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体会-
Chapter 51-
打从章姨一开始来的时候,就言明了是婆婆派她过来的。
姬桃那时想着,人家老母亲派人过来照顾儿子,那她肯定不能自作主张,把人拒之门外吧?
在佘园别墅的这段时间里,章姨手脚勤快,做事很利落,把里里外外都料理得很妥当,也没犯过什么错误。虽然向婆婆传话的事情,是有让她有一些不爽,可是一来,人家本来就是婆婆的人,向婆婆汇报工作无可厚非,二来……
她从小穷到大,哪儿有用过什么保姆啊、佣人的?
有妈妈的时候是母女搭配干活不累,没有妈妈了就靠自己,在岑家的短短时日忽略不计,她对保姆的理解,就是把活儿干好了就行。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姬桃为自己辩解,“就算我是女主人,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赶走呀?再说我要是芝麻大点的事都跟你告状,那不会很烦吗?”
就算他喜欢她依赖他,事情也分大小轻重,不是吗?
“而且大伯母也就是说我两句,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完了,不痛不痒又不扣钱……”
话顺口而出,说到这里,她蓦然顿住了口,心下直觉不妙。
男人眯起眼眸,俊脸看似温淡,却莫名的让她心生寒意,“哦,只要不扣钱,你就无所谓。”
“不是……”姬桃只是说顺嘴了,“那只是个形容,是比喻……”
“形容。”司绍廷玩味似的念着这两个字,幽黑的眸色没有温度,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喉骨深处蹦出,“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
“……他把你扫地出门了?”
姬桃下午要去参加端午晚会播出前的一个直播节目,李淞夏开着她的复古绿小mini,半路上接到她,小心翼翼的问。
“那倒没有啦……”姬桃悻悻的扯过安全带,扣好。
当时那男人一张俊脸沉得能滴出水,扔下她,转身就进了厨房。
“……不是,他还做饭?”李淞夏没忍住扭过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哎你看着路,别看我啊!”姬桃慌忙提醒她。
章姨被他赶走了,时近中午,饭总得有人做。
当然她立刻就跟了过去,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做饭。
男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丢给她冷冷的一句:“我怕被你毒死。”
听听,这话说得多恶意啊!
“他做好饭,就去书房了,说他已经气饱了,用不着吃饭。”姬桃扁了扁嘴,“我想着总不能真让他饿着肚子吧,就盛好了饭菜,放在餐盘上端过去给他……”
书房的门紧闭着,她敲了两下,没有回应,只好出声唤他,“司绍廷?”
唤第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她还考虑了一秒他会不会跟她那回一样,翻窗子跑了——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念头有多荒谬,他想出去大可以走大门,她又拦不住。
她又唤了一声,这回里面传来男人压抑着暴躁的声音,“说了让你自己吃。”
姬桃咬着唇,试了试门把手,“我进来了哦。”
“不准进来。”
冷冰冰的语气寒彻入骨,她只当没有听见,端着餐盘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脸色极度阴沉,白色亚麻衬衫领口的扣子被扯开了几颗,凭添了几分落拓不羁。
地板上散落着不少文件,看起来像是被从书桌上扫下去的。
看样子是真的发了很大的脾气……
“不准进来听不到吗?”
他的语气很不好,连看都没有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姬桃看见书桌上有空地,把手里的餐盘放了上去,“你先吃饭吧,早上的粥你都没喝两口。”
“不吃。”
她:“……”
她劝了句,“还是先吃一点儿吧……”
“说了几遍不吃了!”
姬桃蹙着眉,站了几秒钟,只好道,“那我不打扰你了,我放这儿了,你忙完再吃吧,小心别放太久,汤会凉掉。”
又道,“我得出门了,去艺术中心有工作,晚点回来。”
……
“……然后呢?”要不是在开车,李淞夏真想狠狠的扶一把额,“然后你就直接出门了?”
姬桃点点头,“再不走要迟到了啊。”
她带上门,还没走出走廊,就听见书房里面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不愧是顶级豪门的大少爷出身,脾气真的很大。
李淞夏的脑袋也很大:“你哄哄他嘛。”
“我不是给他送饭去了嘛。”姬桃抿着唇,“你是没看到他的脸色有多难看,理都不理我……他一个不高兴可以直接把章姨赶走,我能跟他一样吗?还有婚礼的事情也是,我看婆婆她反正很闲,又那么热衷于策划婚礼,那就干脆让她去忙活啊!不是很好嘛,双赢的事情,他犯得着发那么大的火嘛……”
李淞夏的嘴角抽了抽。
“这不是双不双赢的问题好不好!”她的好友有的时候挺机灵的,有时候又真是迟钝得像个呆瓜,“那是婚礼诶!正常人都会很憧憬很期待的吧?想穿什么样的婚纱,想要什么样的仪式,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想中的婚礼,都会想要最完美最符合想象吧……”
“你就高高兴兴的当个甩手掌柜,摆明了没放在心上,他能开心才有鬼了!”
姬桃蹙了下眉,“可是我们都已经结婚还一起生活这么久了,那种华而不实还烧钱的仪式不就是走个过场吗?再说他一开始根本没打算办婚礼,我也没有什么意见,现在他改变主意想办了,我也没说不配合,他都想怎样就能怎样了,还要跟我发脾气,”说着她鼓起腮帮子,也生起了气,“还有没有天理啊!”
“……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实用主义了OK?”李淞夏真是服了她了,“显然他想要的不是你的配合嘛!”
姬桃被她说糊涂了,“他想要我不配合他?”
他想要她陪着他,难道不是因为她又乖又听话,外加他俩在床上……咳,挺合拍的?
不然呢,他总不能是想要她天天跟他作对,唱反调吧……
那司某人的喜好还是满奇特的。
“……”
不知道该说是当局者迷,还是坠入情网让人掉智商,李淞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我跟你说不清楚,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哎呀好烦!”
车停在艺术中心门前,姬桃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还是跳舞简单,我宁愿连做几十个绞腿蹦子!”
…………
女人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还顺手将门带上了。
司绍廷怒火中烧,心间原本只是一缕缕燃烧的火苗,突然间烈焰蔓延般一下飙到最高点,他忍不住猛然抬手,将书桌上的一摞文件连同电脑扫到了地上。
装模作样的端着东西过来,就是意思一下,话没说两句就忙不迭的跑了。
全天下都找不到比她更没心没肺的女人。
司绍廷沉着脸,唇角溢出层层冷笑,眸光掠过书桌上的餐盘,弯腰捡起一份落在脚边的报表,埋首审阅了起来。
……
今年的端午晚会以“古韵新声”为主题,开播前请了一些参与晚会的表演者来直播间,作为佳节特别节目的一部分。
直播一整个下午都在进行,一直持续到晚上。
表演者们是分批上直播访谈,姬桃和钟飏,还有宋柳依以及另一个流量小生在同一批。
姬桃今天穿了一件非遗苏绣技艺的浅蓝色盘扣小衫,搭配阔脚裤,长发简单的挽起,清新而又不失古典的韵味。
好巧不巧,钟飏也穿了同是浅蓝色系的圆领盘扣衫,撘休闲裤,稍长的头发用一根波浪形的发箍固定,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几个俊男美女刚在直播间亮相,弹幕就疯狂的刷了起来,观看人数不停的上涨。
主持人打着趣活跃气氛,“在手机上看直播的家人们可能体会不到我现在坐在这里,面前四位的颜值的冲击感……哇,真的,感觉直播间都不需要打光,这几个美人都自带柔光。”
弹幕也是一水儿的舔屏彩虹屁。
职业吹捧完毕,进入访谈,这里咖位最大的当属宋柳依,主持人自然是先优先将话柄递给她:“依依今晚是要表演独唱,一展歌喉,不过我们的粉丝们很多都期待你能再show一次惊鸿舞姿,那依依未来在身体状况允许的前提下,有没有考虑再重返舞台呢?”
一身红裙的宋柳依笑容谦逊,回答滴水不漏,“因伤病而退一直是我的遗憾,任何时候如果有可能,我当然都是想回归舞台的。不过我很幸运,在饰演小唯时候,跳出了我的人生舞蹈,即便无法重返舞台,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着自然而然的将眸光投向姬桃,态度热络,“今晚想看舞蹈的观众有福了,桃桃的节目绝对不容错过,”她赞叹不已,溢美之词不绝,“真的太美了,我在彩排的时候就看呆了,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再看一次!”
弹幕里宋柳依的粉丝刷屏:
“我们伊宝人超级好,时刻不忘提携后辈舞者!”
“伊宝伊宝世界最好!”
“这个跳舞的小姐姐也好漂亮,好羡慕她能被伊宝关照”
“伊宝好像很喜欢桃桃诶!发微博都圈她好几次了,这就是绝世舞姬之间的惺惺相惜吗?浅磕一下”
“有磕杨桃CP的吗,情侣色有没有!麻麻呀我是不是磕到真的了?”
……
姬桃知道宋柳依是在示好,给她递热度,示好的原因她当然也心知肚明。
她谦虚了几句,主持人转而将话题转到了表演唱歌的流量小生和给他伴舞的钟飏。
钟飏属于问三句答一句的冷场型选手,不过好在人长得帅,气质如松,光是坐在那里,就引来大片花痴的弹幕。
她和钟飏都在,又都是艺术中心的项目,主持人免不了要提上一嘴,“二位作为刚刚火爆收官的《舞韵》节目的优胜者,即将出演沐城艺术中心的舞剧《水月洛神》,我想粉丝们都很好奇,两位作为搭档配合默契,听说还是同门师兄妹,有没有擦出什么特别的火花?”半开玩笑的用手势示意两人身上同色系的穿搭,“还是纯属搭档间的心有灵犀?”
宋柳依的眉尖不动声色的扬了下。
……
司绍廷在书房里处理完公事,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转为深蓝。
餐盘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司绍廷拿起手机,起身迈开长腿走出书房,低眸扫了一眼屏幕,点开其中一条未读消息。
桃子:【饭吃了吗?】
桃子:【[链接]待会儿的直播在这里哦~】
急慌慌的赶着出门,就为了这个。
司绍廷面无表情,点开链接,手机界面旋即跳转到应用商城,提示他下载短视频app。
他的手机上向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的app,下载完成打开,又要求他先注册账号。
验证完手机号,终于进入了直播间。
穿着银灰色西装的主持人的声音从扬声筒中飘出来:
“……两位作为搭档,听说还是同门师兄妹,有没有擦出什么特别的火花?”
……
姬桃看了钟飏一眼,钟飏言简意赅,就两个字:“没有。”
……没有什么啊。
是没有擦出火花,还是没有纯属搭档,你倒是说得清楚一点啊!
姬桃的头皮发麻,赶忙补充了一句,“我们是24K纯搭档。”顿了顿,又道,“衣服的颜色,完全是巧合了。”
为了避免尴尬,她索性开玩笑的指了指宋柳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要说颜色的话,难道不是自古红蓝出CP吗?”
“诶?”主持人表情夸张,拍着腿哈哈大笑,“还真是红蓝!”
宋柳依配合的靠过来和她贴贴,两个大美人同框的画面,又引来一阵弹幕疯狂刷屏。
……
直播告一段落,离开了镜头前,姬桃松了一口气,暗自放松了一点。
她倒不是想跟宋柳依套什么近乎,可是不扯点什么盖过跟钟师兄的撞衫疑云,网上八起来又要没完没了。
虽然司绍廷应该不会有闲工夫看直播,她发个链接过去也只是随手为之,压根儿没指望他会点开……
手机上果然没有他的回复,不知道是没有看到,还是气还没消,不想理她。
李淞夏让她自己体会,可是她对男人的了解实在太少,从小她的身边连了解男人的第一个样本——父亲都没有。
没有了解又从何体会?
前厅里人来人往,姬桃走了出去,收起手机,抬眸时,看见前方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福至心灵,快步赶上去,“钟师兄!你有女朋友吗?”
钟飏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须臾摇了下头,“目前没有。”
“哦……”姬桃斟酌了一下,“假设你现在有女朋友,然后你跟你女朋友结婚了。但是呢,你女朋友对办不办婚礼无所谓,你会是什么感受?”
钟飏偏头认真思考了几秒钟,随即道,“挺好。”
“……”
“你觉得挺好?”姬桃确认,“不会觉得很生气吗?”
钟飏扬了下眉,像是无法理解,“为什么生气?”
又道,“婚礼太吵,人多很烦,没有必要。”
……瞧瞧,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
姬桃两眼放光,“我也这么觉得!我就知道师兄肯定能理解我的想法……”
话音未落,就看见钟飏抬眸,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方向。
她下意识的转头,眼神直直的撞进一双漆黑而幽深的凤眸中。
司绍廷长身如玉,俊颜淡漠,包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迈着步子走到她的身侧,一只手搂住她的腰。
浓墨般的黑眸愈发显得深沉无法估测,仿佛不见底的漩涡,视线淡淡的掠过钟飏,薄唇倏而勾起一抹弧度。
“你是景齐太太的表弟,按辈分,是不是该叫桃桃一声小婶婶?”
第52章 纵容-
Chapter 52-
“你是景齐太太的表弟,按辈分,是不是该叫桃桃一声小婶婶?”
傍晚的暮色笼罩下来,前厅的空间不算特别大,不一会儿就有刚走进艺术中心的观众认出了钟飏和姬桃,眼睛一亮,扯着随行的朋友激动道:
“那不是桃公主和飏哥吗?我刚刚路上还在看他们的直播呢!天呐,真人真是又高又瘦,男帅女靓的,怪不得主持人说美颜冲击……”
朋友的视线却聚焦在姬桃身边高大矜贵的男人身上,哈喇子差点流一地,“另外那个男人是谁啊?好高好帅好有气场啊,颜值身材比男明星还顶,靠,是我的type……”
“真的哎!等一下,他怎么搂着桃公主的腰……啊!难道这个是正牌男友?!”
“不是吧!看桃桃和钟飏穿情侣装,我还浅磕了一下,这么快就给我be了?”
……
那天在婚礼上,听钟飏说新娘是他的表姐时,姬桃压根儿就没有往辈分的方向想。
不过仔细一想的话,好像还真是——钟师兄跟司景齐的老婆是一辈的,而司景齐又是司绍廷的侄子,那可不是现在她要比钟师兄高出一个辈分了嘛!
钟飏显然也很快在脑子里盘清楚了这个辈分关系,两道浓眉微皱了下,随即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说是这样,但也没有真要改口唤她婶婶的意思。
当然姬桃也不想真的听他叫婶婶——那多尴尬啊。
况且这个亲戚关系隔得也有够远的,足可以各论各的了。
司绍廷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在意他是否改口,搂在姬桃腰间的大手揉捏了下,低眸望着她,姿态语气都透着亲昵,“想回家吃饭,还是在外面吃?”
姬桃想起中午送饭去书房的时候他冷淡又暴躁的态度,抿着唇问了句,“你中饭吃了吗?”
男人回了她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没有。”
“……”
饭都端到手边了都不吃,生气也不能饿着自己啊……姬桃有些不高兴,瞥了他一眼,转头正要跟钟飏道别,这时徘徊在附近的两个女孩小心翼翼的上前来,“那个……钟飏老师,桃桃,你们好!我们是你们的粉丝。”
“是啊是啊,”旁边齐刘海的女孩激动的点头,“我追了整季的舞韵,你们的每段表演都好精彩!超级期待你们的洛神!什么时候能上啊?”
