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祁返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大胆, 偏过头克制着深呼吸:“……教室里有监控。”
“哦,”跟前的人轻描淡写,“我挡着呢。”
教室只在前门的上方有一个摄像头, 他们在教室的最后排,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个男生靠近了一下。
祁返舌尖轻划过前齿, 忍了忍, 低声:“你是故意的?”
盛枝郁眨眨眼:“那没办法, 谁让我的男朋友顾虑那么多?”
表情无辜,但尾音却是狡黠的微微上扬。
像只卖乖的小狐狸。
祁返被他这双黑色的眼睛勾得心尖痒痒, 刚准备用积分兑换屏蔽卡时, 教室的后门忽然被推开。
陈书意带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 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班长……祁返你也在啊?”
说完, 他就因为两个人现在的距离和动作顿了一下。
祁返靠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右手撑着叠放在桌面的课本,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盛枝郁。
盛枝郁右手抓着椅子靠背, 左手上抬,似乎要抓住他的衣领。
这个架势……陈书意当即冒出三分怯怕, 小心翼翼地趴在门边:“大家都是同学, 你, 你们……不要打架。”
话音刚落, 他就察觉到祁返的脸色沉了三分。
满眼的风雨欲来,压迫感比今天在宿舍的时候还强。
盛枝郁忍住了笑意, 松开手:“没打架, 找我有事吗?”
陈书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低声说:“宿管说因为今天要检修电路, 热水只供到十一点半,让我们抓紧点洗澡。”
宿舍一般是十一点熄灯, 但在开学和散学两天会推迟到十二点,方便学生们搞卫生和整理内务。
陈书意洗完澡的时候,盛枝郁还没回来,而祁返今晚又去打球了,他怕两个人回去要因为一个浴室起争执,所以想先过来提醒班长去洗。
……没想到看到他们两个差点揪着领子打起来的一幕。
“好,我知道了。”盛枝郁抬手把自己的书包勾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回去吧,祁同学。”
祁返垂着眼低沉地嗯了一声。
把教室的门窗和灯都关好,三个人才下楼,盛枝郁走在中间,能察觉到坠在身后的人散发着浓烈的低压气场。
就那么不高兴。
陈书意走在最前面,他在旧高中的时候每天洗澡都是要用桶去接热水,第一次用刷卡洗热水澡,将十六中学生习以为常的便利当成了某种特别待遇,只希望自己的舍友不要错过。
盛枝郁看了他一会儿,右手忽然绕到身后。
祁返一眼就看到他移到后背,朝他勾了勾的指尖。
然后,他就像个听到主人召唤的小狗似地贴了上去。
夏天的夜晚,小郁的指尖凉凉的。
明明还有些气闷,但和他十指交扣时,遮蔽心口的阴云就这么散了。
陈书意对身后两个人偷偷牵手的行为毫无察觉,回到宿舍的时候还给满心紧张的舍友陆仁比了个眼色。
意思是……放心吧,他俩没发生矛盾。
陆仁一副膜拜救世主的表情回应他。
盛枝郁回到宿舍,先把书包放到椅子上,而祁返则是懒洋洋地从柜子里取了自己的衣服,音调不高:“我先洗了。”
落到隔壁两个人眼里,就带有某种抢占的意味,他们立刻紧张兮兮地看向盛枝郁。
好在班长大人不和他做这种无聊的争斗,没有回应。
因为中午回来整理过宿舍,所以眼下陆仁没什么要忙的,桌面铺着一张数学卷,正在抓耳挠腮地算。
陈书意正在擦头发,感觉到他的烦躁,凑过去:“怎么了?”
“……就这道压轴题,有点没头绪,你来帮忙看看?”陆仁把卷子一推。
陈书意低头,在看清题干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他在自己的高中读了两年书,大考的排名基本没掉出过年级前十,班级前三,可是现在到了这里,他却连新学校的题目都看不懂。
为什么他熟悉的方程式里,多了几个没见过的符号。
沉默的间隙,盛枝郁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转过身:“让我看看。”
陆仁没想到班长会主动开口,诶了一声,指尖落到试卷的边角。
抽离的时候才发现陈书意正紧紧抓着,似乎还在尝试剖析题干。
“那个……陈书意?”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书意才回过身,松开手。
盛枝郁扫了一眼,眉头微皱:“这道题有点超纲,涉及一点微积分,不会做很正常。”
陆仁如释重负:“我说怎么都是汉字串在一起我看不懂呢。”
盛枝郁简单地讲解了一遍解题思路,陆仁稍微有点基础,大概理解了,而陈书意却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茫然地看着他。
“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盛枝郁放轻声音问。
陈书意本想点头,结果陆仁这位神经大条的以为班长是在问他,连忙摇头:“不用了班长,我大概懂了,这个点也不早了你快准备洗漱吧。”
快到熄灯时间了。
陈书意垂下眼,也只好退到一旁。
盛枝郁嘴唇微抿,还想说什么,祁返从浴室出来了。
男生带着一身水雾,轻轻地擦拭着头发,眯着眼睛低声:“给你留了十五分钟。”
时间紧迫,盛枝郁只好放下笔先去洗澡。
宿舍的门是合金门框,上面有一小块磨砂玻璃,打开的时候能看到里面残存的雾气。
祁返还有点常识,剧烈运动之后没有洗冷水澡。
盛枝郁推上门,刚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却看到沾了水雾的玻璃上,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
难怪催他来洗澡。
来晚一点他的心怕不是要消失了。
盛枝郁简单地冲了个澡,出来洗漱完把衣服泡上,宿舍就断电了。
“草,不是说电十二点才断吗?居然提早了二十分钟!”宿舍里陆仁骂骂咧咧。
盛枝郁低头看着跟前的水盆,因为没有多余的光线,视野所及的一切只有一团迷糊的黑。
……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了,盛枝郁冲干净了自己的手,摸着黑打算回宿舍。
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屏蔽的林蔚与放出来,让他帮忙指个路时,却忽然摸到一副温软的躯体。
然后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捉住了。
掌心贴在男生的胸口前,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随后是祁返温淡低沉的笑音,贴在耳边,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我就知道你看不见。”
陈书意和陆仁都在熄灯之前上了自己的床,加上有夏天的蚊帐遮挡,几乎是看不到阳台上的景色。
盛枝郁现在看不清祁返的表情,有些无奈,小心翼翼地用气音:“你怎么出来了?”
祁返的手落到他的腰侧,沿着细瘦的腰线轻轻地抚摸着:“怕你迷路,来接你。”
明明从阳台到宿舍就几步,怎么可能迷路。
盛枝郁很轻地哼了一声以示对他别有用心和冠冕堂皇的鄙夷,却任他这么抱着。
“你的夜盲症从小就有吧。”祁返侧过身关上了门,看着阳台外暗淡的天空和月光,蹭了蹭他的脸蛋,“以后得好好吃饭才行呢。”
小的时候因为流浪,一顿饱一顿饥,后来被盛懿捡回去了,也因为家庭不富裕没有得到很好的补充,这个毛病就一直跟着盛枝郁。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习以为常一辈子。
结果这个人却连他的未来都已经计划好了。
对于盛枝郁来说,相较于天长地久轰轰烈烈的表白,他更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我讨厌吃胡萝卜。”
祁返正抱着他腻歪,却忽然听到他低闷的声音。
“嗯?”他后知后觉。
怀里的人往前蹭了一下,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腰:“所以,你想我多吃点,得弄得很好吃才行。”
软乎乎的,别扭的撒娇。
祁返只觉得自己心尖尖像被羽毛挠了一下,带连着四肢都有些发软发酥。
他抱紧了跟前的人,用力地蹭了蹭:“一定会让你好好吃饭的。”
盛枝郁唔了一声,随后推开了他,恢复了位面身份的正经:“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祁返把他扶到床边,确认盛枝郁上了床才离开。
夏天的夜晚,宿舍里一时静得只有空调吹过的声音。
盛枝郁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忽然有些怀念。
……他在读书的时候没住过宿,因为住宿要额外交费,盛懿光是给他凑齐学杂费就很费劲了。
当时偶尔也有想过,住宿是什么感觉,宿舍是什么氛围。
现在看……好像和在家没什么区别。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盛枝郁忽然发现自己的纱帐好像动了一下。
因为视野不清,他没太在意,直到第二下的时候他才确认晃动是从自己头上传过来的。
他抬起头,就看到一模模糊的影子贴在跟前。
宿舍左右各放了两张床,都是贴着摆放,他的床和祁返的床是并在一起的。
祁返透过两重帘子,声音放得很轻:“我可以过去你那边睡吗?”
晚上的气氛正好,祁返也有意克制着到现在才问,就是为了打一手让小郁足够心软的牌。
结果回应他的却是斩钉截铁的:“不行。”
过于出乎意料的迅速,祁返愣了一下,随后才可怜兮兮:“为什么?”
“很窄。”盛枝郁说。
这床真的很窄,他一个人睡,翻个身都嫌小,更别说祁返再凑过来,两个人一起肯定会睡不好的。
更何况这是宿舍,是公共区域,万一明天对面两个醒得比他们早,看到了怎么办?
祁返不肯死心,凑过来可怜兮兮:“我保证在他们醒来之前就回去嘛。”
“那你还不如好好在自己床上睡一觉。”盛枝郁低头躺下,“没得商量,晚安。”
更何况他们是进副本做任务的,整天黏在一起怎么行呢?
盛枝郁以为自己态度这么坚决,祁返作为前渣攻组的业绩第一也能理解。
然而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床的那边低声嘟哝了一句:“小气。”
“……”
无理取闹。
*
开学第一天很快就过去,陈书意睡得并不好,一部分是因为新环境不习惯,另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被子太薄,而位置又正好对着空调,一整晚都有些发冷。
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导致他第二天闹钟响第二回了都还没睁眼。
陆仁察觉到不对劲,才拍了拍他的床:“陈书意?你还好吗?”
陈书意这才仿佛挣开了枷锁,迷迷糊糊地起来:“啊。”
“你的闹钟响第二遍了哦,没听见吗?”陆仁打了个呵欠,“而且现在才刚刚六点,怎么起那么早?”
六点的闹钟……是为了去食堂买早点!
昨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陆仁告诉他,学校食堂的早点非常普通,只有桂花糕最好吃,但往往会因为好吃而一早卖光。
如果想吃的话就必须早起才能买到。
他想给祁返和班长、陆仁都带一份。
想起这点,陈书意立刻叠好枕头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洗漱之后,背着书包就走。
下床的时候,他才发现宿舍里除了他,祁返的床铺也空着。
祁返也起这么早啊?
他眨了眨眼,轻轻地带上了门。
急急忙忙去食堂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不少了。
陈书意按着陆仁跟他说的方向找到了窗口,然后规矩地走到队伍最后。
在排队的时候,书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回过身打开书包的链子。
陈书意用的是他舅舅换下来很久的按键手机,基本只有通话和收短信的功能,说是外甥到外地上学他不舍得,才硬塞给他的。
陈书意按了一下接通按钮,第一下没反应,他又按了一下,舅舅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小意啊?叔叔就知道你这个点已经起了,学校生活还适应吗?”
“还可以。”
“对了,舅给你打电话也没啥事,就是你的学费……”
电话还没说完,陈书意就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
手机猝然落地,他下意识俯身去捡,一只球鞋却忽然踩了上来。
啪的一声,老旧的按键机顿时出现裂痕,窄小的屏幕一片斑驳。
那只球鞋倏地后退,哂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没看到。”
……撞上来的人,是昨天开学为难他的男生。
“我还以为是大黑耗子呢,没想到是老人机啊?”男生捡起来在手里晃了晃,“不好意思啊,给你踩坏了。”
陈书意眸色微漾,接过手机的时候,屏幕已经黑了下来再没有反应了。
他抬头看着跟前的人,男生没想到他还敢瞪自己,哼笑了一声:“有本事再去找祁返告状啊,他帮你一次,我再盯着你收拾一次,看他个大学霸闲得帮你,还是我时间多呗。”
说完,男生转身从食堂离开。
陈书意按了按自己的手机,确认它再没有反应之后,小心翼翼地把裂开的手机身压回去,擦了擦上面的鞋印,然后把它放到口袋里。
买了东西,回到教室的时候,他才发现教室的门已经打开了,但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昨天走之前他记得是把门锁好了的,是哪位同学先回来了吗?
陈书意低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买回来的早点放到祁返的桌面。
完成之后,心里才像卸下一份重担,稍微松了那么一点。
之后,他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了一套卷子。
昨天晚上看到陆仁的那道题目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班级的差距有多少,不是光靠认真听课就能补回来的。
他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可能地追一些。
刷题的间隙,有同学渐渐回来,安静的室内一点点热闹起来。
陈书意没有在意他们聊了什么,直到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他抬眸,是昨天值日的女生。
“同学你好,我是咱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我叫裴雪。”女生很漂亮,颊边还有两颗小梨涡。
“我叫陈书意。”
“我知道啦,我们班都知道新同学的名字。”裴雪笑完,给他放了颗糖,“请你吃的,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书意眨眨眼:“你说。”
“你是第一个回来的吧?你看到教室里有谁来过吗?”
“什、什么意思?”陈书意没明白。
裴雪犹豫了一会儿,从他跟前起身,指向他前桌的盛枝郁。
陈书意这才发现,盛枝郁的桌子上也放着一份桂花糕。
“……这个早点,是谁给班长送的呀?”
“抱歉,我不知道。”
高三每个人的桌面都会堆叠不少书本,杂杂乱乱的,一眼过去很难察觉到什么异样。
更何况他回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修好那部手机,自然没有留意别人的桌子。
“这样啊。”裴雪有些失落地起身,不过很快又恢复成笑容,“没关系,我也就问问,班长本来也挺受欢迎的……经常有人给他送东西。”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都很躁动,示爱的方式层出不穷。
陈书意哦了一声,推了下眼镜。
六点五十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基本到齐,盛枝郁也是在这个时候到教室的。
班长一出现,四周的视线就聚集在他身上,甚至有关系好的直接开口:“班长好大的福气啊,又有人给你送吃的了。”
盛枝郁看着自己桌面上的东西,没什么表情。
习以为常。
四周的男生翘首以盼,正好奇他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把食物扔进垃圾桶里,却没想到盛枝郁只是推开椅子坐下,然后拆了筷子尝了一口桂花糕。
“我草……班长不是从来不收别人的东西么?”
“居然吃了?他难道知道是谁送的?”
“哦豁,这下多少人得黯然神伤。”
桂花糕好甜。
盛枝郁皱了下眉,把压在下面的萝卜丝饼拆出来咬了一口。
……昨天晚上才聊过,今天就给他塞萝卜。
那是他男朋友还是老妈子?
才这么想,祁返就如回应似地从教室前门出现,刚好踩着第二次的上课铃。
他手里提了一袋东西,看样子是各种吃的和饮料。
路过时前排的男生打趣:“哟,祁哥这是又去哪浪了,又兜了一袋别人送的吃的?”
祁返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羡慕?”
男生当即摆出一副嫉妒的样子:“羡慕死我了!”
引得一片哄笑,连带早读的英语课代表都跟着乐了一会儿:“好了,老师待会来检查了,快回座位。”
祁返稍微迈开了步伐,路过盛枝郁的桌子时并没有回头,脸色微沉。
盛枝郁:“。”
不就是昨晚没让他一起睡么,这也是气上了。
还要摆那么幼稚的脸色,就差把“快来哄我”写在脸上了。
祁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桌上的桂花糕时顿了一下,转手把手上的东西放到陈书意桌上。
陈书意愣了一下:“祁返?”
“我吃过早点了,这些不吃。”祁返随意地抬手,包括那份桂花糕也被他还了过去,“你吃了。”
“可是这不好吧?”陈书意为难道,“这是别人送给你的……”
“不吃就扔了。”
淡淡的一句话,就让陈书意止住了后半截话头。
早读结束之后,第一堂课就是数学。
负责一班的数学老师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教师,因为严苛的教学方式和资历,班里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她上来就先点了新同学的名,陈书意一脸紧张地站了起身,她却安抚地笑笑。
“没什么,认识一下新同学,坐下吧。”
第一节课,老师并没有急着赶课程进度,而是在前面的显示屏上打开了课案,上面放着三道大题。
她抬手敲了敲:“这是上个学期你们班的重灾区题型,我总结了三道,随堂小测。”
同学们当即被老师这套猝不及防打了一闷棍,各个堪比苦瓜脸。
而最紧张的自然是陈书意,他下意识以为是昨天那道微积分题的难度,握着笔的手都除了点汗。
好在题目虽然有些难度,但他至少看得懂,也知道改套什么公式。
三道大题,半个小时。
老师掐着表,时间一道她就喊了停:“前后桌交换批改。”
陈书意听到陆仁松了口气:“我草柳姐这是大发善心了?我还以为她又要像上次那样收上去批改,全错的示众呢。”
示众是指三节数学课到教室后排站着上课,因为太丢脸又耗体力,同学们都很怕。
祁返嗤笑一声,懒懒散散:“你要是想站也可以自己申请。”
学霸无情,陆仁不高兴地回头,小声嘀咕:“怎么就是前后换,不是左右换呢?”
“还抱怨上了?那你问你的同桌愿不愿意给你改吧。”祁返冷冷地抬手把他的题扔回去。
陆仁当即一脸讨好:“那还是祁哥给我改,祁哥最好了。”
祁返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摸出红笔,刚刚碰到纸上就听见隔壁的陈书意感慨了一句:“班长,你的字真好看啊。”
刺啦——
纸张被划破的声音从后排响起。
陆仁回头,干笑了两声:“祁哥,遭殃的应该不是我的卷子吧?”
“不是。”祁返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他的题目,画了个×,“全错,上课认真听吧。”
陆仁:“……”
后桌是坏脾气学霸的痛,谁懂?
