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她
就在两分钟前, 罗茗接到一通电话,是急诊科那边打来的,称一名女性患者遭遇车祸, 处于昏迷状态,全身?多处外伤, 右侧连枷胸, 第5-12肋骨骨折, 胸腹呈现?贯通伤……
医院第?一时间组织了麻醉科、胸外科、普外科、骨科、普外科主任多方?会诊,宴之峋是在会议上得知出车祸的人就是言笑。
他脑袋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一个念头,如果人生像视频播放软件里的弹幕,有高能预警就好?了。
现?实里, 只有罗茗沉重的警告:“给我把神经绷紧了,你现?在走一秒钟的神,对她来?说都是伤害。”
道理?他都懂,但他阻止不了内心成倍泛滥的恐慌, 整个人的思绪乱到连剪刀都剪不断, 手?也在不受控地?发抖。
刚拟定完具体的手?术方?案, 护士打来?电话,称患者已经完成术前准备进入手?术室, 罗茗迟疑两秒,“你来?当我助手?。”
宴之峋跟在他身?后没说话。
罗茗不耐烦地?问:“行不行?”
宴之峋还是没应,但脚步也没停, 一直到手?术室前,才哑着嗓子说:“求你。”
罗茗睨他,“不需要你求, 你干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够了。”
罗茗负责右下肺和肝脏破裂的修补,一站上手?术台, 宴之峋额头、后颈就开始冒冷汗,但手?没再抖了,僵硬地?顿在半空。
罗茗抬眸,锐利的目光从护目镜里投射而出,笔直地?击穿对面那?副僵化的躯壳,“干不了,就滚,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他承认自己的话有些难听,但这是手?术台,人命关天的事?没那?么多富裕时间给一个没有信心、被恐惧包裹住的业余医生。
宴之峋深吸一口气,接过护士递来?的器械,全程仿佛一个提线木偶,只有罗茗命令式的话腔扑进耳膜,让他做什?么他就照做,没有灵魂,值得庆幸的是,也没有失误。
四个小时后,手?术结束,罗茗率先转身?离开,没迈出几步,余光进来?一道身?影,背弯得厉害。
罗茗哼笑,用他一贯的欠扁语气来?了句:“这不是能低下头的吗?”
一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宴之峋才直起腰,腿瞬间软了。
言笑被推出手?术室后,转到ICU,观察了整整三天两夜,见?情况稳定,也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状,周一上午,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但人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那?段时间,宴之峋数不清有多少次来?到她的病房门口,隔着一扇玻璃看她,她裸在空气里的皮肤就和纸一样白。
看得久了,他的指尖开始发麻,像被电击过,一寸寸过渡到心脏,霎那?间,他心悸到有些缺氧,腿差点又软了,但他必须得站住,被她看到,会显得自己太?没出息。
过道时不时有人经过,连罗茗也来?了一次,刚要开口,宴之峋抢先说:“你别说话,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罗茗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甩头离开。
又隔了一会,宴之峋也离开了,没回科室,而是去询问了下言出的情况。
正如言出的主治医生说的那?样,言出被言笑保护得很好?,全身?上下只有几处擦伤和轻微脑震荡,给言笑做完手?术不久,他就醒了。
重的是心理?上受到的伤,回忆起车祸发生时的恐惧和对母亲还昏迷不醒的不安密不透风地?堵住他的咽喉,以至于清醒后,他只是一个劲掉眼泪,哭声一点没发出来?,第?二天才能扯开嗓子哭。
宴之峋去病房那?会,言出正被言文秀揽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嚷着说要去见?妈妈。
在言文秀的安抚下,言出渐渐止住哭声,眼泪还在掉,泪眼朦胧的,但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宴之峋的存在,他一顿,嘴角下撇,张开双臂,喊了声:“爸爸。”
宴之峋神经绷开,心脏也差点跳停了,他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言出叫的是“爸爸”,这也是言出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爸爸。
他愣愣将他抱进怀里,言文秀见?状离开,主动把空间让出来?给他们?。
言出没再哭了,但他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爸爸,出出好?害怕。”
宴之峋不想让他强忍住眼泪,“害怕就哭出来?。”
发泄一通总比憋在心里好?。
言出忙不迭摇头,“妈妈还没有醒,要是妈妈在梦里听到出出哭了,她也会害怕的,要是她怕到以后都醒不来?了怎么办?”
宴之峋心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样,一抽一抽的疼,如果他安慰人的功力能有他毒舌的万分之一,这会也不至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顾抬手?轻轻抚摸言出的背,小家伙这两天瘦了不少,肩胛骨都凸出来?了。
言出艰难止住哭腔,恢复到过去的称呼,“狗蛋,哭哭什?么时候才能醒?”
宴之峋一顿,不知?道在哄骗谁,“快了。”
之后那?两周,罗茗作为言笑的主治医师,数次想要告知?宴之峋她的身?体状况,通通被宴之峋打断,然后借口离开,转头他就去了言出病房。
言文秀实在没忍住问:“小宴,这段时间你去看过言笑没有?”
宴之峋胸口又闷又堵,实话实说:“没有。”
站在病房外,不算看。
言文秀不明白了,“你不想看看她?”
宴之峋摇头,“我不敢。”
他当然想要见?到她,更想用力抱住她,这是他从手?术结束后涌出的贪婪的渴求,用的是贪婪,因为他很清楚,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她遍体鳞伤,他可能轻轻一拥,她就碎得不成样子。
说白了,他就是不敢进去。
言文秀更没法理?解了,人活得好?好?的,也没缺胳膊少腿,他有什?么不敢的?
“你还是赶紧抽个时间去看看吧。”
言文秀这几天一边察看着言笑的情况,另一边忙着安抚言出的情绪,两间病房跑了不下百趟,没合过眼,精气神糟糕到极点,头发乱蓬蓬的,脸干到皱纹看着都明显了不少,说话也有气无力,平白增添几分伤感。
“小宴,你再不去——”
她可能又要睡醒了。
其实言笑早几天就醒了,只不过那?会病房里空无一人,她很快又睡了过去,这几天醒醒睡睡的,状态没有一开始这么糟糕了,骂人都有力气了。
当然骂得最多的是宴之峋,反反复复一句:“他人呢?我都这副样子了,怎么还不来?看我?非得等我火化了,他才肯到我的骨灰盒前表演一段追妻火葬场?”
言文秀话还没说完,迎面刮来?一阵风,人直接没了影。
“你再不去”这四个引人遐想的字,对一个近期神经尤为敏感脆弱的人来?说杀伤力巨大,宴之峋身?体里的血液就这样被搅动到沸腾,喷涌至大脑,阻碍了他仅存的理?智和判断,下意识当她的情况急转直下。
这些天,他不是没有在脑海里设想过他们?见?面的场景:
她劫后余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同他相拥在一起,复合水到渠成,这也是电视剧里最俗套的桥段。
就像爱情本?身?,庸俗至极,又跟他的自尊心一样廉价,但他还是想要拥有。
也想要发生的车祸其实只是一个玩笑,那?些碍眼的创伤并未出现?在她身?上,她的皮肤依旧细腻柔滑。想要她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见?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后,狠狠奚落他,“宴二狗,你怎么又哭了,好?没出息哦。”
当然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以当事?人的身?份见?证一场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
这是他不敢想象的,哪怕在四年前,被她分手?后,当时他怨过她,恨过她,但他从来?没有一刻产生过类似诅咒她不好?过的恶毒念头。
平心而论,抛去那?些怨恨,他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至少不能比跟他在一起时过得更差。
这些,他猜测她并不知?情——她总是低估他的深情。
深情?