钟飏礼貌的道了句谢,姬桃面带微笑,“谢谢喜欢!具体什么时间现在还没确定,最快应该也要今年下半年吧?”
女孩们“啊”了一声,“要到下半年这么久啊……”
姬桃笑道,“排舞剧是要准备挺久的,下半年已经算快啦。”
女孩们拿出小本子索要签名,目光悄咪咪的瞟向姬桃身侧英俊而温和儒雅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亚麻衬衫,西装裤熨烫得一丝不苟,天生衣架子的身材配上矜贵温润的颀长,周身那股优雅内敛而无法忽视的气场,单是往那儿一站,就仿佛是GQ杂志的封面一样。
一个女孩接过签好的小本子,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冒昧问一下,这位是桃桃的男朋友吗?”
姬桃能感觉到男人幽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等回过神来,又察觉不对,不是男朋友,应该是老公……
可是女孩们已经“哇”的感叹开了,“好登对呀……”
“是呀是呀好般配……”另一个女孩附和了一句,眼神略带遗憾的瞟了钟飏一下。
呜,她的杨桃CP没戏了……
司绍廷紧绷的俊颜缓和了一些,等到拿到签名的女孩们叽叽喳喳一步三回头的走进通往剧场的走廊,他牵起姬桃的手,同钟飏客套的别过,转身走出艺术中心。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外面。
姬桃上了车,车门刚关上,隔板便缓缓升了上来。
男人面无表情的将她捞到身边,一言未发,白皙修长的手解着她上衣的盘扣。
姬桃呆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领口的盘扣已经被解开了两颗。
“你干什么!”姬桃抓住他的手腕,难以置信——这男人中午饭都没吃,饿着肚子还有心情想这个?!
而且这是在车里啊……
虽然也不是没有在车里过……
她的阻挠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司绍廷很快就将她前襟的那几颗造型精致的手工盘扣全部解开了。
衣襟大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姬桃不得不放开他的手,捂住胸口,小脸涨得通红,“你是流氓吗!整天想着这个!”
司绍廷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径直将她身上那件碍眼的衣服扒了下来,随手扔在了脚边。
“司绍廷你别太过分了!”姬桃双手捂着胸口,整个人几乎要贴到车门上,又羞又气,一张俏脸红得快要滴血。
车上那晚,她的神志没有那么清醒,又是在浓沉夜色的掩护之下。
可是眼下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车窗黑色的玻璃外的风景变幻着,哪怕知道这是隐私玻璃,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可是相邻车道不时驶过的车辆依然让她紧张不已,“你这个禽兽!下半身动物!”
“这就禽兽了?”司绍廷打量着她羞恼的模样,拿起座椅上叠得整齐的一件短袖,兜头罩了下去,“胳膊。”
白色的衣料遮挡住了视线,姬桃愣了一下,男人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提示她,“把胳膊抬起来,伸进袖子里。”
“……”姬桃默默的松开挡在胸口前的手,纤细的手臂钻进短袖的袖口里。
白色的圆领短袖柔软宽松,司绍廷将下摆拉下去,抬手拂开她脸颊上散落的头发,捏住她的下巴。
“骂够了没有?”
“……”
姬桃攥着短袖的下摆,仍是有些迷茫,“你,你给我换衣服干嘛?”
司绍廷眼眸沉沉的盯着她,嗓音很平淡,“怎么,舍不得换?那么喜欢跟别的男人穿情侣装?”
都是带刺绣的盘扣衫,同色系的浅蓝色也很接近,乍一眼看上去是有一点嫌疑。
姬桃深感冤枉,“我事先又不知道钟师兄会穿什么衣服……”
“哦,那就是心有灵犀。”司绍廷的手指抚着她滑嫩的脸颊,薄唇噙上几分冷笑,“真默契。”
“……”
姬桃的余光瞥见男人的脚边皱成一团的那件上衫,顿时有些心疼,想说纯手工刺绣定制的衣服还挺贵的,不过觑了眼他的神色,还是识相的没有开口。
她不说话,摆明了心虚的样子,司绍廷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下降到了冰点,长臂一伸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低哑着嗓子一字一顿,“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嗯?还是你就那么喜欢他,念念不忘,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我没有!”姬桃简直不知道他都发散到哪里去了,“我哪有喜欢钟师兄?都说了我不知道他会穿什么衣服,这种事情我又不会跟他沟通,就只是巧合而已……”
她扁着嘴,有点委屈,“我跟钟师兄清清白白的,我没有也不打算出轨,你不要冤枉我。”
司绍廷看着她,脑海里闪过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她仰着小脸站在那男人的面前,激动又热络的肢体语言,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进对方的怀中。
她既不把自己摆在女主人的位置,对婚礼也全无所谓,可有可无。
真像一只怎么都养不熟的白眼猫。
他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姬桃的目光悄悄瞟过去,看着他线条完美的侧脸,咬着唇问道,“你过来,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不是,”男人答得干脆,嗓音很冷淡,“我过来闲逛。”
“……”
……
回到佘园别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脸色冷沉的男人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开腔跟她说一句话。下了车,他迈着一双长腿大步的走在前面进了门,也没等她。
偌大的别墅里少了一个章姨,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像一下变得格外的空旷安静。
姬桃随手把包放在沙发上,想着中午的饭菜她也只吃了几口,剩下的热一热当晚餐,应该足够两个人吃了。
刚一转身,身后却堵着一道高大的身形,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唔!”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着脸的男人一把扯过去,按在沙发靠背上狠狠的吻了下来。
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立刻掠夺走了她的呼吸,姬桃红唇微张,却被他长驱直入,肆意的攻城略地。
强势的吻将一波波的电流送向她的神经,直到她的身体发软,腿站不住几乎要滑下去,他肆虐的薄唇才稍微离了她的唇瓣,落在她的腮边。
张口咬了她的下巴一口,低哑的嗓音透着阴鸷,“……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
姬桃喘着气,觉得这男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又哪儿惹你生气了啊!”
李淞夏叫她自己体会,可是她请教完钟师兄,也没能体会个所以然出来,“你是你妈妈的亲儿子,当然可以想赶人就赶人,她就算被气走了,也不会真的记你的仇。可是我不一样啊!”
“我要是真的端着女主人的架子,把章姨处置了,你妈妈会怎么想?还不得记我一笔,回头还是要敲打我?我只是不想把关系弄僵,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她的手无意识的拽着他的衣襟,“我知道她从前对你不好,我也不会劝你原谅她,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劝人大度天打雷劈。可是你知道吗,我还是很羡慕你啊,有妈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姬桃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还有婚礼,你一开始不是也没打算要办婚礼吗?说明对你来说,婚礼不也是一件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事情吗?”
“当然,你想要有,那就得有。我没有立刻重视起来,是我的错。你说得对,是你太纵容我了,让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没有好好听从你的指示,把司太太该做的事情做好,还想着躲懒,我以后不会了……”
“够了。”
司绍廷打断她,抬手抹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胸口积郁的那股怒火依旧盘踞未散,他更不喜欢她像个犯了错的下属一样,公事公办的向他做检讨。
司绍廷低眸,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和透着委屈又有些无助的脸蛋。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倏然意识到,她其实才不过刚过二十。
家里的女孩子在她这个年纪,大都还无忧无虑的在大学校园里读书,最大的烦恼大概是去晚宴穿什么,放假去哪里度假。
不像她小小年纪就颠沛流离,又早早的被岑家送出去联姻。
她自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而他决定要把她留在身边,也没有打算给她选择。
“不用再说了。”司绍廷用手指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或许他是对她太过苛责了,忽略了她的年纪还小,阅历有限。
罢了,她不懂的他可以慢慢的教,养不熟就多养些时候,反正往后的日子还长。
“你懒就懒吧,也不用丢给大伯母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办了再办吧。”司绍廷揽着她的肩,将她转了个身,在她的臀上轻拍了一下,“去洗一下你的花猫脸,然后出来吃饭。”
姬桃懵懵懂懂,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他这是……不生气了?
…………
宽阔的舞台上,灯光投影犹如一幅水墨画。
身着青竹绿色裙子的舞者挥舞着长长的水袖,随着音乐的起伏,她轻盈地旋转,翩若惊鸿,雪肤花颜,顾盼生辉。
行云流水的身姿与袖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轻盈得仿佛呼吸一样自然,那渐变晕染的水袖如同春日新生的竹叶,在空中氤氲出一道道流动的弧线。
分不清是蜿蜒飘荡的薄纱水袖更灵动,还是美人仿若无骨的身体更柔软。
外在的“形”映入眼中,让人感受到的却是一股神韵——
是美而不妖,华而不艳,是妩媚中自带的风骨,是惊艳里蕴含的深刻。
这支舞的编导是业界资深的关越岭老师,作曲也是名家,服装则是姬桃和编导关老师一道商讨,由多年制作舞蹈服的老师傅手工定制的。
青竹绿色渐变晕染的裙子由长长的水袖延伸,借由柔韧灵动的袖舞,表达出屈原的《离骚》中那如青竹般弯而不屈,折而不断的精神和力量。
一舞终了,舞者跪地仰腰后折,水袖在上空划出一道圆弧,如落叶般翩然落地。
灯光渐渐暗下去,舞台归为平静。
……
这支《离骚》舞迅速的在网络上走红。
第53章 皮痒-
Chapter 53-
这场舞是姬桃前天去补录的,然后由后期剪辑进晚会。
今年的舞台使用了全息投影技术,轻盈流畅的舞蹈与舞台灯光效果融为一体,至下半段音乐进入高.潮,随着她快速的挥动水袖,于水袖的残影中,浮现出一句句离骚中的诗句。
仿佛一场跨越时空的精神共鸣。
这个节目刚播完,#离骚姬桃#的词条就登上了几个平台的热搜。
“今年的端午晚会是什么神仙打架!顶级审美啊啊啊!!我宣布沐城卫视配享太庙”
“她好厉害啊!好柔好软,袖子明明很有力道的又直又长的飞出去了,但是又能看到那种仿佛云朵飘舞在空中的轻柔似水感!水波荡漾的感觉,这应该就是水袖柔之美的极致了吧?而且偏偏柔媚中又带着一丝锐气,一整个感觉就是震撼!!”
“太流畅太浑然天成了,感觉水袖就是她手臂的一部分,收放自如……这么长的水袖让我来,我能把自己勒成木乃伊ㄟ( ▔,▔ )ㄏ”
“好美好美!被东方极致美学震撼住了,我们华流就是坠吊的!!我要说一万遍!!”
“妈妈我看到仙女了!!”
……
凭借着极致展现中华美学的艺术创意,今年的端午晚会成功出圈,被网友们高度评价,盛赞为东方审美的天花板。
姬桃的那段水袖舞切片视频播放量一骑绝尘,更是引发了一波翻跳热潮。
热议声中,有粉丝repo那天在艺术中心遇到直播后下班的姬桃:
“捕捉到公主和飏哥一起下班!飏哥真的好高,比较高冷,公主真人巨美脸巨小,对粉丝态度特别nice,很软萌很好摸的样子(*﹃*)
然后她男朋友也在,男朋友巨帅!!”
底下一片震惊:
“什么?!桃桃有男朋友?!”
“啊啊啊我不信!我的杨桃CP才是真的!青梅竹马同门师兄妹嗑死谁了!!”
“有多帅啊,有飏哥帅吗?没有的话我不同意”
楼主回复:
“绝对有!!跟飏哥不是一个type,是那种英俊儒雅很绅士很贵公子气质的帅,气场很强大!
而且应该挺有钱的,我是土狗我不认识,但是走开之后我朋友跟我讲,他手腕上的那块表就值不止一套房_(:3」∠)_“
下面的跟帖五花八门:
“无图无真相”
“+1 上个图看看有多帅”
“突然有点滤镜破碎哎……老听说美女舞者容易傍有钱男人,没想到桃桃也不能免俗[叹气]”
“插个问题啊,之前错过了晚会前的预热直播,我刚想去补,可是回放里面翻了半天,怎么没有桃桃的那段?”
……
那件被司某人扒下来的盘扣衫,姬桃再也没有看见过。
她有心想问一句,毕竟那件真的挺贵的,而且手工刺绣精致漂亮,她特别喜欢——否则也不会穿去直播亮相了。
可是还不待她开口问他,就收到了不少粉丝询问,问晚会预热直播里有她的那一段怎么找不到了。
还有粉丝为她担忧起来:“是不是有人看桃桃你最近太火,红眼病故意搞事呀?”
姬桃从手机上抬起眼,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沐浴在晨光中,动作优雅从容,一颗一颗慢条斯理的系着衬衫扣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淡淡瞥过来,出声唤她,“过来给我打领带。”
姬桃面露难色,“我不会打领带啊……”
司绍廷拿眼睛睨着她,轻呵了一声,“连领带都不会打,司太太真是够会偷懒的。”
“……”
姬桃稍微自我检讨了半秒钟,不得不承认以自己月薪500……万,好像确实理应掌握这门技能。
她走到他的身前,捡起搭在旁边衣架上的领带,小脸微仰望着他,“你教我?”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淡金色的光线落在她白皙的脸蛋和脖颈上,不可方物的明媚。
司绍廷低眸,眼神锁着她的眼睛,捉住她拿着领带的小手,引导着她的手指,“像这样,先交叠,从这里绕过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成熟的磁性,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面颊上,姬桃的心脏莫名怦怦的加速了好几个节拍。
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上,然而一不小心抬眸对上那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脑海里却忽然不合时宜的闪过他曾经拿领带对她做过的事情。
“……好了。”司绍廷引导着她纤细的手指将打好的结收紧,眸光扫过她透着一层浅绯的脸颊,笑意轻薄,“学会了吗?”
……学,学废了。
姬桃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司绍廷挑眉,长指作势要拆开刚打好的温莎结,“很好,你来打一遍。”
“……哎你别拆呀!”
姬桃连忙阻止他,“都打好了,拆开再打一遍多浪费时间啊。”
目光闪躲,怎么看怎么心虚。
司绍廷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回头自己到网上看教打领带的视频,衣帽间里多的是领带给你练手,等我回来验收。”
进入六月就到了海运旺季,司氏身为航运巨头,他的忙碌更甚从前。
眼下就要出发前往欧洲和非洲巡视。
姬桃看着他将一块名贵的腕表环上手腕,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扣上表链,穿戴整齐的模样英俊矜贵,从下巴到袖口无一不彰显着翩翩绅士的完美气质。
她抿着唇,问道,“你要去多久啊?”
“快的话十天半个月。”司绍廷揽过她的纤腰,凑近她,低低懒懒的笑,“舍不得我?”
姬桃的唇动了动,然而不待她回答,男人手掌扣住她的脸颊,低头覆上她的唇瓣。
唇舌厮磨,勾出旖旎的缠吻。
姬桃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心中涌起一股情绪,透着几分酸涩,她也不清楚是不是不舍,身体却本能般的投入他的怀抱,乃至回应着他的亲吻。
缱绻缠绵。
等放开的时候,她的气息有些乱,绯红的脸蛋靠在男人的胸前,手环着他劲窄的腰,安静的抱着。
司绍廷搂着她,感觉像搂着一只在腿边绕来绕去磨蹭着,让他迟迟无法出门的猫。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心口塌软,“不如,你跟我一起?”