盛枝郁并没有被后排的插曲分神,低头看了一眼陈书意的题目。
林蔚与隔着系统也帮忙核对了一遍,随后有些为难:
【按照陈书意的水平,这三道题虽然有难度,但是时间充足他还是能解出来的,不应该……】
不应该这样错漏百出。
盛枝郁看着他的答案,陈书意只能算有一个粗糙的解题思路,但是有很多小细节都出现了错漏,甚至还有算错数这种低级错误。
……得给他补习了。
数学老师在台上讲课,他抽空把解题思路和运用到的公式,包括这类题型的变式和深挖难度的方向都列在了陈书意的本子上。
顺便从以往的试卷里挑了更多的同类型题,整理在一起。
下课铃响,数学老师不拖堂,让他们把题目各自归还。
陈书意抬手的时候就发现他刚刚递过去的本子厚了不少。
明明盛枝郁的解题思路刚刚他已经很详细地看过了,加上老师的讲解,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可是在看到书本里清隽的字体,还有几张空白的试卷时,陈书意还是不免心头一暖。
“班长……”
盛枝郁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他一脸感激的眼神,敛下眸:“我们学校理科刷题和讲题都是省内数一数二多的,想要跟上得费一点功夫。不懂可以多问问身边的同学……陆仁就算了他也不懂。”
陆仁抱着自己全错的草稿欲哭无泪:“班长,至于这么戳我的痛处吗!”
人各有擅长,他只不过是正好理科偏得比较歪而已。
附近的同学被他逗乐,有位女生趁机红着耳朵跟着喊:“班长这些题目我们也不懂啊,你能在教新同学的时候顺道教教我们不?”
盛枝郁眸色微淡,正要默认时,后排的祁返忽然合上了手里的书。
啪的一声,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他起身走到刚刚说话那位女生隔壁,笑着:“便利贴,能借我一用吗?”
女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把自己桌面上的便利贴递给祁返。
祁返很快地撕了两张,贴到手里的参考书上,然后将书不轻不重地放到陈书意的桌面上。
陈书意愣愣地抬头。
“基础,公式,讲解,衍生,这本参考书讲得很详细。”他点了点书本,随后俯身凑近陈书意,没什么情绪,“以后有不懂的,问我。”
第092章 第 92 章
在一班所有同学眼里, 班长和祁返明争暗斗那么多年,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谐的,毕竟他们在成绩排名上实力相当, 老师们也各有偏爱,且毕竟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基本不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
所以祁返用练习册让陈书意站队的时候, 大家都有点意外。
意外之后, 就是各种眼神交换。
就连陆仁也忍不住,在下节课上课的时候偷偷靠到身后:“哥, 你这是要宣战啊?”
祁返细长的指尖把玩着手里的笔, 懒散地开口:“你们几岁, 幼不幼稚?”
陆仁顿了片刻, 一脸古怪地回头看着他:“难不成你真的只是乐于助人?”
祁返垂敛的眼睫轻慢抬起,晨间正盛的日光透过窗,落在他色浅的瞳上, 像是落了一层糖浆般剔透。
他挽唇笑了下,说不清的散漫随性:“你第一天知道?”
陆仁沉默了三秒, 回过头。
……虽然祁返的帅在学校里也都出了名,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 他怎么又感觉祁哥帅出新高度了?
有种古早偶像剧里的忧郁帅哥的气质在。
可是忧郁……祁哥从哪来的忧郁?
同桌的那点莫名其妙的骚动盛枝郁收尽眼底, 他一手轻托着下巴,垂眸看着手里的试卷。
自从祁返放话, 题目只能问他之后, 陈书意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两个的气场不合, 开始有意识地避开盛枝郁。
【祁返毕竟是帮陈书意转学的人, 开学到现在处处帮着他,又没露什么马脚, 陈书意会自觉站队也是正常。】
系统终端里,林蔚与说完之后轻咳了一下,随后装作不经意:【对了,你和祁返……是吵架了吗?】
盛枝郁和祁返相处的时候随手就会把他屏蔽这点,林蔚与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一向是只要好好完成任务,活爹对他干什么都行。
不过昨天数学课之后,他就感觉到这两位好像没怎么说过话了。
明明之前还跟牛皮糖似地黏一起。
盛枝郁收拾试卷的手略微一顿:[是么?难道不是因为他要完成恶少的任务么?]
林蔚与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按照小郁的卷王属性,这样想也没错,感情上的事情毕竟不能影响到工作。
意识到自己有点越界八卦了,他轻咳了一下,回归工作状态:【最近你要留意一下陈书意,他被霸凌了。】
[知道。]
在开学就给陈书意找麻烦的男生叫龚旭,是个塞钱进十六中的纨绔子弟,走体育特长,是高三里罕见的闲人。
在原剧情里,假少爷“祁返”知道龚旭为难陈书意之后,选择的是视而不见。龚旭虽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但因为家室的原因一直想巴结祁返,察觉到他的暗示之后,更是对陈书意变本加厉。
陈书意多次大考失利,甚至是高考落榜,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下课铃声响起,化学老师带着教材离开教室。
陆仁伸了个懒腰:“靠,在教室里蹲了三天,终于能上一节体育课了。”
盛枝郁抬眸看向黑板的课表,因为八月只是补课,还没有正式开学,所以他们的课表上基本上都是主课,一周仅有一节体育课。
后排的座位忽然热闹起来,男生们勾肩搭背:“祁哥,走啊,我们让体委去占场子了,待会打个爽啊。”
祁返慢慢站了起来,嗯了一声,被男生簇拥着从教室后门离开。
盛枝郁回头的时候,陈书意才刚刚把课上遗留的题目写完,收笔盖上。
目光对视的时候,陈书意明显闪躲了一下,随后磕磕绊绊:“班、班长,你不去打球吗?”
“班长好像不太喜欢这种激烈的运动呢。”路过的裴雪正好听见,停下来笑着说。
陈书意哦了一声,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枝郁轻叹了一口气:“走吧,早点去操场早点集队。”
高三的体育课主要是给学生活动和放松的,体育老师一般在集队点完人数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陈书意本来还有点期待,这两天他都睡得不太好,整个人都有些疲惫,正想去操场上晒晒太阳,却一眼就看到了田径场上的人。
……龚旭。
高三二十个班,平均每天有四个班一起上体育课,操场正算热闹。
龚旭一眼就看到了迟来的陈书意,明目张胆地冲他咧嘴笑了一下,满脸凶相。
陈书意低下头,快步跟上班里的同学。
上课铃打响后五分钟,一班的队伍还没集好,体育老师看了一眼手表:“体委那死小子又跑去打球了?你们班长是哪位?”
盛枝郁抬了下手。
体育老师努努嘴:“去球场把那堆流连忘返的喊回来。”
盛枝郁点头,转身的时候却有些无奈。
十七八岁的男生最不服管教了。
篮球场在跑道隔壁,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到球场边上。
球场上人不多,六个男生在打三对三,体委在三分线外控球,他也知道时间差不多该去整队,正打算随便投一球结束比赛时,却忽然发现一直懒洋洋没什么动作的祁返忽然突破了身后的防守,一瞬动作利索地站到了三分线的另一侧。
……祁哥怎么突然来劲儿了?
体委见他撕开了防御,利落地把篮球穿过去。
祁返接到球做了个投三分的假动作,骗了跟上来防守的高个之后,一个利落的带球转身甩开了对手直切禁区,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带球上篮。
干净利落。
偏偏这人落地之后没什么表情,不以为意地揪起校服领口擦了下汗,和拥过来的队友随意地击了个掌。
“我草——”
体委在半场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抬手鼓掌,“祁哥你要刚开始就这么打,我们用得着打这么久?”
祁返偏过头,冷淡地道:“随便玩玩。”
两个队友还在为他刚刚那一球沸腾,祁返漫不经心地拿起石凳上的水瓶,拧开灌了一口。
然后就听见系统的声音:
【我好像知道你的属相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属公孔雀。】
[已屏蔽系统。]
盛枝郁自然是把祁返刚刚那一球看尽眼底,他微微垂眸,走到体委身边:“打完了吗?”
“打完了……我这就去整队。”体委刚刚的兴奋瞬间被浇灭,连忙招手把其他几个男生喊回去。
体育老师发火起来怪吓人的,更何况班长亲自过来催了,几个男生不敢怠慢立刻动身。
唯有祁返还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握着水瓶,雾湿的水汽染湿他的指尖,他就这么仰着头微眯着眼睛和盛枝郁对视。
沉默无话。
片刻后,盛枝郁先开口:“集队了。”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没两步,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轻轻落到自己的手臂上。
盛枝郁低头。
……是个矿泉水瓶盖。
集队点好人数之后,体育老师批评了一下那几个迟来的男生,随后就放学生们自由活动。
盛枝郁不喜欢出汗,所以找了球场边的一处树荫坐下。
没多久,体委那群人就带着球卷土重来,这次是要打全场,还是体育老师帮忙计分。
哨响之后,四周就渐渐热闹起来,不仅是本班的同学在旁边看,其他班的女生也渐渐凑过来。
原因无他,看帅哥打球很养眼。
盛枝郁才坐下五分钟,就听到不同的声音提到祁返这两个字。
偏偏球场正中的人越打越来劲儿,三分、过人信手拈来,每中一球台下都是一片欢呼。
“祁哥你这手是越打越热啊,真牛。”
“靠,要是有那么多人为我尖叫欢呼我也能起飞。”
“哈哈,你小子就嫉妒吧。”
队友接连和祁返击掌,似乎都想借着他蹭三分光。
祁返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圈后,视线刻意地落到某个角落。
却偏偏正好看到盛枝郁从石凳上起来,转身离开人群。
“……祁哥?”
身侧有人在叫他。
祁返垂眸回头,琥珀的瞳淡淡扫落。
正在等着他击掌的队友笑容已僵,那句“HighFive”忽然就不敢说出口了。
啪!
祁返却抬手重重地往他掌心拍了一下。
“嗷……”队友疼得眼泪汪汪,“祁哥你真是给劲儿。”
球场外。
盛枝郁离席的原因很简单。
他看到了从球场另一侧路过的龚旭。
这人出现的时候就带了极大的恶意,而且他的方向也不太对劲,盛枝郁没有犹豫就站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器材室门口就看到了被他堵着的陈书意。
自由活动的时候允许学生去借器材,班里的女生想打羽毛球,便有人主动邀请陈书意。
陈书意不太会拒绝,点头应好,便和裴雪一起过来借球拍。
“哟,两个同学大白天的到器材室干嘛呢?”龚旭踢开器材室的门,用意义不明的眼神扫过里面的人。
裴雪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回头的时候脸色冷了下来。
龚旭的臭名是传遍全年级的。
她轻扯了一下陈书意的衣袖,小声道:“不用管他,我们找登记册。”
“还说上小话了?了不起啊新同学,这才开学几天啊。”
如果说前面的话只是难听,那么这句话造谣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陈书意脸色微白,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起来。
裴雪也听出来了,开口:“同学,我们只是正常地来借器材,你不要张口就来。”
“我说你们不正常了吗?就着急了?”龚旭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个排球,在地上不轻不重地拍着,“心虚啊?”
裴雪冷笑:“一直听说龚同学没什么素质,今天倒是见识到了。”
龚旭脸色一变,但很快想到什么,压下表情:“这就维护上了,不是说一班的学霸们都专心学习不搞这些么,没想到还挺开放啊……”
“同学,你别太过分……”这话也太过了,陈书意刚想开口制止,却看到身侧一个羽毛球拍飞了出去。
铝合金的羽毛球拍直接砸到龚旭脸上,他立即捂着鼻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裴雪。
“你他妈……”
话没说完,一只手从身后搭住了他的肩膀。
“同学,讲脏话是不是不太好?”盛枝郁维持着淡淡的微笑,金丝边眼镜下一双瞳压迫力极强,“还是说,你想动手?”
高三的排名到处都是,龚旭自然是认得这张脸,本以为他是个文弱的书呆子,却没想到近距离这么盯着,竟然有一丝渗人。
他的气势不知不觉地弱了一截,愤懑道:“是你们班的人先动手的!”
“是吗?”盛枝郁抬头,看向里面的两个人。
裴雪和陈书意理亏,都只是低着头。
龚旭本以为自己找回点场子,正想讽刺几句,却听见身后的人淡淡道:“我没看到啊,倒是你手上拿着个排球,看着危险性比较大。”
里面的两个人纷纷抬起讶然的目光。
……班长在维护他们?
“而且,我刚过来就听见你在造我们班女同学的谣,还上升到整个一班,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和老师谈谈,你说呢?”
龚旭本想狡辩,但看着眼前这张脸……这他妈是整个年级的老师,乃至门卫叔叔见了都笑眯眯的脸。
盛枝郁要去说,没有老师会不信他。
“我误会了,可是她确实用球拍砸我了,都出血了!”龚旭一抬手,掌心里都是鼻血。
盛枝郁认真观察了一下,随后道:“那不是你活该吗?”
“你……”
龚旭气得脸都黑了,扔下排球转头就走。
器材室安静下来,裴雪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吓死我了……”
陈书意低头,这才发现她的手都在抖。
刚刚在气头上,只觉得有仇要当场报,不然她要难受好几天,却一下没想到会砸得那么严重。
龚旭那一手血确实把她吓到了。
盛枝郁走过来,帮他们在登记册上写好名字:“不严重,他皮糙肉厚的,出点血当降火。”
别样的安慰,裴雪很轻地笑了一声:“班长原来还有点冷幽默。”
陈书意手上拿了五副拍子,空不出手,盛枝郁就朝她伸出手。
“地上脏,先起来吧。”
裴雪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红,一手扶着隔壁的放器材架子,一手轻轻地搭在盛枝郁的手上。
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听到架子嘎吱了一声,随后是陈书意着急的:“小心!”
架子年久失修,放不了重物,都是摆些毽子羽毛球或者乒乓球拍之类的东西,被她这么一压,顿时失重倒了下来。
女生体型娇软,盛枝郁几乎没怎么想就侧身挡在她跟前。
架子砸在肩膀上顿时一阵闷痛,他很低地哼了一声,转过头把架子扶好。
陈书意吓得把球拍全扔地上,过来帮忙。
幸好东西不多,扶正了之后把东西重新摆放上去。
弄好之后,盛枝郁回头,裴雪已经泪眼汪汪:“班长……对不起……”
“没关系。”盛枝郁看了她一会儿,“你受伤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裴雪抽泣着说。
“那就好。”盛枝郁推了下眼镜,平静地道,“架子没什么重物,我也没受伤。你们先出去吧,我去找器材室的老师说一下,让他们注意下更换架子。”
班长都这么说了,裴雪只能点点头,内疚地和陈书意一起离开。
【小郁,你没事吧?】林蔚与关切的声音立刻在脑海里响起。
[没事。]
【要我用系统帮你……】
[不用。我没那么柔弱。]
说着,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还是有隐隐的刺痛。
把龚旭留下的那颗排球捡起来收好,盛枝郁直接找到体育老师,把架子腐坏的事情报告之后就回了宿舍。
架子上好多灰,砸在身上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灰顺着领口落到皮肤上。
非常不舒服。
洗漱完,盛枝郁把脏衣服放到自己的桶里,打算提到洗手台上装水的时候,手臂才突然一紧。
草,动起来的时候扯到了,好痛。
【我就说……】
林蔚与的话还没说完,宿舍门被打开的动静先传来。
下意识的,盛枝郁把系统屏蔽了。
然后气喘吁吁的祁返就推开了阳台的门。
“你受伤了?”
盛枝郁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湿漉漉地落在额前,一双眸也因为水洗过而黑白分明。
他偏过头:“没有。”
“我听裴雪说了。”祁返嘴唇抿了一下,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医用冰块。
盛枝郁轻叹:“我说了没受伤,而且你是不是忘了,如果真的疼,我能让系统帮我消除?”
话音落下,他就察觉到祁返的脸色不自然地变了三分。
他抿了下唇,然后压着嗓子:“这是……裴雪给你买的,让我帮忙带给你,不需要的话扔了就行。”
说完,转身就走进宿舍里。
盛枝郁看着雾湿的冰袋,轻轻地叹了口气。
而下一秒,祁返又从宿舍折返回来。
“我他妈又不是小美人鱼……凭什么被误会。”他咬牙闷声,伸手把自己的毛巾揪了下来,裹着冰袋压到盛枝郁的肩膀上,“是我买的,你今天必须用。”
伤口被冷意轻轻压住,盛枝郁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忍住了疼,声音也跟着放软:“……知道了,你轻点。”
祁返的动作瞬间变轻,但眉宇间的冷意却不散。
“为什么不去校医室。”
“因为没什么大事。”
“……骗人。”他刚刚回来的时候都看到盛枝郁那个僵硬的动作了。
盛枝郁还想解释,门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
“还没放学呢,谁偷偷回宿舍了?”宿管在门外喊道。
上课时间是不允许回宿舍的,盛枝郁只不过是弄脏了太难受才偷偷回来的。
眼看着就要被宿管抓住,祁返眼睫微垂,一手搂住了盛枝郁的腰,将他带进了浴室。
空间骤然变得逼仄,两人几乎是面对面贴着胸口站着。
祁返在他耳边很轻地嘘了一声,然后指尖落到门把上。
咔哒,锁门。
第093章 第 93 章
浴室里还有残存的水汽, 被夏日中午的气温熏蒸过后,只剩下闷湿的潮热。
祁返视线垂落,就能看到盛枝郁白软小巧的耳垂, 还有顺着耳垂延下去的,软白漂亮的脖颈。
因为洗澡后准备在宿舍呆着, 所以盛枝郁现在穿的是一件偏宽松的黑t和短裤, 没有了平时班长的架子, 小郁看着……香香软软的。
浮沉的色彩在眼瞳之下漾开,祁返环在盛枝郁腰际的手忽然用力, 一点点收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盛枝郁对他没有防备, 毕竟开学那天晚上, 这个人还会因为自己身上有汗而克制着不亲他, 所以他下意识以为这次也只是单纯地躲宿管。
直到有什么东西撩动了他的裤腿,比窄小空间内的室温更高的温度抵住腿/侧软/肉,盛枝郁才反应过来。
他轻仰起脸,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却没想到明明是质问的眼神,这人却……变本加厉。
祁返扶着他后腰的手微微松开, 转而撑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距离再次缩短, 盛枝郁第一次有些无措, 茫然地想后退, 墙壁上湿润的水珠瞬间沁湿了他的后背。
偏偏跟前的人依然不退,低沉磁性的嗓音像一把钩子, 顺着耳垂最敏/感的地方划过:“躲什么?男朋友。”
盛枝郁偏过脸, 背后的水意仿佛被蒸成了某种说不清的热, 烧上脸颊。
“……我刚刚洗过澡了。”
“嗯,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祁返俯身凑近他的颊边,语气无辜, “所以……害你再洗一次,你会生气吗?”