这个词一蹦出来?,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他真的深情吗?这难道不是男人千篇一律的自我感动?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总把复合挂到嘴边,可他的复合真正考究起来?,其实没多少诚意,他为她做过什?么呢?
送过几个Jellycat——要命,还不是他亲自挑的。
在她工作的时候,陪言出玩,哄言出睡觉——言出也是他的儿?子,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这不算对她好?。
其他的,他想不出来?,或许本?就不存在。
那?他也太?糟糕了。
吹毛求疵,冥顽不灵,连爱都施展得如此吝啬又自大。
她当初在分手?时说的那?些话,看来?还给他留下了不少颜面。
刻烟吸肺般的自省中,时间看似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事?实上也不过只有短短两分钟,他一路狂奔到病房门前,门关着,里面传出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和他想象中两种的场景截然不同。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走错病房了,脚步不受控地?慢了下来?。
病床前围着一堆护士,将视线阻隔开,宴之峋看不到床上的人,对方?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他能辨认出是谁在说话,毕竟她得意满满时的腔调无人能模仿。
“我能活着,哪算是我命大,分明是死神觉得高攀不起我,拒绝了我单方?面的好?友申请。”
有个男护士笑着搭腔:“言小姐,你说话可真风趣。”
言笑顿了两秒,语气夸张:“我第?一次见?到男护士欸……哇,帅哥,你这手?可真漂亮,怎么保养的,哟哟哟,你这脸蛋看着也好?细腻,锃亮锃亮的,帅哥,你做医美的不?要是做的话,能不能给我推荐个靠谱的美容院,我打算出院后,好?好?保养我这张脸balabala……”
不仅没到气若游丝的地?步,相反比普通重创后的病人气要足几倍,笑声也是,不怕伤口撕裂一样,咯咯笑个不停,有几声听着像鹅叫。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贱兮兮的幽默。
宴之峋快听麻了。
她是基因变异的X战警,还是变次身?就能存个档的奥特?曼,这才多久,怎么就恢复到这程度了?
帅哥护士嘴巴也甜,“言小姐,你才漂亮,你睡着的时候躺在那?,安安静静的,雪都没你的脸白,鼻子又那?么挺,就跟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
言笑被哄得心花怒放,“帅哥,看来?你不仅是脸蛋天才,眼神也好?到爆炸了,不是我吹,从小到大,追我的人、得不到就诋毁我的人,就跟香飘飘奶茶一样,绕了地?球不知?道几圈。”
“怪不得……”几名护士面面相觑,露出磕死我了的笑容。
“怪不得什?么?”
言笑怀疑自己是不是伤到了脑袋,读懂别人话外音都困难不少。
“怪不得宴医生这么挑剔的人,会对言小姐痴情不改,听参加手?术的护士说,宴医生一开始手?抖得厉害,宣告手?术成功的那?一刻,那?眼泪呀就跟喷泉一样,真是见?者动容。”
宴之峋有个私生子的事?实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毕竟是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其中自然添油加醋了不少,但这次都是往美化真心的方?向编撰的。
光听他们?三言两语的转述,言笑就脑补出了几出恩恩怨怨痴痴缠缠的舞台剧:
《就算被分手?四年,我还是好?爱她》
《神啊,请务必听到我的呼唤,我愿用我的脏器换她一
生平平安安》
夸张的戏剧化程度不亚于让沈腾和王劲松同台飙戏。
言笑愣了足足五秒。
明知?他们?十句话里有七句是假的,也知?刚动完大手?术的人不该有过于强烈的情绪起伏,她的心脏还是砰砰直跳,“你们?是说,宴二……宴医生也参加了手?术?”
“是呀,给普外科副主任罗茗医生当助手?呢,手?术很成功。”
言笑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述的与有荣焉感,在心里将腰板挺到不能再直,“是吧,宴哥他真的超厉害的,特?别是手?上技术,你们?猜他都是怎么给他儿?子缝玩偶的?用镊子夹针缝的,秀到不行,还说要教我,可这没几年,怎么学得会?”
察觉到话题有脱轨的危机,言笑猛打方?向盘,带回正轨瞎吹两句后,越说越玄乎,“不瞒你们?说,其实在我昏迷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有一双温暖的手?,翻来?覆去地?在抚摸我的五脏六腑,触感还挺熟悉,估计就是宴哥了,也多亏了他,我才能彻底放松下来?,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到他手?里。”
不,那?是罗茗的手?。
宴之峋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纠正。
还有,别把话说得这么色气。
言笑继续说:“不过手?术成功固然好?,就算失败了,我也不会怨他的,毕竟没人做手?术是百分百成功的,要是黄泉路上太?孤单的话,我可以直接把他带走。”
所有人听到后都沉默了,这女人,有点剽悍,至少这张嘴,就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宴之峋被晾了足足几分钟,忍不住了,拿脚后跟在瓷砖上敲击,发出存在感极强的一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最后排的护士扭头看去,他的神情晦暗不明,但能看出构成此情绪的成分相当复杂。
“宴医生,你来?了。”
一群人齐齐摆头,迅速腾出两米宽的过道,场面像极皇帝到后宫看望病重的正宫娘娘,一众妃嫔颇有眼力见?让位。
言笑目光闪烁了下,忽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该心虚的人应该是对面这男人,等人全部走后,她才慢吞吞地?开口:“稀客啊,听我妈说你这几天一次都没来?,我还以为一直到我出院了,都盼不来?您这尊大佛呢。”
阴阳怪气的。
宴之峋相信她的嘴皮子功夫已经恢复了六成,就在他被堵得哑口无言的空档,听见?她换了语气,又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满头的汗。”
他别开脸五秒,又将视线挪了回去,故作镇定道:“忙着脑补一出虐恋情深。”
言笑没听明白,但不妨碍她继续阴阳怪气,“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他由衷道,“纯属我自找的。”
第52章 她他
言笑有三次近距离亲眼目睹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经历。
第一次在?五岁, 三名高中生无视“禁止嬉闹玩水”的警示牌,最终导致两人溺亡,被捞上来时身体被泡得又白又肿。
第二次在?小学, 星河广场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凶手无差别攻击路人, 其中一人被刺到颈动?脉, 失血过多, 在?送到医院的路上不治身亡。
第三次在?高中,一学姐因不堪承受压力跳楼自杀,尸体摔在?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迸裂出的血浆染上她的米白色板鞋。
三次事件导致有段时?间?她频频梦魇缠身,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近,直到车撞上的那一霎那,她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
从被抛到半空再摔下?, 最后失去意识, 不过短短几秒, 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宴之峋, 想他?年少在?被宴瑞林责打时?,是不是如出一辙的害怕,可惜她不是他?, 她想不出结果,不过也想明?白了其他?事:她不想死。
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她能?感觉到床边人来人往, 熟悉和陌生的气息三七开,她试图从中剥离出宴之峋的存在?, 失败了,清醒后才知?道不是自己的感官出现问题,而是这人真就从未出现。
说不失望和恼怒是假的,但她更想知?道他?不出现的原因。
言笑突然不说话了,诠释了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事实上,她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说出一通没有营养的废话。说白了,刚才那些嬉皮笑脸的言行,只是她在?伪装,在?逞强——她不愿向不相干的外人泄露自己的脆弱和狼狈。
但对着?宴之峋是可以的,他?又不是外人。
偌大的病房安静下?来,两个?人直勾勾地对视着?,宴之峋从她暗淡的眼睛里读出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这个?问题,他?差点条件反射说出“对不起”,反应过来她不会想听到这三个?字,急匆匆收回,沉声说:“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胆小,我怕像我这种晦气倒霉的体质靠近你,会让你再也醒不过来。”
来的路上,宴之峋还?回忆了遍他?们在?一起的那四年,她过得远不如她还?没同他?在?一起时?恣意潇洒,也就意味着?,和他?的这段恋情带给她的利要远远大于弊。
“所以呢。”言笑问,“你想要收回复合的请求?”