……那怎么可能嘛。
她现在工作邀约不断,有好几个综艺联系过她,不过她都婉拒了,只想专注舞台。
虽说胡春茂的人品欠佳,但是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舞蹈演员的生命在剧院里,在舞台上。
她有舞台的工作,还有舞剧也要开始排练了,怎么可能走得开。
姬桃嘟着嘴巴,“跟你一起你也没空陪我啊。”
他要忙公事,确实不会有什么时间陪她,把她一个人扔在酒店,异国他乡又人生地不熟,可想而知她会很无聊而寂寞。
司绍廷揉了揉她的发顶,“那你在家里乖乖的。”
车一早就已经等候在门外,姬桃将他送出别墅的门,终于想起直播视频的问题。
“那个,晚会预热直播的回放里,好像缺了有我的那段,”她问,“你有什么头绪吗?”
司绍廷淡淡睨她一眼,“怎么,你还想留个互联网案底?”
“……”果然是他干的。
看来那件盘扣衫的下落也不用问了,十成十是已经惨遭毒手了。
这男人的占有欲根本就不讲道理,姬桃不想刺激他——万一他一个不高兴,不准她跟钟师兄一道演舞剧了怎么办?
他又不是干不出这种事情,更有那个能力……
姬桃识相的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想到另一件事,还是刚才想到胡春茂的事情时,她顺带着想起来的,“我听说胡春茂最近麻烦缠身,焦头烂额的,舞剧团里也人心惶惶,走了不少人。那部《爱莲》复演遥遥无期,很有可能就这么再也不见天日了。”
她咬着唇,“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把这个舞剧的版权买下来,试试看能不能重新排练之后,再演出?”
且不提她花费了不少心血在编舞上,《爱莲》作为舞剧本身的质量还是不错的,无法再跟观众见面太可惜了。
司绍廷皱眉,“你不是有别的舞剧要演么,还想同时演这个?”英挺的眉宇间透出一丝不悦,“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
姬桃当然知道同时主演两部舞剧是不可能的,体力和时间都不允许,“可以另找别人演啊!优秀的舞者不少的。”
她眨巴着眼睛,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老公,你帮我压压价嘛,我怕我去找他,他会对我狮子大开口。”
司绍廷瞧着她讨好的小模样,似笑非笑,“不是说舞蹈圈就是被我这种人搞坏掉的吗?”
姬桃:“……”
姬桃花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当初他随口表示可以投个舞剧给她随便玩的时候,自己是曾经说过这话来着。
记性太好了吧……
“不用你出钱,钱我来出,”姬桃最近拿到了一些工作报酬,又从上回好心办了坏事,对她心存愧疚的亲爹那边,收到了一大笔零花钱,感觉自己是真有一腚的经济实力,“不过要是开价太高就算了,我买不起,而且明摆着亏本的生意还是不要做了。”
司机打开了车门,司绍廷站在车门边,幽深的眼眸微眯,神色淡了几分,“不用我出?你确定你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
姬桃看着他看似温淡却无形的咄咄逼人的俊脸,咬了下唇,“公私分明嘛……”
司绍廷盯着她,薄唇勾起的弧度愈发的深也愈发的冷淡,“真想要公私分明,你就应该拿个计划书和预算报告出来,更应该清楚像你这种只有舞蹈背景,没有任何舞剧制作运营经验的新人想拉起一部舞剧,可不是这样干巴巴的两句话就可以了。”
“……”
这句话如果换成别的男人来对她说,那妥妥的是在暗示潜规则。
但是他哪儿用得着潜她啊,想睡就睡名正言顺的好伐。
姬桃不知怎么忽然想起程筱宁找他投资纪录片,带来的项目介绍。
果然还是朱丽叶小姐更了解他的脾性,准备充分啊……
心口忽然有点闷,却又知道他说得没错,她想借他的力,又想标榜自负盈亏,某种程度上确实很有又当又立的嫌疑。
“那,那我先写份计划书……”
话还没说完,耳朵就被男人俯身过来,含住咬了一口。
仿佛还嫌不够,他的手臂圈住她的腰,反手将她抵在车身上,狠狠的吻了一通。
司机转过头,认真的研究着花园里的风水布局。
姬桃缺氧的大脑晕晕乎乎,只听见男人低哑的嗓音在她的耳畔一字一顿,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看你是每天不招我生气就皮痒!”
……
黑色的劳斯莱斯连同保镖车消失在视野里。
初夏的清风吹过,将心头吹得空落。姬桃转身回到别墅,新来的曾妈正在更换门厅柜子上花瓶里的鲜花。
赶走了章姨的第二天,这位五十岁左右模样的曾妈就来到了佘园别墅,说是司先生新请的佣人。
听到曾这个姓,姬桃好奇的询问了一句,原来她是司机曾叔的姐姐,原本是在别人家里做管家,被司绍廷召了过来。
“司先生小的时候,我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姆。后来我家里遇到一些困难,多亏有贵人出手帮忙,过后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是司先生。”曾妈的性子很大方爽利,“太太您尽管差遣,先生吩咐家里一切都听太太的。”
姬桃点点头,又关心的问,“曾叔近来恢复得还好吗?”
她之前陪司绍廷去探望过曾叔,他还在恢复期,每天都要做复健。
看到曾叔的情形,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那次车祸有多凶险,如果不是曾叔不顾自身的应对,司绍廷必然不止受那点伤,搞不好人就没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这位司机原来是天生喉骨缺失,不能说话。
想起自己当初上错了车,以为是她叫的网约车,还腹诽这沉默不答话的司机是装死,想多收她的钱……
真是半夜都要坐起来给自己两巴掌:我真该死啊!
曾妈笑咪咪的,“先生给他请了最好的护理团队,现在已经能走路啦!天天都想赶紧返岗呢。”
姬桃忙道,“不能急的,还是好好休养些时间,等身体完全恢复了再说别的。”一边琢磨着自己抽空应该再去探望一下。
曾妈点头,“先生也是这么说的,起码今年是不准他返岗。”
司绍廷不在家,姬桃每天的生活简单,基本上是两点一线,除了日常就是排练。
两天后,她从律师手中接过舞剧《爱莲》的版权转让协议。
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效率杠杠的。
姬桃算了算时差,准备晚点再打电话给他。
照例收拾妥当,正要出门去艺术中心,一辆张扬的红色敞篷跑车呼啸着驶进别墅区域,停在大门外。
驾驶席位上波浪卷发的年轻女人看见她,挥手打招呼,耳边大圆圈的钻石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小婶婶!”
“……嘉澍?”姬桃微诧,有些意外,“你跟景齐不是去度蜜月了吗?”
谢嘉澍跳下车,撇了撇嘴,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跟那家伙有什么好度蜜月的?而且他半途就回去工作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挽住姬桃的手臂,“我闲得发慌好无聊,正好司景齐跟幺叔打电话,我就问了一句。幺叔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做拎包小妹。”
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小婶婶你放心,我跆拳道黑带,不管拎包还是抡包揍人,我都可以!”
第54章 喂鱼-
Chapter 54-
“小婶婶你放心,我跆拳道黑带,不管拎包还是抡包揍人我都可以!”
谢嘉澍长了一张很有风情的脸,眼梢细长,嘴唇丰满,偏欧美风的妆容打扮,单看外表无疑是个性感热辣的美女。
……相信她在抡包揍人的时候,一定也很热辣。
姬桃一本正经,“那倒不用,我们要打,都是去练舞室打的。”
“那我给小婶婶当专属拉拉队长!”谢嘉澍笑嘻嘻的,卖力的自我推销,“我能文能武,能撕善话,会拍照会P图,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用过的都说好!”
姬桃:“……”
姬桃心想能在自己的婚礼上因为上厕所没纸而搞出新娘落跑疑云,嗯……怎么不算是个人才呢。
“就当我报答你的递纸之恩嘛。”谢嘉澍再接再厉,“对了,我回国前在好莱坞顶级的经纪公司CAA工作过哦!”
“诶?”姬桃来了兴趣,“你给好莱坞大明星做过经纪人?”
谢嘉澍自豪的点头,“对啊!我从收发室小职员开始干,做到电影部经纪人助理,如果不是辞职回国,我都已经是经纪人了。”
姬桃对她刮目相看,“这么厉害!你都负责哪些明星啊?”
谢嘉澍掰着指头数了几个,都是名字如雷贯耳的巨星,把姬桃听得一愣一愣的。
明星八卦谁不爱听!她瞟了眼时间,索性道,“我得去剧院排练了,你没事的话,要跟我一起去吗?”
“Yes!”谢嘉澍当然是求之不得,主动想接过她的大帆布舞蹈专用包,“我可以开车!”
姬桃攥着包包的带子,看了一眼她那辆颜色鲜艳造型张扬的敞篷跑车。
“……你介意换台车开吗?”
……
最终,姬桃在佘园别墅的车库里挑了一辆最低调的路虎。
谢嘉澍一边开车,一边手舞足蹈的讲那些好莱坞往事。
“……不少私底下都很烂的啦,根本不是公众以为的样子。比如某个爱妻人设的硬汉大叔,每次住酒店都会叫hooker,还一定要大胸的,有时候还不止叫一个。”
姬桃结合语境大致能猜到hooker是什么意思,滤镜顿时碎了一地。
“然后我会辞职,除了家里家里叫我回国,主要还是因为一个制作人大半夜打电话叫我去陪他……”
姬桃瞪大了眼睛,“这么过分!”
“要是我演员客户那种姿色的顶级帅哥,约一下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那臭老头子啤酒肚还秃顶,而且还有老婆啊!”谢嘉澍在路口来了个飘逸的转弯,不屑的撇嘴,“什么狗东西也敢打姑奶奶的主意,我直接一拳打歪了他的大鼻子!”
“……”
姬桃啪、啪、啪鼓了几下掌,竖起拇指,“女侠!”
谢嘉澍眉飞色舞,“你没看到他捂着鼻子叫得像杀猪的死样子!然后他看一眼自己一手的血,就柔弱的晕倒了,因为他晕血,哈哈!晕得太快,老娘都没来得及叫他带着他的绣花针滚到别处绣花去,我晕针!”
姬桃使劲鼓掌点赞,“打得好!”
谢嘉澍得意了一会儿,脸垮了下来,“他醒过来就威胁要报警,我揍他可以构成assault——就是袭击罪,虽然不严重,顶多罚点款,不会坐牢,但是公司那边我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嘛。所以我就辞职回国咯,又不差那几文钱的工资。”
姬桃终于明白。她的抡包揍人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位是能打,又打得起。
路虎在剧院的停车场停下,谢嘉澍抢先拎起她的大包,自顾自的宣布,“拎包小妹正式入职~!”
姬桃慢了一步,又抢不过她,只好先由着她了。
《洛神》这出舞剧是编导关老师花费多年打造的心血之作,只是由于难度太过逆天,一直没有选到能完全合他心意的主演。
第一次排练时,姬桃和钟飏试跳了一段,关老师直拍大腿,几乎要老泪纵横。
走进排练厅时,一贯勤奋的钟飏已经到了,看见姬桃身边的谢嘉澍,脸上也没露出什么表情。
这个表弟从小就是这样,对舞蹈以外的事情都不太关心,谢嘉澍只是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其他人却是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姬桃主动介绍道,“这是嘉澍,是我的……呃,临时助理。”
谢嘉澍不愧是做过经纪人的,反应非常快,一秒进入角色,跟剧团成员们打招呼寒暄起来,“各位老师好!”
她的穿着打扮,还有左手上硕大的鸽子蛋,一看就是个有钱富婆,居然会当个助理,还是临时的……
不免有人心里嘀咕,寒暄中明里暗里的打探谢嘉澍的背景。
谢嘉澍看着大大咧咧,心眼子却不比谁少,圆滑的打着太极,“我是舞迷呀!能给桃桃当助理,感觉好幸运!”
——进来之前姬桃交待她在人前最好不要叫小婶婶,免得旁人问起来,还得解释。
排练的过程枯燥而重复,姬桃本以为谢嘉澍这种大小姐会撑不住,觉得无聊。
没想到中间休息时,谢嘉澍兴冲冲的给她看自己在一旁拍的照片和视频。
抓拍的照片抓住了不少精彩的瞬间,柔软的身段张力十足。视频是她已经编辑好的,短短十五秒的小片段里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跳跃动作,居然还有特写运镜,加上一点恰到好处的滤镜效果,氛围唯美又自然。
姬桃再次刮目相看:“你这么有才,给司景齐做老婆也太亏了吧!”
“是吧?!”谢嘉澍更觉得遇到了知己,再看自己拍的,越看越满意,“小……桃桃你怎么拍都好看,随手抓拍都完全不出废片!”
这彩虹屁夸的,姬桃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余光瞥见在喝水的钟飏,想到这俩人还是表姐弟,她提议道,“你要不要帮钟师兄也拍点?”
不料谢嘉澍看了钟飏一眼,忽然正色,“小婶婶,你如果对钟小飏好,就千万不要对他好。”
“……啊?”姬桃被闹糊涂了。
什么鱼越大,鱼就越小?
谢嘉澍见她不解,认真的解释,“因为幺叔啊!你要是对钟小飏好,幺叔万一看他一个不顺眼,搞不好直接把他丢去公海喂鱼哦。”
姬桃:“……”
司某人的名声到底是有多凶残啊。
姬桃试图为他辩解,“他没有那么不讲道理……”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儿心虚,因为在钟师兄的事情上,他好像不是一般的不讲理。
“……反正应该不会喂鱼的。”
谢嘉澍很笃定,“不喂鱼,也没有他的好果子吃的。”
姬桃:“……”
罢了,司阎王的形象看来是根深蒂固,很难扭转了。
而谢嘉澍却是暗暗对她有些同情,伴君如伴虎,那伴活阎王……
小婶婶的日子过得肯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
虽然那天婚礼上,司阎王看着似乎挺宠爱小婶婶的,可那是在人前。
人前人后两模两样的人,她见得实在太多了。上流圈子里多的是塑料夫妻,就连她的父母,不也是人前秀恩爱,人后吵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掐死对方么?
……
一天的“试用”下来,姬桃发现谢嘉澍完全不是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
在排练室旁边蹲守了大半天,没喊累也没喊无聊,反而还精神奕奕的。
跟剧团的其他成员也相处融洽,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谢嘉澍这一天过得很开心,送姬桃回佘园别墅的半途,接到了司景齐的电话。
剩余的路途上,姬桃旁听这两口子隔空吵架,一路吵到佘园都还没吵完。
“……我都已经重新买一件赔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电话那端的司景齐怒吼。
“赔给我是你应该做的!本来就是你撕坏的!”这边谢嘉澍的火气也很大。
姬桃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又是几句你来我往,谢嘉澍再次被激怒,“司景齐你这种丑人就该多喝水!”
“哈?!”
“不多撒尿照照你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样呢!”
“……”
在吵架方面,司景齐被KO。
回到佘园别墅,姬桃请谢嘉澍进来坐。
曾妈端上茶点,姬桃正色直言,“嘉澍,我需要一个助理,你有兴趣吗?”