“会。”
盛枝郁应得很快,偏偏因为要提防着被发现,语气很轻,并没有想象中冷漠决绝的气势。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亲了一下。
这个人明明将欲望用那么肆意直白的方式展露出来,可是索取的方式却是那么蜻蜓点水的一碰。
随后是可怜巴巴的:“……明明说要多哄哄我的。”
“……”
片刻后,盛枝郁咬了咬牙,右手落到受伤的左肩压着冰袋。
空余的手下落按住了他的腹部。
略微的无奈:“被发现你就完了。”
祁返眼睫微颤,俯身靠在他的肩膀上,气息微沉:“我知道。”
盛枝郁放弃反抗一般靠在墙壁上,任由滑落的水珠沾湿领口、衣袖。
夏天的蝉鸣透过门槛的缝隙传了进来,温度和湿度晕染的空间里逐渐带上了别的味道。
明明祁返才从球场上下来,身体上的味道却并不难闻,还有一种薄荷的淡香。
盛枝郁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止汗剂的味道。
难怪这次没那么束手束脚。
想到这里,他指尖微微用了点力气。
随后就听到跟前的人很低地哼了一声,那双琥珀色的眸骤然掀起,近距离地和他对望着。
小郁在使坏。
他轻磨了下微尖的犬齿,随后稍稍侧脸报复性地落下一个吻。
几乎是啃咬的程度,盛枝郁抓着冰袋的指尖微微用力。
祁返能听到冰块碰撞的脆响在耳边蔓延。
……小郁鲜少会露出像这样招架不住的时候。
偏偏他最喜欢这个时候。
宿管巡查了一圈,没听到动静,转步走向上一层。
盛枝郁在深吻中找到了喘息的瞬间,偏过头气息急促:“……马上下课了。”
“嗯。”祁返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低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我让陆仁先带陈书意去吃午饭了,还有点时间。”
……居然还是精心设计。
盛枝郁闭了闭眼,轻咬嘴唇:“你快点。”
“快不了的……你不是知道?”祁返抬起色泽浓烈的眸,看着他轻咬着的唇,“别咬坏了,接个吻吧。”
直到宿舍的门传来了钥匙拧开的声响,盛枝郁才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慌。
“祁返!”
跟前的人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嗯个屁。
一时情急,盛枝郁松开了抓着冰袋的手。
已经冰得没有什么知觉的指尖落了下去,跟着添了一把火。
祁返猝不及防闷哼了一下,愤恨地低头咬住了他另一侧肩膀。
陆仁和陈书意刚打开宿舍的门,就听见阳台外的阵阵流水响动。
他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快步走到阳台上。
只见祁返双手撑在洗手池边,微微弓着身子,线条分明的轮廓上净是滑落的水珠。
他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回来了?”
“嗯。”陆仁心头的紧张松了一半,这才发现隔壁浴室的门关着,里面也有水声。
他意识到什么,连忙走到祁返隔壁:“那个,祁哥,就……一个澡的时间,你大人有大量,让让班长?”
祁返抹了把脸,淡然:“我看着像不让他的样子?”
陆仁被噎了一下。
好,好像也是哦。
“祁哥,给你带了饭放在你位置上了,你记得待会吃啊。”
“嗯。”
陆仁确认无事发生,便拽着陈书意回宿舍。
“这俩活爹只要不闹起来就是没事,咱就不要多管了。”
陈书意哦了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踟蹰了一阵:“你觉得班长真的不需要去买点止痛喷雾或者药贴什么的吗?”
“哎呀,班长当时不是说没事吗?”陆仁摸了摸头发,器材室的事儿有目击者,他回来听了一耳朵,“送药这些是瞄准班长的小女生干的,你就不要和别人抢活儿了。”
裴雪暗恋班长的事情,班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也不能说是助攻不助攻,至少别让榆木脑袋去妨碍人家不是?
陈书意哦了一声,手扶着爬上床的楼梯没有动。
“怎么了?”陆仁回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修手机的地方吗?”陈书意把自己的按键机从书包里拿出来,“这种手机。”
“我靠。”陆仁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掏了个古董出来,“这种……这种……”
他抓了抓脑袋,愣是想不到哪里能修。
盛枝郁就是这个时候洗完澡出来的。
他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正用毛巾擦干着头发,看到愁眉苦脸的陆仁,偏过头轻声问:“怎么了?”
陆仁秉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把陈书意的问题也告诉班长:“班长你知道哪里能修这种手机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部手机给龚旭或者是给陆仁看的时候,陈书意都没有那种羞耻的感觉。
可是现在落到盛枝郁眼底,他却有点说不清的自卑。
然而盛枝郁只是很普通地看了一眼,然后说:“学校外后面的居民区里,好像有。”
“有吗?”陈书意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转过身,有点期待地看着班长,“能具体告诉我在哪吗?”
那天的电话,他只是隐约地听到舅舅说什么学费之类的,后半截完全没听清。
他本来以为手机放两天会忽然能好,结果今天尝试过几遍还是无法开机。
在转校的时候他就听说了,学费是舅舅借祁家的,这笔钱等陈书意毕业之后是要还的,他很担心舅舅因为他的学费而出什么事。
盛枝郁看着他小鹿一般干净的眼睛,轻声:“具体位置……不太好说,这个周末我陪你去吧。”
陈书意有些意外:“这,这样好吗?班长你周末不回家?”
陆仁宽慰地搭上陈书意的肩膀,拍了拍:“放心,我们班长的心是石头做的,他基本上一个学期都不怎么回家。”
盛枝郁懒得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八月的周六没有早自习,我们可以吃完早点再去,你想上午去还是下午?”
“那就……吃完早点吧。”
话音刚落,阳台的门就打开了。
宿舍里好不容易蓄起来的冷气一瞬间被热烈的夏风侵染,祁返面无表情地从三人身后穿过,然后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坐下。
明明什么也没说,但是气场却很强烈。
盛枝郁转身的时候,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漾出了一丝轻微的嘲意,在对上之后又轻飘飘地错开。
……什么啊,这种跟人私会被抓包的感觉。
盛枝郁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擦干头发,但动作的手却渐渐慢了下来。
啧,还以为刚刚在浴室里纵容了他一下,这点小小的别扭就能翻页了。
真难哄。
盛枝郁最后还是让林蔚与替他把肩膀上的伤抹消除了,因为那个伤口虽然不怎么痛,但动作起来拉扯的感觉还是很不舒服。
午休的时间被他分了一半去洗澡,盛枝郁擦干头发之后就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午饭,然后干脆回教室自习。
到教室的时候,他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瓶医用喷雾和药贴,还有一张粉色的小兔子便利贴,上面写着关心的话。
……祁返在抓着冰袋回宿舍的时候,盛枝郁就猜到他跑去医务室了。
结果还嘴硬了一下,说是裴雪送的。
即便是别人送的,又有谁敢凑到祁返面前让他帮忙递交呢。
不过。
盛枝郁把那张便利贴轻轻地从喷雾上摘了下来,随便找了本书夹在里面,然后将喷雾和药贴放到讲台的班级应急医药箱上。
午休结束的时候,裴雪和舍友笑着回来,进门的时候看到已经坐在座位上的盛枝郁,本来还有些紧张,但扫到讲台上的东西时,心口的情绪便一下散了。
……没有署名的礼物,因为无法退还原主,所以放在了前排等待失物招领。
班长拒绝了她,也给她留了一丝体面。
她眸色黯然地回到座位上。
下午的课,晚饭,晚自习,一天结束,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五十了。
盛枝郁没有午睡,这个点有点犯困,回宿舍洗漱之后就上了床。
陆仁和陈书意都是个会注意别人情绪的,见到盛枝郁已经睡着了,便都放轻了声音。
很快熄灯,盛枝郁最后那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很快就睡着。
因为休息充足,所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出乎意料地都比平时要早。
难得睡了个好觉,盛枝郁慢慢磨蹭着下床,打算洗漱好之后去食堂买桂花糕吃。
但他下床的时候才发现,阳台的门轻轻掩着,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他扫了一眼,陈书意和陆仁都还在床上……那就只有一个人。
悄声靠近的时候,能听到很轻的水流声,盛枝郁顺着门的缝隙看过去。
昨天中午因为被迫洗了两次澡,所以他换洗下来的衣服不够时间洗,泡在桶里,晚上回来的时候又犯了懒,就这么忘了。
……而现在,早起的祁返,正顶着一头微乱的头发,在晨光熹微里冷着脸帮他洗衣服。
【现在正在为您播放的是:冷脸洗内裤真人版。】
[……]
盛枝郁罕见地沉默了。
[首先,那不是内裤。]
然后下一秒,洗好衣服的祁返就从盆里拿出了他的内裤。
【现!在!正在为您播放的是:冷脸洗内裤真人版。】
神经。
盛枝郁屏蔽了林蔚与。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到洗手台边拿下自己的洗漱用具。
祁返余光扫到他,指尖的动作微顿了一下,但在察觉到衣服拥有者本人似乎也没什么别扭的,他就继续。
盛枝郁认真地洗脸漱口之后,祁返正好把衣服洗完,面无表情地把衣服晾上,正准备回宿舍时,盛枝郁却侧身堵住了门。
祁返别过脸:“让开。”
盛枝郁嗯了一声,然后张开手抱住了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胸口。
“你……干什么。”祁返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象征性地推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让开。”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蓬松的头发蹭在脸边,痒痒的。
……可恶。
“谢谢你帮我洗衣服。”盛枝郁抬头亲了他的下巴一下,“我去上课了,拜拜。”
祁返:“……”
抱完亲完扭头就跑,像只任性狡猾的小狐狸。
可恶!
好歹亲嘴。
*
开学第一周很快就过去,无论适应还是不适应,新高三生都被时间卷着走。
周五的晚自习结束,班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终于放假了,好折磨的一周……”陆仁瞬间把笔扔下,“珍惜没有周六早自习的日子,我要大睡特睡!”
“你不熬夜就不错了。”身后的祁返哂了一声。
陆仁被戳破,也不心虚,转过去:“祁哥你要回家吗?”
在他的印象里,祁返周末都是不留宿的,大少爷家里有专车接送,自然是选择回家过舒服的日子。
然而,祁返却罕见地道:“不回。”
“啊……啊?”陆仁惊了。
“我说不回,你有意见么?”祁返转着笔,“还是说你不希望见到我?”
“那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怕我晚上熬太high,吵到祁哥嘛。”
祁返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拎起书包走了。
因为是周末,盛枝郁回到宿舍之后摸出了手机,第一次开机。
按照循例给这个副本的父母发了报平安的消息,盛枝郁就去了洗漱。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正襟危坐的陆仁,还有神色紧张的陈书意。
两道视线刷刷地落到他身上,然后是祁返慢条斯理的目光。
“那个,班长……”陆仁怂怂地开口,咳嗽了一下,“就是,祁哥刚刚看到了书意的手机,一时关心了一下,决定明天带他去修手机……可是,可是班长好像和书意约好了的,是吧?”
自从盛枝郁知道有修手机的地方之后,陈书意就不再把手机随身携带时刻纠结了,就等着周末去找修理店。
结果没想到误打误撞被祁返看到了放在桌面上的坏手机。
他问了两句,陆仁便一时嘴快地提到了修理店的事情。
现在就是很后悔。
盛枝郁大概了解,抬眸看向祁返:“所以?”
“所以……”祁返懒散地靠在椅子上,长腿抵在桌子边缘,“电子产品修理这种地方坑还蛮多的,班长这样的好学生看起来应该不太了解,为了不让你们上当受骗,我打算跟着一起去呢。”
好冠冕堂皇。
连陆仁都听出他绝非善意。
祁哥纯粹只是这周不回家所以找点乐子吧?
陈书意很为难,他没办法拒绝祁返,但又和盛枝郁早就约好了……两边都无法得罪。
盛枝郁轻叹了一口气,把椅子推进桌子里放好:“随便。”
反正不给理由,祁返也不可能真的让放他们两个去。
第二天,盛枝郁是最后一个起床的。
祁返和陈书意已经洗漱好了,一个在写卷子,一个在用手机打游戏。
他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想起今天还要出门,这才下床:“抱歉,我是不是起晚了?”
“没有。”陈书意连忙摇头,“是我早起而已。”
他的生物钟已经定性了,基本不怎么能赖床。
盛枝郁应了声好,加快了洗漱的动作。
因为是假期,他不打算穿校服,所以随便找了两件私服套上。
换好衣服出来,才看到靠在床边的祁返。
黑色衬衣,白色宽松裤子,一双薄荷绿的运动鞋。
随性又散漫的打扮,少年感强烈,又有夏天的味道。
……本来都穿常服没什么特殊的,可偏偏陈书意没多少件自己的衣服,这个时候还是板正地穿着校服,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盛枝郁和祁返就莫名地和他不是一个画面的。
没穿一样的衣服,却也有情侣衫的效果。
祁返是矜贵少爷,周末才不愿意去食堂,带着两个人就到校外的早餐店吃饭。
毫不顾忌地点了一桌子点心。
陈书意有些为难,祁返却连眸也不抬,懒懒散散:“食堂快把我吃吐了,我才不迁就你,今天就吃这个,我买单。”
大少爷说一不二,陈书意只好拿起筷子。
盛枝郁没那么拘谨,该吃吃,顺手端起桌面的橙汁喝了一口。
等他把杯子放下,才察觉到对面的人笑眯眯的视线。
祁返轻托下巴,当着陈书意的面毫不避讳:“班长,你刚刚喝的那杯橙汁,是我的。”
第094章 第 94 章
盛枝郁握着橙汁的手顿了顿, 视线扫到桌面,才发现刚刚明明在自己手边,那杯没喝过的橙汁, 竟然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移到了另一侧。
正在吃虾饺的陈书意动作微僵,神色立刻紧张地看着桌上的两人, 小声说:“大家都是男生, 喝个橙汁没什么关系吧……祁返你要是介意, 要不你喝我的?”
祁返回头看着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小子:“我为什么要喝你的?”
陈书意被他突然的拒绝吓到了,一脸求救地看向盛枝郁:“那小郁你要不喝我的……”
结果祁返的脸色更冷了:“他为什么要喝你的?”
陈书意一抖, 立刻双手捧着自己的橙汁埋头苦喝。
陆仁说得对, 这两位的事情他就不该随随便便开口。
盛枝郁轻叹了一口气, 将手边的橙汁推过去:“抱歉, 我拿错了。”
而对面的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不管不顾地喝了另一杯没有所属的橙汁。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怎么又突然开始闹别扭了。
早餐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盛枝郁按照印象带着陈书意去找修手机的店, 那是一家路边窄小的店, 展柜里也有同样款式的手机。
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到, 结果老板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就拒绝了。
“型号太旧了修不了。”老板叼着烟在玩手机,“这种机型市面上都没得卖了吧?干脆换一台吧, 我这里二手机多着呢。”
他敲了敲跟前的展柜。
盛枝郁扫了一眼里面摆放的手机, 价格不高, 几百块。
但陈书意却很快拒绝了:“不用了, 谢谢。”
老板抬眸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是我打击你啊, 这里如果连我都修不好的手机,基本上没地方能修了。”
陈书意把桌面上没法修理的手机收回来,转过头朝身后的两个人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没想到是白忙一场。”
他故作轻松地把手机放回校服的口袋里,随后轻拽了一下自己背包的带子:“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回去吗?”
他的表情明显在强颜欢笑,盛枝郁微微蹙眉,正想说话时,淅淅沥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下雨了。
由于出门没看天气预报,三个人都没带伞,只能狼狈地躲到一侧的屋檐下。
夏季的暴雨总是那么突如其来。
盛枝郁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雨水,看着阴郁的天空,正有些烦恼时,身侧的祁返却拿起了电话。
“嗯,在巷口这里,麻烦您了。”他潦草地说了个大致地址,随后挂断了电话,看向身侧的两个人,“司机过来,这里离我家更近,先去躲雨吧。”
祁家财大气粗,专门给自己的儿子买了靠近学校的房子,还配备了司机,就是担心他不习惯住宿。
盛枝郁还没说话,陈书意已经先别扭起来了:“这样不太好吧,冒昧打扰……”
“没关系,那里就我一个人住。”
说完,天边就落了一声雷响。
雷雨天安全最重要,三个人只能先上车。
祁返这人仗着自己是少爷,先落座后排,陈书意呆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后排满座,盛枝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了副驾驶的门。
祁家的房子离学校确实很近,五分钟就到楼下了。
因为天气已经彻底阴暗下来,走廊上只有电梯处有光,莫名就显得很森冷。
盛枝郁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陈书意过度的紧张。
……明明如果没有出生时的意外,他本来应该享受这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踟蹰犹豫,胆小内向。
电梯很快到达楼层,打开之后,盛枝郁才发现这一层仅仅只有祁返一户。
祁家果然财大气粗。
开门之后,祁返给两个人找了一双室内拖鞋,随后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了一眼天气:“这场雨估计要下很久,你们做好今晚在这里休息的准备吧。”
盛枝郁微微皱眉,随后就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他回头,看到的是满脸担心的陈书意。
“小郁……班长,你没事吧?”
明明自己很不习惯,却更担心他和祁返之间的矛盾吗?