宴之峋顿了几秒,点头又摇头,“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比起保持分?手的现状,我的心告诉我,我还?想和你在?一起,至于我可能?会继续带给你厄运这件事,应该也不会完全没有应对法。”
言笑不想听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方法,打断道:“巧了,我八字也不太好,看来咱俩真是绝配,没准负负还?能?得正。”
宴之峋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没反应过来,言笑先进入下?一个?话题,“你去看过言出了吗?”
他?淡淡嗯一声,“你不用担心,言出没受什么伤,如果是心理上的,我已经给他?找了心理医生,不会让他?留下?任何应激障碍,你的话,我会另外再找一个?。”
言笑诧异,“还?有我的事呢?”
“不管你是言笑,还?是孩子的妈妈,都需要。”
她心一怔。
“言笑。”
“嗯。”
“我其实很害怕。”到这份上了,他?也不怕她笑话自己,“怕到站上手术台和结束手术的那一刻,我的腿都是软的。”
言笑沉默了会,艰难扯唇笑,“辛苦了——”
温馨的氛围终止于一句:“妈妈的好大儿。”
“……”
真就正经不过两分?钟。
宴之峋满腔的柔情化为喉咙的钝痛,他?起身给她捻了捻被子,手掌盖住她眼皮,手动?让她闭麦,“你累了,睡会吧。”
等她睡着?后,宴之峋也没走,盯住她看了好一会;眼神快要失焦前,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角。
周六中午,李芮彤第三次来医院看望言笑,一脸心疼道:“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那天杀的司机,醉成那样?了还?开车,怎么不直接喝死他?呢?”
言笑也趁机骂了几句,忽而想起一件事,“你那主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要给我找代笔的事?”
确实提起过,李芮彤没法欺瞒一个?病患,点点头说:“我当时?提出反对,不过你也知?道,我的反对没什么作?用。”
说着?她反应过来,“他?也跟你提了这事?他?是不是有病?你都伤成这样?了,他?非得赶在?这节骨眼上气你?吸人血也不是这种吸法。”
言笑让她别太激动?,不然自己的情绪也会跟着?起起伏伏,不利于伤口的愈合,“不是这两天的事,是我在?回申城前说的,当时?我也拒绝了,还?跟他?保证我会尽快想好下?本题材再存稿……现在?看来不可能?了,我这病,光这断了的胳膊没三个?月真好不了,这段时?间?,我妈肯定也不会答应我胡乱折腾自己的身体,我必须得想其他?方法代替找代笔……你说,我要是跟他?卖个?惨,那位资本主义代言人会不会稍微软化态度?”
李芮彤瞅着?她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唯独嘴巴还?算利索的状态,中肯道:“说真的,你现在?不用卖惨,看着?就挺惨的。”
“那要不我找人把?他?打一顿,拍下?他?的裸|照,威胁他?,他?要是不肯的话,就把?照片发给他?的亲戚朋友同事,让他?社会性死亡。”
这脑洞好,很符合提议者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性,李芮彤给她竖起大拇指,片刻环视一周,问:“对了,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言出和我妈上午来过,宴之峋在?你来之前刚走。”
李芮彤哦了声,“我听周程修说你出事后,宴之峋脸色难看得跟半条腿进了棺材一样?,是不是又掉了眼泪珠子?”
“这话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说。”
“你指的是不能?当他?面提起他?那珍珠泪?”
言笑点了点头,“我怕到时?候真把?他?说哭了。”
她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会,“一开始我真觉得他?哭起来挺好玩的,但现在?我不想他?哭了。”
李芮彤揶揄一笑,“心疼了?”
“不好说只是因为心疼,也可能?是我脑子里一直有个?狭隘的观点,认为哭是懦者的体现,我不想他?当懦者,不说风光无限到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至少那气场看上去一定得给人一种他?特别不好惹的感觉,但这种不好惹和他?的毒舌还?有他?的家世无关?,更接近于别人对他?能?力的心悦诚服……在?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前,我希望他?能?摒弃掉一些无关?紧要的矫情。”
“可他?这次哭不是因为心疼你吗?其他?女人看见男朋友心疼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怎么搁你这就变了个?样??”
“那我是一般人吗?他?要是真心疼我,别光哭啊,做出点实质行动?,比如一日三餐亲手替我准备好,往我银行卡里打个?百八十万的,听医生说,我这段时?间?都没法洗澡,他?也可以给我擦擦身子啊……”
话虽这么说,要真见到他?哭,她心里肯定也是受用的-
言笑和李芮彤见面那会,宴之峋回了趟紫园。
赵蓝心像早就预料到他?会出现,一听见脚步声,她就轻轻唤了声:“阿峋。”
宴之峋脚步停下?了,但没转过身,只低低嗯了声。
赵蓝心迟疑着?开口:“阿峋,听说她和她的孩子出车祸了。”
宴之峋背对着?她点了下?头,“言笑两天前就醒了,伤得很重,会住院一段时?间?。”
赵蓝心没接话。
宴之峋问:“你想见她吗?”
赵蓝心摇了摇头,意识到他?观察不到,沉默两秒后补充道:“不用了,我去不合适。”
“那言出呢?”
她眼睫一颤。
“言出伤得不重,当天就醒了,你想去见见吗?”
“算了吧。”
赵蓝心转移话题,“你爸过几天回来,你别跟他?提起他?们的事,更别惹他?不开心,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就算不提,他?也知?道。”
言笑就住在?市一,他?是院长,就算现在?人在?南城,无心打听医院最近发生的事,也总会有一些不中听、挑拨离间?的闲言碎语扑进他?耳朵,他?至今没同自己算账,只能?说明?他?又在?忙着?处理一些能?影响他?前途的事。
“您不用担心我又会忤逆他?,我就回来收拾一下?东西,估计以后都不回来住了。”
赵蓝心停顿了会,“阿峋……”
宴之峋吸了口气,转过身,尽量让语气变得平静,“阿峋阿峋阿峋,您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别每次叫我我的名字,我问起,又说没什么,这样?真的没意思透了。”
一句话把?赵蓝心堵得哑口无言。
“妈,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赵蓝心直觉她不该顺着?话题往下?问,但她就是忍不住,“知?道什么?”