姬桃最近在考虑找个助理,主要是随着她有了一些知名度,常有演出活动和商务项目向她抛出橄榄枝,可是她又没有时间一一接洽筛选,其实还挺需要一个助理,来处理这些事务的。
她边思考边告诉谢嘉澍工作范围,“……事情应该不会很多,不需要全职,薪酬就按行业标准——”她手掌下压,止住要发言的谢嘉澍,“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是付出劳动,就应该得到报酬,不能让你白干活。”
谢嘉澍正愁没事干太无聊,一口答应:“好呀!”
答应得太干脆,姬桃反而忧心起来,想了想,决定直话直说,“我们是亲戚,但是在工作方面,我希望能公事公办。”
“好的老板。”
“……”
谢嘉澍成功就业,逗留了一会儿,就开着她的敞篷跑车呼啸着绝尘而去。
姬桃从她拍的照片里筛选了几张,连同视频发到了网上,配文:
【认真排练[肌肉][肌肉][彩虹]】
——该营业还是要营业的!
刚发出去,评论就涌了进来:
“卧槽卧槽!!桃桃老婆硬控我15秒!!”
“这是在排洛神吗?妈呀好美的倒踢紫金冠,腿好直腰好软啊啊啊”
“这滞空感绝了!我大中华的仙女就是不归牛顿管!”
……
姬桃想了想,打开跟司绍廷的聊天窗口,也发了几张给他。
【好看吗?好看扣1,不好看扣眼珠子】
算时间那边应该还很早,但是没想到,几乎就在她刚发完,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屏幕上,男人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俊美的脸庞和肌肉线条均匀的上半身上还犹带着水珠。
不像衣冠楚楚时的矜贵优雅,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痞气和性感。
镜头范围所限,看不见赤.裸的胸膛以下,却反而让画面愈发增添了许多暧.昧。
赤.裸裸的男色.诱惑。
姬桃盯着屏幕,一下忘了本来想说什么。
男人薄唇轻启,“1。”
“……啊?”姬桃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数数?
“你不是说,好看扣1吗?”
“……”
姬桃顿时翘起了尾巴,“算你有眼光!”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眸光向下掠了眼,“硬了。”
姬桃:“……”
姬桃羞恼,转念一想,又有些幸灾乐祸,故意嗲声嗲气,“那怎么办呀~我又帮不了你。”
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已然忘记自己上回撩拨他,后来付出了什么代价。
司绍廷挑眉,湛湛的黑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低低的笑了声,吐出低沉的两个字,“等着。”
“……”姬桃头皮忽然一麻。
这会儿她才终于想起来前车之鉴,不敢再得瑟了,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招了嘉澍做助理,你觉得怎么样?”
司绍廷丝毫不意外,他让谢嘉澍过去,正是考虑到以谢嘉澍的职业资历,可以给她做个助理。
姬桃把自己跟谢嘉澍的“谈判”过程和给她开的条件都说了一遍,她习惯了单打独斗,这还是第一次招募下属,虽然当着谢嘉澍的面,她尽量表现得老练而公事公办,可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
末了眼巴巴的问那边的男人,“我这样没问题吧?毕竟她是司景齐的太太,万一合作的不好,会不会影响亲戚关系?”
她也没有多少跟亲戚打交道的经验,想多了不免有些忧虑。
“你处理得很好。”司绍廷低醇的嗓音带着令人信服的笃定,“不用担心,你主动付她工资,考虑得很周全,工作上公事公办就好,”他薄唇微勾,“司景齐在工作上犯错误,我也从来没有手软过。”
得到司总的肯定,姬桃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男人唇畔的笑意更深,嗓音低哑,“想我了?”
隔着屏幕被那双深幽的黑眸盯着,姬桃的脸蛋莫名的热了一下,咬了下唇,轻声回答,“嗯。”
“我尽快。”
磁性的嗓音透过扬声筒传出来,却仿佛情人贴在耳边的低喃,混杂着某种笑意,让人愈发的心跳失序。
…………
隔周的周末,姬桃回了趟岑家。
她回来的频率不高,十天半个月或者更久,不过岑家上下待她向来很热络,不管大伯母还是庄阿姨,都是嘘寒问暖,十分关心。
即便抛开所谓的亲情,其实也不难理解,她和岑家人没有利益冲突,跟司氏的这桩联姻更是对岑氏百利而无害。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他们都没有必要对她不好。
至于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呢。
姬桃这次过来,是想取几件东西。当初去到佘园别墅的时候,她只带了些随身物品,另外还有一部分东西留在了岑家。
跟大伯母打过招呼,她上了楼,走进她没住几天的那间公主房。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小木箱子,姬桃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抚上箱子,轻轻的打开密码锁。
掀开盖子,她低眸扫了一眼,蓦然察觉到不对。
好像有人动过里面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有一件东西不见了。
姬桃怕自己记错,在箱子里翻了又翻,这才确认,确实不见了。
心口骤然一紧,她起身跑出房门,迎面遇上庄阿姨,她赶忙拉住庄阿姨,问道,“庄阿姨,我房间里梳妆台上的那个箱子,这些天是不是有谁动过了?”
第55章 闹鬼-
Chapter 55-
“庄阿姨,我房间里梳妆台上的那个箱子,这些天是不是有谁动过了?”
庄沛芹被问得一愣,“啊?”
“你的房间平日里除了佣人做清洁,一般不会有人进去啊。”庄沛芹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什么东西丢了吗?”
姬桃抿着唇,强压下心头的焦急,将自己打开箱子,发现有物品丢失的过程讲了一遍。
“不见的是一个陶埙,”她见庄沛芹不解,解释道,“是个乐器,”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用来吹奏的。”
庄沛芹蹙着眉心听完,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的道,“你先别着急,我把佣人叫过来问问。”
她拉着姬桃下了楼,负责清洁的佣人秦婶很快被叫了过来。
一听是东西丢了,秦婶慌忙摆手,矢口否认,“我没有动过小姐的那个箱子!我只会擦拭箱子的外面,免得落了灰尘,肯定没有打开过,更不可能偷里面的东西的!”
庄沛芹又问了几句,转头对姬桃道,“秦婶在家里做事有好几年了,从来没有过手脚不干净的事情,照理说不会这么糊涂的。”
秦婶赶忙点头,“对啊对啊。”感激的眼神投向太太。
还是太太通情达理,不像这位外面找回来的小姐,走好运嫁到了司家,平日里很少回娘家来,这一回来就嚷嚷丢了东西……
这不是暗指这个家里有贼吗。
还怀疑是她手脚不干净,未免太侮辱人了……秦婶满心的委屈冤枉,只觉得这养在外面的就是小家子气,还不如别回来呢。
“……我没有说是你偷的,秦婶。”姬桃攥着胸口的桃子吊坠,心里有些乱,但她也不想随便冤枉人偷东西。
正说话间,岑叔文带着两个双胞胎儿子岑立伦和岑立韬从外面进来。
今天是周末,岑立伦和岑立韬刚上完马术课回来,两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一身骑装,很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模样。
庄沛芹迎上前去,看着一双比自己快高出一个头的儿子,眼眸中母亲的慈爱快要溢出来,“回来啦!热不热?赶紧去洗澡换身衣服,厨房里有绿豆汤……”
岑叔文看见姬桃也是一脸高兴,“桃桃回来了?”
“爸爸。”姬桃打了声招呼,岑叔文转头叫住两个正要上楼的儿子,横眉斥道,“你俩怎么不跟姐姐打招呼,礼貌呢?”
两个少年顿住脚步,一前一后的叫人:
“姐姐。”
“姐姐~”
姬桃扯起微笑回应了一句。
她回来的次数算不上太多,这两个异母弟弟又在读书,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里,见面太少,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熟络起来。
两个少年打闹着上了楼,岑叔文打量着姬桃的神色,小心的询问,“桃桃这是怎么了?”
“桃桃说,她放在房间里的箱子让人动过,丢了东西!”庄沛芹赶忙解释道,“这不,我刚把秦婶叫过来问过。”
岑叔文听完来龙去脉,拧起了眉毛,“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难不成家里进贼了?”
什么贼会大费周章的潜入一栋豪宅,放着那么多的贵重物品都不偷,就为了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偷走一个旧陶埙啊?
那只陶埙在姬桃的心目中很贵重,但是对于别人来说,丢在地上都未必会多看一眼。
陶埙脆弱易碎,姬桃担心损坏,还特意用厚布包裹起来,小心存放在箱子里。
箱子上明明有密码锁,锁也没有被破坏,可是厚布还在,里面的陶埙却不翼而飞。
总不能有人会隔空取物吧……
岑叔文也觉得蹊跷,再三询问她是否记错,最后安慰她道,“桃桃别急,咱们再好好找找。”
佣人们被发动起来,来来回回的在家里翻找。
只是大家都不免腹诽,这连岑都不姓的野生岑小姐真是事儿多,一回来就嚷嚷丢了东西,这不是说大家都有是贼的嫌疑吗……
更有人觉得她就是没事找事,故意折腾人——好好的东西锁在箱子里怎么会丢,这东西究竟存不存在,还两说呢!
尽管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姬桃还是回房间里仔细的又找了一圈,以防自己记错,或许放在了别的地方。
但是她明明记得很清楚,不可能乱放的……
“别着急,啊。陶埙是吧,爸爸回头多给你买几个,你想要多少都有。”岑叔文安慰她。
“你买不到。”姬桃埋头第N次翻箱子,唇抿得很紧,“那是妈妈的。”
岑叔文仿佛突然挨了一闷棍。
一旁的庄沛芹动作小幅度的以拳抵唇,神色透出几分复杂。
父女团聚之后一直没有聊过姬箫的事情,岑叔文几次都有心想问,可是也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直迟迟没能开口开启这个话题。
庄沛芹拍了拍他的后背,用眼神示意门口,意思是自己出去,留空间给他们父女聊。
又指了指心口,面含担忧,怕他的心脏会受情绪影响而犯病。
多年夫妻的默契让岑叔文立刻领会到她的意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伸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这番无声的交流落在姬桃的眼中,那么的默契,无声胜有声。
这就是夫妻吗?
庄沛芹走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说实话,丈夫另有一个前女友生的女儿,不管是哪个妻子,心里都不会毫无芥蒂。
只是一来他并不知情,是那女人自作主张擅自把孩子生下来的,二来人已经不在了,她再大吵大闹斤斤计较,除了影响夫妻关系,破坏家庭和谐,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这女孩长得好,性子也不错。人心都是肉长的,庄沛芹没有女儿,待这女孩多少也是有几分真心的疼爱。
房间里,那只不大的木箱今天已经被姬桃翻过无数次,毫无悬念的,依然缺失了那只陶埙。
“桃桃,你妈妈她……”岑叔文嘴唇嗫嚅着,“她,恨我吗?”
恨吗?
姬桃攥着胸口的桃子吊坠,记得小的时候,当她问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为什么她没有爸爸,爸爸在哪儿?
妈妈总会一脸难过的告诉她,爸爸在她出生前,就死了。
至于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每次姬桃问起,得到的答案都不太一样——
有时是进了黑煤窑,遭遇矿难死了。
有时是出海捕鱼,遇到风暴死了。
还有被骗去东南亚挖了心肝肺,参与贩毒被枪毙,下雨天站太高被雷劈……
死得五花八门。
等姬桃长大,慢慢的怎么也觉出味来了。她的亲爹有很大可能,□□没死,但是在妈妈心里死了。
怕伤妈妈的心,她不再问了,反正她是妈妈最爱的宝贝,有妈妈就够了。
可是,她也没有妈妈了……
嘴角尝到一丝咸味,原来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打湿了面颊。姬桃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应该没有吧,我没听妈妈骂过你。”
也没有提起过他,就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岑叔文红了眼眶,“当初我,跟她分开,是有苦衷的。”
苦衷啊。
人活在世上,谁没有点儿苦衷呢。
姬桃从双胞胎那里得知了他们父母结婚的时间,他和庄阿姨结婚的时候,她还在妈妈的肚子里,还没有出生呢。
“当时家里为我安排了联姻,我不是没有争取过,可是你妈妈的出身……”
姬箫是孤儿,没有家族没有背景,岑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他娶她的。
“如果我早知道她有了你,我……”
我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姬桃从朦胧的泪眼中看着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心里却是明白,她的便宜亲爹虽说心眼不坏,可是性格跟强硬完全不沾边。
即便早知道,他又能怎样呢?
她不介意把人心想得更黑暗一些,尤其是岑家这种豪门,如果早知道,搞不好她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会有呢……
岑叔文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她不告诉我,这么多年也不来找我。我知道,她那么倔强的人,为我生下女儿都不肯告诉我,一定是不能原谅我……”
姬桃吸了吸鼻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给你生的!
妈妈的那本旧日记,她翻看太多次,有些段落都快会背了。
日记里写到,妈妈在发现自己怀孕时,本来是想打掉的。
可是医生告诉她,以她的体质状况,如果流产刮宫,未来估计很难再受孕了。
【……我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什么感觉,我从未知晓,从未体验过。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这不是在跟任何人赌气,作出这个决定与任何人都无关,孕育在我身体里的,我的孩子,只属于我。说真的,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让我如此庆幸,庆幸我是一个女人,拥有孕育一个新生命的能力。
我想生下这个宝宝。
生一个只属于我的亲人,最好是个女儿,她天然的会爱我,全世界最爱我,多么美好啊!这是我做过的最自私的事情,但是我保证,我将会毫无保留地爱她,呵护她,陪伴她长大。
对不起宝贝,妈妈如此的自私,私自决定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不管你将来会不会怨怪我,妈妈都永远爱你。】
姬桃想到这里,鼻子又有些发酸。
自私与否,妈妈当初选择生下她,单纯是因为想要她。
这么多年都瞒得这么紧,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她会想要认回岑家,或者如果岑家知道了,会把她从她身边带走吧。
“我想,妈妈早就放下了。”姬桃没有要安慰岑叔文的意思,单纯只是陈述事实。她不想怨怪任何人,相信妈妈也不会希望她心存怨恨。
岑叔文不住的抹着眼泪,多年未见,旧爱的脸在记忆里,其实早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儿,他的心间忽然一阵恍惚。
岑叔文不由自主的喃喃,“你的眼睛,真像你妈妈。”
姬桃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拿纸巾擦干了脸颊,“我上次听见这句话还是在哈利波特里,斯内普教授对哈利说的。”
岑叔文愣了一下,他没看过哈利波特。
“说完他就噶了。”
岑叔文:“……”
“我就不明白了,锁在箱子里的东西怎么会不见?”当初家里能卖的东西全都卖了,留下来的属于妈妈的物件,都在这个箱子里,她没有带去佘园别墅。姬桃烦躁了起来,“早知道我就不放在这里了!”
佣人们找遍了整座宅邸,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陶埙。
不乏有人窃窃私语,“真有那玩意儿吗?大小姐怕不是耍咱们玩儿呢嘛。”
“嘘,可不能乱讲!先生现在可是最宝贝这个女儿了,两个少爷都得靠边儿站!”
“真是为太太不值,日子过得好好儿的,外面野女人养的女儿找上门来,还当作岑家大小姐嫁到了司家……那可是司家啊!”
“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人的命啊,这小姐真是好命……”
……
“我还就不信了,真是太蹊跷了!”