盛枝郁轻轻摇头:“嗯,毕竟外面雨太大了。”
“随便坐吧,有人定期来打扫,不算脏。”祁返倒了两杯热茶,出来盯了陈书意一会儿,才偏过脸进卧室。
盛枝郁看着那扇房门徐徐关上,回过头,陈书意正拿出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屏幕上沾湿的水珠。
“……我看你这一周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都是因为手机的事吗?”盛枝郁问。
陈书意指尖顿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嗯。我舅舅之前给我打电话,但说到一半手机就坏了,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盛枝郁淡淡地听着,脑海里却在核对着剧情。
那个假舅舅自然不可能出什么事,他隔三差五就拿着鉴定报告去找祁返敲诈,拿了钱就在外面花天酒地,压根不在乎陈书意在学校是死是活。
毕竟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但陈书意却能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担心这么久。
盛枝郁犹豫了片刻,低声:“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在乎吧?”
陈书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不是太不成熟了……其实被舅舅要求转学的时候,我一直很不安。我爸妈没什么经济能力,身体也不太好,我本来是想在离家近的学校好好照顾他们,可是舅舅说我的成绩,只有读书才是出路。”
陈书意也知道,所以他本以为自己能保持着这个状态,在新的环境里一心一意扎下去好好读书。
可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恶意……他没有一件是能应付得了的。
“每天晚上闭眼的时候,我都会很不安,怕第二天上课跟不上,怕晚上睡不好,怕我爸妈出什么事情了又联系不上我……又怕自己这些胡思乱想影响状态。”陈书意抱着自己的膝盖,扯了扯唇角露出苍白的笑容,“可是你们都对我很好,祁哥会教我写题,陆仁在宿舍也很照顾我,班长你也帮了我很多。”
“只是偶尔会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妈呀这孩子也太懂事了。】
连林蔚与都忍不住感叹。
之前在器材室的时候,他还觉得陈书意有点软弱,面对龚旭那种人渣连反驳都不敢。
现在想来,是因为他太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即便生气,也没有底气和龚旭叫板。
客厅里安静下来,陈书意寂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喋喋不休地在倒苦水,连忙回过头:“班长,抱歉,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一只柔软的手忽然落到他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盛枝郁看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能这么坦然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才是最勇敢的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再有多余的担心。”
……大概是因为心理年龄比他要大,盛枝郁总会不自觉地对他流露出某种对小辈的关照。
尤其是现在。
陈书意呆呆地看着跟前的人,只觉得平日里那个总给人距离感的班长,好像一下变得亲人了。
害得他更想哭了。
“我……”
咔哒。
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换了一身衣服,一脸阴沉的祁返走了出来,甩手将另一套干净的衣服扔到沙发上。
“陈书意。”他直点大名。
坐在沙发上的陈书意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祁返,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别弄脏沙发,去洗澡换一身衣服。”祁返顿了一下,“浴室里有烘干机,换下来的衣服放里面。”
陈书意只是裤脚沾湿了,背后淋了几滴雨,并没有祁返说得那么严重。
可是看着祁返暗沉的脸色,他顿时被吓了一跳,好似自己真的把别人的家里弄得多脏,手忙脚乱地抱起衣服跑到浴室去了。
客厅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因为只开了正中间的灯,在窗外暴雨的映衬下,室内格外阴森。
盛枝郁端起跟前的热茶喝了一口,偏过头:“我的衣服呢?”
按理说,他比陈书意淋得更湿一些。
“衣服?”祁返哼笑了一声,走到沙发跟前,“我还以为在这之前,你应该跟我说别的什么。”
盛枝郁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歪了下脑袋:“早晨那杯橙汁的事情?我不是喝完了吗?”
更何况,那是祁返故意换的吧。
话音刚落,跟前的人又冷冷地笑了一下,随后不由分说地把盛枝郁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过粗蛮,盛枝郁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水杯,一下倾了大半在身上。
“祁返!”他蹙眉压低了声音,“我衣服湿了。”
“湿了的话,就脱了吧。”祁返抽出一只手把他的杯子放在桌面上,随后强硬地把人带到卧室。
盛枝郁就这么被他扔到了床上。
虽然很柔软,几乎没感受到什么痛觉,但他还是皱了下眉,慢慢地用手臂撑了起来。
“祁返,你又……”
堵住他后半句话的,是祁返有些凶悍的吻。
连啃带咬,似乎要将他就这么吃掉。
直到后面有些缺氧,盛枝郁才抬手搡了他一下:“祁……祁返?”
跟前的人终于松开了他,但进攻却没有停止,长腿曲起抵住了盛枝郁的膝盖,一只手沿着他沾湿的衣摆摸进了他的腰腹。
“为什么呢?明明我都把态度摆得那么明显,可是为什么陈书意总是还会找上你呢?”
宽大的手掐着腰侧,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控制感。
盛枝郁抬手想压下他的手腕,却发现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
“不是他找上我……只是那天凑巧被问到……”
祁返却好像完全没听进去,低着头咬了一口他的脖子,直到听见盛枝郁很轻的忍痛声才松开。
“那为什么在学校里他要叫你班长,早上的时候又改口叫你小郁了?”
“……”盛枝郁压根没察觉到这个称呼的变化。
不过,在校外不叫班长,很正常吧?
眼看着祁返的手越摸越过火,盛枝郁有些生气,抬手抓住了一侧的枕头。
刚想照着他的脸扔过去,跟前的人却忽然撤下了所有力气,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上。
随后,嗓音低闷又沙哑:“为什么你要摸他的头呢……明明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盛枝郁浑身紧绷的神经好似在这一瞬间松开。
……是因为那个情不自禁的动作吗?
他微微垂下眸,这才发现自己跟前的人抿着嘴唇靠在他的怀里,脸上是完全的暗淡和失落。
盛枝郁凝滞在胸口的情绪忽然散了大半。
他低声:“你知道,我的心理年龄比陈书意要大吧?”
与其说是摸头,更不如说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怜悯。
“我知道,陈书意不知道。”祁返偏过脸,不和他对视,“你对他这么温柔……他要是真的喜欢上你怎么办?”
盛枝郁真的是被他的斤斤计较气笑了,他松开了枕头,抬手捏了捏祁返的耳朵。
“这是个正常的副本,对同性之间的感情还没有那么开放……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
祁返依然没有回过头看他,而是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指尖从自己的脸边带离。
随后低闷地道:“可是,我就是因为你这么多小小的动作才喜欢上你的啊。”
小时候看盛枝郁,明明他在流浪的日子过得不好,却会给路边的小流浪狗分一半自己的食物。
后来被盛懿捡走,即便被老太太针对为难,他还是会先安抚盛懿的情绪,晚上偷偷起来给他哥盖被子。
盛枝郁那么多那么多的好,他都看在眼里。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
那不只是一些“小小”的动作。
跟前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祁返在胸腔里翻滚的情绪似乎就要这么冲破牢笼,他撑着手臂从盛枝郁跟前起身,像是小孩耍脾气。
进入这个副本之后,祁返都觉得自己幼稚得过分。
可是他就是克制不住。
总觉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越陷越深,越来越不平衡,越来越没安全感。
“没办法啊我也知道经常为这种小事吃醋很麻烦,我也知道我们这是在做任务,可是能怎么办呢,我就是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看不得你对别人好啊。”他起身准备离开,“真不好意思啊你谈了个那么作的男朋友……”
还没站直,手腕就被拽了下来。
祁返被极大的力气扯回床上,甚至因为毫无防备而险些躺了下去。
因为他闹了点情绪,所以把盛枝郁带进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开灯。
视野在昏暗的房间里恍惚了一会儿,他才看到跨坐到自己身上的盛枝郁。
“如果我没记错……在这个副本里,我们都已经满18了。”
盛枝郁抬手脱掉了身上这件沾湿的衣服,俯身亲了亲他的下巴。
然后轻笑着对上他的眼睛,和他说了三个字。
来做吧。
……
陈书意洗完澡之后,在浴室里吭哧吭哧地手洗完自己的衣服,然后对着烘干机研究了半天。
幸好上面有指示说明,他研究了小半个小时终于弄懂了,把衣服放了进去。
意识到自己耽误了盛枝郁洗澡的时间,陈书意急急忙忙地从浴室里出来,却发现客厅里只有两杯水,空无一人。
他愣了一下。
人呢?
陈书意小心翼翼地从浴室出来,找了一会儿,忽然在祁返的浴室方向听到了动静。
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门上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那个……祁、祁哥?”
里面的响声骤然安静下来,片刻后,才是祁返低沉的回应:“嗯?”
陈书意眨了眨眼:“那个,班长呢?”
“他……出去了。”
陈书意一下紧张了起来:“他是回学校了吗?”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祁返才回答:“他说他有个朋友还知道修手机的地方,借了把伞出去了。”
借了伞……那就代表班长还是要回来的。
陈书意那点紧张缓了下来。
“你去客厅等吧,客厅的茶几下面有两套数学卷,拿去打发时间。”
听到有试卷,陈书意两眼微微放光。
他本来还在纠结,如果今晚回不去宿舍,自己原先订的任务计划还能不能完成。
既然能在这里写卷子,那就再好不过。
门外的脚步声轻轻远去,盛枝郁紧握着门把的手才徐徐松缓下来,他偏着脑袋,气息微喘:“……都说,他差不多出来了。”
祁返靠在他跟前,一手扶着他的腿窝,低头吻着他:“嗯……”
“这里……好冷啊。”盛枝郁闭上眼,“我刚刚淋了雨的……”
“一会儿就暖了……再一会儿……”
后面的话,都是藏着情绪的哄。
……
陈书意刷完一套卷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两个小时零十分……速度还是比较慢。
他伸了个懒腰,正打算把答案翻出来自己批改,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肩膀上搭着浴巾的祁返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陈书意眨了眨眼睛……祁返好像又换了一套衣服。
祁返随意地擦了擦头发,伸手撑在他的桌子旁边,看着他的卷子:“做完了?”
“嗯。”陈书意点点头,“正打算批改。”
祁返从桌面的笔筒里抽了一根红笔:“过来,我帮你看。”
陈书意没想到他会那么主动,下意识地向面对老师一样恭敬地把位置让给他。
祁返甚至不用翻出正确答案,就把错题给他圈了出来。
基础题有几道小毛病,是计算不严谨导致的,后面两道函数大题稍微有些错漏。
祁返在题干的重点下划了两条横线,随后跟他讲解了一遍思路。
陈书意听完他的解法,一脸通透:“谢谢祁哥……”
说完,他抓了抓头发:“祁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心情变好了?”
早上吃早点的时候,他其实能发现祁返那丝微妙的不对劲儿。
果然现在和班长不在一个空间里,他就轻松自在了么?
“是么?”祁返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哦,可能是因为刚刚在房间里打游戏,赢了吧。”
打游戏……
这差不多三个小时里,他一直在打游戏吗?
陈书意感觉自己心口好像又突兀地中了两箭。
这就是差距吗……
他转过身,打算继续刷题,却听见身后的人懒洋洋地:“啊,中午一点了。”
陈书意眨了眨眼。
“中午吃什么?”祁返回头问他。
“都可以吧。”陈书意抓了抓头发,他也不挑食。
“这样。”祁返想了会儿,从桌上拿出手机,“走吧,跟我去超市买菜。”
因为他说了要在学校住宿,所以负责搞卫生的阿姨并没有给他屯菜。
想吃新鲜的菜只能出去买。
陈书意应了声好,立刻准备和祁返一起出门。
有司机接送,两个人很快到超市。
祁返报了几样菜名,陈书意就根据几个名字认真地把蔬菜放进小推车里。
直到他抓了一把菜,祁返看了一眼:“这是茼蒿,他不吃,放回去。”
陈书意啊了一声,显然没听明白。
祁返在触手机的动作微顿,轻咳了一声:“我不吃,放回去。”
“哦,好的。”
挑挑拣拣,终于把午饭和晚饭的材料都买好了,两个人坐车回去。
陈书意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那个,班长出去那么久了……我们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顺便把他接回来?”
毕竟外面还在下大雨,班长一个人撑伞出门,总归是不安全的。
“不用。”祁返懒散地坐在车里,侧过脸时唇角悄无声息地勾起,“他已经回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陈书意一开门果然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盛枝郁。
他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翻看陈书意刚刚写过的卷子。
“班长!”陈书意眼睛亮了亮。
“嗯。”盛枝郁淡淡应了一声,随后把他的手机递给他,“我朋友帮你修好了,里面没什么问题,只是外壳破损了不太好换,给你粘起来了。”
……他根本没出门,只是让系统帮忙修好了而已。
陈书意看着亮起光的手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退,结果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真的修好了……
“谢谢班长!”
他迫不及待地拿着手机拨通电话,专注着等待号码接通,却没看到身后的祁返低头亲了盛枝郁的脸颊一下。
盛枝郁回头瞪了祁返一眼。
后者恶作剧得逞地吐了吐舌头。
“准备吃午饭了,班长。”
第095章 第 95 章
陈书意拿到修好的电话之后, 第一时间就给自己的舅舅打电话。
祁返扫了一眼,转身回厨房打算处理食材:“陈书意这个舅舅,是个纯正的人渣。”
话音刚落, 却发现盛枝郁拿着案板上的刀。
案板上放着一条红萝卜,他握着刀柄就往下劈了一刀, 咔的一声, 萝卜从中间起分开两半, 往两个方向滚。
盛枝郁急急忙忙地接住胡萝卜,才回头:“啊?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 ”祁返走到他跟前, 默默地把他手里的刀收了下来, “宝贝, 你不要碰刀具。”
哪有人这么切菜的。
是和胡萝卜有仇吗?
盛枝郁退到一旁,看着祁返将他的胡萝卜重新放到案板上,然后一手轻压萝卜, 一手握着刀。
他表示质疑:“你这样不会切到手吗?”
祁返动作微顿:“不然你觉得胡萝卜丝是怎么切出来的?”
盛枝郁茫然:“不都是机器切的吗?”
祁返笑了,偏过头看他:“得先声明一件事, 我给男朋友做饭都是亲力亲为的。”
“你是说, 你切出来的?”
祁返轻轻挑眉, 凑到他的耳边低声:“怎么样, 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厉害?”
盛枝郁看了他一眼:“厉害厉害,你现在切一个给我看看。”
啧, 这敷衍的意思也太明显了。
不过祁返并不在意, 他中午才从男朋友那里讨了相当的好, 铆足了干劲儿准备炫一把刀工。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头, 他的动作就顿了一下。
随后盛枝郁就看到一丝血迹从胡萝卜里渗出来了。
他愣了愣:“胡萝卜汁是血红色的?”
“……”
厨房里沉默了一会儿。
盛枝郁反应过来:“祁返,你切到手了?”
“……”
“你是笨蛋吗?”
盛枝郁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刀, 立刻开了水流帮他冲洗。
祁返沉默了很久,低声道:“你听我解释,这是个失误。”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的刀工还不如我。”盛枝郁哼声,“至少我不会伤到我自己。”
陈书意挂断电话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祁返带血的指尖在水流之中,而盛枝郁手里握着刀,脸色不愉。
他脸色瞬白,连忙放下手机跑到两个人中间:“大,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可以直说,不要横刀相向……”
盛枝郁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我没事你放手,这是刀,陈书意你冷静一点。”
两个人忽然僵持住,还是处理好自己伤口的祁返伸手把刀摘出来,然后一手一个把他们拎到客厅。
“在我做好饭之前,你们不准进来。”
【……真不愧是你们,做个饭能演变成战场,陈书意为这个家简直操碎了心。】
盛枝郁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陈书意:“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刚刚是想伤害祁返。”
陈书意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就是我脑子短路了而已。”
“是么。”
班长的视线太有压迫感,陈书意放下水杯老实了起来:“就是陆仁说的……说你和祁返从高一就开始明争暗斗,今天给你送过小零食的女孩子明天就去追祁返……你俩私下还约过架。”
陆仁简直是个行走的八卦情报机,无论是真是假,只要他听过了,都会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在陈书意眼里,盛枝郁和祁返早就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直接动手的关系了。
“……这样。”盛枝郁冷着脸端起桌面的水杯。
“班长,这件事是我误会了,也是我不对。”陈书意小心翼翼,“你不要做掉陆仁……”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盛枝郁没忍住轻笑出声:“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总觉得在陈书意眼里,他好像是杀人不眨眼那一类的。
“话说回来,”盛枝郁放下水杯,目光褪去了先前的玩笑,看着他,“我看你对手机挺珍惜的,怎么会弄坏了?”
龚旭这个人,心眼子又小又多,在器材室的时候丢了那么大的脸,他肯定还会持续找陈书意麻烦的。
陈书意没想到盛枝郁那么敏锐,脑海里又想起那天早上在饭堂的时候遇到的事情。
……要把班长也牵连进来吗?
他闭了闭眼,垂下眸:“没关系,就是一时不小心摔在地上了。”
盛枝郁看了他一会儿:“嗯,那你下次注意点。”
陈书意正打算回以笑容,又听见盛枝郁漫不经心道:“不过,如果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记得要和班长说,班长带人做掉他。”
半开玩笑半认真,减少了陈书意心里的负担。
他轻轻跟着笑,乖乖道:“好的。”
祁返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厨房出来的,看着陈书意乐呵呵的傻样,中午才压下去的微妙情绪又腾了上来。
他开口:“陈书意,过来帮忙。”
祁返使唤起人来毫不留情,一趟又一趟地让他把午饭端出去。
盛枝郁跟着起身,却被他拦在厨房门口:“你进厨房只能添乱,不准进去。”
还在记那半根胡萝卜的事儿。
“那也不能让陈书意一个人端。”
祁返煞有其事地抬起自己开了个小口子的食指:“没办法,我受伤了。”
“没关系的班长,我能帮忙。”陈书意勤快地往厨房和饭桌上跑。
对他来说,平白无故来别人家借宿还要吃别人家的饭,他不做点什么很过意不去。
把最后的碗筷放到桌子上,陈书意扫到祁返受伤的指尖时,偏过头:“祁哥,你的手就这样吗?这是刀伤不消毒吗?”
