能因为他说不出话就敷衍它，不然阿福会生气不理她的。


    果然，她才说完，阿福就不来?拱行李箱了，乖乖地趴在她脚边看着。


    至于阿公阿婆问她都去了哪，怎么描述都是不准确的，陈霖就把?包里的相机拿了出来?，和他们一起到沙发上坐下，“拍了很?多照片，我给你们说”


    每张照片都讲了是哪里有什?么历时背景，听得阿公阿婆意犹未尽，最后只是可惜地叹了句：“你和小周也?没?拍一张合照。”


    也?是这个时候，陈霖才发现她和周云旗竟然没?有一张合照，除了风景照就是周云旗帮她拍的个人照，明?明?就有导游在。她都有些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就没?和他合拍一张。


    准备吃晚饭时，陈光山给她打了电话确认她是不是回来?了，没?说有什?么事情，但听他说话的语气比较沉闷，陈霖也?猜到肯定是有事要找她了。


    “出去玩几天，又准备要忙工作了。”


    “那你多吃点。”阿婆给她夹了块大筒骨，阿公也?把?桌上的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吃。”


    就着阿公阿婆慈爱的目光，陈霖大口大口吃菜，是阿婆做的饭菜的独特?香味，吃得她特?别满足，在下一波忙碌开始之前，就先续上了足够的能量。


    晚上睡觉前，阿婆过来?帮她铺床单，问起了周云旗在京市的情况，陈霖没?说他现在遇到的困境，把?他在京市买的房子多好、开的公司多有前途说了又说，阿婆笑眯眯地听着，满意周云旗这个年轻人是个有出息的。


    不过，在这之后，阿公阿婆就没?再在她面前提过周云旗。


    ——


    陈霖睡了个大懒觉，起床的时候都已经十点了，家里静悄悄的，要不是实在快憋不住要上厕所，她还能继续懒下去。


    吃了早饭，换上宽松舒服的衣服，穿上拖鞋，扎了个低马尾，慢悠悠地出门。


    和在小卖部搞破坏的胖胖玩了一会儿?，和拎着菜回来?的大堂嫂聊了几句，走到游客咨询点，她发现里面一楼大厅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新，一整面墙的照片，一半是她提供的，一半是摄影店老板友情提供的。


    负责咨询点的是谢海燕，现在旅游公司的事情就是她和陈光山负责管理。现在值班的工作人员是从其他村里招过来?的，比她年纪小几岁，看见谁都一副阳光笑脸，很?有亲和力。


    咨询点上面的那层楼就是办公楼，既是旅游公司的，也?是村干部办公的，实际上这两批人都是重合的，谁用都一样。


    “陈霖过来?了，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刚调到镇上工作的程副镇长。”姚书记带着一帮干部从二楼下来?。


    陈霖就往姚书记身后一个陌生的男人看过去，其他镇上的干部虽然不熟，但好歹没?少?去镇上开会，她还是认得人的，所以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哪个是新来?的程副镇长。


    看着才三十岁出头，相对在场的干部们来?说，这位程副镇长算得上年轻了。戴着副半框眼镜，都是一样白衬衫加西装裤的穿着，这位程副镇长就显得质感不同。


    等到了近前，面对面打了招呼，陈霖看出程副镇长的衣服料子比其他干部的好，心道一分钱一分货是有道理的，贵一点的衣服料子当?然显得质感更好。


    对方淡淡地朝她颔首示意，姚书记特?意介绍这位程副镇长的用意她大概猜了出来?，反正这人和富华村的联系是逃不开了。


    陈霖觉得这位程副镇长的眼神里有些嫌弃，等有位干部开玩笑似的问她是不是打算去地里才穿成这样，陈霖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尴尬得脚趾头都在抠鞋了，见没?她什?么事，就挪到了后面去。


    跟在最后的陈光山一脸愁闷，但现在领导在这，他就算是眼神说了十万字，陈霖也?没?法问一句怎么了。


    幸好这些人没?打算到处看看，不然陈霖得后悔今天出门穿得太休闲。


    等人走了，陈光山才道：“姚书记带人去瑶池村视察，中途在我们这停留看看，来?得突然，我就没?通知你，没?想到还是撞上了。”


