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 全文完
◎现在,两位先生可以亲吻彼此了◎
万民请愿书被网友们齐心协力弄上了热搜, 节目组当然看到了。钱多多跟各位商议后,众人想了下答应了。只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睡懒觉。
[完全没问题!]
[朕批准了, 众爱妃绝世荣光, 是得好好养着]
[睡睡睡!我也要睡,周六的早上就是用来补觉的]
宁骆这几人完全说到做到,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等吃午餐的时候几人才晃晃悠悠出来,一个个游魂似的,哈欠打个不停。
客栈老板见了, 忍不住笑着问:“你们一个个晚上都去做贼了?”
向卜言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好险下巴脱臼:“晚上五排了……困死了, 老板你今中午还提供伙食吗?”
老板说:“不提供了, 但你们可以自己做, 已经有人在厨房了。”
“谁啊?”向卜言一边问一边往厨房看去,隐约看到了路庭洲和他哥的身影, 当看到向思奇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喃喃道, “这一顿, 不吃也罢。”
周峤为了自己的味蕾,谨慎发问:“你哥哥做饭不好吃?”
向卜言迟疑:“……也不能这样说。”
周峤:?
宁骆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他一下楼就自动启动雷达,精准定位到路庭洲身上,眼还没睁开,人就先挨挨蹭蹭黏了过去, 从后面抱住路庭洲劲瘦的腰, 下巴很自然蹭了蹭他后背:“哥在做什么?我一早都没看到你。”
声音都带着尚未清醒的惺忪, 喊他哥的时候像在撒娇。
向思奇已经习以为常了,跟他打了个招呼。但弹幕完全适应不了这种甜度,一直在嗷嗷叫。
[别撒了别撒了,我血糖都高了]
[宝宝你是个香香软软的小蛋糕,会被路哥一口吃掉]
[骆宝太甜了,所以哥晚上会牙疼对嘛]
[啊啊啊救命啊!死去的回忆不要突然攻击我!]
[一想到路哥这种正经人也会被逼着拍小视频,就忍不住要笑死]
[他正经?一个被子里可睡不出两种人]
路庭洲带着手套,撕了一块肉下来递给宁骆:“尝尝。”
宁骆抱着他手都没撒,把脑袋凑过去,吃进嘴里才想起来问:“这什么?”
“茶熏乳鸽,我看老板家有普洱茶,借了点来做 ,”路庭洲收回手,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宁骆必须支持,大力夸赞:“超级好吃!好香啊。”
淡淡的茶香融进了乳鸽的油脂里,橙黄的皮肉都带着香气,汁水丰盈。路庭洲可能还放了玫瑰一起熏制,有一丝很淡很清甜的花果风味,绵密留香。
“还要吃。”
路庭洲最喜欢宁骆的一点就是,无论自己做什么这家伙都非常给面子,从没有说不好吃的时候,主打一个不会做饭,但情绪价值给满。
这样的食客简直让厨师再满意不过了,做饭时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他又撕了一块喂到宁骆嘴边。
宁骆又是一口吞下,犹嫌不够舔舔唇,吧唧在路庭洲脸上亲了口:“回去再给我做。”
路庭洲很嫌弃地摘了手套擦擦脸:“你没擦嘴。”
“你还敢嫌弃我?”宁骆嘟着嘴故意往他面前凑,“我就亲就亲,怎么了?你有本事以后别求着我亲啊。”
路庭洲往后躲一点,他就往前凑一点,趁机偷袭用力亲了好几口。
[亲,用力亲!份子钱帮我记在懿懿头上]
[咱懿宝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太多]
[就这个真情侣磕得爽!]
[这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男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的好笑程度100%,路哥是良家妇男的好笑程度100000%]
最后以宁骆在路庭洲唇上使劲啵了下作为自己的战力品而结束,尔后才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默默盯着他俩瞅。
宁骆后知后觉跟向思奇四目对视,沉默半晌:“……对不起,我俩没伤害到你脆弱的心灵吧?”
向思奇一脸沧桑,无师自通学会了自洽:“没关系,习惯了,是我打扰你们了。”
双方都对彼此怀抱着一点愧疚。
宁骆为了补偿,转移话题,看向思奇做出来的类似酸奶碗的东西,主动提出:“你做的吗?看起来好好吃,我能尝一点吗?”