祁返扶着筷子,随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没关系。”
“最好还是消下毒吧,你这里还碰过水……”
话到一半,陈书意就察觉到祁返的视线。
“就这么一点小伤,再迟点都愈合了,都是男生那么娇气干什么。”祁返皱眉,“吃饭。”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饭桌上就安静下来,陈书意吃了人生有史以来最微妙的一顿饭。
结束的时候,他很积极地收拾碗筷。
盛枝郁看穿他的想法,没有为难,只是帮忙擦了擦桌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转去浴室打算洗个手。
结果前脚刚进门,后脚祁返就跟了上来,还煞有其事地把门反锁。
盛枝郁看着镜子里越发靠近自己的人,偏过头:“干什么?”
祁返低头抱住了他,随后把自己刚刚受伤的手指抬起来,可怜兮兮:“小郁,好疼,要你吹吹。”
“……你刚刚在饭桌上不是说马上要愈合了吗?”
祁返委屈巴巴:“你难道看不出来我那是在逞强吗?”
盛枝郁从镜子里和他对视:“你演技好到让我完全看不出来呢。”
“男朋友好无情。”祁返垂下眼,长睫拢下轻轻颤抖,竭尽全力地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现在我不仅身体受伤了,心灵也受伤了。”
良久的沉默后,盛枝郁偏过头,似败下阵来:“你就作吧。”
随后,祁返就如愿以偿地被盛枝郁握住了指头,从浴室带到了他的卧室。
他的房间里有备用药箱,盛枝郁翻了出来,替他消毒,然后又给他贴了创口贴。
“这下没问题了吧。”
他合上药箱,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身后的人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盛枝郁就这样连人带药箱又被他拽了回去。
祁返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后颈,心满意足:“这下没问题了。”
倾盆大雨在晚上七点的时候停了,陈书意不好意思在别人家过夜,很坚决地表示要回宿舍。
他要走,盛枝郁也没有留下的理由,祁返更不愿意让他们在宿舍里,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又回学校。
到宿舍的时候,陆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陈书意。
“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回不来了……”他假惺惺地勾着陈书意的肩膀,实则把人带到阳台,“班长和祁哥在外面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哦。”陈书意摇摇头。
陆仁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两位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后又问:“那他俩有什么摩擦碰撞吗?”
“摩擦……”陈书意思考了一下,“祁哥被划伤了,算吗?”
什么?
陆仁瞳孔地震,随后又问:“那,那是谁干的?”
陈书意回忆了一下:“刀在班长手上。”
于是第二天,班长偷偷摸摸带匕首捅祁返的事情悄无声息地传遍了一班的匿名群。
后来,祁返被捅了一刀的传闻莫名地在年级里散开。
两个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
高三的八月眨眼就过,九月如期而至,完成了大半个月的复习,年级迎来第一次月考。
虽然是月考,但年级在月考之后安排了家长会,所以这次考试的后果可是堪比期中期末,一下晚自习,一班还有不少人留在教室里啃书复习。
陆仁狠狠地抹了一把泪:“靠,要是我考砸了,我妈非把我拆了不可!”
说着,他就想把目光投到祁返身上,却发现后座的人早就不在了。
说着他回头,想找班长,却发现盛枝郁也一同蒸发。
关键时刻学霸大腿怎么就消失了!
“完蛋……”
正崩溃的时候,陆仁的肩膀却被拍了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陈书意叠着手里的卷子,一脸诚恳。
陆仁简直眼泪都要飙出来了,立刻把几道数学课上遗留的重难点拿出来:“拜托你了,陈老师。”
陈书意虽然在刚开学的时候明显有些吃力跟不上,但他比谁都拼,啃书刷题一个不落,陆仁甚至能看到他握笔的指头上覆了一层明显的薄茧。
讲题的时候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思路却很清晰,陆仁听完忍不住感慨:“我靠,小意,这没考试呢我都听得出来你进步好大……真不愧是每天晚上在被窝里刷到两三点的人。”
陈书意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吵到你们了吗?”
“你都专门钻被窝里打灯刷题了,怎么可能还吵到我们。”陆仁摇头。
他会发现,也只不过是偶尔一晚下床去洗手间,看到他被子里还亮着光而已。
陈书意扭捏了一下,小声道:“因为班长和祁哥都帮了我很多,我也不想白白浪费他们的时间,所以想尽可能地再努力一点。”
陆仁看了他一会儿,颇为感动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乖的小孩,哥哥摸摸头!”
陈书意笑着避开他的动作,没有继续闹,回归讲题。
看着试卷上的题目,陈书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揉乱的头发。
莫名其妙地却想起之前在祁返家,被班长摸头的时候。
陆仁和班长……摸头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高三区教室和办公室在两栋楼,中间由架空层相连。
此时的祁返就在六楼的架空层里,随意地触碰着手机屏幕。
电话很快接通,男人谄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祁啊,怎么突然有空给我打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舅舅的声音听着有点酒气,显然是喝多了,但态度依然很好。
“嗯,有事,本周五晚上家长会,你有空来么?”祁返冷淡地问。
“你要舅舅来帮你参加家长会?呵呵……你成绩不好吗?”男人打着酒嗝问道。
他只知道祁家有钱,而祁返不是祁家的亲生孩子,所以拽着陈书意就去敲诈勒索了,压根没有了解祁返的其他信息。
在他眼里,他姐和姐夫的基因就不怎么样,两个人都是没读过多少书的,所以下意识地以为祁返也是不学无术,这么多年就靠养父母的钱上好学校。
祁返冷哂一声:“家长会的时候,我的父母是肯定要来开会的,你不害怕他们在班级里看到陈书意么?”
正在喝酒的男人蓦地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一瞬间清醒下来。
陈书意毕竟是亲生孩子,祁家父母在看到他的脸时,难保不会察觉到什么。
要是他们发现了,后续做了什么鉴定,真的发现祁返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到时候别说要钱了,他要不要被连坐都不好说。
“那你,那你……”男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着急起来,“你想我怎么做?”
“家长会晚上带陈书意走。”祁返说,“至于是什么理由,你自己想吧。”
挂断电话之后,他准备下楼回教室。
但刚走到楼梯口,却听到系统的提示:【等等。】
他脚步微顿,等着系统把后半截话说完。
【去操场后面,有好戏看。】
教学楼靠近食堂和宿舍一侧,而老师办公室这栋楼靠近操场,在最角落还能直接看到器材室。
祁返按照系统规划的路线,到楼梯的窗台时就感受到了特殊域场。这是系统开的屏蔽,能隔绝副本内的基础监控设备。
……小郁在这里?
他轻侧了下脑袋,看向楼下。
龚旭今天翘了晚自习在器材室里打游戏,他是体特生,私下配了钥匙,就是为了随时过来偷懒。
时间差不多了,他在游戏里结束了最后一句骂街,拍拍屁股从器材室出来的时候,一个大麻袋从天而降。
“草!草!谁他妈大半夜给老子玩这种恶作剧,我……”
他后半句脏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腹部被重重地顶了一下,所有的叫骂都成了闷哼,被揍得在地上滚了两圈。
祁返微微眯着眼睛,在黑暗里辨析着盛枝郁的着力点……小郁还挺刁钻的,净打些不会伤到器官但是却很疼的位置。
直到龚旭一个体育生被打得套头滚在地上,他才拍了拍手扭头就跑,留龚旭一人挣扎着甩开了麻袋,却在原地找不到人。
但他似乎没料到罪魁祸首能跑得那么快,气得把袋子扔在地上,恶狠狠地骂了句草。
林蔚与的屏蔽域场时间有限,盛枝郁得在被这个世界的监控设备捕捉到之前脱离犯罪现场,所以他跑得有些快。
气息微微喘着,心跳比平时要更快一些,他抓着楼梯扶手的指尖微微用力。
已经到了五楼,他才卸下力气,正打算平复呼吸时,一只手猝然从扶手后袭出。
扣住了盛枝郁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拽入怀里。
盛枝郁才有些放松的神经骤然紧绷,他下意识准备回击,却对上祁返含笑的眼睛。
“抓到你了,小坏蛋。”
盛枝郁喘了口气,这才往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你……在这蹲我?”
“是的。”祁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蹲伏小坏蛋。”
“你看到了?”
“看到了。”祁返抬手,将他微微汗湿的刘海拨开,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用麻袋揍人什么的,从风格上来说就很不盛枝郁。
盛枝郁还在微微喘着,听到他的声音,忽然抬手轻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是么?”他冷哼了一声,“既然被你看见了,那我要考虑灭口的事了。”
祁返配合地扬起脸,把脖颈彻底露出来,坦然接受的模样:“那你找准角度,我怕疼。”
两个人静默地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盛枝郁松开了手,随意地拨开有些凌乱的刘海,偏过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从你守他的时候。”祁返思考片刻,轻笑,“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猎物一出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套麻袋里了。”
他说得有点过分粗鲁,盛枝郁没忍住,抬手捂住了他的唇:“好了你闭嘴。”
祁返的声音就这么消弭在他的掌心之中,片刻之后,盛枝郁又迅速地抽回了手。
啧,这人亲了他的手心一下。
第096章 第 96 章
盛枝郁和祁返先后回到宿舍的时候, 陆仁和陈书意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奋笔疾书。
祁返洗完澡,一边打游戏一边倚在陆仁背后:“这个点背书来得及吗?”
陆仁欲哭无泪:“返哥,你要不是成绩好人又帅, 早就饱受毒打了。您行行好,别在我背后打游戏成吗?听着你的Quadra Kill我心痒痒啊。”
话音刚落, 祁返手里的音效就荣升为激昂的Penta Kill。
陆仁:“……”
盛枝郁出来的时候看到他麻木的表情, 忍住了笑意, 淡声:“祁返,宿舍里不能玩手机。”
这还是班长第一次在宿舍里管他, 不止是陆仁, 陈书意也跟着放下书, 两双好奇的视线落到两人之间。
祁返在他开口的时候已经下意识锁屏了, 但意识到自己在副本里和班长的不对付,硬是维持着还在打游戏的姿势。
“考试前打把游戏放松一下而已,班长这也要管?”
盛枝郁随意地笑笑:“如果你很享受万年第二的话, 我没意见。”
嗅到硝烟的味道,罪魁祸首陆仁立即出来:“诶, 明天就考试了, 班长你也要好好休息的……也快熄灯时间了, 大家快上床准备休息吧。”
说着, 他飞快地给陈书意递去眼神。
陈书意反应过来,也跟着应声:“对对, 早点睡觉早点去考场。”
话到这份上了, 两尊大佛这才仿佛消气, 各自回到自己的床上。
然而盛枝郁刚到自己的床上, 枕边的手机就徐徐亮起。
有信息闪入。
[小醋精:战绩分享.jpg]
[小醋精:宝贝儿我厉害吗?]
是刚刚那把游戏截图,盛枝郁敷衍地回了个厉害。
[小醋精:明天考试, 要不打个赌,看看谁的分数高?]
[在睡觉:赌什么?]
[小醋精:什么都可以。]
盛枝郁略一挑眉。
玩那么大?
他想了想,点了个好。
第二天清早,龚旭昨夜被打,憋了一肚子火,一大早上就想方设法掉了监控,想要为自己讨个说法,结果却从监控里发现器材室周围压根没人,只有他睡昏头出来摔了一跤。
校方以妨碍学校办公和擅自旷课为由给他记了一过,然而真在昨晚挨了顿揍的龚旭早就被吓破了胆,试也不敢考了,立即请了一周的假。
最碍事的人没有在考试期间出现,陈书意顺利地完成了第一次月考。
成绩是在一天后出来的,数据录入了校网统筹之后,系统就先一步给盛枝郁公布了排名。
没有了任何外力因素的干预,在原剧情里风光考到第二名的陈书意,这次考了——132名。
当时祁返人在饭堂坐,任务点完成的消息从天上落,他的系统还欣慰地夸他看起来对陈书意颇为宽松,实际上毫不手软。
祁返:“?”
盛枝郁还以为是系统出了错,直到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领到班级的总成绩单时,他才知道结果没错。
陈书意就是考了一班的倒数第一。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他就站在楼梯外吹了整整五分钟的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年级第二呢?他的主角光环呢?]
陈书意每天晚上在被子里打灯到两点是在找蝴蝶吗?
【额……】
林蔚与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通过系统核对了陈书意的试卷。
【那小子,英语选择题,有二十道题涂串行了。】
[……]
这比他答错了还让人来火。
盛枝郁努力的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回教室的时候摸出剪刀裁剪成绩条,随后就看到了魂不守舍从后门撞进来的陈书意。
他刚因为倒数第一的成绩,被各科老师轮番面谈。
这个时间点是晚饭的时间,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去食堂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书意恍惚了一下,看到盛枝郁的时候才低声:“班长。”
说完就跟犯了错的小孩似地低下头。
盛枝郁沉默了片刻,开口:“班主任把成绩条交给我了,你要看看吗。”
陈书意瞬间像是犯了错的小狗,耷拉着耳朵:“我英语卷好像……答题卡串行了。”
盛枝郁刚刚冒的火被他这幅样子骤然浇灭了。
“做题的时候,因为英语是我唯一来到这里还拿手的科目,所以想尽可能做到最好……”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点哭腔。
正因为想做到最好,所以前面的题目他挤出时间做了两遍。
而做两遍的结果就是,因为时间紧凑,他只能匆忙地去添后面的填空和作文,回头临交卷的两分钟才把前面的选项涂在答题卡上。
最后就因为太着急涂串行了。
明明班长和祁返那么尽心尽力地帮他补习了,明明老师在考试之前也替他加油了。
居然因为这种错……
盛枝郁轻叹了一口气,细长的指尖落到他的头发上,很轻地揉了揉。
陈书意微微一顿,红着眼睛抬头看向跟前的人。
“一次考试而已,不是天塌了。”盛枝郁放轻嗓音,“这个错已经犯过了,那么下次就不会再犯了吧。”
……又是和上次一样,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摸摸头。
从最开始他就隐隐有种感觉了……盛枝郁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某种父兄长辈。
陈书意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小孩一样哭喊着:“小郁,我再也不会了。”
盛枝郁看着他哭得乱七八糟的,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
收回手之后……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他下意识地回头扫过教室。
前门、后门,祁返都不在。
【还没做贼,已经心虚,小郁你变了,我要褫夺你高岭之花的名头。】
盛枝郁默默地把林蔚与屏蔽了。
“那,今晚家长会……”
“我舅舅说家里有点事,他要带我回去一下。”陈书意情绪发泄完了,低着头在抽屉里翻找着。
盛枝郁回头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这样,那如果评讲试卷的话,我会做好笔记,你到时候看我的卷子吧。”
陈书意接过纸巾,朝他露出笑容:“谢谢你,小郁。”
听着系统任务值达标的提示,盛枝郁无声叹气:“……擦擦脸吧。”
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年纪的男生哭花脸的。
陈书意擦过脸之后,就把书包收拾好离开了教室,临走前接过了盛枝郁剪给他的成绩条。
他离开之后,教室又安静下来,盛枝郁的指尖轻轻落到他的桌面上,触碰他摆放整齐的草稿纸。
开学的时候,还是厚厚的一叠,现在只剩薄薄几张了。
陈书意还是很拼的。
他轻叹一口气,回头准备继续剪成绩条的时候,却倏地碰掉了隔壁陆仁桌上压着的纸张。
盛枝郁俯身捡起来,却发现陆仁这小子居然提前写了检讨。
——致我貌美如花的母亲大人。
孩儿本次考试自我感觉良好,感觉比上次综测略能进步些许,但如若最后成绩出来不够理想,也请您不要怪我,因为我已经经历了呜呜呜……
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求饶,明明是文字,却比夏天的蝉还要吵。
能想象到陆妈妈在看到信时露出的会心一笑。
……温馨和谐的家庭好像总会养出那么无忧无虑的孩子来。
盛枝郁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帮他把检讨盖回去,并且把他的成绩条别在角落。
接着分发成绩条的时候,他才发现会像陆仁那样留一张小便签的同学还不少。
以前读书的时候,盛懿基本没空来参加家长会,所以盛枝郁一放学就自顾自地离开学校,不会管老师的面谈,更不在乎“叫家长”的威胁。
倒不如说他那时候更希望老师能把盛懿叫过来。
可是盛懿那个混账哥哥总会在这个时候把手机保持关机,陷入二十四小时失联状态。
盛枝郁后来也问过……盛懿给的回答是,他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特别怕老师。
当了家长就更怕了,因为他不可能揍孩子也不可能说孩子,与其听那些苦口婆心的说教不如安安静静装死。
反正小郁拎得清,该不该好好学习他比谁都清楚。
这也是盛懿最可恶的地方……他初中三年就没在家长会出现过。
盛枝郁走到第一排最后,把成绩条别在同学的桌上之后,才发现后面站了个人。
祁返双手抱胸,倚在门边,似乎看了他很久,这才渐渐露出笑容。
“这个时候还没发现我就过分了啊。”说着,他凑上来想看成绩,却发现名单上空缺的一条,“你不是按座位顺序剪的么,怎么陈书意这条先空了?”
盛枝郁转过身,把桌面上的东西摆放整齐:“刚刚陈书意回来收拾东西,我顺便剪了先给他而已。”
“哦。”祁返却依然看着他,目光如影随形,“只是剪了成绩条,然后交给他,没有其他了?”
……这人为什么会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
盛枝郁支着剪刀的指尖微压,把祁返的成绩条剪下来,挑眉看向他:“考得挺好,年级第二,这次和我就一道题的分差。”
祁返接过成绩条,看了一眼总分,遗憾地把它在指尖叠绕:“哦,我输了,那你想要什么?”
“你赌得那么大,我得好好想想。”盛枝郁继续剪下一个同学的成绩条,“你做好准备就是了。”
“那当然。”祁返笑着把那根细细的成绩条接过,绕着指尖卷了两圈,“所以,小郁,你在转移话题?”
真是步步紧逼。
盛枝郁没办法,侧过视线,低声开口:“刚刚,不小心……抓了一把陈书意的头发。”
“嗯。”祁返停顿了一下,随后给出直译,“我的男朋友在我不在的时候摸了别人的头是吗?”