    陈光山觉得不太好意思，早知道就和陈霖说一声?了，现在她穿得吊儿?郎当?地过来?见领导，肯定在领导那儿?留了个不好的印象，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程副镇长。


    “我没?放心上，本?来?我就不是过来?找领导的，而且我又不是他们单位的工作人员，我在这就是个普通村民。”


    看陈光山过意不去，陈霖又劝了几句，然后问到自己最关心的事：“姚书记特?意提了程副镇长，不会是有什?么安排吧？”


    “唉。”陈光山抓了抓头发，“上面对咱们富华村太看重了，想安排个领导在这坐镇。”


    果然！


    现在这个领导是起什?么作用还不好说，陈霖也?只能道：“那就先看领导怎么安排吧。”


    实际上，村里没?跟上面要钱，以后真的出现什?么问题，村里人还能自己做主，他们也?不算是完全被动。陈霖这么想也?就这么劝陈光山想开些了，说不定程副镇长的到来?还能帮他们更上一层楼呢。


    陈光山看看了前后左右，拉着陈霖到一旁，终于说出了他真正担心的点，“明?生的温泉酒店现在还没?把?证办下来?，市里有人在卡着，我打听到了点消息。你知道镇上开那三间娱乐场所的人有背景吧？”


    陈霖点点头，看不远处有人走过来?，就对陈光山说顺道去地里走走。避开了这边不间断的行人。


    “那三间店背后的老板叫程勇，和新来?的程副镇长是堂兄弟。之前搞招商，这个程勇的姐夫也?报名了，不过他的方案没?通过。当?时我们也?没?多想，要不是这证一直办不下来?，也?没?想着去查查看。这一查，就查到了程勇身上了。”


    “要是平时小打小闹的生意黄了也?就黄了，明?生为了办这个温泉酒店，跟银行贷了三百万，酒店都开始动工了，钱都往里面砸了一百万，现在证又办不下来?”


    哪怕是现在村里条件好起来?了，但三百万对陈光山来?说依旧是个天文数字，这要是亏了，现在全部身家都赔进去都不知道够不够，一想到陈明?生这几年的辛苦钱都可能打水漂，他的心就安定不下来?。


    他现在是当?局者迷，慌得都找不到头绪了。


    陈霖把?事情理了一遍，“明?生哥去市里问过到底什?么原因没?办下来?吗？”


    “问了，今天说缺这个证件，明?天说缺那个证明?，又说提交的材料不对、不齐全。每次去问都只说一样，连着搞了一个月，现在就说让等着，去问了消息，就说要等审核。”陈光山气得咬牙切齿，“去问了旁边其他几家店，他们的证件早早办下来?了，提交的材料比他们还齐全，要说是酒店性质不一样，明?生也?不是第?一次开酒店，难道这次就会少?材料？”


    虽然没?有完全的证据，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就是有人在针对陈明?生开的温泉酒店。


    陈霖就想到了之前李主任透出来?的消息和李想想搭桥牵线介绍她和程勇认识，之前猜测程勇想掺和到村里的温泉项目中还真是没?猜错，但她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想做温泉酒店。


    呃，也?不对，是他姐夫想做温泉酒店？但可能程勇也?投了钱。


    “和姚书记提过了吗？”


    “呃，这倒没?有。”陈光山有些犹豫，他自己都说不好能不能找姚书记，这万一还把?消息传到程副镇长那里呢？“我也?不是不想说，主要是”


    “


    铱驊


    我明?白您的顾虑。”陈霖却?劝他还是去提一提，“现在不只是镇上、还有市里都在等着看咱们村的旅游能搞成什?么样，要是成了，不只是富华村，小盘江村委底下十几条村兴许都能自己脱贫了。当?初招商过程透明?公正，明?生哥的资质肯定没?有问题，有人拦着，难道他们拦的只是明?生哥吗？拦的还有富华村今年的旅游创收、还有镇上、市里扶贫工作的推进总之，我觉得您可以去和姚书记提一提。”