晚餐桌上,已经重新收拾好心情的岑叔文拧着眉毛坐在上首,细看的话,还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些微的红。
庄沛芹蹙着眉尖,“是啊,总不能是闹鬼了吧?”
两个双胞胎岑立伦和岑立韬交换了下眼神,岑立韬的眼中闪过一抹心虚,被大他二十分钟的哥哥岑立伦瞪了一眼。
姬桃戳着碗里的米饭,余光瞥见对面两人的小动作,插在饭粒中的筷子一顿。
他俩洗澡换好衣服下来,庄阿姨就问过他们。
不过两人异口同声,否认三连。
只是不待她细想,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老公”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仿佛在心间泛起了一股别样的情绪。
姬桃对餐桌上的其余几人道了句“我接个电话”,拿着手机起身走出餐厅。
“喂。”
仅仅是简单的一个字,电话另一端的司绍廷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怎么了?”
第56章 孩子-
Chapter 56-
客厅的落地窗外,夏日的夕阳在天际晕染开一片绚丽的晚霞,格外的美丽。
余晖透过窗子落在她的脸上,听着那端熟悉的低醇嗓音,一瞬间,无端的有股孤单感突如其来,雾气般浸染上心间。
她低低的道,“我今天回岑家了。”
男人的声线陡然冷厉,“岑家人欺负你了?”
“……没有。”
欺负肯定是没有的,就因为她空口白牙的嚷嚷丢了东西,所有人把这座宅邸几乎是是翻了个底朝天。
不论庄阿姨还是爸爸,都一句也没有质疑过她,即便东西从上锁的箱子里不翼而飞听起来有多么的匪夷所思。
他们都尽力的在对她好,她能感觉到。
她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可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股难过的感觉,闷闷的,就像是回到了苏城老家的回南天,又有些空落落的。
她明明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呀……
这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接到他的电话时,更是如涨潮一般愈加的汹涌。姬桃抿唇,闷着声音,“你还要忙多久啊?”
话问出口,她赶紧补救道,“我不是在催你,我知道你的公事重要……”
她知道近来国际局势不稳,重要航道不时出现状况,方才饭桌上,她的亲爹还提到航运的不稳定性大增,大伯他们都忙翻了天,他明天就也要出差了。
司氏这边因着司绍廷此前未雨绸缪的布局,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反而逆势上扬,不过肯定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坐镇,统揽大局。
司绍廷叹息一声,声音带着点无奈,又似是笼罩着淡淡的宠溺意味,“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这么懂事。”
他低低的道,“公事哪有你重要?”
男人的声线天生好听,这样的话语实在是过于令人心动,又带着太深的蛊惑。姬桃咬着唇,唇角却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娶到我这么懂事的太太还不好吗,司先生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更希望我的太太在我面前不要太懂事。”司绍廷低沉的嗓音耐心而缓慢,“所以除了想我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惹我太太不开心了?”
姬桃扁着嘴,没有反驳那句想他的话,“我有东西丢了。”
“岑家出家贼了?”
“……谁会偷啊,又不是金子做的,就是一个陶埙。”她坐在沙发扶手上,低着脑袋,看着地板上自己拉长的影子,“我妈妈除了会跳舞,还会很多乐器,后来……那段时间,只要是能卖得出去的,钢琴,古筝,全都卖掉了,最后我收拾东西,只留下了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陶埙又不值钱的,就算买个新的,也就几十百来块钱,这家里随便什么东西不比它贵重啊。”姬桃胸口沉闷,“刚才我都在想,会不会是妈妈不喜欢我把她的东西放在这里,把它拿走了?”
司绍廷当然不认为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过没有驳斥她,只是温声哄道,“怎么会呢,妈妈那么疼你,肯定不会做惹你这么着急的事情,她看了会心疼的。”
又道,“别急,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等我回去替你挨个拷问,谁拿了都得给我吐出来。”
……怎么就要拷问了。
姬桃忍不住笑了,“要上活阎王的手段吗?我怕怕的哦。”
耳畔是男人懒懒散散的低笑,“你怕什么,对付你,我有别的手段……”
暧昧得撩人的声线,让她瞬间红了脸蛋,哼了哼,啐他,“流氓!”
……
打完电话回到餐厅,其他人都已经差不多吃好饭了。
双胞胎放下筷子,上楼做功课去了。
姬桃看着两人的背影,垂眸若有所思。
刚才的眼神交流,有可能只是她多心了。
庄阿姨当然不觉得儿子会偷东西,之前问话不过是走个流程。事实上,姬桃也没有怀疑他俩,毕竟这两个异母弟弟除了有点富家子弟的心高气傲,骨子里对她不是特别看得上,又不像成年人圆滑能完美掩饰,但同时也不是心思多么恶毒的人。
况且高傲的小少爷,应该也不至于去偷一只旧陶埙吧。
可是家里就这几个人,不由得她不多想。
“对了,桃桃,”庄沛芹不经意般的开口,神色带着斟酌,“阿姨这话问出来,怕你嫌我管太多,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妈妈,但是你也是这家里的孩子,我看你,跟看立伦立韬是一样的。”
姬桃眨了眨眼睛,“庄阿姨想问什么?”
庄沛芹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阿姨看了你的节目,还有晚会的表演,跳得真的很棒。你发展舞蹈事业,我们作为家人自然都是支持的。不过舞蹈这一行这么辛苦,而且,如果要孩子的话,会不会有冲突?”
她面容带着关切,“关于这方面,你跟司绍廷商量过吗?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又手握着大权,他母亲那边估计也会希望你们能尽早有个孩子吧?”
“当然阿姨不是在催你,只是咱们女人,总要面临这个选择。”她叹了口气,“我知道舞蹈这一行要趁年轻,可是你要是跳个三年五载的,他能等吗?”
姬桃怔了一下,婆婆的想法她很清楚,从第一次见面就在催生。她没太当回事,每次都是糊弄过去。
至于司绍廷的想法,她没有问过,但是他每次都主动自觉的做措施,也从来没有提过想要孩子。
“对不起,阿姨话说得直了些,”庄沛芹轻声细语,“你年纪轻,可能还不想考虑那么多,可是该考虑的,还是要早些考虑的好。况且……”她顿了顿,“况且像司绍廷这样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不会缺肯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庄阿姨的意思,姬桃听明白了。
是担心她一心追求舞蹈事业,迟迟不生孩子,而导致婚姻亮红灯。
这担心倒不是无的放矢,因为舞蹈对身体的要求苛刻,要追求事业,就不会选择在二十出头的巅峰时期生孩子。许多有名的女舞蹈家都是相当晚才生育,甚至有的选择放弃生育,将舞蹈作为毕生的追求。
她今年有重要的舞剧要上,同时还在忙着重组才买下来的那部《爱莲》,而且以艺术中心做她的选送单位,她今年还可以参加“流芳杯”的比赛。
当初她十五岁的时候,拿过“流芳杯”少年组的金奖,而青年组的比赛作为最高级别的专业比赛,不接受野生舞者报名,必须由选送单位推送,以致于她迟迟没有资格参加,现在才终于有了机会。
生孩子这件事情,她一直觉得很遥远很遥远。
“嗯,谢谢庄阿姨提醒。”姬桃扯起唇笑了笑,“我会考虑的。”
…………
丢失的陶埙仿佛从箱子里凭空消失了,宅邸里到处都没有找到踪影。
岑叔文对着佣人发了一通脾气,可是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佣人们愈发的觉得这东西根本不存在,私底下难免发牢骚:
“我看那什么陶埙,听都没听说过,就是大小姐闲得无聊编造出来,故意折腾这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吧……”
“可不是嘛,不然怎么显示岑先生最宠她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不能别老回娘家了,去祸祸司家呗……”
……
晚间,姬桃敲开了双胞胎的房门。
岑立伦和岑立韬这对双生兄弟打小就特别要好,现在住的也是两间卧室打通成了一间。
看见她进来,两人先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岑立伦的旋转座椅转了半圈,身体朝后靠,笑嘻嘻的道,“姐姐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们吗?”姬桃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下,也笑嘻嘻的,“你俩干嘛呢?”
岑立伦亮了亮桌上的书,“学习啊,马上要申请大学了。”
庄阿姨对两个儿子的教养很严格,不像一些富家子弟整日游手好闲,考不上大学送出国去读个野鸡学校,两个双胞胎从小接受严格的精英教育,一路读着国际学校,目标是常青藤大学。
一旁的岑立韬转了转眼珠,“说起来,姐姐是不是没上过大学,为什么啊?”
姬桃很坦荡,“没钱啊,而且没考上。”
“……”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兄弟俩一时无语。
确切的说倒不是完全没考上,只是……姬桃将不愉快的回忆甩开,她过来可不是为了跟这俩少爷探讨读大学的。
“哎,你们两个,”她状似闲聊,眸光若有似无的在两人的脸上巡回,“你们真的,没有看见我房间箱子里,那个红色的陶埙呀?”
“——红色的?!”岑立韬瞪大了眼睛,旋即小腿被岑立伦踢了一下,反应过来,“都说了没有看到了!什么陶埙,听都没听说过!”
岑立伦指间转着笔,懒洋洋的也否认,“没有哦。”
一句试探,姬桃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把玩着发梢,冲两个少年笑了笑,“说起来,你们知道埙这种乐器的由来吗?”
不待他们回答,她自顾自的道,“最初的埙是汉族先民们模仿鸟兽叫声而制作,作为一种引动自然,沟通天地鬼神的法器。埙不仅是乐器,也是祭器。”
姬桃神秘一笑,“埙之声,是哭泣之声、鬼神之声,是通神的声音,也是通鬼的声音。”
岑立韬瞪着眼睛,“讲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哪有什么鬼神!”
“怎么会没有呢?”姬桃偏了偏头,无机质的黑色眼瞳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们没有发现‘埙’这个字,和‘陨落’的‘陨’很像吗?”
她咧开似血红唇,灯光映在她白皙如雪的脸上,半明半暗的阴影之间,那清艳的笑意有几分诡异的瘆人,“那是因为,埙的里面,住着陨落之人的鬼魂啊……”
直到她离开,良久,女人低低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如怨如诉。
“先民们命名,可不是随便乱命的。所以我才把我已故母亲的埙用厚厚的黑布包好,跟她其他的遗物一起锁在箱子里。唉,可惜……”
窗外黑乎乎的,婆娑的树影映在玻璃上,随着风摆动,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
“什么啊,这女的,神神叨叨的。”岑立韬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是不是怀疑我俩?”
岑立伦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惹的祸!”
“怎么能说是我呢?”岑立韬不乐意了,“你还不是共犯!”
他们两兄弟从小形影不离,好到真能穿一条裤子。姬桃的那间公主房,之前就是兄弟俩的房间,也是二楼最大的房间。
只是一朝被通知,流落在外的异母姐姐找到了,俩人还得把住惯了的房间腾出来。
明明嫁出去了,又不在家里住,还要霸占着他们的旧屋,兄弟俩心里多少有点不爽。
而且爸爸还给她零花钱,居然比给他们的还要大方……大方的多得多得多!心里那疙瘩就更大了。
那天岑立韬溜进去转了一圈,神神秘秘的告诉岑立伦,她房间里有个箱子,上面还有个密码锁,不知道装的什么宝贝。
好奇心杀死猫,奈何不知道密码,打不开。
不过那个密码锁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也就只有四位数字。他们俩人也是闲的,有事没事进去转两把,还打了个赌,看看谁先打开。
最终是岑立伦运气更好,打开了。
让人失望的是,箱子里没有宝贝,全是一堆破烂,什么梳子,皮筋,旧的芭蕾舞鞋……
里面还有一个厚布包裹着的像鹅蛋又像小坛子的东西,岑立韬拿出来,打量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心里一咯噔,忙不迭的塞给了岑立伦,“卧槽!这该不会是那什么,骨灰坛子吧?!”
丧母的女孩子,把母亲骨灰的一部分装在坛子里随身携带……像是恐怖片中的情节。
恐怖中似乎又有一丝丝的合理。
岑立伦也被吓到了,慌忙扔还给岑立韬,“你拿出来的你自己放回去!”
岑立韬哪儿敢接,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
那厚布包裹的东西飞了出去。
“靠!”两人大惊失色,却都以为对方会抢救,结果眼睁睁的看着裹布散开,里面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掉出来,砸在地板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靠。”
两兄弟望着一地残骸,傻了眼。
唯一让人安慰的是,四分五裂的碎陶片里,没有粉末状的东西。
两人慌手慌脚的把碎片拢了起来,商量一阵,决定毁尸灭迹。
——反正也没有人看见,只要他们不承认不就好了!
摔得碎碎的陶片也看不出原本是个什么东西,他俩把箱子重新锁好,碎片拿出去丢掉,谨慎起见,甚至把箱子擦了一遍,免得像刑侦片里那样被扫出来指纹。
还真别说,有一种共同犯罪的刺激感。
不过到底是干了坏事,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今天家里上上下下都在找那个玩意,他俩被问起时,才知道原来那是个乐器陶埙。
“……那东西是她妈的遗物诶。”岑立韬有点害怕,“不会真的有鬼吧?本来住在里面,被我们打碎了,放了出来……”
他扭着头左看右看,总觉得周围凉凉的。
岑立伦说实话心里也有点毛毛的,可是身为年长二十分钟的哥哥,气势要拿出来,“怕什么,世上哪来的鬼!”
说着拿出手机,“真的假的,上网搜搜不就知道了!”
……
夜深人静,姬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认床的毛病呢?
真是贵妇当久了,这么矫情的富贵病都染上了……
跟司绍廷电话的时候,她告诉了他自己的怀疑对象,只听男人云淡风轻的道,“对付这种半大小子,等我回去,叫过来盘问一下就知道了。”
可她到底只是怀疑,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他俩拿的。
所以晚间她先去找他们试探了一下,还跟他们讲了一堆神神叨叨有的没有的。
这个是她的拿手好戏,她刚来沐城的时候,在鬼屋打过工扮女鬼,吓人的经验丰富。
那番关于埙的话嘛,半真半假,她添油加醋的胡编了一通。
反正埙这种乐器因为声音独特,空灵、哀怨、凄凉,历来都有能唤鬼的传言。他们就算上网去查,也只会查到一堆正经的科普和更大的一堆鬼故事。
司绍廷只同意她可以试探一下,不许她做别的。她试探完回来,发信息告诉他,自己有87.685%肯定就是他俩。
而且那俩小子虽然强撑着不想露怯,可眼神里的心虚害怕都快溢出来了。
司绍廷问:【为什么是87.685%?】
姬桃:【因为是我随便打的】
司某人回给她三个点。
然后告诉她,【别的不用你管,乖乖睡觉】
“单凭几句话,不够把他们吓到招供吧……”姬桃也想乖乖睡觉,奈何左右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托着下巴寻思着,“要不我还是再去扮鬼吓吓他们?”