向思奇立马焕发了莫大的激情,非常推荐:“可以,当然可以,你快来尝尝,多吃一点。”
宁骆果真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
一秒。
两秒。
他背对着路庭洲,维持这那个动作不动了,连表情都凝固了。
向思奇期待发问:“怎么样?好吃吗?我新研发的,比之前那些都好吃好多倍。”
宁骆露出非常勉强的笑容,连声说:“好吃,特别好吃。哇,我从没吃过口感这么丰富的酸奶碗。你快点也尝尝,味道真不错。”
后一句话是对着路庭洲说的。
路庭洲挑眉,持怀疑态度:“真的?”
这么好吃还留给他?不得自己全吃光了?
宁骆点头,眼神真挚:“真的真的,非常好吃。”
[路哥别信!这家伙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认出来了,这不就是蛋白粉的plus版吗?yueyueyue!]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到这玩意多难吃,你们健身人真是什么都能咽下去]
[不然你以为是谁在一日三餐吃水煮鸡胸肉啊?要吐了好嘛]
健身达人向思奇非常开心:“那你们分享一下,剩下的我拿走了,跟我弟他们去吃。”
说完走出厨房,剩下两人。
路庭洲半信半疑,试探着吃了一口。还是宁骆挖的,份量比自己自己那一口只多不少。他期待地看着路庭洲咽下去,双眼放光:“味道怎么样?”
路庭洲咽下去,笑着揉揉他脑袋:“确实味道不错,还蛮好吃的。”
“啊??”
宁骆懵了。
弹幕上的网友也懵了。
[等会,这反应不对啊]
[难道是个人口味?]
[先天健身圣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人喜欢蛋白粉的味道,跟生啃墙皮有什么区别?]
路庭洲反客为主,拿过勺子又给宁骆挖了勺更大的:“你觉得不好吃吗?真的还不错,你再尝尝。”
宁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半推半就又吃了一勺,咽下去的瞬间脸都绿了,吐着舌头满世界找水喝:“一点都不好吃!水!水呢?”
结果一转头,发现水杯在路庭洲手里,他在拼命灌水冲淡嘴里的异味,皱着的眉间能夹死一只苍蝇,可以说是非常痛苦了。
宁骆缓缓打出个问号:“你演我?”
“怎么能这么说,”路庭洲好不容易把那股奇怪的味道冲淡了点,“最多只能叫互帮互助,帮你增肌。”
“我信你个鬼!水给我留点!”宁骆喊了声扑上去抢水。
路庭洲仗着身高优势把水杯高高举起来,看着他扑腾,然后被宁骆不讲武德得开始各种挠痒痒,甚至直接双脚离地挂在了路庭洲身上,两人在厨房里直接乱成一团。
[互帮互助?你俩是互相伤害吧!]
[哈哈哈哈笑不活了,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骆宝喂吃的,骆宝好;路哥骗他,路哥坏]
[我光看他俩互动都能看一整天,这节目能不能不结束?我要看300集!]
[附议!钱多多你看看这条,你不继续录是有什么心事吗?]
钱多多在后台看着弹幕,心说他倒是想啊,但这俩可是短期内不打算接活了,准备世界旅游度蜜月去,估计没个两三月回不来,自己还得去建别的项目组。
真好,有人在厨房里爱了又爱,他还在这边好的收到,真是伤透了一只玛卡巴卡的心。
万物有灵,但蟑螂蚊子和那俩人除外。
一通折腾下来,嘉宾们吃上早饭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吃饱喝足玩了几把桌游,正好外面天也黑了,喧闹声逐渐大了起来。
钱多多从外面回来,说:“外面人太多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们节目组打算给你们配临时安保。”
宁骆刚扬起的嘴角耷拉下来:“啊?那、那可以啊。”
【但这样好多人围着,就没法好好玩了……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有一场烟花秀欸,能参加就很棒啦】
其他人其实跟他想法一样,不过没有为难导演组的意思,依言点头。
路庭洲想到隔壁的影视城,说:“其实我们乔装一下应该就不会被认出来了,这样大家玩得尽兴,导演组也任务轻一些。”
钱多多觉得这个办法好啊,还有话题:“乔装成什么?”