“知?道我小时?候你为了让宴瑞林多回家一次,故意撒谎说我病情加重,后来还?故意往我的药里掺点别的东西。”
对着?赵蓝心越来越震惊、无措的反应,他?心里一点痛快都没有,反倒觉得自己和她一样?,都是那么可悲可怜。
“你第一次给我下?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至于我为什么不说,因为那是你想要做的。”
也因为他?记得曾经是谁在?他?每次发高烧时?,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是谁耐心十足教他?识字写字,又是谁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爱”这种高不可攀的情感。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
——因为他?也想见他?的爸爸。
“我什么都知?道,但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该说,从你开始利用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想要去了解我任何想法的欲望,包括我为什么就非言笑不可了。”
他?自顾自往下?说:“言笑,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一个?人。”
“她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她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都在?逼迫着?她变糟糕,但是她没有,她让自己活出了一个?在?既定剧本外不一样?的人生。”
这些话在?她听来,可能?全是繁琐又不必要的废话,但他?还?是想跟她说清楚,“妈,如果要选择去爱一个?人,除了她,我想不到其他?人了,我这辈子,就只能?是她了。”
“但你不一样?,你可以有很多更好的选择,正确不正确难说,能?确定的是,都会比现在?这个?好。”
宴之峋没再去看赵蓝心的反应,这时?候,他?很想念言笑。
收拾好东西,他?直接离开紫园,开车回了医院。
言笑一见到他?,就开始使?唤,且使?唤得得心应手,“你帮我把?床升上些,顺便帮我削个?苹果。
宴之峋乖乖照做,等她吃完,没头没尾来了句:“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分?手后,我一次都没诅咒过你。”
言笑下?意识拖着?调啊了声,挠了挠脸,“提分?手那会,我倒是诅咒了你不少回。”
宴之峋提前准备好的腹稿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就给她打断,话锋瞬间?偏了,“你诅咒我什么了?”
言笑掰着?手指头数,“先是诅咒你吃泡面没调料包,后来反应过来你压根就不吃泡面,我就换了一个?,诅咒你下?雨天在?路边等车,被车轮带起的水花滋一身……总之都是些小诅咒,我也没想你怎么样?,你当笑话听听就行。”
宴之峋险些脱口而出“那我谢谢你”,他?闭了闭眼,把?话咽回去,故作?无关?痛痒的语气,轻飘飘来句:“我还?以为你会诅咒我孤独终老。”
“瞧你这话说的。”言笑露出了伤心的神色,“我要是这么诅咒你了,你还?会遇到我吗?”
话扯到这,宴之峋才意识到是时?候拐回正题了,他?想清嗓,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刻意做作?,于是先抛出一句前因:“我这两天喉咙不太舒服,每天必须得咳个?几下?,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言笑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对病人家属说多了''情况不容乐观,你们先有个?心理准备''?咳几声痰,要什么准备?你还?能?咳出猪叫声吗?”
“你说的这句话我还?没说过,至于猪叫声,不可能?。”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宴之峋沉默几秒,闷闷地咳了声,然后开口道:“我们能?不能?复合?”
又是这老生常谈的话题。
言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就被他?抢先:“我当时?喜欢上你,不只是一见钟情,又或者见色起意,我喜欢的是你的胆大妄为,你的鲜活恣意,你总是能?勇敢地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别人,这事我做不到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只有你能?看到我身上的优点,毫不吝啬地夸奖我,是你重塑了我的一部分?人格。”
“说实话,我完全没法想象,我没有了你会怎么样?,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的眼睛一直没法从你身上离开……言笑,你的光太耀眼了,我没法不喜欢你。”
“我知?道活成你期待中的样?子,会很困难,但我一点点地来,从当下?开始。”
自己现在?选择的这条路对不对,没人知?道,他?只知?道,因为是自己选的,所以这条路一定是最好的。
言笑恍惚了下?。
好巧不巧,在?被感动?涌上心脏前,痛感先一步席卷了她的身体,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回到躺在?手术床上时?的一片刷白,不一会,她额角渗出密密匝匝的汗液,嗓音沙哑,“疼,全身上下?都疼。”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结果手术后的现实告诉她一个?道理:她是挺能?忍,但遇到真正的痛时?,她忍不了一点。
宴之峋从她的反应里明?白是止痛药药效过了,“我去找护士。”
他?刚起身,低垂的视线捕捉到她泛红的眼眶,眼泪夺眶而出似乎只是一眨眼的事,生生将他?的脚钉在?原地。
言笑别开脸,“听着?,我没哭,你也什么都没有看见,赶紧走吧。”
说完又开口:“我就哭了怎么样??这他?妈也太疼了吧,那杀千刀的司机,等我出院了,看我不去扒了他?的皮。”
又隔了两秒,话锋一转,“复合的事,我同意了,我们重新在?一起。”
宴之峋大脑瞬间?空白。
周围的声音像被过滤掉那般,只有她半干半哑的嗓音扑进他?耳膜,他?呼吸都滞住了。
许久等不来他?的回应,言笑料定他?正在?同自己心里的矫情小人做思想斗争,正要来句“你可千万别开心哭了”,就听见他?说:“你在?说假话。”
语气相当肯定。
言笑听傻了,“你凭什么认为我在?说假话?”
给她闲的?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你现在?在?哭,大脑肯定比我还?缺氧。”
言下?之意:她现在?脑子不太好使?,说什么都属于口不择言。
她气极反笑,“宴二狗,我能?狠狠揍你一顿吗?”
“可以。”他?大大方方地把?优越的侧脸亮给她,一副就算被她揍到亲妈都不认识也是他?心甘情愿的深情模样?。
看得言笑更气了,“我没力气,你要是识相,就自己把?脸凑上来。”
她面无表情地使?唤道:“得拿正脸对着?我,我要让你鼻子出点血,最好把?你鼻梁撞断。”
她把?话往重了说,信服力极低,宴之峋不以为意,照做,却?在?下?一秒,她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第53章 他她
令人无所适从的心跳声持续了一阵, 宴之峋才想着将空洞的目光重新聚焦回她?脸上。
言笑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主动的人不是她,见他不吭声, 还保持着弯腰曲背的姿势,她?问:“你傻了?”
当然没?有。
他现在清醒得不得了, “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哦?那你说说。”言笑暂时顾不上痛, 以洗耳恭听的姿态应对。
宴之峋又咳了一声, 装腔作势感十足,“我要是说刚才那个吻,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包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你还会不会再?主动一次?”
言笑唇角带起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我看你真?的想被?我打了。”
宴之峋在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抿了抿唇,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他再?次矮下身, “那换我主动吧。”
看似勉为其难到欠扁的语气, 细品,却没?有一丝一毫盛气凌人感, 隐隐约约参杂着几分害羞。
果然,言笑捕捉到了他耳尖的红意。
在他撤回前,她?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
宴之峋的神态反应瞬间集中在了她?的上半张脸, 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在疑惑:“咬我做什么?”
被?言笑暂时性遗忘的疼意卷土重来,她?眼神恶狠狠的, “我看你是色令智昏了,不是说要给我找护士的?亲嘴亲上瘾了吗?”