“我认罪。”盛枝郁略一抬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坦然道:“没办法,他那个样子好像小狗。”
泪眼汪汪的。
片刻的沉默后,祁返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一手撑在桌子上,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盛枝郁就知道这只醋精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毕竟上一次闹了那么大的脾气。
盛枝郁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成绩单放下,然后在祁返的脑袋上也招呼了一把。
细长的指尖揉过他的头发,力道温柔。
“这样你平衡了吧?”
虽然是应付成分居多,但小郁也有好好在意了。
祁返藏住轻挽的唇角,勉为其难:“勉勉强强。”
“还勉强,你要求真高。”
“嗯,毕竟上一次的安慰太不得了了,人总是贪心且得寸进尺的。”
上次……是指下雨被迫滞留在他公寓那次。
盛枝郁不打算在学校里跟他讲这种话题,别过脸:“对了,祁家的父母来了吗?”
按照原剧情,“祁返”的父母都将在今晚出席家长会。
“哦,好像说是在路上,中午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刚下飞机。”
祁家的公司主要在国外,他的父母自然也是常年在各个国家飞行,但为了儿子能够特意放下工作回来一趟,能看得出这双父母多注重孩子的成长。
“而且,还带了个人。”
盛枝郁摸着吸管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后笑了:“你那个‘竹马’是么?”
祁返坐在陈书意的桌子上,长腿交叠,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不是我,是‘假少爷’的竹马。”
在原剧情里,假少爷祁返除了在校内利用龚旭那伙人霸凌陈书意,后来放寒假在家的时候,也有使坏的搭子。
就是和祁家交好的薛家小少爷,薛纪然。
如果说“祁返”是被良好家教浇灌的恶苗,即便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败絮其中,那么薛纪然就是纯粹的大家少爷,骄矜傲慢,不可一世。
偏偏这位少爷自打生下来就是弯苗苗,并且很不走运地看上了竹马“假少爷”。
他年长两岁,在假少爷高三成年后,忍不住申请了交换生的身份,回国在B大念书,就是为了试探假少爷的心意。
结果假少爷察觉之后,非但把人吊着,还利用他去挤兑陈书意。
而薛纪然的首次出场,今晚的家长会之后。
分发好成绩条,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盛枝郁才透过教室后排的玻璃窗看到校门口渐次到来的家长。
在这个副本里,“盛枝郁”也和父母的联系并不紧密。
因为是单亲家庭,母亲忙于工作,父亲杳无音讯,所以他入学到现在所有的家长会都没有家长来开过。
班主任也给他做过思想工作,但得到的结果是……没人来就是没人来。
后来,“盛枝郁”也就渐渐习惯了,周末不用回家,假期永远是最后一个离校。
低头折完成绩条的祁返徐徐抬眸,正好捕捉到盛枝郁望着楼下时晃过的一丝落寞。
他眼睫轻颤了一下,从桌子落地,快步走到盛枝郁身后:“小郁。”
“嗯,收拾好了,去吃饭吧。”盛枝郁背上书包,转过头。
已经六点半,楼道的灯还没完全打开,光线昏暗。
盛枝郁从教室的前门走出,穿过教室的走廊,到最右边的楼梯口。
刚准备下楼的时候,身后的人却叫住了他。
“小郁。”
他微微站定脚步,回头的时候祁返却先绕过了他走下楼。
黄昏一半的光被走廊的扶手截住,随着祁返下楼,残存的一半夕阳也从他的轮廓上消失。
祁返往下走了两级台阶,随后转身看向他,没有屈膝,却天然比他矮了一些。
“手。”
他摊开掌心,好整以暇。
盛枝郁没明白他要做什么,抬起自己的手落到他的掌心上。
少年的手干燥温热,天然带着一丝暖意。
在无人来往的楼梯里,祁返将刚刚用成绩条叠出来的一枚小指环一点点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大小正好。
“我们不是打了个赌么,我输了……这是兑换赌约的信物。”祁返握着他的指尖,含笑低头亲过那枚有些粗糙的纸戒指。
像是在某个契约上盖上章,赋予更多的真实性。
光线彻底暗了下来,教学楼里的灯渐次亮起。
盛枝郁的轮廓在残存的夕阳中渐渐涉入黑暗,又在冷色调的光线下逐渐清晰。
他低头,视线仔细地扫过那枚纸戒指。
这个人在叠的时候,还有心露出自己的名字。
现在盛枝郁无名指的根部,列着“祁返”两个字。
明明是他赢了,但在这一瞬,他却好像成了这个人的所有物。
盛枝郁绯色的唇轻轻扬起,露出轻柔的笑意,抬手揉了揉祁返的头发。
“祁返,我好像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话音落下时,楼梯的最下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是学生们的家长入场了。
那片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黄昏就这么被搅碎,祁返眸色微薄,有轻微的不满。
但他还是抬头,看着跟前的人,温沉的嗓音像是醇厚的蜜糖,一丝丝裹住他的心尖:“你想要什么?”
他赌的是所有,所以只要盛枝郁开口,他什么都会给。
盛枝郁将自己的指尖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然后伸开五指,好整以暇地等着。
祁返几乎是一瞬就明白,扣住了他的指尖,掌心和他相贴。
盛枝郁握住他的手,俯身向下,祁返稳稳地把他拥入怀里。
夏日衫薄,少年的胸膛相贴时,能隔着血肉感觉到对方的一切。
他们的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间同频。
盛枝郁垂着眼睛,视线顺着楼梯间的层层回环,看到了从一楼慢慢涌上来的人影。
交错相叠,有说有笑,却被远距离的光影割碎错落,仿佛鬼影幢幢。
“我从小到大都讨厌看到别的同学和父母相处,因为我知道我的家长不会出现。”盛枝郁低声在他耳边说,“所以,我们翘课去约会吧。”
第097章 第 97 章
学校的正门和后门都有老师在接待家长, 他和祁返是从食堂后的偏门翻出去的。
这扇门在食堂后面,非常偏僻,只用一把大锁扣住, 没有过多的防护。
主要是因为后面通的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从这条路得绕个十分钟才能出去, 是个天克学生翻墙的地势, 想旷课的学生宁愿找个理由骗假条都不愿意翻这里。
盛枝郁攀着铁架踩在大锁上, 手腕稍稍用力就从铁门这边翻了过去,回头的时候看到了表情有些错愕的祁返。
“……你怎么那么熟练?”
“以前读书的时候翻得比较多。”盛枝郁回头看了小巷一眼, 石板路, 两边的都是低矮的砖瓦房, 空空荡荡布满蛛丝, 看着不像有人住。
祁返沉默了一会儿,回忆起刚刚他踩过的地方,非常不熟练, 甚至有些磕绊地翻了下来。
落地的时候险些没站稳,盛枝郁还伸手扶了他一下。
祁返回头看了一眼铁门, 小声嘀咕:“难度系数居然那么大?”
盛枝郁轻声叫他的名字:“祁返。”
“嗯?”
“你以前……没上过学吧?”
祁返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 转过头:“我做任务的时候也上过。”
祁返的人生轨迹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不大可能经历过上学之类的生活。
他问完没说话, 祁返等了一会儿,静悄悄地伸手抓住了盛枝郁垂在身侧的手。
见他没怎么意外, 知道他不是出神, 而又低声:“怎么了, 心疼我了?”
盛枝郁很轻地笑了一声, 指尖舒张和他相扣:“你怎么就不心疼我,在大好的年纪被锁在学校里。”
“你这三观有点歪哦。”祁返牵着他在小巷子里走, “你在学校过得不开心吗?”
算不上是不开心。
也许是和小时候流浪过的经历有关,盛枝郁刚读书的时候非常的不合群。
讨厌和别人交谈,讨厌别人过度靠近,讨厌毫无理由的笑容交换……更讨厌因为自己没做好这些,而被人背后说他没家教。
“我只是不理解,那不过是个耗费三年准备一场考试的地方,为什么要求每个人都要嘻嘻哈哈地去享受……”盛枝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别人定义的青春。”
好似在那段时光里,他只要不合群不随大流,他就是异类。
“你以前……挺酷啊。”祁返讶然,“思维那么超前。”
盛枝郁嘴唇抿了一会儿,没有开口。
祁返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细长的指尖。
难怪小郁会说,他对那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和牵绊。
“是啊,不像你,俗人。”盛枝郁别过脸,“在哪都混得开。”
其实在上一个副本的时候,盛枝郁就隐约感觉到了。
他们两个同样失去了记忆,祁返却能轻而易举地和六十九小队的人交心,甚至到最后出生入死。
而到了这个副本,即便他什么都没做,却也好像竖起了一道天然的壁垒。
祁返的外号有很多种,而他只有冷冰冰的班长。
祁返却轻轻抬起他的手,在昏暗的小巷里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其实你可以更直接点夸我讨喜的。”
“好独特的理解。”
“其实他们都很喜欢你。”祁返却忽然说,“无论是六十九队的队员们,还是现在的同学……只不过班长脚步太快,没有留意到而已。”
盛枝郁嘴唇微抿。
祁返凑近低声:“更何况,我再合群,不还是要费尽心思地追不合群的你么?有我还不够么?”
“哦。”
这人向来习惯给自己脸上添光,盛枝郁低头看手机,指尖触碰过屏幕翻找着。
祁返就在身侧看着,微弱的光落在他沉静的轮廓上,那双修长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甚至能看到颤动的频率。
小郁虽然回答的语气很淡,但颊边却红了。
心口不一的乖宝……让人好想亲。
祁返正想让这个念头付诸行动,盛枝郁就把手机屏幕抵到他跟前。
“选一部。”
祁返的视线回落,才发现他打开了某个电影购票软件。
而今晚正在排片的电影无一例外都是大烂片。
祁返沉默了半晌:“一定要选一部么?”
“你不是要约会?”盛枝郁说,“我们好像还没干过常规约会要做的事情吧?”
回应他的是闷闷不乐的语调:“游乐园你忘了?”
“那时候不是还没在一起么?”盛枝郁瞥他一眼,“那个不算。”
听他这么说,祁返的思路也跟着跳跃,旋即想到了什么:“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炮/王啊?”
他都还记得盛枝郁看到游乐园时那一瞬的意外。
盛枝郁眨了眨眼:“额。”
“嗯?”
“嗯。”
“……”祁返气笑了,“凭什么啊?我要委屈了。”
“凭你……”盛枝郁沉思几秒,转而变成真心实意的夸赞,“凭你一次比一次进步的床/上技术。”
他语出惊人,祁返干咳了一下,第一次感觉自己那么不受夸奖。
“理由充足吗?”盛枝郁认真地看着他,“不够我再挤两个?”
“够了。”祁返感觉自己输得彻底,“完全够了。”
他一边限制小郁的车速,一边在手机屏幕上点中了最烂的电影——《男寝有鬼》。
盛枝郁看着他在空荡荡的影院里还欲盖弥彰地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低声道:“影院里面有红外监控。”
“啊?”祁返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我选这个位置只是进出方便。”
他的眼神清澈,回答直接。
盛枝郁倒是被他的坦然逼出了三分心虚,一边刻意地咳嗽了一声一边回头:“哦。”
祁返挑了场次,之后才轻轻抬手,把盛枝郁带到跟前,转身把他抵在墙壁上。
“我发现,小郁你好像……”祁返贴靠过来,在他耳边放轻声音,“比我更重/欲。”
十八岁的年纪,嗓音刚刚褪去青涩,有了三分成熟的迹象,但却突然扯到禁区的话题。
祁返其实能隐约感觉到……小郁从一开始就不太排斥那些事,偶尔做得好,他还会配合。
即便表面的疏冷骄矜,但他其实会有意无意总会释放出略带暗示的信号。
就比如现在。
明明是在被他为难,盛枝郁却轻轻地咬了一下绯色的薄唇,抬起细长的眼睫用那双乌黑圆润的眸看着他不说话。
看得人心痒痒。
祁返低头,手落到他的胯上,指节轻扣:“……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做点坏事?”
夏末的晚风缠着燥热的余韵,在十八岁的开端舒展蜿蜒。
盛枝郁迷糊地透过巷子间窄窄的缝隙,看到对面人家大门外的灯亮起。
他低下头,戴着戒指的手抓了一把祁返的头发:“……有人。”
祁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托握他大腿的指尖轻轻滑动了一下,示意他知道了。
然后盛枝郁的指尖就骤然加重了力道,很轻的呜声从他喉间溢出。
……
祁返从巷子出来之后,去小卖部买了瓶水,拧开盖子之后,却转手递给了身后的人。
盛枝郁脸色不太好看,结果灌了一口,扭头走出了小卖部。
“哟,白喝水还脾气大啊?”坐在收银台后的老板掀了一眼。
刚付好款的祁返把手机收回来,低淡地笑:“我惹到他了。”
“嗐,你们这个年纪啥事儿都不算事儿,过去好好跟人道个歉就是了。”老板挥挥手,随意地从隔壁的糖罐里给他摘了根棒棒糖,“去吧。”
祁返挑眉,说了句谢谢老板,指尖转着棒棒糖就跟了出去。
盛枝郁在街头等车,因为穿的是夏季短袖校服,白皙的手臂在来往的车灯间显得有些细瘦。
祁返拆开了棒棒糖,荔枝味的,很甜。
他走到盛枝郁身侧,表面上很正常,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同班同学。
而只有盛枝郁听到他略带哄意的轻声:“还在生气?”
盛枝郁别过脸。
“嗯。”祁返转了一圈棒棒糖,嗓音略有含糊,“我也不知道吞下去了还有味道……下次不立刻亲你了?”
然后那瓶水就被抵到他胸口。
“闭嘴。”
祁返嗯嗯,然后把棒棒糖摘下来:“现在我的舌头是甜的,你要不要再尝尝?”
“……”
打的车很快就到,风驰电掣地载着两个人到电影院。
下车的时候,盛枝郁先去兑了票,回来的时候只见祁返抱着一桶爆米花,还拿了一杯可乐。
盛枝郁扫了一眼:“这杯你是打算谁不喝?”
祁返义正词严:“是因为男朋友嫌弃我,我打算逼他就范,所以才买的一杯。”
盛枝郁呵了一声,取过爆米花就转身往观影厅走。
祁返低声笑着跟上。
两个人落座,电影大屏幕上还在放着乱七八糟的广告,盛枝郁细长的指尖挑着爆米花。
个头不够大的不吃,不够脆的不吃,奶油味不够重的也不吃。
“玉米粒儿知道你这样的吃法,会伤心的。”祁返把可乐的吸管拨了拨,递到他唇边,“第一口,嗯?”
盛枝郁勉为其难地低头。
祁返却又挪开,抬了抬下巴:“一颗爆米花来换。”
身边的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在用眼神鄙夷他这种讨价还价的行为。
但是细长的指尖却挑了一颗个大饱满地送过去。
祁返笑着低头,张嘴时轻咬住了爆米花,舌尖却狡黠地划过了盛枝郁的指肚。
盛枝郁依然没有看他,只是在喂完之后很自然地抢过了他手里的可乐,别过头咬住吸管喝了起来。
祁返看着他的侧脸,没忍住轻笑,然后又讨嫌地凑过去:“好甜,给我喝点可乐缓缓。”
身边的人一动不动。
正当他以为这招不管用,打算另寻对策时,却又发现刚刚那杯被夺走的可乐慢慢地挪了回来。
“只许喝一口。”
祁返看着吸管,偏过头,点了点盛枝郁的肩膀。
盛枝郁冷着脸回头,做好准备迎接这人关于“一口”的讨价还价,回头的时候却被祁返抓住了机会。
恰到好处地凑过来,亲一下。
祁返舔了舔唇角:“荔枝味还剩一点点,也分给你尝尝,你大方点……可乐多分我一点?”
第098章 第 98 章
电影开场的时候和预期一样, 偌大的影院里只有最偏远那个靠近走道的位置坐了两个人。
祁返一手支着下巴,挨着盛枝郁等着男朋友的随机投喂:“现在的人都对恐怖片不感冒了吗?”
“是对烂片不感冒。”盛枝郁给他喂了一颗爆米花,“还要吃吗, 待会开场我不吃东西了。”
“为什么?怕被烂吐吗?”
“……我只是不喜欢在专注的时候吃东西。”
祁返轻笑,应了一声好, 伸手接过盛枝郁的那桶爆米花。
大概是影院在和之前上映的某部文艺片搞活动, 爆米花桶上印的是电影海报, 边缘还贴着一只丝带蝴蝶。
祁返指尖拨了下那段粉色的小蝴蝶,转身靠在身旁男朋友的肩膀上。
盛枝郁垂眸扫了他一眼。
“我从入场端到现在, 男朋友不乐意靠在我肩膀上, 那只能我主动了。”祁返说着, 手又越过了座位, 捉住了盛枝郁那只戴着纸戒指的手。
他小声问:“纸戒指戴着会不舒服吗?”
盛枝郁指尖稍抬,微微藏着笑:“你想问的是什么呢?小作精。”
学校打印用的只是普通纸张,他的裁剪也很随意, 祁返也只是用最粗糙的方式将它扣成一枚指环。
说戴起来舒服那当然是骗人的。
可是他又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摘下来。
“哦,我就是在想……”祁返停顿了一下, 轻笑,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 我回去就重新给你订一枚。”
大屏幕上的广告在这个时候结束, 影厅里的灯光渐次暗了下来。
祁返忽然有些遗憾,在这瞬间错过了盛枝郁回应前的表情。
他视线轻敛, 转向大屏幕。
“那我的新戒指上面, 还会有祁返的名字么?”
祁返怔了一下, 抬头。
盛枝郁温软的唇就这么贴了下来, 蜻蜓点水。
“会有的吧。”
祁返的喉结轻轻滚动,随后才是温沉的笑音。
“当然会有。”
屏幕亮起, 电影开始。
《男寝有鬼》讲的就是一群作死男高中生,在被学校、同学、家长告知旧校区是在一片坟地上建立的以后,还要结伴作死的故事。
事实证明,烂片就是烂片,和男朋友一起看也不会让它好看一分钟。
四个角色,涵盖了明明去撞鬼还要带招灵物件的莽夫,组队来非要和朋友分头行动的坏脾气,看到封条非要去摸一摸摘下来的手欠,还有遇到危险棍棒扫帚不拿非要拿份旧试卷的傻子。
恐怖烂片典中典的人设。
故事的结局毫不意外地落定在四个男孩子闻了某种带有致幻成分的花所产生的幻觉梦境里。
看着四个人从病房醒来,假装劫后余生地抱在一起痛苦流泪时,影院角落的祁返和盛枝郁笑了。
开场前两个人那点腻歪的心思都被稀烂的剧情搅得差不多了,盛枝郁轻咬着可乐的吸管,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同学,发表一下观影体验?”