宁骆举手:“抽签!节目组选十个最想让我们cos的题材,你来抽。”
钱多多反问:“你确定?”
宁骆警觉:“不可以有男扮女装和女扮男装。”
钱多多瞬间遗憾。
众人看着他的表情,拳头都硬了。
敢情你还真打算这样玩啊!
一小时后,几人穿着从隔壁找林彦衣借来的衣服,重新出现在了观众视线中。
宁骆拄着拐杖,刻意压低嗓音用力咳了声,转圈展示自己:“怎么样?”
向卜言弯着腰捋胡子:“一般一般吧,没我的胡子好看。”他特意抢来的小山羊胡,自觉特仙风道骨。
宁骆“切”了声,等路庭洲出来。
他们抽中了一个很有趣的题材,三十年后的自己。
曹瑾琉摸着脸上以假乱真的皱纹,感叹:“三十年后我都快五十岁了。”
一句话创飞了除了丁绍懿之外的所有人。
周峤尴尬地用力咳了声让他收敛点:“咳咳,孩子是有点欠教训哈。”
宁骆默默掐指一算:【三十年后……哇,我哥都六十了?寿比南山不老松啊】
路庭洲听到他又在蛐蛐自己的年龄,脚步顿了下才掀开帘子走出来。
宁骆立马好奇看去,止不住去打量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看着路庭洲含笑看着自己、温柔如初的眼眸,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感性:“原来你老了就长这样啊。”
路庭洲挑眉:“失望了?不会我没有这张脸以后你就不喜欢我了吧?”
他是开玩笑问的,但宁骆却答得很认真,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使劲摇头:“怎么会,我永远永远都最喜欢你了。”
说完主动去牵他的手,指尖挤进路庭洲的指缝,十指相扣,用力握着摇了摇,笑弯了一双眼:“咱俩天下第一最最好。”
特孩子气,但路庭洲很喜欢,捏了捏他的脸颊。
剩下的五个人齐刷刷双手抱臂站成一排看着,啧啧有声。
“哎呦喂,酸死谁了我不说。”
“还笑呢,不怕把门牙冻感冒啊?”
“别说五六十,你俩七八十了都能秀出花。”
“我说有没有人来管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啊?你们别太不礼貌了。”
宁骆把他们统一打成没爱硬酸。
嫉妒,纯纯就是嫉妒。
既然这样也不需要摄像师扛着机器拍了,他们找来了隐藏摄像跟随拍摄。
宁骆出门后就像出圈的驴,一头扎进了人海里,直奔自己看中已久的奶茶店:“老板,来、咳咳,来两杯铁观音奶冻,大杯三分糖正常冰。”
他习惯性用自己的声音点单,引起注意后赶紧压低嗓子咳了几声,手去摸拐杖。
前面的一对情侣问:“大爷,你喝这个可以吗?太冰了呀。”
宁骆老神在在:“当然可以,大爷一会还要去吃烤苕皮小龙虾螺蛳粉肯德基,看烟花秀参加表演。”
情侣两人看了看精神矍铄的大爷,又打量了下半死不活的自己。
可以,这很倒反天罡。
出餐后宁骆踮起脚透过人群去找路庭洲,一眼看到了花白的脑袋,正站在烤苕皮的小摊前,他眼睛都亮了,赶紧挤过去,颤颤巍巍喊:“麻烦让一让,让一让,我家老伴丢了。哎呀我家老伴老年痴呆脑子不好的,少了我那可怎么行。”
路庭洲闻声回头,当着众人的面捏着他后脖颈把人提溜到眼前,让他低声些。
摊主惊讶:“这你老伴啊?”