“……你先挑起的。”他底气不足, “一时没?忍住,也不能怪我。”
“我先挑起,那不是有原因的?谁让你该开窍的时候顶着一个木鱼脑袋?”
她?脸色越来越白。
宴之峋没?再?回呛,也没?再?耽误,迅速找来护士给她?加了剂止痛药,等她?面?色缓和,扭扭捏捏地说:“你现在脑子清醒了吗?刚才的行为确定我能当真??”
言笑气笑了,“别当真?了,我看你这辈子都别当真?,你就?这样去和尚庙孤独终老吧。”
他飞快往下接,“你这么爱说反话,看来是能当真?了。”
“……”
言笑没?理他了。
宴之峋开始唱起独角戏,“说不高兴当然是假的,但说实话,我也不是完全高兴。”
等了一阵,没?等来她?的回复,他不满地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言笑无语了,明?明?自?己才是病号,怎么还得充当安抚眼前这个矫情包的角色?
她?用哄小孩的语气,满足了他,“为什么?”
“我怕你是因为这场手术才会同意复合的。”
言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你什么恋爱观?再?说了,我要真?想以身相许,许的也不是你吧,你又不是我的主刀医生。”
说的也是。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宴之峋脸一黑,对罗茗的感激短暂地消失了。
言笑后知后觉把话说重了,“我也不是瞧不上你助手的身份……如?果他们能独立完成手术,还需要什么助手?换句话说,身为主刀医生助手的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尤为重要。”
为了配合自?己的说辞,她?还肯定地伸出大拇指。
宴之峋被?哄顺毛了,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这让他忍不住蹦出一个想法?:接下来的日子,他会被?她?死死拿捏,且毫无翻身余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之后那一周,宴之峋恨不得在自?己嘴边分别挂上两个秤砣,用力把笑意压下去,憋了一会,实在憋不住了,转场到言出病房时,又达成了一副欢天喜地过?大年的状态。
言出不愧是言笑十月怀胎生下的,能言善辩的嘴如?出一辙,天生自?来熟一般,左一句“漂亮姐姐”,右一句“出出喜欢姐姐”,把护士哄得心花怒放,“姐姐也喜欢小可爱。”
“那出出长大后,姐姐能当出出的女朋友嘛?”
你是不是忘了桐楼镇的小花姐姐?
宴之峋听不下去了,上前打断:“言出,外婆去哪了?”
言出抬起小脑袋,先和护士介绍了句“那个就?是出出的狗蛋哦”,然后才想着回答,“外婆去买饭啦。”
护士颇有眼力见地转身离开,离开前捂嘴笑道:“宴医生,你的儿子太可爱了。”
另一个护士搭腔:“我看长得还和宴医生有七分像,以后肯定也是个帅哥。”
宴之峋沉默了会,极力撇清,“也就?长得像了。”
在男女关系上,他可比他钟情太多?。
周程修的消息进来,问他言笑在哪间病房,他下午过?来探个病。
宴之峋不答反问:【你买了什么东西来探病?】
周程修:【一些进口水果。】
周程修:【不够啊?那我再?去买点别的,言笑喜欢什么?】
宴之峋让他省省:【她?喜欢的东西,我会买给她?,有你什么事?】
周程修脸皮贼厚,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我就?只带水果来了。】
宴之峋想甩给他一句“你没?吃药,今天就?别出门了”,手指悬停两秒,改成:【你什么时候来,给我发条消息,我下去把东西拿走,然后你直接回去,或者你把东西放在保安室,等我有空了就?去拿。】
周程修气笑了,指责道:【你这分明?是过?河拆桥!!!】
宴之峋:【你信不信,我还可以把拆下的桥卖了,权当废物利用。】
宴之峋:【对了,我儿子也在住院,你记得多?买一份,还有他喜欢变形金刚。】
周程修骂了句脏话,【你就?使劲在我身上薅吧。】
【就?你舔言笑这劲头,和我当初对唐瑛的也没?什么区别吧,以后别总是给我五十步笑百步的。】
宴之峋转了语音,先发去一记嗤之以鼻的笑声:【唐瑛她?能和言笑放在一起比较?】
周程修不至于被?爱情彻底蒙蔽双眼,他自?然知道唐瑛身上有不少?问题,但听到别人这么批判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警告了句:【你以后千万别在我面?前说唐瑛的不是,不然兄弟都没?得做了。”
这句威胁没?什么分量,宴之峋毫不放在心上,直接无视。
生气归生气,周程修还是来了趟医院,宴之峋没?告诉他病房号,他就?大费周章地一间间找过?去,先找到了言出,小家伙确实和狗兄弟说的那样,跟个糯米丸子似的,可爱到让人想要原地当爹拐跑。
等他转移到言笑病房,隔着一扇门,看见了里面?腻腻歪歪的一幕,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迟疑几秒,他掉头离开,把带来的慰问品一齐放到言出病房。
那会宴之峋还将言笑的双脚握在掌心捂着,“脚很凉。”
“你忘了,我一直冷手冷脚。”
他没?忘。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回晚上他们钻进同一个被?窝,他先感受到的就?是她?冰冷的双脚,后半夜被?他捂热,然后又慢慢凉下来,就?跟个白眼狼一样。
过?了几分钟,言笑把腿抽了回来,宴之峋问:“想吃什么水果?”
“我刚吃过?。”
“那你想不想上厕所?”
言笑沉默片刻,“宴之峋。”
“嗯?”
“比起男朋友,你是不是更想当我的男妈妈?”
他顿了顿,松开手,端正自?己的身份,“我对当男妈妈不感兴趣,我刚才也只是出于男朋友的身份,对你做的这些。”
言笑哦了声,不以为然的态度。
宴之峋决定多?说几句替自?己澄清,被?李芮彤一通电话打断。
李芮彤先给言笑打了剂预防针,“宝贝,你一会好好听我说,先别着急生气啊。”
宴之峋耳尖,听到了开头的两个字,插了句:“你让她?撤回。”
言笑把手机挪开些,“撤回什么?”
“宝贝。”宴之峋哼笑,“我都还没?这么叫过?你,她?也不能叫。”
言笑懒得理他,抽回腿,手机放回耳边,“我也算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经历过?大彻大悟的人,现在的脾气已经沉稳得不得了,你说,我会好好听着。”
李芮彤半信半疑地开口,“找代笔这事,主编说自?己不会再?提了。”
给了颗糖后,她?又端上一碗毒药,“你这次不是出车祸了吗,然后他就?想借着这机会做些文章,给你买点热搜,卖卖惨。”
言笑很快反应过?来,又气又笑,这姓刘的还真?是哪里有商业价值就?往哪钻,鼻子比狗都灵敏。
“我发现你们主编是真?的爱搞一些歪门邪道,书圈不是饭圈,他可省省吧。”
言笑对此嗤之以鼻,还有另一层考量,说到底和言出有关。
车祸发生后不久,网上就?出了新?闻,铺天盖地地歌颂一位母亲在危难之际舍己的无私行为,至于这位母亲是谁,已经被?一些知情人士曝光了,好在其中知道她?就?是晏晏的没?有一人。
这姓刘的要真?这么做了,她?三次元生活不出几天就?会遭到有心人的彻底曝光,到时候可就?不只是褒奖和心疼这么简单了。
电话一挂断,言笑脑袋一偏,问宴之峋:“二狗,我可以去拍其他男人的裸|照吗?”