说干就干,她拧开台灯,在房间里寻找可以用作扮鬼的道具。
当初在鬼屋打工的时候,因为她学舞出身,身体比常人柔韧灵活,能做出很多肢体扭曲的非人动作,扮起女鬼来格外的逼真,总能把客人吓得鬼哭狼嚎,抱头逃窜。
以至于在那段时间,那间鬼屋在点评网站上评分猛涨,收获了一大堆诸如“沐城最恐怖鬼屋,必去!!”“我一朋友(真不是我)直接吓尿了你敢信”“怀疑里面真的闹鬼,那绝壁不是人能凹出来的动作!!”的评价,点赞数最多的一个评价她至今记得:
“如果你爱ta,请一定带ta来,极致的吊桥效应绝对会让ta深深的爱上你,不可自拔;
如果你恨ta,更一定带ta来,下半辈子你都可以指着ta被女鬼吓尿裤子的傻逼样哈哈大笑而活了……”
姬桃刚一把扯起床单,正要将一头长发揉散,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
“啊啊啊啊!!救命啊!”
“有鬼啊啊啊——”
第57章 打破-
Chapter 57-
深夜,所有人都已入睡,别墅陷入安静和黑暗,只有走廊留着夜灯,光线微弱昏暗。
晚间岑立伦和岑立韬搜索过埙这种乐器,结果里有正经的科普,间或夹杂着不少关于吹埙招鬼的灵异传说。
俩人出于好奇,点开看了几个。
“会招鬼的古乐器……”
“埙夜吹,招鬼气……”
“卧槽,真的这么邪门儿啊?”岑立伦的手指不小心点开了其中一篇鬼故事的配乐,顿时一阵悲楚哀怨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寂静的夜晚里,越听越让人心里发毛。
“靠,关掉关掉!”岑立韬白着脸把那透着阴森鬼气的音乐关了。
岑立伦“啧”了一声,睨着弟弟,“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谁让你把那鬼东西拿出来的?”
“……那箱子还是你打开的呢!”岑立韬色厉胆薄,“你能不能别提那个字!”
倘若是在平时,可能还没什么,他俩也不是吓大的。可是被他们打碎的那个陶埙,是真真正正的,死人的遗物啊……
再想起那个箱子里的梳子,发绳,旧舞鞋……
那些都是遗物。
“那是因为,埙的里面,住着陨落之人的鬼魂啊……”
异母姐姐阴测测的话语又回响在耳边,岑立伦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强撑出气势,“男子汉大丈夫,区区鬼魂怕个鸟!”
“我阳气重,我也不怕!”
嘴上说着不怕,入睡时被窝结界都裹得很紧。
睡得迷迷糊糊间,岑立伦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阳台的落地窗。
咚……咚……
一道呜咽之声幽幽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犹如女鬼幽幽的怨泣。
岑立伦蓦地睁开眼睛,只见黑漆漆的窗外,一道白影倒吊着摇晃,凌乱的黑色长发飘荡。
咚……咚……
他看见,落地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开了一条缝隙,女鬼黑色的长发旋即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
“有鬼啊啊啊——”
凄惨的嚎叫声划破深夜的寂静,姬桃吓了一跳,听出来这是那俩便宜弟弟的。
……不是,她都还没来得及去呢,哪儿来的鬼啊?
姬桃把床单一扔,兴冲冲的冲出了房门。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鬼跟她这么心有灵犀,居然还抢在了她前面!
双胞胎的房间在东翼,她在走廊上就听见两人打着颤的声音:
“你,你也看见了是吧?刚才有个白衣女鬼,她、她她把窗户打开了!”
“我看到了……艹,我还听见了埙的声音……”
“是埙里的女鬼吗?啊又来了……”
说话间,又有埙乐若有似无的响起,凄怆哀怨。
别墅里已经有其他人被惊醒的动静,姬桃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睡裙,眼眸流转。
她抬手用指甲划过墙壁,制造出动静后,便在门边转身下腰。
女鬼早已从窗外消失,岑立伦和岑立韬还惊魂未定,就又听见门口刺耳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
下一秒,就看见那个白衣女鬼四肢撑地,黑色的长发垂落,以骨节反折的扭曲姿态,迅速的从门口闪过。
“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惊恐至极的嚎叫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姬桃在走廊的角落起腰站直身体,已经有佣人匆忙赶过来查看情况,“怎么了,少爷?”
姬桃随手理了理头发和衣服,随后抬脚走进房间。
“怎么了?”她揉着眼睛,一副刚被吵醒迷迷瞪瞪的样子,带着点抱怨,“你俩鬼叫什么呢?让不让人睡觉了……”
“啊啊啊!”岑立韬看见她的黑发白睡裙,应激般的尖叫了一声,差点跳到他哥的身上,“你不要过来啊!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
岑立韬这会儿已经吓傻了,“我不是故意把那个陶埙打破的!就是手滑了!”
打破……
姬桃怔了一瞬,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把我妈妈的陶埙,打破了?”
就在这时,穿着睡衣的岑叔文夫妇也过来了。
“怎么了这是?”庄沛芹关切地看着两个惊魂未定的儿子,“出什么事儿了?”
孩子见到娘,无事哭三场。两个少年虽然还不至于哭,可是见到母亲,都不自觉的靠了过去,“刚才我们窗户外面有个女鬼……”
“女鬼?”岑叔文瞪大了眼睛,望向开着一条缝的落地窗,正要开口,却听见旁边的姬桃冷冷的开口,“要不要先说清楚,你们把我妈妈的陶埙打破了,是怎么一回事?”
“打破了?”岑叔文又是一愣,接连的意料之外让他像个复读机,只会复读儿子女儿的话。
“没事的,别怕啊,这世上哪来的鬼,肯定是你们睡迷糊看错了。”庄沛芹先安抚过两个儿子,接着才问,“姐姐说的是真的么,是你俩动了她的陶埙?”
房间里人一多,人气冲淡了恐惧,岑立韬的情绪稍微缓和一点,目光对上姬桃的眼神,旋即意识到不妙。
他想改口否认,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旁边的佣人也听到了。
“我们不是故意的,”岑立伦道,“我们就是玩那个箱子上的密码锁,不小心就打开了。然后一下手滑没拿好……”
姬桃的胸口上下起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本只是因为这两人看样子是不会主动承认的,她想着吓一吓他们,只要他俩承认自己拿了陶埙,把东西还回来就行了。
可是,他说,打破了……
岑叔文也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霎时一张脸铁青,厉声斥道,“谁让你们进姐姐的房间的?还玩密码锁?下午问你们怎么不承认?”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房间!”岑立韬不服气,“都说了我们不是故意的了……”
“啪!”
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岑立韬不敢置信的捂住脸颊。
“爸你干什么!”岑立伦护着弟弟,庄沛岑也条件反射的冲上前护住儿子,尖叫着怒瞪岑叔文,“你打孩子做什么?!”
“你还狡辩!”岑叔文指着儿子的鼻子,怒火冲天,“那现在是你姐姐的房间!进她的房间还乱翻她的东西,你们的教养呢?还打破了,做错了事情不敢认,毫无担当……”
他气得手指直抖,想到那是姬箫的遗物,更是心如刀割。担忧而又愧疚的目光看向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女儿。
岑立韬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火气一下也上来了,“不就是你老情人的破玩意儿吗!打破了又怎么样!我赔还不行吗!”他梗着脖子,“什么姐姐,我只有哥哥没有姐姐!反正你的眼里现在就只有她,要不要我跟我哥都滚,整个家都给她腾出来算了!”
“立韬!”庄沛芹心疼又气急,低声斥了儿子一句,“注意你的态度!”
“我哪句话说错了?”岑立韬捂着灼痛的脸颊,倔犟地不肯低头,“外面人都说,她就是你养在外头专门训练好了,送去伺候讨好司阎王的扬州瘦马……”
“你给我闭嘴!”这次是庄沛芹抢先出声训斥了他,岑立伦也拉了弟弟一下。
而岑叔文已经气得浑身哆嗦,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只是再次扬起的巴掌被拦住,没有落下。
姬桃却是怒极反笑,噗嗤笑了一声。
下一秒重又变得面无表情,“外面人这么侮辱我你唯唯诺诺,回到家里倒是横了起来。不是说要滚吗?你最好说到做到,正好留我来继承家业,反正本来如果没有我这个‘瘦马’,岑氏也早就被司绍廷玩垮了。”
她看了岑叔文一眼,偏了偏脑袋,“哦对了,说起来,爸爸好像从来没有打算过要把公司的股份分给我吧?给点零花钱就把我打发了,我突然觉得,不太公平哦。”
岑叔文怔愣住,他不是没有打算,而是……
而是,没有朝这个方向考虑过。
庄沛芹扬手拍了岑立韬的肩膀一下,严厉地训斥道,“你俩还不赶紧向姐姐道歉!”
转头对姬桃歉意道,“桃桃你别气,怪阿姨没把他们教好。”
岑立韬话冲出口,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不妥,只是向来宽和的父亲为了她而打了自己耳光,气愤难堪之下,很难保持理智。
半晌才在母亲的压力下,跟岑立伦一起嘟哝了一声,“对不起。”
姬桃看着两人,两张如出一辙的脸上,有知道自己做错事说错话的心虚,有自尊心受损的屈辱,还有那股从未吃过任何苦头的富家少爷特有的骄矜倔强。
她不温不火的开口,“你们的道歉没有诚意,我不原谅你们。”
…………
姬桃一大清早就直接回了佘园别墅。
她很少做这么任性的事情,尤其是庄阿姨拉着她,面带愧疚的代儿子道歉。
照理说她应该给庄阿姨一个面子,不要把事情闹得更僵,毕竟亲爹已经动手打了人,而庄阿姨一向都待她挺好的。
可是这次她不想忍。
去他的做人留一线,她不爽,谁也别想爽。
回到佘园别墅,她把带回来的箱子放好,先去补了个眠。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躺回到熟悉的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再次醒来时,是因为呼吸不畅。
她的头脑有些昏沉,长长的眼睫轻颤着,睁开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吮吻着自已唇瓣的男人。
近在咫尺的容颜英俊而温淡,鼻息之间所能闻到的全都是属于他的气息,雪松的清冽混杂着龙涎香的微苦,熟悉的笼罩着她,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眼下是真实还是梦境。
她喃喃的出声唤他的名字,“司绍廷……”
司绍廷低低的嗯了一声,不住的亲吻着她,温热的唇瓣烙在她的下巴,脸颊,沿着颈侧一路蔓延。
……
云缭雾绕的幻虚境里,技艺高超的琴师随心所欲的拨弄着琴弦,让琴弦随着节奏不住地震颤,流淌出一个个动听的音符,汇集成美妙的旋律。
高山流水的旋律时急时缓,乐章激昂绵长,琴弦一次次几乎要崩断。
直至高.潮尽,乐曲终,人未散,余音依然萦绕在空气中。
姬桃绯红的脸蛋贴在男人的胸膛上,眯着眼眸像只慵懒的猫咪,嗓音犹带着那种别样的软糯娇媚,“你怎么回来了?”
司绍廷搂着她的腰,感受着她温软的呼吸起伏,眸光掠过长发半遮的后背上如雪间红梅的痕迹,深色床单上那莹白圆润的脚趾犹是蜷缩着,没有舒展过来。
他亲了亲她的发顶,“我的小桃子都想我想得那么不开心了,我当然得回来看看。”
他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就先回来了一趟吗?
算算时间,他应该是昨晚那通电话之后,就尽快的赶回来了。
就因为,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吗?
姬桃眼睫眨了眨,仰起小脸看着他线条完美的下巴和轮廓,心脏仿佛被一团云朵包裹着,软绵绵的飘浮在云端。
耳畔忽然又回响起便宜弟弟的话语——
“外面人都说,她就是你养在外头专门训练好了,送去伺候讨好司阎王的扬州瘦马……”
她当然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无论让谁来怎么看,都会说一句她能嫁给司绍廷,是她高攀了吧。
即便是作为岑氏送出去和亲的“公主”,司绍廷肯接收,也是撞了大运。
“……在想什么?”司绍廷勾起她的下巴,浸墨般的黑眸看着她,似要望进她的瞳眸深处。
姬桃蹭了蹭他的手指,“在想我妈妈的陶埙。”止不住的难过涌上心间,“摔碎掉了,再也没有了。”
“碎了?”
“嗯。”姬桃闷闷的讲述了一遍陶埙的遭遇,又想起来,“闹鬼是怎么回事,是你弄的吗?”
司绍廷在电话里就出来,她跃跃欲试的想去装神弄鬼,吓唬他们。
但是装鬼有风险,人被惊吓到不理智的时候,容易本能的产生攻击性,万一误伤到她……
而且这方法太幼稚,依他的做法,只要找个时间把那两个双生子揪出来,好好的逼问一番,自然能问出真相。
只是既然她想玩,他当然可以安排。
所谓女鬼,就是套着装扮的无人机,打开窗户的是一条机械臂。会被吓到,只能说心里有鬼。
姬桃听得目瞪口呆,半晌不由感慨,“穷人靠变异,富人靠科技,我还以为就超级英雄是这样,原来装神弄鬼也适用啊。”
可惜虽然吓出了真相,却不是她想听到的真相。
司绍廷轻抚着她的脸颊,低低的嗓音透着若有似无的阴鸷,“你不想原谅就不用原谅,岑家上下,都欠教训。”
第58章 兜风-
Chapter 58-
岑叔文阻拦不住收拾完东西就走人的女儿,恼火的将两个惹祸的儿子关了禁闭。
接着就打电话给大哥岑伯礼。
这种家务事照理说该由他来自行决断,可是岑叔文从小就习惯了听大哥的,头疼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是找大哥岑伯礼拿主意。
岑伯礼听得皱起了眉头,“她想要股份?”
岑叔文没料到大哥关注的是这个细节,啊了一声,点头说道,“她就是提了那么一句。”
“胡闹。”岑伯礼不悦,“她已经嫁去了司家,股份给了她,不就等同于落到了司绍廷的手里?”
岑叔文气怒之下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事情,这么一讲,他又觉得大哥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是这回立伦立韬做得太过分了,总得让桃桃消气……”
“谁叫你不一开始就把一碗水端平?”岑伯礼训斥弟弟,“你给她什么,起码不能越过立伦立韬,否则你让他们兄弟俩怎么想?让沛芹怎么想?”
岑叔文当初虽然是听从家里的联姻安排,才和姬箫分手,与庄沛芹结婚,但是共同生活这么久,还有两个儿子,要说没有感情,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岑叔文嗫嗫,“可是我亏欠她们娘儿俩那么多,箫箫已经不在了,最起码我得多补偿一下桃桃……”
“你补偿了,她领情吗?”岑伯礼毫不留情,“是那女人没告诉你,自己不声不响的生了女儿,又不是你故意不管她们!”
分毫不提自己其实是早知道姬箫生女的事情,“认她回来这么久,咱们对她还不是千依百顺吗?她不想改姓就不改,也没有要求她帮着家里从司绍廷手中捞好处。”
“你想补偿,也该讲究策略,女孩儿本来就心软,你给她和立伦立韬一样的待遇就够了,给得太多养大了她的胃口,反而会斗米恩,升米仇。”
岑叔文被说得哑口无言。
隔了一会儿,问:“那,现在怎么办?”
“你不是罚了立伦立韬禁足了吗?做了就要让她知道。”岑伯礼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回头我叫她大伯母再去劝劝她,她将来要是跟司绍廷闹了矛盾,不还是得靠娘家人撑腰?”