路庭洲淡定回道:“护工,照顾我老年痴呆的。”
宁骆羞涩:“日久生情,我们这叫夕阳恋。”
摊主抽抽嘴角,辣椒都撒多了。
跟着一起等烤苕皮的向卜言给这两个不要脸的人竖了个大拇指。
摊主加料的时候,宁骆连声说:“老板,我们不要折耳根。”
摊主非常遗憾:“不吃啊,那好吧。”
向卜言说:“老板,我要多多的折耳根。”说完挑衅看了宁骆一眼,“品尝不到折耳根的美味,你的人生就是不完美的。”
宁骆撇了撇嘴,唾弃他这种小学生的幼稚行为。
【折耳根能不能不要再吸血苕皮,学会独立行走啊?支持苕皮捆绑酸萝卜和酸豆角营销,它们在一起美美的很安心,直接金婚,我嗑生嗑死】
向卜言一百万个不服,少在折耳根毒唯面前说这个,折耳根的solo战绩有凉拌折耳根炝炒折耳根,大家有目共睹,它苕皮又有什么?不红还爱蹭。
宁骆被人戳了戳,他回头看,跟一女生的视线对视。女生举起手机,里面显示的恰好是他们的直播页面:“骆宝?路哥?还有卜卜?”
宁骆两指一捏,悄悄给她比了个心,在女生尖叫之前小声说:“不要声张,不要声张。”
女生赶忙点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发现后长舒口气:“你放心,我不说。”
两人跟特务接头似的,偷感贼重。
[可恶,想魂穿偶遇的姐妹]
[早知道我也去了,还以为你们今天走了就没去]
[我离得好近,我现在就过去!]
[我来了嘿嘿嘿,但是人好多,找不到他们在哪]
[虽然很羡慕在场姐妹,但是不要影响拍摄也不要给其他人造成困扰哦]
[肯定的啦,咱是人类高质量追星人]
苕皮摊老板说:“好了。”
路庭洲接过来,递给宁骆。宁骆一手一杯奶茶根本空不出来,示意他往自己嘴边递。
路庭洲回首时被路边的灯光晃了下眼,轻轻一眯,笑得无奈:“我六十的人了还得伺候你是吧。”
宁骆把奶茶吸管怼到他嘴边,嘻嘻笑了下:“互帮互助呀,你说的。”
远处传来了第一声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响声。
宁骆循声望去,激动得用手肘碰碰路庭洲:“哇快看!好漂亮。”
女生不知怎的,下意识举起了手机。
一张照片被永远留在了相册里。
古城的灯包围了夜色,晕出暖黄的光,悠悠簇簇,霓虹万里,蜿蜒到天街去。天地仿若倒了过来,人们拥挤于灿烂无垠的星空中,看着天际线绽开的那一点璀璨。四散的光火勾连着大地与天空,仿若宇宙诞生之初的悸动与美好。
早已青春不再的人仰头望着烟火,想用眼睛记录下转瞬之刻,烟花落进了眼底。发丝在夏夜熏风中轻柔飘动,融进了暖黄的光线里。
身旁的人温柔注视着他,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像用目光在那人脸上轻轻烙下了一个吻。好似一切的市井喧嚣在他心中轻掠而不留半点痕迹,只有看烟火的那个人才能让他珍视至极。
你站在那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他的梦。
女生看着照片定格的瞬间,仿佛真的经历了漫长时光,看到了三十年后的他们。
一路走来,或许脸上平添了皱纹,有了时光的沉淀,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恣意洒脱。但岁月从来都是对他们宽容以待,些许的经历都酿成了酒,醇香绵厚,入口回甘,人生的底色依旧带着炽烈的爱。
女生的眼角微微湿润,心中生出许多感慨,还有不为人知的羡慕。
陪自己走过一生的人,将来会在某一时刻出现在人海中吗?
“走呀,去看烟花!”
宁骆的声音打碎了寂静的定格,注入独属于他的自由热烈,像喝了口冰镇橘子汽水,丝丝冒着凉气,那是夏天的味道。
他忘了继续伪装,拉着路庭洲向烟火盛开的地方跑去,风扬起两人的衣摆,绕过他们交握的手,低首吹过向晚的青石板路,沙沙作响。
一路穿过拥挤的人群,听着耳边不知道谁在担忧地喊“大爷你慢点”,“小心摔倒啊”,宁骆听了忍不住扬起嘴角笑,笑出了小虎牙,高声应着:“你大爷健朗着呢,是吧老伴?”