她?是真?动了想让李芮彤主编社会性死亡的念头了。
宴之峋习惯性地凝起“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的反应,“你觉得我会说好?”
他在她?心里是已经死了吗?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说好,把照相机递到我手心就?行了。”
宴之峋起身就?走。
言笑以为他醋到恼羞成怒,正要开口补救安抚,人已经没?了踪影,快二十分钟后才重新?出现在她?视线里。
开口就?是:“不是说要给你照相机,怎么就?把手伸回去了?”
这地方哪来的照相机?
言笑料定他还在生气,气到想趁机打自?己手心,但她?也不躲,一脸无所谓地将手递到他面?前,心里想的是,他要是真?打她?一下,那她?就?还他十下,可不能输了。
然而掌心传来的触感不是另一只手,也不是照相机,她?垂眼看去,是一束干玫瑰。
她?直接呆住了,“为什么突然送我干花?”
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看不出来吗,想哄你开心。”
哄她?是一方面?,他还有其他私心——
趁她?忙着感动的空隙,他不露声色地开始打探情报:“其他男人指的是谁?”
“李芮彤主编。”
“几岁?”
“不清楚,年过?半百了吧。”
宴之峋没?往下接,言笑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这种老男人有什么好拍”、“你的眼睛是不是太饿了”的不理解,以及“我就?在这,快来拍我”的兴奋和雀跃。
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奶片,“吃药吧,多?吃点,千万别跟我客气。”
“……”
宴之峋接过?,倒出一片含在嘴里,奶香味很浓,吃第三片时,言笑靠在床头睡了过?去。
这场车祸对她?身体的各部分器官造成不小的损伤,直到现在精神气还没?恢复一半,这几天醒醒睡睡,经常前一分钟还在说这话,后一分钟就?闭上眼,唇色不比脸白上多?少?。
宴之峋低头,又一次偷偷摸摸地贴上她?的唇,触感并?不柔软,相反因干裂脱皮,显得无比粗糙。
刚出病房,宴瑞林打来电话,他没?接,嫌铃声恼人,还将手机调成静音加震动模式。
半小时后,未接来电又多?出五条,其中还有赵蓝心的,依旧被?他无视。
直到下午四?点,宴瑞林的助手出现在办公室,众目睽睽之下,宴之峋被?请到了院长办公室,他先注意到在沙发上端坐的赵蓝心,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那声不必要的“阿峋”都没?有发出。
宴瑞林一点没?有要废话的意思,“找个时间,把你那俩风流债转到其他医院去。”
宴之峋让他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人有名有姓的,请您稍微放尊重点。”
在宴瑞林看来,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不需要什么尊重。
他的不屑通过?他的一声冷笑传递出来,宴之峋眼神瞬间凉了下来,“畜生和禽兽都比不上您,您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这话说得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宴瑞林是畜生、禽兽,那他的儿子又是什么?小畜生、小禽兽?
宴之峋险些要把自?己逗笑,但他不后悔这么说,言笑说的不错,看无能男人狂怒是件能让人心情大好的事。
宴瑞林算发现了,自?己这儿子最近被?那女人带歪到嘴皮子功夫又精进不少?,也阴毒了不少?,不过?两句,就?能成功将人的怒火激起。
“我在说话,你只管听着,然后照做,不需要你发表任何意见。”宴瑞林粗着嗓音警告了句。
宴之峋自?然不听,“如?果您的要求是我能做到的,我当然会好好闭上自?己的嘴。”
他一字一顿地说:“让言笑他们离开这个医院,我做不到,让我跟她?分手、再?也不见面?,更不可能。”
宴瑞林眯起眼睛。
宴之峋继续说:“倒是您,也该和您那小三、小四?、小五断绝关系了吧,不断也行,您一个人烂着,就?是以后都别再?外人面?前拉着我妈秀恩爱了,您不觉得恶心,但我在一边看着,都快吐了。”
赵蓝心双手紧紧攥成拳,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起身。
这话算是彻底激怒了宴瑞林,
宴之峋这次不打算接下宴瑞林的暴力行为,他也有信心自?己能躲开,然而就?在他蓄好势前,被?人往旁边推了把,等他站稳偏头看去,只见赵蓝心站在他不远的位置上,死死咬住嘴唇,烟灰缸摔在她?脚边,她?的背直的像一块钢板。
宴瑞林怒不可遏,“我教训自?己的儿子,你来凑什么热闹?”
赵蓝心嘴角挑起一道悲凉的笑,“你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记得阿峋是你的儿子。”
宴瑞林皱了下眉,他没?什么耐心在这跟她?掰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你先给我出去。”
赵蓝心充耳不闻,看了眼神色不明?的宴之峋后,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冲破她?的躯壳。
“阿峋生病的时候,你不在,他一年一次的生日,你也不肯陪他一起过?,永远用一句''想要什么,让你妈买''打发,他只有在考到年级第一的时候,你才肯出席他的家长会,你算什么父亲,你配当父亲吗?”
赵蓝心眼眶通红,“你不配,我也不配,我们就?不配当他和阿樾的父母。”
没?人见过?这样的赵蓝心,气氛陷入诡谲般的死寂,宴瑞林先一步回过?神,“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赵蓝心嘶哑着嗓子,“这个家里最疯的人一直都是你!”
宴瑞林大喘气,看向宴之峋,眼神阴凉,“把你妈给我带出去,晚点我再?来教训你这个畜生!”
他的话音刚落,宴之峋看见赵蓝心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冲向了宴瑞林。
第54章 她他
赵蓝心将刀拔了出去, 带起一片血迹,颤抖的?手没能握住小?刀,刀柄落地, 声响在一片死寂的环境里尤为突兀。
宴之峋呼吸都屏住了,看着宴瑞林以极缓的?速度跪坐在地上?, 失去重心后的上半身砸向赵蓝心大腿。
赵蓝心避洪水猛兽一般, 条件反射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任由男人额头砸向地板。
这时,她脸上不见平时的柔弱,衣服上?溅了几?滴血,双目失神, 死气沉沉地站在那。
等宴之峋上?前,她才猛地回过神,不知道?是在安抚谁,嘴里反复说着“没事了”。
“妈。”宴之峋紧紧扣住她双肩, 她重复的?话语声未断。
他加重嗓音, “妈, 你看着我,没事了。”
赵蓝心惶然抬头, 卡在咽喉的?那口气息终于顺了过来,耳畔的?嗡声也?消退不少,她的?腿是软了, 险些没站住。
“他呢?”地板上?只剩下一滩血渍,没看见宴瑞林。
什么时候不见的??她真的?刺伤他了吗?
宴之峋忍受着心脏强烈的?起伏,“被?他的?助手送到抢救室了。”
“他会死吗?”