…………
姬桃郁郁的心情,因着司绍廷的归来,而稍微晴朗了几分,却还是免不了失落。
天知道一直孤零零一个人的她,终于找到了血缘亲人时,忐忑之余,是多么的开心。
就算是泰坦尼克号,她也没跳船,多少是带着几分对亲人的渴望吧。
她的期待也不高,如果不是这一次的事情,她甚至觉得大家相处得挺不错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原来两个便宜弟弟是那样看她的……
“我是不是太小气了?毕竟爸爸第一时间就揍了岑立韬,庄阿姨也骂了他们,我这样赌气会不会让他们很难做?”姬桃挑着碗里的菜,闷闷不乐,“可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从前妈妈办班教芭蕾,收入养活母女二人足够。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该有的妈妈都会给她,还有从不缺席的陪伴。
那时她偶尔会想,要是她也有爸爸,就好了。
不知道妈妈后来有没有再打听过爸爸的事情,知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家庭美满……
估计没有吧。妈妈虽然外表娇弱,骨子里却是一个做事很有决断的人,决定要养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回头。
司绍廷喂了一块牛排到她唇边,“子不教父之过,养出来那么没有教养的儿子,做父母的还想好过?”
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快吃饭,吃完带你出去兜风。”
姬桃咀嚼着牛排,腮帮鼓鼓的,眼眸却是亮了亮,“兜风?去哪儿?”
……
白色的直升机在别墅的私人停机坪上待命。
司绍廷伸出手,让她借力上了飞机,随即绕去另一侧,长腿利落地一跃,坐进驾驶舱里。
上回沐城暴雨,他打飞的去艺术中心接她的时候,是说过改天再带她好好的兜风赏景来的……
姬桃看着俯身凑过来给自己绑安全带的男人,眼神又瞟向面前那密密麻麻看起来超级复杂的仪表盘,咽了咽口水,“你,你行不行啊?”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问男人这个问题么?”司绍廷睨她一眼,低头盯着她的脸,“不放心就上个保险。”
“怎么上?”
一个吻落在她的唇瓣上,含住她的唇轻咬了下。
男人干净英挺的眉目间净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低低的嗓音贴着她的唇瓣,“上好了。”
……你这保险一点都不正经。
姬桃小脸红红,任由着他为自己戴上耳机,看着他拿起检查单,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练的拨弄了几个面前和顶上的仪表盘,随后按下启动按钮。
引擎的轰鸣声响了起来,透过窗子能看到顶部螺旋桨的叶片在旋转,转得越来越快,在视野中形成残影。
男人修长的大手拉起她的手,让她握住操纵杆,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耳机里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夹杂着电流声,格外的磁性,“来,我教你,就这样慢慢的拉起来……”
随着操纵杆拉起,飞机缓缓的抬离地面。
不知道是第一次操作飞机的新奇感,还是起飞瞬间失重的感觉,让姬桃的心跳怦怦加速,乃至身体如电流通过般酥酥麻麻的。
“是不是很简单?”司绍廷含笑的眸睨了她一眼,瞧她白皙的小脸上又紧张又新奇,眼眸圆溜溜亮晶晶的模样实在可爱,让他的心止不住的发软。
姬桃的两只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不像那天暴雨阴沉什么都看不见,今天的天气很好,她第一次从上方俯瞰到了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别墅的全貌。
继而是整片佘园风景区的青山绿水,湖水碧波粼粼,环绕着一座座岛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天空蔚蓝如洗,视野通透开阔,她看到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蛛网般繁忙的公路立交桥,还有碧蓝的湖岸,和谐的融合在一起。
“好美啊……”
从高高的空中俯瞰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仿佛感觉心胸一下子开阔起来,整个人豁然开朗。
姬桃转头看着男人英俊线条完美的侧脸,淡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形状漂亮的唇看似薄而无情。
但是她却知道,那唇在亲吻她的时候,是多么的炙热,多么的柔情……
“安全规则第一条,不要用眼神勾引飞行员。”
低沉磁性的声线透过耳机传入耳朵,覆盖着一层别样的蛊惑。姬桃对上他漾着笑意的黑眸,脸颊泛起热意,“……谁勾引你了。”
又赶忙问:“我们是要去哪儿?”
司绍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待会儿就知道了。”
……
当海岸线出现在视野里,海上风光壮观的景色让姬桃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一艘巨大的白色豪华游艇漂浮在海面上,直升机盘旋在游艇上方,平稳的降落在船尾甲板上的停机坪上。
司绍廷搂着腰将她抱下飞机,姬桃抓着他的手站稳,迎面是一阵湿润舒服的海风,吹拂在脸上,她的长发跟裙摆一起飘荡在风里。
一排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整整齐齐的列着队等候在甲板上,训练有素的恭敬鞠躬:“司先生,司太太。”
英俊矜贵的司先生淡淡的颔首,姬桃哪儿见过这排场,只能努力管理好表情,面带云淡风轻的微笑,不要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司绍廷低眸审视着她透着新奇的小脸,“会晕船吗?”
海风带着浓重的咸味,游艇破开碧蓝的海水,在水面上带出一层的白色浪花,脚下的甲板轻微的摇晃。
姬桃这辈子除了公园里的鸭子船,还真没怎么坐过船。
“我天天练旋转和空翻,想让我晕可没那么容易。”
陆上的旋转空翻和海上是否晕船并无关联,不过司绍廷没有说什么,只是牵起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滑落入她的指间,十指紧扣住,“我陪你逛逛?”
姬桃使劲点头,难掩兴奋,“嗯!”
巨型的游艇豪华得宛如一座海上的移动宫殿,设施奢靡一应俱全。姬桃兴致勃勃地在里面参观了一圈,又回到甲板上。
她没想过,他的一句兜风,原来可以是带她上天又入海……
她趴在船舷的栏杆上,眺望着浮光跃金的辽阔海面,景色美得仿佛一幅油画,让人从身到心都愉悦起来。
“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我有时会想,该不会等我突然醒来,其实我还睡在那间闹鬼的公寓里,说不定还在发高烧,什么亲爹找上门,都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一场梦。或者就像灰姑娘里的午夜钟响,滴,限时体验卡到期……”
司绍廷从身后圈住她,手臂环着她的腰肢,低醇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那你得记得留下一只水晶鞋,好让我能找到你……不留也没关系,我照样找到你。”
“是小女孩更好,我把你养大,不让你吃一点苦。”
这样亲昵的姿势,男人温热的唇息全都扑洒在她的耳朵上,姬桃从耳垂到耳根,一路都红成了鸽血石。
她咬着唇,却还是压不住翘起的唇角,“没有水晶鞋,你怎么找?”又睨他一眼,“还想玩养成,变态。”
“你身上从里到外,哪里没有我的标记?”男人俊脸温淡,仿佛说的不是什么调情的话,而是诸如晚饭吃什么这种平常的话语。
可越是面上寻常,越显得味道情.色。
偏生他的大手还不老实的覆了上来,“亲手把小桃子养大,再一口吃掉……唔,听起来就很可口……”
低低长长的笑从他喉咙深处溢出,落在她的耳朵里,涩得一塌糊涂。
姬桃按住男人作乱的手,扭头佯瞪他,却被他低头堵住了唇瓣,一记深吻跟随而至。
她微仰起脸庞回应他,抓着他的手的玉指收紧,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
微凉的金属浸染着他的体温,那温度从指尖侵入神经,一路传递到心间。
船舷边白色的波浪翻滚,碧蓝海面一望无际,一轮红日挂在海水的尽头。茫茫大海之上,整个世界,仿佛只余她和拥吻着她的男人。
一瞬间,有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
岑家大伯母听说了二弟家里的子女矛盾,觉得不宜耽搁,当日便带着自己亲手烤的小点心去了佘园别墅。
开门的是佣人曾妈,礼貌的告诉她,“太太和先生外出约会去了。”
大伯母一愣,“司总回沐城了?”
眼下这样的时局,他能抛下公事回到沐城来……还约会?
曾妈状似无意,“太太的心情不好,先生心疼,说要好好带她散散心。”
第59章 柔软-
Chapter 59-
海阔天空,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和纷扰,第一次乘游艇出海,姬桃看什么都新鲜。
饱览了壮丽的海景,跳进游艇上的海水泳池里游了一会儿泳,她又在男人的指导下,兴致勃勃的在甲板上那块可以自动升降的高尔夫球座上挥起了球杆。
晚霞漫天,挂在深蓝色的海水尽头,烧红的云彩在静静的海面上映出绚丽的倒影,宛如一幅深沉而又绚烂的画卷,有一种特别的意境。
“我一直以为高尔夫球是老头子的运动,没想到你也会打啊。”姬桃双手紧握着球杆,学着他示范的动作,扬手挥杆——
白色的小球在金红色的晚霞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船舷,落入海中。
司绍廷给面子的鼓了下掌,“不错,力气挺大,第一次就把球打出去了。”
……“不错”的标准真够低的。
“哎呀!”姬桃忽然想到,“这算朝大海里丢垃圾吗?会不会危害到海里的鱼们?”
“这是特制的高尔夫球,材料是可生物降解的鱼食,放心吧,鱼儿们巴不得你多丢几个下去。”
男人从她的手中接过球杆,一身白色休闲装愈加的衬得他修长的身姿挺拔如玉,黑色的短发被海风轻轻吹起,凭添了几分不羁的魅力。
随着他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随意而又优雅的一挥杆,只听见“嘭”的一声清脆响起,小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飞速旋转着划过天际。
一道长长的优雅的轨迹之后,远远的消失在远处的深蓝色中。
流畅而自然,养眼至极。
“小的时候,经常陪我父亲……陪我大伯父打。”司绍廷换了一支球杆给她,手把手的教她调整好姿势,“因为大伯父喜欢打高尔夫,大伯母给我请了好几个教练,帮我练习。”
这目的性也太强,讨好得太赤.裸裸了吧……
姬桃偏过头,看着晚霞中男人英俊干净的侧脸,“那你呢,你喜欢吗?”
司绍廷微怔,随即失笑,“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我有些天赋,打得不错,大伯父跟生意伙伴打球social时都会带上我,比起长姐以外的其他兄姐,多了不少跟随他的机会。”
薄唇勾了点微末的嘲,“还得感谢大伯母不遗余力的敦促。”
姬桃仰脸看着他,忽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他的腰,脸蛋靠在他的胸膛上。
司绍廷猝不及防,怔了两秒,想也没想就反手也将她抱住。
他轻抚着她的脸庞,低低的问,“怎么了?”
“不知道……就想抱抱你。”姬桃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想到如今看着温柔慈和的婆婆当初会因为他叫她妈妈而打骂他,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捏了一下,止不住的难过。
她无法想象,如果年幼的自己不被允许跟母亲亲近,连身边的保姆都走马灯似的不停换,还得对父亲投其所好来争取关注……
那会很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吧?
可是父母的爱,不应该需要孩子去讨好才能获得啊。
落日的余晖在海面上散开粼粼的碎金,晚霞在女人凝脂般的肌肤和黑色的长发上落下一层玫瑰色的柔光。她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依偎在他的怀里,无需语言,一种柔软的、温暖的东西,宛如蝴蝶翅膀覆在心上面,轻轻的扇动,拂去记忆中所沾染的那些侵蚀人的细尘。
心头有种特别奇异的感觉,司绍廷收紧手臂,觉得一种情感上的奢侈。
被人心疼怜惜,于他而言,是挺新鲜的体验。
在外人的眼里,他身为船王的老来子,甚至母凭子贵,扶正了他的母亲。堪堪成年之际,又那么的“幸运”,钦定继承人长姐遭遇了意外,让他有了机会后来居上,掌控住偌大的司氏。
是命运的偏爱,亦或是见不得光的残酷手段,外人们心中各有论断。他们会惧怕他,羡慕他,诋毁他,乃至厌恶他,他都习以为常,并全盘接受。
无论如何,事实就是他夺走了本该属于长姐的东西。甚至有时候他会想,这会不会是一种蝴蝶效应?
如果当初他没有出生,长姐的人生轨迹多少会有不同吧。
至少,那个时候,没有了当时还在斯坦福大学读书、却临时去了纽约巡视自己投资的公司,而刚好错过来访的长姐一家的他,他们会不会就不会选择转道去拉斯维加斯度假,也就能避开那场惨烈的枪击事件?
或许他的存在就是搅乱一家人命运线的原罪。
而原罪与否,站在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应有尽有,顾影自怜,无病呻吟都不适合他。
旁人的畏惧,厌憎,讨好,毁谤……他早已习惯,甚至这样的态度,似乎才是他理所应得的。
就连他自己,在方才随口提起这段往事时,也只觉得以结果而论,他也从中得到了足够的好处,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和许许多多其他可谋算的事情一样,喜不喜欢是最无关紧要的,只谈利益,不谈感受。
可她的反应,是给他一个温软的拥抱。
游艇静静的划过夕阳的余辉,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司绍廷轻抚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一颗心就这样安宁下来,就像是这艘漂浮的船,于茫茫大海之上找到了归处。
只是他又想,像她这样具有柔软心的人,或许即使面对的是草木,是石头,也能将心比心,至诚的相见,温柔的共情吧。
可是怎么办呢,他是个绝顶自私的人,不想她把心用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身上。
人果然是一种不知足的生物,他已经把她禁锢在了身边,打上了属于他的烙印,但这好像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要喘不过气了,”男人扣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用力,钢铁般紧箍着她,像是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姬桃推了推他,嗔道,“我抱好了,可以继续教我打球了吧?”
“Sorry,”司绍廷略微放松了一点力道,低头亲了亲她,手臂却没有放开,低低沉沉的轻笑,“难道我们家要出一个高尔夫紫微星了?”
姬桃挥了挥手里的球杆,眉眼飞扬,“没错,你最好不要拦着我泰格·桃兹进步!听说高尔夫球巨星赚得可多了!”
男人悠悠的哦了一声,“没我赚得多。”
“……”
谁能跟你比啊!
姬桃睨他一眼,抬起下巴命令,“还不快给我摆球,别耽误了本巨星横空出世!”
盛气凌人的小模样太可爱,这趟带她出来她是真的挺开心的,司绍廷俯首又偷了个香,低笑温柔,“遵命。”
……
浮生偷得半日闲,时间过得飞快。
夜幕垂落,餐厅里准备好了烛光晚餐。
吃完饭,两人在主甲板上的户外影院看了场老电影。
星空为顶,漫天的星斗如无数钻石闪耀,姬桃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清晰的星星,不由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感慨,“要是能住在这儿就好了。”
“也不是不行,”她晚餐时喝了半杯红酒,白哲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司绍廷的指尖有意无意的摩擦着她锁骨下方的那颗小痣,嗓音透出几分漫不经心,“反正艺术中心隔壁的音乐厅顶上有直升机停机坪,就是通勤的时间稍微久了点。”
姬桃偏着脑袋想了想,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不是飞的打不起,还是住在陆地上更有性价比。”
她起身跨坐在男人的腿上,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一双清澈的眼眸沾染上星点醉意,浅笑嫣然,“谢谢你,回来陪我。”
司绍廷眉梢挑起,大掌落在她的大腿上,指腹摩挲着她的裙摆,漆黑深沉的眸里翻滚着暗色,“司太太打算怎么谢我?”