    “明?生哥一心都在生意上，他和单位的打交道不多，您去提，于公，是作为村长关心村里旅游开发的进度，于私，也?是作为一个普通村民对自家利益的维护。您最好先去和常书记通个气，让他给您出个主意看怎么提比较好。我和您一起去找常书记。”


    说找就找，陈霖匆匆找二堂伯和二表哥了解了这几天的情况，然后就叫上陈光山走了。看了看自己今日这身穿搭，决定还是回家一趟，顺便开车出来?。


    “哎哎，陈霖。”陈光山喊住急冲冲回家的陈霖，“你这娃！”陈光山跑了一小段才追上她，缓了缓气，解释道：“常书记不在村委大队，跟姚书记去瑶池村了。”


    “还好打了个电话问，不然咱们得白跑一趟。”


    陈霖拍了下脑袋，心说自己怎么就忘了还能打电话，但随后就掏出自己的手机，“那您刚刚给我打电话不就成了？还跑啥？”


    轮到陈光山拍脑袋了。


    从外面回来?的陈明?生超他们按喇叭，陈霖就跟着去了陈明?生家。


    他家改了院子格局，空出来?一块地来?停车，显得院子地方更小了。


    才进门，陈明?生就扔了个大消息出来?，“镇上开网吧的程勇想和我合伙开温泉酒店，要入股百分五十。”


    陈霖瞪大了眼睛，“你不会应了吧？”


    “没?有。”陈明?生的脸色不太好，“我要是想找人合伙，干嘛不找你、找明?理和万年？没?必要找个不熟的外人，还要百分五十。”


    “这人，我觉得不好对付。”陈明?生按了按额头，哪怕是在自己家，他也?谨慎地小声?道：“今天他叫我去他开的歌厅聊，他劝我喝酒我没?喝，后来?我中途去上了个厕所，发现我的水杯好像被动过。”


    “但是我也?不是很?确定。”


    “动过？他们想给你下什?么下三滥的药不成？”陈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她阿婆前段时间追的古装电视剧，为了陷害男主而给男主下□□


    尴尬地挠挠头，“他们真的有这种药？”


    “是什?么药？”陈光山揪着心，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明?生无奈地看了眼陈霖，虽然陈霖没?说，但几年下来?的默契竟然让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陈霖的未尽之言，“你有空还是和以前那样多看书少?看电视剧吧。”


    当?初那个在地里干活都只想着抽空看书学习的单纯堂妹多好啊！


    不是那种药？陈霖突然灵光一闪，震惊地看向陈明?生，“不会是”□□吧？


    陈明?生默然，但他不是很?确定，“不好说，没?有证据的。我想找机会把?杯子带出来?，又怕被他们发现，不敢轻举妄动。”


    “能不能偷偷举报他们？”


    “镇上才刚搞了一次大洗牌，他们肯定也?防备的，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不好说。”没?证据的事情闹出来?那就是得罪人，给自己惹祸上身了。


    三人齐齐沉默。


    “以前咱们搞药材倒卖、只卖火龙果的时候也?没?这么多事，摊子做大了就被人盯上。明?生哥，你最近出去多注意点了。”


    “不只是我啊，你也?得注意。程勇还说下次来?富华村找你聊聊。”


    “他是什?么大人物啊，说来?找我聊聊就来?，我又不是给他打工的。”陈霖站起来?叉腰叹气，“做人真是不进则退啊。”


    叹完气，还是要把?心情平复下来?，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拒绝了红梅伯母的留饭，陈霖给阿婆打电话说这就回去了，出门才绕到村道上，一辆白色小汽车开了过去，刚好扬她一脸的尘。


    走到小卖部，钱金花一个劲地朝她挤眉弄眼，搞得她一头雾水。


    从她家里出来?的柳枝奶奶笑呵呵地道：“你家里来?客人了，赶紧回去。”


    陈霖也?看到了停在小卖部前面的白色小汽车，车牌号是兴市本?地的，她只能想到姑婆一家，表叔他们今年买房又买车了？


    一只脚迈进院门，和站在院子中间的男人对视上。


    1996年6月的那趟火车是有什?么神奇魔力，一个两个都在四?年后被带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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