“烂得有点超乎想象。”祁返侧过脸,嗓音有些闷,“我本来是想,万一他有那么一两帧恐怖的画面,我就可以趁机抱着你了。”
是想着展示一下男友力什么的……结果没想到这片子能烂到让人发笑。
盛枝郁低声笑了一下,回眸却发现祁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满眼的期待,仿佛希望他能够听明白他的暗示,在这个时候抱上来。
然而盛枝郁却只是哂笑了一声,随后从座位上站起来:“那你可真会挑片子。”
意料之外的反应,祁返抱着爆米花桶跟着离开了影厅。
盛枝郁扔了爆米花之后去转身去了洗手间,祁返在门外等着,摸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副本里的父母给他发了信息,问他为什么不在学校。
因为祁返从小到大都很独立且知道分寸,祁家父母对孩子的教育一向很宽松。
祁返潦草地回了个“和朋友打球”,正打算熄屏的时候,脚边却被撞了一下。
他低头,才发现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大概是跑太急没看路,绊在他脚边。
祁返伸手把他扶起来,才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女士。
“小宝,没事吧?”女士把小孩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膝盖上的灰尘,然后才连连向祁返道歉,“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没注意看路,你没受伤吧?”
“没事。”祁返笑着回应。
这时候在取票机拎了三张票的男人才急匆匆地跑过来:“抱歉小同学,给你添麻烦了。”
祁返摇摇头,笑着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下次上厕所要小心。”
小宝奶声奶气地点头:“谢谢哥哥。”
一家三口转身离开的时候,祁返回过头,才发现盛枝郁不知什么时候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正在看着他。
祁返顿了一下,换上笑容:“出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不过是上个洗手间,你要我说什么?”盛枝郁垂下视线,走到他跟前,“而且,你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
祁返眉梢微挑:“什么?”
“我也不是随便看到别人家庭幸福都要嫉妒一下的,你不用那么紧张。”盛枝郁伸手,轻轻握住了祁返的左手。
祁返低头,才发现盛枝郁手里绕着一根丝带。
这本来是贴在爆米花桶上装饰用的小蝴蝶结,盛枝郁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并且清洗干净。
还沾着水意的丝带绕过祁返的无名指,勉强绕了个蝴蝶结。
盛枝郁捉住他的指尖扬了扬,薄唇挽出笑容,低声道:“更何况,我现在不是有个家了么,为什么要去嫉妒别人。”
……难怪刚刚从影厅出来,他就第一时间找洗手间。
原来是预谋已久?
祁返微顿,几乎是一瞬间就捉住了他的手,低声轻笑:“小郁,这又不是婚礼现场,你还要和我交换戒指吗?”
走廊外的灯光温和浅淡,落在男生的轮廓上,勾出一层鲜活的少年气来。
盛枝郁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乐两拍,别过头,神色淡然:“谁知道呢。”
“那我愿意。”祁返低头亲了亲他的手,再声重复,“我愿意。”
电影院人来人往,这人的动作又太过张扬,盛枝郁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低声清了清嗓子:“好了,电影散场了,该回去了。”
祁返这才牵着他,顺从地点头:“好。”
两个人站在电梯前,数字跃动的间隙,盛枝郁才打开系统查看陈书意的行踪。
假舅舅本来说好要带陈书意周末回家一趟,但他的工友临时组了个饭局,他想也不想地就改了主意,还带着陈书意过去蹭饭。
刚从工地上下来的男人带着一身的臭汗围坐在街边的档口,啤酒的味道盖过了一桌子菜,陈书意不仅吃得不好,动辄还要被不认识的男人拍两下。
“听说你小子成绩不错,考好了记得多孝顺你舅舅,他可每天为了你在工地上辛勤搬砖呢。”几个男人挤眉弄眼道。
陈书意正因为这次考砸了,心里发虚,一句话也不敢应。
假舅舅故作寻常地摆摆手,装出一副爱惜小辈的样子:“跟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小意你多吃点,待会吃剩下的打包带回去学校吃。”
两个人一唱一和,陈书意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明白舅舅这是不打算带他回家了。
他扯了扯唇维持着笑容,本来想着吃完赶紧回宿舍,结果隔壁的叔叔杯子一放,就要他敬酒。
陈书意对人情世故一知半解,以为这场饭局对舅舅很重要,就硬着头皮喝了两杯。
而就在他喝酒的时候,坐在假舅舅身边的男人眯着眼睛,色眯眯地打量着陈书意。
看清那个人的脸,盛枝郁眸色微暗,从电影院出来之后就把下一个目的地定到他们吃饭附近的酒店上。
祁返本来还在暗自显摆无名指上的蝴蝶结,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它变得更加显眼,让路人一眼注意到,然后在看到盛枝郁的定位时略一蹙眉:“你要去这里?”
“接陈书意。”盛枝郁回答道,“他酒量不好。”
祁返抓住他的手腕,有些不高兴:“可是你明明现在在和我约会啊?”
盛枝郁抬头看着他:“任务对象要紧。”
祁返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怎么又卷王上身了!快把刚刚在电影院亲我,和我交换戒指的男朋友还给我!”
亏他刚才还在思考接下来去玩什么,结果男朋友转头就要工作去了。
车停在路边,盛枝郁伸手拉开门,目光淡然地看着无理取闹的人:“所以你上不上车。”
祁返看了他半晌,一脸不高兴地低头坐进车后座。
车子很快发动,祁返看着盛枝郁偏头望着窗外,低声:“其实也不用那么担心。”
身侧的人回头,略带探究地看着他。
祁返垂眸开口:“陈书意他们吃饭的地方,在东巷的巷口。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薛纪然从机场回来,要经过这里。”
薛纪然是作为B大的交换生回国的,在原剧情里,因为祁返的公寓和B大相近,祁家父母又对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侄子颇为关照,所以邀请他去和祁返同住。
盛枝郁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他:“所以,你是故意的?”
陈书意其实是颜狗,在原剧情里就对薛纪然一见钟情,但被“假少爷”从中挑拨,各种泼脏水,所以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种感情是心动,就被薛纪然肆意践踏。
祁返支着下巴,笑容淡然。
“做个实验而已。”
让陈书意在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面前丑态百出,也能赚取任务值。
第099章 第 99 章
陈书意反应过来自己喝醉的时候, 已经是十点半。
他抬头看了一圈饭桌,才发现自己的舅舅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正在另一桌和工友们打牌, 左手啤酒右手烟,红着脸在喊牌。
陈书意蹙了下眉, 正打算说回去, 身边的另一个男人又给他递了杯酒:“小意啊, 这就吃饱了吗?”
陈书意点点头,看着送到面前这杯酒实在不太想吃, 于是摇摇晃晃地起身:“叔, 洗手间在哪?”
“洗手间啊?”男人立刻跟道, “正好我也想去, 走啊一起。”
陈书意没多想,带上书包就跟着男人离开酒桌。
他本来想的是上完洗手间直接回学校,让叔叔给他舅带句话就成, 结果晕晕乎乎走了半晌,才发现这个洗手间好像有点远。
“……叔, 洗手间在这边吗?”
“就过马路对面, 这露台大排档哪来的厕所。”男人哼笑一声, 叼着烟回头打量陈书意。
也许是因为酒意涌上来的原因, 陈书意受风之后头更晕了,他看了一眼路况:“叔, 洗手间有点远, 待会要赶不上学校关门了, 我先回去了。”
“诶, ”男人没想到他扭头就走,连忙跟了上去。
结果没想到陈书意这人看着脑子清醒, 却完全不看路况和交通灯,低头沿着斑马线走。
眼看着对面的交通灯只剩下倒数三个数,男人啧了一声,叼着烟上前想把陈书意拽回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路边的车按响了喇叭。
本就晕晕乎乎的陈书意顿时被吓了一跳,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男人伸手抓空,顿时瞪圆了眼睛看向面前的车子:“妈的,谁……”
那句脏刚到嘴边,他却被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看得一震。
男生看着二十出头,一头金发,轮廓深邃英俊,色浅的瞳自上而下望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红灯,”开口却是相当流利的中文,“没长眼睛?”
换做平时,薛纪然不会这么冷漠,但他一个多小时前从机场出来,因为不熟悉国内路线和那个帮倒忙的破导航,已经在市中心绕了两圈了。
在等红灯的间隙好不容易重新规划好录像,结果就这么蹦出了两个浑身酒气的醉鬼玩碰瓷,他已经是压着火了。
男人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他清了清嗓子,看着跌坐在地上脸色惊惶的陈书意,轻咳:“我这是来接我侄子……他喝了酒……”
怎么知道刚刚还闷声不出的陈书意忽然开口:“你不是我舅舅。”
薛纪然视线微顿,旋即回落到男人的脸上,瞬间抓到他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说什么呢小意,我是你舅舅的工友啊。”男人感受到他打量的视线,干笑了一声就要上前去抓人。
薛纪然哼笑一声:“刚刚不是舅舅么?”
被戳穿了,男人脸色微变,忽然破口大骂:“我这接我喝醉酒的亲戚和你有什么关系,路你开的啊?”
薛纪然常年呆在国外,对某种眼神观察比较敏锐,觉察到什么,侧身挡在他跟前。
“既然你说他是你侄子……他在哪读书,几年级,说一下。”
果不其然,男人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薛纪然回头,又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同学,还有意识么?你学校在哪,我送你过去。”
陈书意听见有人叫他,略一抬头,视线却因为面前这双玻璃似的蓝眼睛而怔住。
……好漂亮的眼睛。
见他没说话,薛纪然伸手想扶他起来。
“诶,你碰他干什么?虽然我不是他舅舅但也轮不到你一个陌生人管他吧?”男人一把拽住了薛纪然的手。
薛纪然冷笑一声:“这样啊,那我送他去最近的警察局总没问题了吧?你要是不放心,也一起去。”
男人见状,脸色一冷,夹着香烟的手不动声色地微微一侧,靠近薛纪然的手:“要扶也是我来扶,你算个什么东西!”
灼烧的炙痛忽然从手背蔓延,薛纪然猛地一抬手。
然后跟前的人就被倏地推开。
是陈书意站了起来,他在薛纪然搭话的时候视线就只看着面前的人,所以自然是察觉到了男人故意用烟头烫他。
即便是喝醉了,但他脑子里还是嗡地响了一声,下意识地去维护面前这个好看的陌生人。
“我不认识你,不需要你帮我……”陈书意站稳在薛纪然面前,“你,你的手怎么样?”
薛纪然看了两人一眼,低头扫过手背:“没事。”
“烫伤了。”陈书意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去医院,我陪你去医院。”
男人见陈书意的酒意被吓醒了,不想惹麻烦,转身匆匆离开了路口。
可疑的人跑了,薛纪然本来想到此为止,结果还没开口,烫伤的手背上啪嗒落了两滴眼泪。
他愣了一下:“同学?”
“对不起……”陈书意忽然哭了起来,“对不起。”
“……”惹上麻烦了。
薛纪然摁了摁眉心,看着后面被他堵住的车辆,转过身:“同学,先上车吧,我带你去附近的警察局。”
陈书意也察觉到自己惹的麻烦,退下去的酒意重新涌了上来,他摇摇头想拒绝,结果下一秒就因为步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被薛纪然眼疾手快地拽住扶上了车。
就这样的状况,保不齐他待会真在路上出车祸。
为他扣上安全带之后,薛纪然先开车,才把手机拽下来。
“同学,帮个忙找一下这附近的公安局。”
陈书意愣愣地接过手机,看了一圈,才发现他的地址有些眼熟。
“你要去这个公寓吗?”
“嗯,你认识路?”
陈书意点点头:“祁哥住在这里。”
薛纪然在看到校服的时候,就猜到陈书意是不是和祁返是校友,眼下地址和姓氏都对上了,他才问:“你认识祁返?”
说着,他抬手在屏幕上划了两下,退出了导航界面,转为通话。
他拨了祁返的号码。
片刻后,电话接通。
“喂?”
陈书意呆住,茫然地看着薛纪然。
“你叫什么?”薛纪然问。
“陈书意。”
“嗯,”薛纪然拿起电话,“祁返,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陈书意?他在路边喝醉了,我先把他带到你家。”
这人醉醺醺的,送到警局也还有各种麻烦的手续,既然是祁返的同学,到时候就交给他处理好了。
“你回国了?”电话那端的人却这么问。
薛纪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惊喜泡汤了,无奈:“嗯,开车呢,见面再说吧。”
有了新的地址,薛纪然终于找到了祁返的公寓,停好车后他想让副驾驶上的人下车,却发现陈书意已经睡着了。
缩在副驾驶的一角,文文静静地睡着。
薛纪然想叫醒他,祁伯父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祁返和父母说了,他今晚和朋友有约留宿朋友家,所以他打个电话怕薛纪然没等到人。
薛纪然应完这通电话,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祁返不回来,他就没必要费尽心思准备什么惊喜,直接问他地址就好了。
又坐了一会儿,确认陈书意没有醒来的意思,薛纪然这才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想把陈书意抱下来。
小同学被人抱出来还不醒,迷迷糊糊地靠在薛纪然的肩膀上,带出了淡淡的酒味。
薛纪然扫过他脸上那副厚重的眼睛,怕他睡太沉掉下来,干脆伸手将眼镜摘了。
而在陈书意的眉眼彻底显露出来之后,薛纪然眼睛微微一眯。
怎么感觉……这位陈同学长得和祁伯父有点像?
*
确认了陈书意安全之后,盛枝郁这才松了一口气。
午夜的街道尚算空旷,祁返慢步晃在身边,低声:“你是他的班长,又不是他的家长,这个程度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盛枝郁抬眸,知道他还因为今晚那一半就终止的约会生闷气,主动伸手牵了牵他的衣角。
祁返放慢脚步,故作矜持地站了一会儿,才傲娇地回头。
然后盛枝郁就抬起手,用一根指头在他颊边划了一下。
这个动作有些幼稚,祁返掀起眼皮,就看到盛枝郁轻舔了一下刚刚的指肚。
然后皱了皱鼻子:“呜哇,好酸。”
“……”祁返还真是要被他气笑了。
可偏偏知道他是在调戏自己,还是会忍不住觉得他可爱。
我真是个没骨气的恋爱脑。
他转过身,抬手环住了盛枝郁的腰,在路灯下斑驳的夜色中凑到他的脸边。
温沉低声像是在讨赏:“我陪你在这里跟踪狂似地蹲了那么久……所以之前亲你的事儿,就当过去了?”
虽然在电影院里交换了戒指,但还没解开的话题始终还是个小扣,祁返不想它缠在原地。
祁返的嗓音低沉,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到最敏感的地方,那股细密的痒顺着血液流过四肢。
盛枝郁早就已经不生气了,但某人喜欢哄他,他就纵容了。
于是偏过头,亲了亲祁返的下巴:“那我原谅你一下。”
“听起来那么为难……”祁返主动地蹭到他的唇边,讨要更多的亲亲,“你真难哄。”
盛枝郁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右手抬落到祁返的肩膀,微微用力就将他按在身后的路灯上。
头顶的光影摇曳了一瞬,两个人的轮廓都有不同程度的失真。
盛枝郁把人按住了,然后才用左手抬起他的下巴,挑/逗的意思很明显。
“是啊,我不仅难哄,还记仇。”他轻咬了一下祁返的下唇,没什么威胁性地警告,“别得罪我哦?”
“不敢了。”祁返扶着他的腰,勾唇偏头吻下去,“再也不敢了。”
然而嘴上是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现在的小郁好可爱下次还要继续。
深夜之后,夏天的燥热终于散去,祁返和盛枝郁在橘黄色的路灯下牵着手慢步走着。
“你以前和……盛懿也这么散步过么?”祁返忽然问。
盛枝郁垂眸看着脚下的影子,停顿了片刻后,轻轻摇头。
“我读书的时候盛懿在到处打工,一天三份兼职,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街上游荡。”
祁返很轻地嗯了一声,和他交扣的指尖微微收紧。
盛枝郁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现在说类似于‘我原来是第一个和你压马路的人’之类的话,我会动手的。”
男朋友所思所想被他戳穿,却仗着自己没说出口,非常厚颜地摇头:“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这么小气呢。”
不是最好。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段,直到从安静的长路渡过到商业区,各色宵夜铺子的烟火气浸染过来,他们才觉得有些疲惫。
“好热,打车回去吧。”盛枝郁摸出手机,才发现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
如果要回学校的话,宿舍门早就关上了,他们只能翻墙。
而且,他的男朋友显然并不愿意回宿舍。
“薛纪然和陈书意在公寓里。”祁返熊似地黏在他的背后,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也回不去了。”
“那你回祁家啊。”盛枝郁偏过脑袋碰了他一下,“你回家又不用四个小时。”
“我怎么能抛下男朋友一个人回家呢?”祁返严肃下来,“随便让男朋友吃醋,忽略男朋友情绪,擅自留下男朋友的,都应该去上吊。”
盛枝郁把手机收回来,看着他,“那么这位不上吊的男朋友,你今晚打算去哪里?”
视线对上的时候,盛枝郁才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藏匿的陷阱。
这个人一早就有了想去的地方,现在只不过是在等着他主动开口问而已。
盛枝郁嘴唇微抿,低声说:“我现在能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吗?”