不等宴之峋接话, 她忽然笑?了起来,眼?里沁出了泪, “最好是死了,一了百了。”
她抬起了头。
宴之峋这才注意?到她眼?角也?沾上?了血,透明的?液体被?晕染成红色,拖拽出一条瘆人的?痕迹,他用湿巾纸替她擦干净,随后听见她喃喃道?:“阿峋,对不起。”
他手一顿,欲言又止。
宴瑞林在失去意?识前,用全身仅有的?力气吩咐助手先将这事瞒住。
宴临樾是从宴之峋那听说的?这件事,第一时间来了医院,那会宴瑞林还在抢救,三小?时后抢劫结束,没过多久他见到了将赵蓝心送回紫园又赶回来的?宴之峋。
宴临樾点了根烟,白色烟雾在指间缭绕,轻飘飘的?,“他的?意?思是不报警、不起诉,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赵蓝心在贵妇圈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向来对宴瑞林百依百顺,这导致了哪怕宴瑞林不爱她,他也?无比享受着男人间“奴妻有术”的?赞赏。
现在出了这种跌破旁人眼?球的?事,不知道?会怎么落人话柄,他自然要选择瞒下,烂死在几?个当事人的?肚子?里。
“你知不知道?妈想离婚?”舟车劳顿后的?疲惫迟缓地涌了上?来,宴临樾感觉大脑昏昏沉沉,他捏了捏眉心,又吐出一口气后才说:“我在办公室找到了两份离婚协议书,一份被?撕碎扔进?垃圾桶,还有一份在桌上?,两份上?面都只有她的?名字。”
宴临樾的?语气不算沉重,相反他是用一种虚浮的?调说出来的?,寥寥数语,信息量巨大,像有什么东西,往脑袋上?敲击,宴之峋反应慢了好几?拍,等大脑不再?一片空白后,摇了摇头,“她没跟我提起过。”
宴临樾揣测,“应该是今天发生的?事。”
宴之峋沉默。
宴临樾问:“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跟她说了什么?”
在这个家里,宴临樾最看不起的?是宴瑞林,但他不会明面跟他对着干,因为这和以卵击石没什么两样,宴瑞林责骂赵蓝心时,他会像对待宴之峋那样,故意?说一些气人的?话,来转移宴瑞林的?注意?力。
私底下,他也?不止一次劝说赵蓝心离婚,赵蓝心抵触情绪明显,现在会做出这种决定,只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他被?蒙在鼓里的?事。
宴之峋脑海中闪现出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他不知道?该怎么拼凑起,更别提转述,只能含糊一句:“应该多少跟我有关。”
宴临樾抬眸看他,稍顿后问,“你自责什么?”
“自责?”他没有,“她主动提离婚是好事,我自责什么?”
“你知道?就好。”
他还知道?另一件事,“就算没发生今天这件事,宴瑞林也?不会答应离婚的?。”
宴临樾同意?他的?说法,“不离婚也?行,先从分居开始,让这段关系名存实亡。”
宴之峋不置可?否。
宴临樾突然问:“你支持谁?”
“什么?”
“他们中你支持谁?”
这问题不需要犹豫,宴之峋几?乎秒答:“我支持小?时候能在我生病时抱住我的?人。”-
宴瑞林被?赵蓝心刺伤这事的?内情,没有传播开,一开始言笑?也?毫不知情,事件发生后不久,她从睡梦中醒来,只觉护士看自己的?眼?神意?味不明的?,不过她没多想,她有她的?烦心事。
之后的?半小?时内,主编和李芮彤接二连三打电话给她,前者被?她无视,至于李芮彤,说的?还是车祸那事,“你不接那姓刘的?电话,他现在气着呢,这通我是偷偷打给你的?……厕所味太大,咱们就长话短说啊……姓刘的?还是打算拿你这次车祸做文章,不过他跟我保证,会把车祸一些细节打上?码,到时候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在哪出的?车祸,包括言出的?存在。”
言笑?不以为然,“现在的?网友全是火眼?金睛,智商人均可?抵十个福尔摩斯,就算他有心把车祸的?具体细节瞒下,这些人上?网一搜关键字,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对号入座。”
她骨头莫名硬了些,“他想拿我的?事炒作,没门。”
虽然说这话不太合适,也?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但她真憋不住了,不吐不快:“你们星昭到底什么时候能破产?”
李芮彤听出她想迫不及待想要摆脱星昭的?话外音,乐了,“一个还在正?轨上?运行的?集团公司哪这么好破产?”
言笑?哦了声,不乏失望,片刻又问:“你那主编有没有在搞婚外情?”
“这我哪知道?——”李芮彤突然一顿,想起市场部的?杨姐,和这姓刘的?确实眉来眼?去了好一阵。
碍于没有实锤,私底下编排不合适,就没说。
李芮彤想了想,给她支其他招,“或许你可?以立下下本登上?星昭网文频道?历年人气top3宝座的?军令状,
没准姓刘的?就愿意?在你养伤期间不作妖。”
“好主意?,但你确定我能达成这目标?”
这个还真不好说。
“那写?本大热题材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我保不准能把滚烫的?写?成比死尸还要冰凉。”
“或者写?本现实的?,就写?你和小?少爷的?爱情故事,有现实基础在,你把控起剧情来也?能得?心应手。”
言笑?还是拒绝,“我们的?爱情只有鸡零狗碎和鸡飞狗跳,斗嘴大于恋爱,不符合当下年轻人谈恋爱的?主流,没人乐意?看的?。”
“你要是把这话跟那姓刘的?说,他可?能会回你一句:没准剑走偏锋就火了呢。”
言笑?听得?又气又笑?,她当初执意?要写?小?众题材的?时候,这人可?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别剑走偏锋,男人的?嘴,果然说一套是一套。
“你知道?我平时最不喜欢看哪类小?说吗?”她问。
李芮彤默默听着,言笑?给出解答,“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成的?小?说。”
李芮彤想起几?年前被?炒到大火的?一本,“这本也?是真实事件改编的?,我记得?口碑不错啊。”
这话题没讨论出结果,李芮彤习惯性地迁移到宴之峋那,“小?少爷今天在你身边吗?”
“来过,走了。”
“你不是和小?少爷正?式复合了吗,那你跟我说说,你提出复合那会,他是不是又哭了?”她最近相当关注宴之峋的?珍珠泪。
“没有。”
“啊?”李芮彤难以置信,“这可?不符合他小?娇夫的?脾性。”
言笑?嘴巴上?有时还在嫌弃宴之峋,但心里已经偏爱起他,“你下回来医院见到他,别这么调侃他了,他现在变了不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很少抱怨起自己惨兮兮的?生活了。”
虽然还是挺矫情的?。
“平时跟我在手机上?聊天,他发给我的?也?都是日常,比如吃了什么好吃的?,哦对了,之前他在淮县出差,还给我发了不少风景照,我问他为什么发给我这些,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觉得?好看就发了……”
李芮彤没耳朵听了,借口挂了电话。
言笑?是在当天晚上?九点再?次见到的?宴之峋,一身沉冷气息扑面而来,她被?冻了一个哆嗦。
什么都没问,他先坦白,“我妈把宴瑞林刺伤了。”
言笑?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带着扭头的?动作都分外卡顿,“什么时候的?事?”
“你刚睡着后没多久。”
“你妈呢?”