路庭洲同样笑着望他,眉眼纵容,还有一点点无可奈何:“真的是……摔倒了不许讹人。”
“我才不会!”
宁骆哼哼两声,拉着他跑到了一处视野绝佳的地方,占据高位。
烟火秀早就开始了。
丝绒般的天空上接连绽放出耀目的星云,照亮了苍穹,也照亮了人们的笑脸,他们此刻分享着同一片盛景,绚丽的烟火是人间的歌。
路庭洲很突兀地低头,在宁骆嘴角轻落下一吻。
“欸?”宁骆捂住嘴,左右看了看,略感不好意思,“干嘛呢,你见谁七老八十了还亲亲的?”
路庭洲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轻声说:“我。”
他垂首,再次落了个吻,比上一个停留时间更长了些,声音辗转在唇齿间,两情缱绻:“七老八十了我也会一样爱你,像三十年前一样爱你。”
我对你的爱只会随着时间,只增不减。
宁骆透过他的眼眸读懂了这句话,心头微漾,沦陷在了路庭洲为他编织的网中。
弹幕没有再滚动,人们专注于眼前的美好。
手被抬起,一枚坚硬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指尖,缓缓带进无名指里。宁骆低头,发现居然是一枚戒指。他讶然,把戒指对准了光。
木枝纹的样式映入眼帘,缠绕着像他们之间难舍难分的因缘。两人的首字母镌刻其上,将爱意定格成了永久。
“送……我的?”宁骆愣愣发问。
路庭洲“嗯”了声,将他拥入怀中,清润的嗓音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跟银器铺老板学的,因为是第一次做,不够熟练……希望勉强能让你满意。”
宁骆窝在他的怀里不动了。
尔后,路庭洲感到肩头湿了一块。他惊讶地将两人拉开点距离,看清了宁骆灯光下发红的眼圈,迟疑着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怎么突然哭了?”
宁骆觉得自己丢脸,抬起衣袖使劲擦去眼泪,企图销毁证据,只有微带哽咽的声线出卖了他:“没有哭,不造谣,不传谣。”
见路庭洲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微微红了脸,嗫嚅承认:“好吧……那你准备这个,还不许我感动一下嘛?”
看着他又哭又擦,妆花了一半露出原本面貌的脸,路庭洲好笑,亲亲他鼻尖:“允许啊,这应该是对我礼物的肯定吧。”
宁骆吸吸鼻子,指间的戒指被他握到发热都不打算松开,问:“你就做了这一个吗?”
路庭洲摊开手,另一枚银色的戒指正静静躺在掌心。
宁骆拿起那枚戒指,像是在完成一件十分庄严而虔诚的事情,抿着唇角认真戴到了路庭洲的无名指上,在灯光下折射出深浅不一的光。
宁骆松开抿着的嘴角,笑了起来:“好了,现在宁骆先生已经跟路庭洲先生互换了戒指,他们将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忠贞不渝地爱着彼此、尊重彼此、照顾彼此,直到生命尽头。”
路庭洲弯起唇角,问:“那接下来?”
“那接下来,两位先生就可以亲吻彼此啦!”
他们目光相接,在呼吸逐渐纠缠时,最后一束烟花映照了黑夜,泼洒出万千花火。
与此同时,宁骆的唇上陡然落下一片轻柔。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
2024年过一半了,好恍惚,时间过得又快又慢。
这本书二月底才开,其实去年年底就开始写了,因为从未写过这种题材,每一章都写得很痛苦,我不知道怎么搞笑,怎么营造笑点。光是第一章我就写了23个版本,有大修有小修,现在这一版的两个主角,从性格到背景甚至名字,我都换了。
每写一版我都告诉自己再也不换,但还是一直写一直改。一个苦逼的乙方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崩溃,所以第一章,我写了两个月才拉出来。
也就是年底的时候,在我的文终于有了个线头、要走上正轨的时候,我的亲人、肝癌晚期的姥爷,第一次因为消化道出血住院了。
第一次就是凶险万分,血氨降不下来,人没有清醒的意识。我一直自己一人在外地生活,赶回家后,我妈把我拉出去说,医生说再不清醒就要准备后事了。好在后面醒了过来,慢慢好转。我们全家都说那是“奇迹”。
可“奇迹”不是为了让姥爷好起来,而是让他慢慢地、一点一点被折磨,像筛中的水,缓慢流逝,来煎人寿。
从那以后,住院、回家、出血、再住院,就已经成为了常态。家里冰箱门再也没有被打开过,买来的菜从新鲜到腐烂都没有人管,时间好像停滞在了姥爷住院的那一刻。陪床的日子漫长又痛苦,我们互相鼓励着说一定能好,其实心知肚明,好不了了,我们只是想多争取一段时间。
隔壁病房的病人走了好几位,半夜都是哭声。
我的开文时间是很早前就定好的,恰逢那段时间姥爷恢复了些精神头,止住血回家养病了。我左右一想,我不能那么长时间不工作,最后还是开了。这真的是个很错误的决定,我至今都这样认为。
这半年中也无数次这样认为,我太高估自己了,把自己逼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我写不出来。
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我逼死自己拿头撞墙我都写不出来。那得情绪多极端的人,才能面对生离死别时,去写那么快乐、嘻嘻哈哈的文字?