“不能。”祁返果断回答,“你已经问了,问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好吧,你说。”
祁返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好似和温暖的灯光溶在一起,无声无形的网。
“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在这边看到一家……旅馆。”
盛枝郁在听到他说旅馆的时候就略微感觉到他的咬字有些含糊,只是当时少了点警惕,直到被祁返带到门前,看到旅馆的名字时才反应过来。
悄悄爱精品主题酒店。
盛枝郁面无表情地回头。
身后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里只写了四个大字: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
盛枝郁闭了闭眼,似放弃抵抗一般:“……去开。”
祁返忍住了得逞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走进旅馆前台。
前台的灯光是玫红色的,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守着,端着一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脸,瞥了祁返一眼。
“住房?”
“嗯。”祁返掏出身份证,神情淡然沉稳,“成年了。”
老板扫了一眼,随后拿出平板:“亮着的都能挑。”
平板上是一个选择页面,上面列出了每个主题房间,并且配有插图。
祁返看了一眼,然后期待值瞬间砍半。
叫天鹅湖的房间是全粉色墙壁地面,然后房门口放两只大鹅玩偶。
叫速度与激情的房间摆着两张驾驶座的皮椅。
叫美女与野兽的房间吊着个红色的大纱帘。
剩下的不是像某个土著迪厅,就是像各种小孩涂鸦。
……这他大爷的都是什么配色什么装潢?
一点情调都没有!
盛枝郁姗姗来迟,看着祁返跟吃了烂苹果似的表情,哂笑:“怎么,期待落空了?”
祁返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下:“没有啊,我本来也想随便找个地方应付一下而已。”
老板抬眸来回扫了两人一眼,哼笑一声,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保持沉默。
祁返脸颊一热,瞬间把平板放了回去。
“走了,换一间。”
他刚扭头,老板慢条斯理:“这里有水床。”
“……!”
盛枝郁就看到刚刚还一脸无所谓的人脚步一顿,挣扎了一会儿回头,咬牙切齿:“多少钱?”
1888.
这个价格有点黑,盛枝郁刚开口想组织,但某个被水床冲击了理智的男朋友眼都不眨地刷了卡。
老板略一挑眉,一副“哎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实力”的表情,转身摸出了套件的房卡。
“往里走,尽头倒数第三间。”
祁返随意地应了一声,收好自己的证件就转身离开柜台。
盛枝郁抬手接过房卡,优哉游哉地跟在他身后。
“说是水床,你都不看一眼装潢?”
祁返脚步微顿,等盛枝郁走到身侧才贴过去,压低嗓音:“都水床了,还有什么不能忍。”
“你真是……”盛枝郁觉得自己找不到形容词了。
祁返以为自己的期待感在进门的时候已经被各种大红大绿磋磨过,得到了历练,所以接下来的套间即便再离谱,他也能接受。
但在开门之后,看到正中间那个莲花床的时候,他还是傻了。
这他妈的,是仙境主题。
确实是水床没错,但床的造型是一朵圆莲花,每一瓣叶子都只刷了三分之一的粉,单看像切片的寿桃。
墙壁是蓝色黄色白色渐次晕染,大概是想营造出飘飘仙境的感觉,但显然装修师傅的水平有限,仙不了一点。
还有一颗贴满了粉色假花,杂得看不出来是桃花树还是合欢树,非常粗蛮地占据了角落。
盛枝郁本来还以为祁返开门之后会迫不及待地先去试试水床,结果他却僵在门口。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回神,盛枝郁绕过了他歪头看向里侧。
“哇哦。”
看着那张了不得的莲花床,他忍不住笑:“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兽/性都被净化了?”
“嗯。”祁返面无表情地走到房间,“我甚至感觉我已经悟了。”
悟到想时空回溯到半个小时之前,把满脑子颜色的自己抽两巴掌。
盛枝郁倒没有特别的失望,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就对这种地方没多高期待值,轻带上门,看了一眼一览无遗的房间布局,随后转身坐到那张水床上。
竟然连坐下来的感觉都和预想中不太一样。
他看着站在桌子前的人,抬手招了招。
祁返垂着眸,顺从地走到他跟前。
盛枝郁带着他的手压到床面,然后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触感好差哦。”
祁返轻咬嘴唇,委屈道:“我已经很失望了,你为什么还要火上浇油。”
这种质量的房间凭什么1888一晚啊,真就瞧准了现在的年轻小情侣都容易冲昏头脑,所以去狠狠地宰呗?
盛枝郁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很不开心了,才仰起头亲了亲他的脖子。
“其实也还好了,没你想象中那么失望。”
祁返别过脸:“这个时候就别哄我了。”
“不完全是哄你。”盛枝郁蹭了蹭他的脸蛋,小声道,“你往上看。”
祁返疑惑地嗯了一声。
跟前的人抬起手,指了指头上。
祁返抬头,先是明显地顿了一下,才低低地草了一声。
天花板上居然有一面大镜子。
小郁趁势躺了下去,从这个角度看,祁返半个身子压在他跟前,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端地能勾起某些兴奋的联想。
镜子里的盛枝郁眼睛微弯,不声不响地和他对上视线,指尖落到祁返系着蝴蝶结的指尖上,抓住一角又轻又慢地悄然拉开。
蝴蝶失去了中心,从他指尖松散飘落,落到盛枝郁的掌心里。
小郁勾起一段,用丝带细长的尾端轻轻挠了一下祁返的脖颈,低声道:“祁返,我在下面看得好清楚哦。”
“……”
不得不说,有个会玩的男朋友,哪怕身处再别扭的地方都能勾起他的干涸感。
“是么?”祁返的喉结轻轻滚动,侧躺下去,勾住了盛枝郁的腰,将他带到自己的怀里。
毫不犹豫的位置调换,他尝试了一遍盛枝郁刚刚的角度。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那根失落的神经被狠狠刺激到了。
……天花板的镜子,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可是他才稍稍有了些冲动,视线一下看清了这张床的全貌。
他和小郁两个人躺在一朵莲花中间……
祁返觉得自己要瞎了。
他抬手挡住视线,懊恼地抱住盛枝郁的腰,把整张脸埋在男朋友的怀里:“草,白期待了。”
这煞风景的莲花床!
盛枝郁任由他想小狗一样讨抱抱,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是想玩多花啊?”
怀里的人沉默了一下,随后就贴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盛枝郁垂眸听完,撑在床沿,缠着丝带的指尖骤然收拢。
他觉得耳朵被这人的话烫着了。
……祁返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祁返却慢慢撑了起来,右手托扶住他纤细的腰肢,琥珀色的眸将他紧紧锁住,低声诱哄:“这里肯定是做不到了……我们回去试试?”
第100章 第 100 章
盛枝郁和祁返早上十点才拖沓地从“悄悄爱”里出来。
两个人一个揉腿一个按肩, 脸色是一个比一个没睡好。
祁返为了保存自己心底那一丝对水床和天花板镜子的期待,硬生生在那张莲花床上忍住了欲念,抱着盛枝郁单纯地睡了一晚上。
谁知道那个破床除了触感不好, 甚至连基础的睡觉功能都比不上普通的床。
两个人凑合了一晚上,醒来的时候像打了一架。
祁返一脸阴沉地办了退房, 守在前台的还是老板, 他瞥了一眼两人, 用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凑过来:“哟,好像很激烈啊?”
祁返张嘴就想礼貌问候他一番, 但睡眠不好起床气比他更浓的男朋友还在门口等着, 他只好压下情绪。
“老板, 你们这边有评分么?”
老板挑眉, 立刻把平板递过来,顺带地拿了两枚粉色的小方片放到他的手里,极近谄媚讨好。
“谢谢好评啊。”
祁返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 哂笑一下,当着老板的面给了三个一星。
然后转头就走。
“草?”老板愣了一会儿, 冲着门口喊:“把赠品还回来!”
盛枝郁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网约车的定位, 听到后面老板的一句喊, 回头。
然后祁返就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 把他带离大门:“走了。”
盛枝郁皱眉:“他在喊什么?”
“夸我帅。”祁返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车来了。”
盛枝郁稀里糊涂地被他拽到后排落座, 刚系好安全带, 身侧的人就朝他伸出手。
“什么?”
“你有什么随身携带的东西么?钱包啊笔袋之类的。”祁返说。
盛枝郁沉默了一会儿, 把书包里的笔袋拿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祁返套了个超薄0.01出来, 打算放到他的笔袋里。
盛枝郁一把按住了笔袋口,不准他拉开:“你干什么?”
“有个都市传说。”祁返一脸认真, “带着这个能增加财运。”
“……”
盛枝郁真的很想问他从哪里听来的狗屁传说。
看着祁返不愿意松开的手,他面无表情:“你知道我的笔袋是透明的吗?”
为了要适应高考,十六中向来要求学生用透明笔袋,就是为了考试的时候方便检查没有带小抄。
“你把这个塞进去,隔天谁都知道年级第一带套上考场。”
祁返眨了眨眼:“是哦。”
而且,班里人都认为盛枝郁是清冷的高岭之花,要是看到他随身携带这个……
祁返沉思片刻,回过头:“对了,你们值日是不是有个值日牌?”
盛枝郁身兼年级干部,偶尔午休的时候要去巡堂,为了辨别身份学校会给值日生特别定制牌子。
选值日生只会选成绩好,乖巧听话不犯错的好学生,因为还印了大名,所以学校不会回收。
盛枝郁嘴唇微抿,没说在哪但也没有拒绝。
祁返当他是默认,将他的书包拎到跟前,打开里面的隔层,翻出那个象征着好学生的牌子。
解开透明的卡扣,他正想把小方片藏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有东西更先一步藏在里面
……是他那枚成绩条戒指。
心口那点柔软的尖尖像是猝不及防地被小猫抓了一下。
男朋友总会给他各种意外的惊喜。
而盛枝郁只是偏头看着他,明知故问:“不藏进去了么?”
祁返这才回过神,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低声:“藏。”
把小方片推了进去之后,祁返郑重地按下卡扣,放回盛枝郁的书包里拍了拍:“财运旺旺。”
盛枝郁瞥他一眼,看着他把另一个塞进了手机壳里面,才回过头:“幼稚。”
“这不叫幼稚。”祁返说着,把丝带从裤子的口袋里取出来,穿过手机壳上充电器的空出,然后系紧,“这叫心心相印。”
盛枝郁:“……”
两个人坐车回到了十六中附近,因为时间不早不晚,他们打算在校外吃完午饭才回去。
路过一条巷口时,正好有只小黑猫从巷口拐出来,对着路边的一块小石头嗅嗅。
盛枝郁忽然驻步。
祁返早就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几乎是同时跟着他站定,抬头:“怎么了?”
“没。”身边的人只是这么说。
祁返自然不可能信他这个“没”,抬头看了一眼:“这条巷子……是不是和你以前的家门口有点像?”
盛枝郁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快,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对我的观察细致入微啊?”
“那是。”祁返毫不犹豫,然后轻碰了他的肩膀一下,“去走走?”
如果说毫无留恋,小郁就不会在刚刚那一瞬间停步。
既然心情已经被戳穿了,盛枝郁便也不扭捏,和他一起绕到小巷子里。
这边的建筑都很老旧,是和现代建筑格格不入的砖瓦房,偶尔路过几扇破旧的红木门,甚至能通过门缝看到里面的小院子。
在巷口的时候看着觉得像,进来的时候其实处处都和记忆中不一样。
回忆被勾起而又没得到满足,盛枝郁低头,才发现自己脚边正好有一块石头。
于是他轻轻踢了一下。
然后就被身边的人忽然抱住了腰。
祁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他俩昨天晚上是随意对付的,没来得及换衣服,可是祁返身上却依然干净……甚至好像还有那颗荔枝味棒棒糖残留的星点甜意。
盛枝郁闭了闭眼睛,往他肩膀上靠了一下:“起床气。”
祁返轻笑,哄小孩似地低声:“都起床一个多小时了,还气呢?”
“睡不好的时候,”盛枝郁低声,“我能气一天。”
“哦,你是气包啊?”祁返的掌心顺着他的后脑勺落到他的脖子上,又揉了揉,“给你捏捏,不生气了。”
盛枝郁压根就没有生气,低头想反击的时候,脚脖子忽然被什么毛茸茸地蹭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当即从祁返怀里撤开。
那位男朋友还没从给他摸摸头的情景里回神,猝然被推开,摆出了一副受伤的表情。
盛枝郁没来得及管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刚刚那只小黑猫凑了过来。
“吓我……一跳。”他放轻了声音,低头看它。
小家伙很瘦,虽然是黑猫,但毛上沾了一层灰,摸起来的手感很粗糙。
盛枝郁俯身的时候它也没有躲避,而是黏糊糊地蹭上了,然后喵喵叫个不停。
是来讨食的。
“饿坏了吧。”祁返低头,朝小猫张开了手。
小家伙应该是被人这么喂过,条件反射地就以为祁返手里有吃的,弃盛枝郁而去。
结果凑过去嗅了半天也没闻到吃的,缠着祁返又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祁返低笑着把它抱了起来:“带它一起?”
“随你。”
盛枝郁口味挺挑的,离学校后门近的店他基本不怎么吃,两个人绕了一圈才走到祁返经常去的那家餐厅里。
恰好隔壁就有个小小的宠物店,他抱着小黑猫进去,买了两根猫条和一个罐罐。
罐头才打开,还没彻底把盖儿揭下来,小家伙就喵呜喵呜地把脑袋埋进去吃。
“你也吃得太凶了吧?”祁返无奈地把剩下半截盖子掰下来,抽出桌面的纸巾擦了擦手。
他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进门的时候请示老板能不能让小家伙跟进来,老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盛枝郁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在椅子地下的那一小团,忽然问:“你很喜欢猫?”
祁返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挑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这么问的?”
盛枝郁眨了眨眼。
“它,”祁返伸手戳了戳小黑猫的脑门,低声,“很像你的精神体,你不觉得吗?”
“……”
盛枝郁觉得这话如果回到那个副本,小黑豹能瞬间变身对他龇牙。
因为像小黑豹,所以他会多一眼偏爱么?
服务员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上菜的,看到桌子地下的小家伙才啊了一声:“它怎么在你们这儿?”
“它?你见过?”祁返问。
“对,它是这条巷子那只流浪大橘的崽,那只大橘好像是头胎,一窝四只,就这小家伙活了下来。”服务员说,“不过几天前我就没见那只大橘了,不知道是跑去其他地方了还是……”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反正我经过猫窝的时候只看到它,后面买了个猫窝想把它拎回家,结果就一直没看见了。”
在听小猫咪身世的时候,祁返一直留意着自己男朋友的情绪。
“不过,找到它就好了。”服务员说,“你们不介意我把它带回去吧?”
“不介意。”祁返笑着说。
姑娘抱着小猫咪向两个人道了谢,就回员工休息室。
“好快哦。”祁返这才回头,看着手上已经被吃空的猫条,“我本来还愁待会把它寄养在哪呢。”
盛枝郁手里支着勺子,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刚刚捡到,你就想那么远了?”
“是啊,”祁返抬手轻撑着脸,含笑看着跟前的人:“我致力于给每只流浪小咪一个家。”
围绕在心头那点所谓的“起床气”好似轻飘飘地散了,盛枝郁掀起眼皮,淡淡地和他对视着。
祁返只是在笑,不言不语。
好似在等着他坦白,但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盛枝郁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才擦了擦唇角,端起桌面的橙汁低声。
“明明是你赖在我家,也好意思说。”
“嗯,没办法,你这只小咪脾气最坏,最需要花心思宠着。”
这人无理取闹,盛枝郁抬眸想反驳时,他搁在桌子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祁返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眸色微淡。
——李铖。
那个人渣舅舅。
“这人只要打电话给我就是找我要钱,估计是找过来了。”
“那我吃完饭先回学校了。”盛枝郁说。
祁返虽然不太愿意,但任务进度还是得推,他只好答应。
李铖果然是来问他要钱的。
昨天晚上那个饭局之后,他压根没管陈书意的死活,只顾着和工友打牌,三两把之后就把工资输得精光。
输了钱之后他一晚上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都在东歪心思,甚至没有注意到偷偷摸摸回来的工友。
直到今天早上,他打算旁敲侧击祁返的情况时,才发现自己忘了个侄子。
问起其他人时,才被告知陈书意昨天吃饱了就回家了。
李铖骂骂咧咧地给陈书意打了电话,没打通,只能硬着头皮联系祁返。
这人对假侄子和真侄子的态度天差地别,陈书意电话打不通他就不管,找祁返还刻意借钱买了点水果到他学校门口。
祁返大概了解了他在哪个位置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李铖到底是留了个心眼,知道自己在明面上和祁返没有关系,所以约见面的地方是在两条巷子后的公交站。
“小返。”远远见到人,李铖就提着水果迎了过来。
而祁返却没有给丝毫笑脸,冷淡:“我不是说了,上学期间不准找我吗?”
李铖搓了搓手,尴尬地笑着:“舅舅知道的,舅舅只是……”
“我哪来的舅舅。”
李铖笑容僵硬,但讨好的意思依然不减:“是是是,没有没有。”
“找我来什么事,说吧。”
李铖犹豫了一下,把想借钱的意图慢吞吞地说出来。
祁返哂笑一声:“你还真把我当金库啊?”
男人的头上很快冒了汗,他正绞尽脑汁要劝说祁返时,跟前的人却拿出了一本册子。
“借钱可以,打个欠条。”
李铖一愣,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小返,虽然你不想承认,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可我是拿祁家的钱给你啊,万一哪天补不上去,我也得按照欠缺的数目想办法不是么?”祁返只是看着他,“写不写?”
咬牙沉默了几秒,李铖最后还是写了欠条,签上名字。
他想着露馅听起来严重,但没那么简单就暴露,再者,祁返再有他的把柄也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所谓的欠条也就是写了个金额签了个名,届时他要是不给,祁返能拿他怎么办?
收好转账,李铖把带来的苹果拎在身后,仓促地找了个借口走了。
祁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哂了一声,随后转过身,看着马路对面。
红绿灯转过之后,公交车开走,一辆纯黑色的轿车缓缓行驶过来,停在眼前。
驾驶座上的车窗落下,一头金发显露在空气中。
薛纪然抬眸看向公交站的人,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
“好巧,祁返。”
“嗯。”祁返露出笑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淡然看着眼前的人,“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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