“我送她回家了,现在我嫂子?在陪她。”
言笑?问完才想到打探宴瑞林的?死活,“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宴之峋太阳穴隐隐作痛,“没伤到要害,加上?抢救及时,救回来了,现在在他那VIP病房躺着,对外说是遇到了医闹。”
言笑?没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而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凉的?她心慌。
他握住,微微偏头蹭了下,“你好像把我妈说服了,她想离婚。”
事实上?这句话更让言笑?震惊,宴之峋扯了扯唇,“这么惊讶做什么?你是不是太低估自己对周围人的?影响力了?”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醒悟得?这么快。”
宴之峋沉默了。
言笑?点点他手背,“狗蛋蛋,我想出院了。”
“你才住院多久?”
“快一个月了,还不够久?言出明天都要出院了,我为什么不行?”
“很简单,因为你们伤的?轻重程度差太多了。”
“我可?以在家静养。”她一脸讨好,“你也?可?以继续住在我那哦。”
宴之峋拿她没办法,“等你明天做完检查再?说。”
“行。”
言笑?躺好了,然后拍拍左侧空位,“上?来吧,我哄你睡觉——就今晚一晚。”
“……”
睡着前,言笑?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声音,说的?是:“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言笑?最后还是晚了言出近一周出院,那一周里,宴之峋都住在紫园,不好说赵蓝心有没有缓过来,还是继续处于失魂状态,一直安安静静的?,他得?叫她两声“妈”,她才给出点反应。
就在言笑?出院前一天,赵蓝心提出想要换个环境住,宴之峋就替她找了个酒店,离言笑?住所不远,还帮她将重新?签好的?离婚协议转交到宴瑞林手上?。
宴瑞林勃然大怒,伤口险些撕裂,他把纸撕碎,抛向宴之峋,“想离婚,等我死了再?说。”
宴之峋神色平淡,从包里拿出一大叠文件,全是赵蓝心签好的?协议书,“不急,您可?以慢慢考虑,这段时间,我和哥会好好照顾她的?。”
一离开病房,他面色瞬间转冷,到住所门口,才稍稍敛下,吃完饭后魂不守舍地进?了客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看到门后鬼鬼祟祟的?身影。
意?识到自己被?逮了个正?着,言笑?干脆不躲了,大摇大摆地朝他走去,一面解释道?:“怕你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摸摸地哭,就进?来看看,想着你要真哭了,我就狠狠嘲笑?一番。”
宴之峋盯住她看了会,随后正?儿八经地叫她名字,叫得?她心脏漏了一拍,险些怀疑起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他在这时攥住她完好无损的?胳膊,不敢太用力,轻轻将她往怀里一带,“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是吧?”
她气笑?,“我干什么了,你少在这道?德绑架。”
“诋毁我哭还不算什么?我要是身心再?脆弱点,这会真能哭给你看。”
言笑?默了两秒,露出虚假的?笑?容,从桌上?捞起眼?药水,往他眼?角滴去,“哭吧哭吧。”
“……”
“我不怕男人哭,就怕男人哭得?不尽兴。”她拍了拍他的?肩。
宴之峋听麻了,别开脸不看她,真委屈上?了。
言笑?一脸迷惑,他现在都这么不经开玩笑?了吗?
她叹了声气,“我去把言出叫进?来陪你。”
宴之峋没松开手,“现在你一个人就够了。”
“那你倒是把脸别回来看看我。”
他稍稍偏了几?度,用余光悄悄看她,别扭到了极点。
她在心里笑?了几?声,伸手戳戳他的?脸,“我陪你还不行吗?”
他轻哼。
隔了一会他又开口:“当初你是怎么接受自己身世的??”他一直没问,但不代表他对这事不好奇。
言笑?默了默,坦诚道?:“一开始我根本没法接受,可?我要是想跨过亲生父母遗留下的?这烂摊子?,我就必须去接受,不然这辈子?只能自怨自艾,原地打转了,这太不值得?……对了,说起来这事我还得?感谢你,我知道?这些破事那天,我俩不是确定了关系?多亏你后面那段时间天天在我眼?前瞎晃,帮我转移了一些注意?力,没那么多心思和精力用在抱怨自己的?人生怎么被?狗日了一样。”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糙,宴之峋没耳朵听,自动屏蔽,指腹摩挲她唇角,暧昧地示意?着什么,和嘴上?说的?话背道?而驰,“你继续往下说。”
他爱听,她多说点。
言笑?知道?现在说这些其实有点晚了,也?有点矫情,偏离了她的?人设,但瞅着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内心多多少少是怜爱的?,于是大发慈悲地满足了他,“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段时间你带我去逛的?地方,吃过的?东西,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宴之峋还来不及感动,就听见她慢悠悠地补充上?:“我跟你接过几?次吻、上?过几?次床我也?记得?,包括每次上?床时你的?频率和持久度……哎,当时我就想说了,你的?技术真不怎么样。”
堪称语不惊人死不休。
宴之峋一半恼的?,一半羞的?,连忙用嘴堵上?她的?嘴,空气总算安静了。
他的?耳朵还在烧着,于是他只能延长这个吻的?时间。
也?因这个吻,宴之峋成功把自己的?心搅乱了,反观言笑?一脸平静,坦然地迎接上?他略带责备的?眼?神,又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的?,我不会因为你技术差就抛弃你的?,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等你慢慢进?步。”
这赏赐般的?口吻听笑?了宴之峋,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气都不顺了,“言笑?,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专程来故意?刺激我的??”
言笑?意?识到自己确实把话题带偏了,朝他投去一个抱歉的?笑?容后,重归正?题,“当然那时候你起到的?作用占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来源于我妈,我想起她对我的?好,想得?越多,对血缘的?执着就越淡。”
言文秀曾经有段时间很符合言笑?对于“中国式家长的?刻板印象”,能为了自己孩子?去死,但就是不肯耐心地坐下来倾听孩子?的?声音,好到过分得?自以为是。
这种情况直到她高二时才有所缓和,到高三,言文秀就跟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干涉她的?任何行为,给了她最充足的?理解和支持,而这构成了她现在能够勇敢面对一切的?一部分底气。
“当你觉得?你身上?的?血太糟糕时,就想想你哥吧,他对你总是好的?吧,再?想想言出,他多懂事多可?爱,这证明你没有受到任何宴瑞林坏血的?影响。”
说完,言笑?从他怀里起来,准备回自己卧室。
宴之峋一顿,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你今晚不和我一起睡?”
“我那主卧可?你你大了一倍,干嘛要陪你窝在这小?客房。”
瞧瞧,一张床就让她原形毕露了。
宴之峋换了个办法,“那我去你主卧。”
言笑?问:“你就不能一个人睡吗?我现在这身子?骨,可?没法满足你。”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饥渴了?”
“那是为什么?”
他下巴一昂,瞎话张口就来,“我胆子?小?,一个人睡不着。”
言笑?呵了声,“敢情你过去二十几?年,晚上?都是野鬼陪你睡的??”
她打算接下来的?几?天,在房间里干些他不能知道?的?事,这会拒绝得?毫不留情,“宴二狗,再?死缠烂打,我让你变成死鬼。”
“……”
结果两小?时后,言笑?自己又回来了,喋喋不休地讲了一堆,“言出刚才把玩具放弄得?乱七八糟的?,我妈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会替我去收拾收拾,顺便把垃圾分类搞了,扫地机器人被?我放到储物间了,可?能电不够了,你用之前记得?给它充会电,知道?了吗?”
等她说完,宴之峋才接上?一句:“我爱你。”
言笑?生生顿住了。
他说话怎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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