正月十六那天午夜,我跟救护车一路去了急诊,输白蛋白、输血浆、输血。血还不是想输就能有的,要亲属献血证,每次都要。我们能献的都献了,就去求人,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冷遇,平日里求着帮忙的人连电话都拒接。
等停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手都在抖,腿都是软的。凌晨五点,姥爷被推去了病房。我妈她们守着,让我回去睡两个小时再来替,因为她们更辛苦,白天要上班。我回家以后,用那两个小时的时间写了一点点的更新,剩下的更新是拿手机在病房里,看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的液体,慢慢打出来的。
我的主角在书里笑闹,像个小太阳,永远都没有烦恼。我那么爱他,想让他在书中永远开心快乐,但我坐在陪护床上,却只想哭。
我甚至会因为写了某个片段把自己逗笑,而产生非常强烈的负罪感。像个小偷,那么见不得光。太多的情绪,太复杂了。
姥爷有时候血氨高了意识不清醒,会很折磨人,让你永远都不会有休息的时候。医生让禁水禁食,他想吃东西我们不给,就骂,一直一直骂,狠狠折腾我们。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病了,他平时连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后来骂累了,就开始喊我姥姥的名字,“凤儿凤儿”地叫,说“我疼,我难受”。
我起先没听清楚,听清楚后在床边站了会,看到我姨的眼圈红了。然后我低头,继续给姥爷换尿垫,去扔排泄物的时候,又在走廊站了会。发呆,想了很多有的没有的,都是回忆。
姥姥是一年前突然离世的,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从那以后,姥爷的身体突然就垮了。
离世后姥爷搬去跟我爸妈生活,他们的家空了。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跨年夜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收拾行李离家,不知道今晚住哪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那个房子。但我没有钥匙,第二天才能去医院拿,还是得睡酒店。
那晚真的很冷,也很难打到车,路上寥寥无人,我等了好久才约到一辆出租车。司机说附近的xx广场在举办活动,大家都在那里跨年倒计时,问我怎么不去。他把我当成了游客,毕竟我拖着行李箱嘛。我说我太累了,让他送我去酒店。
那晚坐在酒店里,听着外面的烟花声直到后半夜才睡,一直问自己是怎么把生活过得一团糟的,想努力变好,又很麻木。改变现状要付出太多了,选择接受只需要选择就好。然后第二天拿到了钥匙,打开门,玄关处就是姥姥经常背去买菜的小挎包,挂在那里好像下一秒就会回来似的。我收拾了下家里,把餐桌整理出来,当我的办公桌,买了块墨绿色的布艺桌布。我是想要好好生活的。
我这本书前面的大部分内容是在病房完成的,小部分是在那个小屋。有时候调整状态需要很长时间,就对着电脑发呆。其实写小说也不是全然的痛苦,沉浸进去后,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情绪变化。
我把我仅有的一点正向情绪掏出来,给我的主角,然后再从他那里收获更多的情绪价值。有时候写不出来,或者难过的时候,看看我之前写下的文字,会被小骆逗笑,觉得他的世界那么可爱。真的很奇妙,我塑造了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会让我感到快乐,在给我反馈。
甚至有时候想,如果真有宁骆这么一个人存在,一定会在我难过的时候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安慰我直到我不再伤心。因为他的世界里肯定是容不下不开心的,他像个快乐病.毒,会消灭所有的难过。
可终究没有那样一个人。日子真的太难了,我的生活被压缩成了从医院到家的两点式。我像是一颗被固定在机器上的螺丝,一直转一直转,一刻不停在往前赶,机械麻木又重复地过着日子。好像往头上缠了个塑料袋,越来越紧的是窒息感。在医院看不到希望,工作也不顺利,我笑不出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让小骆去笑。
事事没一个顺心的,我没崩溃,可真坚强啊。偶有一次跟朋友聊天,她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居然还在写”,第二句就是“你不怕把自己逼疯么”。谢谢,已经疯了,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的情绪被扯成了一根丝,欲断不断。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那时候唯一感到轻松的时刻,就是骑着电动车从医院到家的距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当个低素质的人,骂骂咧咧宣泄自己的情绪,一边骂一边哭。甚至希望有个不长眼的赶紧出来撞我一下,我好跟他对骂,把所有压抑的情绪全都骂出来。可惜没有,人家都躲得我远远的,因为我边哭边骂的样子真的不太正常。
哦,我还会摔东西。但我这个人真的很抠门,舍不得钱,自然舍不得摔贵的东西。我就狠命锤抱枕。
姥爷去世的前几天刚刚抢救过来,日渐好转,我去外地处理房子的问题。突然之间,人就不行了。我坐大巴赶去了机场,最近的航班却要等到后半夜。我找了个地方住下,心里祈祷这次会跟这半年中无数次那样,化险为夷。然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多久后突然惊醒,拿起手机发现一通七分钟前的电话,那时就已经明白了什么。拨过去,妈妈告诉我,姥爷走了,就在三分钟前。
最后一通电话啊。我没接上。
我至今都在想如果那晚没开震动,如果我接了,姥爷会对我说什么。
其实他那个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我就是想喊喊他。我妈说我姥爷走得很痛苦,眼睛一直闭不上,闭上又睁开。他对人世间还有留念,他还没有活够。
我也没有见上我姥爷最后一面。
除了妈妈外世上最爱我的两个人,我都没见到。
我至今都过不去这道坎。
从姥姥去世后,我就会常常回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夏天,我求了好久姥姥才愿意开空调,打着28度甚至30度的高温。我、姥姥、姥爷,三人挤在一张床上。我睡最里面,一翻身就可以抱着姥姥的胳膊,可以一直不撒开。我那时以为这辈子都没人能把她从我怀中夺走。
从窗户往外望,石榴树的枝桠茂盛,葡萄树藤挂满了葡萄串。我从外面跟邻居小孩玩完回来,姥爷就会坐在客厅,吃蚕豆下酒。我很爱吃那个蚕豆,姥爷就一次一次买,一次比一次买得勤。后来我吃到嗓子发炎,一直咳嗽都忍不住继续吃。姥爷就被姥姥骂了。
他宠我的方式真的很单一。我说我喜欢吃烤肠,他拉我一起去进货的路上就一直买烤肠给我吃,我一路吃了二三十根吧,数不清了。从那以后,我整整五年再也没碰过烤肠。
这半年里,我的情绪总是忽高忽低。最低落的时候,会有一种很深的自我厌弃感,不看镜子,光是想到自己的样子就会想吐。不是生理上想吐,是心理上那种吞不下呕不上的欲呕感,时常觉得自己就是摊烂肉,躺在那里发臭,白花花油腻腻,恶心死了。
姥爷去世后,会更严重些。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心里那口气突然就散了,提不起劲来做任何事。也挺对不起我的读者的,因为后期这段时间我的更新非常不稳定。我比任何人都想早点写完,我想早点解脱(原谅我用这个词,我很爱这个故事爱他们,但我无法忽视这本书本身带给我的压力)。可经常对着电脑敲上一两千字,便会觉得很累,累到手都抬不动,脑子突然就不转了。与之浮现的,是我在外地这么多年,姥姥姥爷跟我视频电话时的模样。不能想的,一想就忍不住流泪,可又哭不出,积压在心里更无处宣泄。
有时候会跟朋友们说,但说的多了怕她们觉得我是情绪黑洞,也就不说了,自己努力消化一下,问就是打游戏纾解下就ok。其实才怪。我可太爱打游戏了,手机+平板上的游戏有8个,主机游戏更是数不胜数,占了我1T多的内存。可是情绪真到了那个时候,是连游戏都不想打开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连吃饭都提不起劲(一周瘦了四斤,唯一的好消息),游魂似的在家里飘。尔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的楼层发呆,往往很早就睡,然后过段时间莫名惊醒,继续躺着发呆。好一点就是醒一段睡一段,不好的时候就会发呆到天亮,脑子里想很多东西,杂七杂八,然后一看表,四点了。
这次也如此。我今天是真睡不着了,从凌晨四点钟坐下来敲这段话。其实也不知道在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
行,我真能说,我一看字数统计,六千字了。我要是写文也这么顺就好了,就不会在被生活弄崩溃的时候,再体验一把卡文的崩溃,一个套一个地往我身上叠debuff。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这里啊,其实这段话最主要是写给自己看的。心里的情绪满积到溢出来,找不到宣泄口,写出来会平静很多,所以今晚一直唠唠叨叨往下写。左右这些文字没有归处,那就落在这里吧,也是个纪念。虽然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看第二遍。
这本书结束了,人生的某个阶段也结束了。我和家人们从迎接新生,开始走向迎接告别。
我怕看到这里的人可能会觉得我有抑郁症或者其他方面的精神问题,我发条声明,其实不是啊。我只是这半年过得太压抑了,总会滋生一些负面情绪。我其实觉得每个人的心理状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毕竟人生不是一帆风顺嘛,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挫折,只是看能不能消化得了。
我自认我的心理还是很强大的,对生活也充满向往。18岁刚上大一那年我就搬出来自己住了,往后所有问题都是我一个人解决的,租房钱是拿稿费换的,没有再求助于家人。这么多年下来,什么事都遇到过,修修补补的就过来了。后来钱攒多了一点,就买了个尼康相机,一个人拿着去旅行,拍过西北沙漠上的月亮,湘西的古楼,大理的海鸥,还有渤海轮渡上从凌晨两点开始期待都没见到踪影的日出。
我还有三个人生目标来着,一是攒钱跟国家地理团队去非洲,二是攒钱买个自己的房子(要买个提升幸福度的大冰箱,养只猫养条狗),三是攒钱去新疆自驾游。
行吧,我真的很缺钱。
但我也真的需要休息了,我的身体和我的精神状态都不能够支撑我立马再开一本新书,我宁愿不赚这个钱,这钱扔地上我都不会捡了。我想要喘口气,人不能把自己给憋死。我计划了很多想做、要做的事,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姥爷去世的那天,我下午才赶到,葬礼已经结束了。我整整快四十个小时没有睡觉,又一直哭,我原来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很累,晚上八点钟就躺下了,凌晨三点钟醒的。尔后便睡不着了,搬了马扎去院子里坐着。太冷了,又回屋穿了件外套,默默坐在那看着半白不白的天空。
我家狗对我的爱意打败困意,凑过来,让我揉它的脑袋。真让人感动,虽然我觉得很烦,因为它好粘人,我一停下来就会用脑袋拱我的手。
小狗什么都不知道,它不知道什么叫死亡与分别。于它而言,不过是家里的人越来越少。再也不会有人牵着它路过西瓜摊,仔细挑一个好西瓜带回家。
奇怪的是,活着的人在难过。
我那天在院子里发了很久的呆,如人生天地间,茫茫无处归。忍不住去想很多事,印象最深的那一幕,是在医院热水间接水,我妈看着作响的热水机对我说:“姑娘,这日子我怎么盼不到头啊。”眼前走马灯似的,是一帧一帧的回忆。一直流泪,哭得头疼。直到邻居起床做饭,东方启明,渐渐有了人气。
我那时才后知后觉,在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姥爷的一辈子,已经走完了。”
余光中去世那年我买了本他的诗集,印象最深的那句是: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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