姬桃咬着唇瓣,眸光瞟过男人暗示性撩拨着她裙摆的手指,“唔……我送你一张,昏君体验卡。”
男人两道好看的剑眉扬得更高,不过不待他开口,她忽然一个旋身站起身来,提着裙摆翩然腾挪到甲板中央。
“独一无二的昏君视角,不对外公开,且看且珍惜哦~”
海风扬起裙摆,她眼眸潋滟,朝他飞了一个媚眼,腰肢轻摆,随着电影中的配乐随意的起舞。
深黑的天幕上星月高悬,司绍廷半倚在沙发上,深黑如墨的眼眸中映着月光下轻盈窈窕的身影。
月下美人随性而为的舞姿,似丝绸般柔软飘然,行云流水的探海翻身,裙摆铺散开,宛如夜色中一朵盛开的芍药。
只为他盛开。
一曲终了,司绍廷站起身,长腿迈向她身前,俯身将咯咯娇笑的女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向船舱。
“这个昏君卡,可是要全套的……”
…………
赚得比高尔夫球巨星多的司总也远比高尔夫球巨星繁忙,次日清晨,将她送回佘园别墅,他便又离开了。
这一趟临时回来,行程上的事项全部被推后,徐助理原本还以为是沐城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似乎只是因为太太思夫心切,闹不开心了。
闹归闹吧,关键是司总还真的丢下公事,陪着她闹……
私人飞机等候在机场的停机坪上,司绍廷迈着包裹在笔挺西装裤中的长腿步上舷梯,声线清贵低沉,“放话出去,司氏运营的港口和航道,对岑氏的船只一律进行额外的检查。”
“好的……啊?”徐助理应答完才意识到这项吩咐潜含的影响,不禁眼睛微微瞪大,有些摸不着头脑。
额外的检查就意味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也就意味着通行和装卸货的效率大大降低,更不要提只要随便查出点儿问题,可以拖个没完没了。
即便只是这句话放出去,一些对时效敏感的客户都要重新考虑跟岑氏的合作了。
不是,这,刚赶回来陪完太太,就去搞太太的娘家?
……这样好吗?
私人飞机内部宽敞,司绍廷在宽大的沙发上落座,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拨了个号码,朝电话那端的人淡淡的吩咐:
“看好你小婶婶,有任何事情及时向我汇报。”
…………
“姓司的简直是欺人太甚!”办公室里,岑伯礼砸了一个茶杯,脸色铁青。
接到消息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岑氏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客户。
仅仅是因为姓司的那轻飘飘的一句放话。
甚至实际上根本就还没有实行所谓的检查!
他自己混迹商场多年,自然知道这一句话的影响有多大。
岑氏之前为了度过难关,变卖了大半的优良资产,目前十分依赖货运业务,如此被针对,等同于被掐住动脉,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
姬桃白日里忙着排练,没有接到大伯的电话。
李淞夏去年参演的一部剧刚刚开播,在附近参加完一个宣传活动,顺道过来看她。
不出姬桃的意料,她跟谢嘉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甚至当场约好晚些时候去某个据说全是180+帅哥技师的按摩会所做SPA。
“真的有很多帅哥吗?”姬桃被勾起了兴趣,“我也想去!”
“你不许去!”李淞夏斩钉截铁,“你不要害人家会所被关门!”
姬桃:“……”怎么她还成了瘟神了吗?
“小婶婶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谢嘉澍走卖可怜的路线,“幺叔会做掉我的。”
姬桃失笑,“怎么会呢?他那个人就是刀子嘴……电锯心。”
谢嘉澍:……您也知道啊!
帅哥技师看来是没机会体验了,姬桃只得遗憾作罢。
谢嘉澍去洗手间的空档,李淞夏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你这个侄媳妇,该不会是你家屑男人专门放在你身边,替他盯着你的吧?”
“啊?”姬桃愣了一下,蹙眉睨她,“你不要把他想得这么阴暗嘛。”
李淞夏支着下巴,盯着她的脸上上下下的瞧。
瞧了半天,她摇了摇头,啧啧两声,“你爱上他了。”
第60章 泡沫-
Chapter 60-
“你爱上他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姬桃的小心脏狠狠的一震,手里的杯子险些没拿稳,几滴果汁溅出来,洒在了身上。
“……这,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姬桃抽出一张纸巾,手忙脚乱的擦着衣服上的果汁。
“不是,你用得着这么心虚吗?”李淞夏原本只是调侃一句,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
她不能理解:“又不是什么纯情女高,你一个已婚少.妇,他是你老公,又不是偷别人的老公,菜都不知道炒了多少回了,爱上就爱上了呗!”
姬桃恨不得捂上她的嘴,“我哪儿心虚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半天也没只是上来,细白的手指揉皱了纸巾,“我只是觉得,没有到那个程度,爱是一种很深层次的感情,我顶多算是有点喜欢……”
李淞夏斜睨着她,“你没有发现你会下意识的帮他说话,维护他吗?”
姬桃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有吗?”
李淞夏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你就死桃子核硬吧。”
这时谢嘉澍从洗手间回来,就听了个尾巴,眉梢高高的飞起,“什么硬?”
这位更是重量级,姬桃怕这两个女人狂飙起来,车轮能把她碾成桃饼,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嘉澍,其实我这边排练的时候,你不用一直耗在这里的。你要是有别的事情,可以去忙你的,我有事会叫你。”
当初招募谢嘉澍的时候,她想着自己只需要一个非全职的助理,帮忙处理一些她自己顾不过来的演出商务接洽之类的事宜。但是谢嘉澍几乎全程都跟随着她,投入的时间跟自己给她开的工资相当不成正比。
虽然人家大小姐应该也看不上这点儿工资就是了……
谢嘉澍不以为意的噢了一声,笑嘻嘻的,“可是我闲着也是闲着啊!看排练挺有意思的。再说还有小婶婶你手里的那个舞剧,我已经买下了一家演出公司,舞剧演出的手续合约都没问题了。”
确切来说,是幺叔买了家演出公司,交给她来代管。
姬桃拿到《爱莲》的版权后,就想着推动这部舞剧尽快复演,她已经联系了原本春茂舞剧团参演的舞者们,绝大多数都愿意继续出演,剧院那边她也初步谈好了档期。
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她才体会到隔行如隔山——做舞蹈演员只用管认真排练,上台跳好舞就行,但运营一部舞剧,有太多的琐事,还有一大堆的资质许可……
新开一个公司拿许可要花时间,她正烦恼的时候,还是谢嘉澍建议,不如直接买一家现成的公司呗。
让姬桃不得不感叹,这就是思维方式的不同吧,豪门成长的大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商业方面的头脑比她灵活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么快就买好了?”姬桃有些吃惊,她原本估摸着起码得花点功夫,毕竟买个公司,又不是菜市场买大白菜。
“对方也急着卖,再加上一点钞能力嘛~”准确说是幺叔的钞能力,谢嘉澍想着,幺叔对小婶婶也真是够用心了,怕她新人入门开头难,买下版权的同时就顺手买了家演出公司,考虑得滴水不漏。
谢嘉澍认真道,“我占一部分股份呢,可不是白干活哦,赚的钱我要拿分红的。”
这样姬桃倒是安了心,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她可不想仗着亲戚关系平白占用人家的时间,“行,回头我让他们把合约签一下。”
李淞夏咬着吸管,默默的举起手,“那个……请问二位富婆,考虑领养一个干女儿吗?”
她指着自己,一脸正经,“二十一岁,四肢健全,从小能自主呼吸,会玩智能手机,饿了会吃饭,饱了会放碗,冷了知道穿外套,下雨不光知道往家里跑还会打伞,未来可期。”
她眨了眨眼,可怜巴巴,“看看孩子吧,孩子不想努力了。”
……
玩笑归玩笑,未来可期的李淞夏虽然没能认成干妈,一来二往的倒是多了一纸经纪合约。
之前不是没有经纪公司想签她,不过她了解一下就发现,到处都是坑。索性自己电影学院还没毕业,就没急着签公司。
谢嘉澍摩拳擦掌,“别看我们是新公司,我会努力给你撕资源的!你就好好拍戏给我们赚钱吧!”
李淞夏:……等一下,说好的不想努力了呢?
姬桃结束了排练,又把《爱莲》组的舞者合约都过了一遍,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的行驶在夜晚的车流里。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从车窗外闪过,后座里,姬桃靠在座椅上,本来想看一眼手机,却实在困倦得厉害。
脑袋沉重的一点一点的,意识不知不觉的滑入一片昏沉。
朦朦胧胧间,她好像站在一条河流前。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满心迷茫,心里却又有一股焦灼感。
她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然而身边空荡荡的,好像本该在她身边的人却不在,说不出的空落。
她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焦急之下,忍不住无声的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河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我是河神。”老头捋着胡子,问她,“你为什么哭?”
姬桃哭着答,“我的老公,我的老公不见了……”
老头点了点头,“我帮你找回来。”说着就沉入了河中。
姬桃也不明白她的老公什么时候掉进河里了,又是怎么掉下去的。只见不一会儿,老头从河水里探出头来,一只手里托着一尊人形大小,金光闪闪的黄金雕像,问她,“你丢的,是这个金老公吗?”
另一只手上托着一尊银色的雕像,“还是这个银老公?”
姬桃的眼睛被黄金闪了一下,看着黄金雕像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呆呆的问,“这,这是实心的吗?”
老头点头:“当然。”
实心的,这起码得有一吨金子吧……
“对了,还有这个。”老头一吹气,身边隐约现出一道高大挺拔的男人的身影,面容英俊,气场矜冷。
目光对上男人深邃幽黑的眼眸,姬桃想也没想,拔腿就要跑过去,一边喊着,“老公!”
然而她忘了,前方是河流。
下一秒,她整个人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水并没有阻断她的呼吸,她像块沉甸甸的石头,沉向河底,透过清澈的河水,看见老头摇身一变,变成了程筱宁的模样。
她看见那对男女如久别重逢的恋人,紧紧的相拥。男人低眸看着程筱宁,眼神缱绻深情……
姬桃挣扎着,水里却没有东西能让她抓住。
她无法上浮,无法发出声音,仿佛已经化为泡沫消散在水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道身影忘情缠绵……
“太太。”
姬桃猛然惊醒,眼眸中一片迷蒙。
车窗外,橘黄色的路灯照亮别墅的门廊。
司机扶着车门,低声唤她,“太太,到家了。”
“……哦。”姬桃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睡着了,做了个梦。
……喵的,不守夫道的屑男人!
早知道选黄金了!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黄金的不尊重!!
选男人会掉进河里,最后还变成泡沫了……
什么鬼东西,小美人鱼吗……
曾妈看见她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太太,您不舒服吗?”
姬桃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就是忙了一天,有点累。”
“夜宵我就不吃了,我想洗洗睡了。”说着她便径直上了楼。
月华如水,透过落地窗流淌进来,倾斜一地。她没有开灯,直接走到床前,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身体沉入软绵绵的床褥中,深陷的触感又让她想到了梦里沉在水下的感觉。
姬桃伸长胳膊,一只手伸进床头柜上的小篮子里,熟门熟路的摸到金砖,拿过来抱在怀里。
李淞夏说她又不是偷了别人的老公,可是梦里的感觉,却好像是她偷了别人的男人。
然后正主回归原位,她这个小偷就只能乖乖的沉入河底,化为泡沫……
“什么嘛,又不是我故意想偷的……”姬桃一把将金砖头顶上的红色毛线小帽子薅了下来,手指戳着它的秃脑门,“明明就是个见异思迁的花心大萝卜,谁要喜欢他,我才不喜欢他……”
手机在包包里嗡嗡的震动,姬桃躺着不想动。奈何震动声很执着,她在床上咕涌了两下,伸出长腿,用脚尖捞起包包,挑起送到手上。
是大伯打来的。
她这才想起忘记给大伯回电话了,接起来,“喂,大伯?”
岑伯礼嗯了一声,“桃桃还没睡吧?”
“没有呢,”姬桃语气乖巧,“大伯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
岑伯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她是明知故问。
“桃桃,立伦立韬两个确实不像话,你爸爸已经把他俩关了禁闭,如果你觉得他们道歉不够,回头我会再教训他们。我们跟你才是一家人,家里人不管闹什么矛盾,都可以好好解决,不需要外人来掺和,你明白么?”
姬桃听明白了前半段,但是后半段,尤其是最后一句,她就听糊涂了,“什么外人掺和?”
岑伯礼不悦,“不是你让司绍廷对付咱们家的船?你简直是糊涂!”
作为鼎盛时期能与司氏分庭抗礼的老对头,即便眼下的岑氏早已日落西山,岑伯礼的心中依然保留着几分旧日的傲气。
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假以时日,岑氏未尝不能东山再起。
然而这一回,司绍廷只是轻飘飘的放了一句话。他甚至都不需要直接出手对付岑氏,就让岑氏栽了个跟头。
“桃桃,你要清楚,娘家人才是你的血亲,是你永远的后盾。你年轻漂亮,他现在可能贪恋美色,对你还不错,可男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司绍廷这种男人,薄情寡义,哪天他变心不要你了,翻脸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岑伯礼语重心长,“大伯也是男人,我只是告诉你男人真实的想法,免得你一个女孩子,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也不妨把话跟你摊开来说明,看看你的父亲,当年也曾经放过话,非你母亲不娶,可是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为了让她不要恋爱脑,甚至不惜把家里的男人都自黑了一遍,不可谓不推心置腹了。
姬桃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大概明白过来,应该是司绍廷对岑氏做了点什么。
那天他说岑氏上下都欠教训,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大伯的意思,是想要我怎样呢?”姬桃天真道,“要不我现在就跟司绍廷离婚,回家里去吧?反正四百亿也转圜过来了,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怎么行!”岑伯礼斥道,“过得好好的离什么婚,不要胡闹。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跟家里人怄气,逞一时之快,这次的事情我说了,家里会重罚立伦立韬两个,你也跟司绍廷讲明白,不要再拿岑氏的利益开玩笑。”
“哦……就是要我吹枕头风,让他高抬贵手放岑氏一马吗?”
她话说得太过直白,岑伯礼梗了一下,“我听你父亲说,你想要岑氏的股权。这个,也不是不行,只是公司目前还在转型重组,股权过于分散,对管理不利。等将来时机合适,自然会给你一些股份。”
唔,“将来”,“时机合适”。
这已经不是画饼了,这是给她画了个饭店,暂时还没有卖饼的业务吧。
“我不,”姬桃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指望真的能拿到股权,可是大伯听起来挺急的,打蛇当然要随棍上,她索性耍起任性来,“我听说股权是可以代持的,大伯干嘛不把股权转给我,然后我交给我爸爸代持?这样既给了我,又不会分散股权,岂不是两全其美嘛。”
“……”
“我手里有了岑氏的股权,岑氏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到时候不用大伯您说,我这个‘瘦马’也会拼命吹枕头风,为岑氏争取利益哒。”
岑伯礼又不是傻子,话说得阴阳怪气到这个份上,自然能听出来她还有气,也是铁了心,要他实打实的出血换出气。
岑伯礼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想到那个姬箫生养的女儿如此唯利是图。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她跟司绍廷联手做局,旨在染指岑氏。
然而形势比人强,岑伯礼不是没有决断的人,思索过后,咬着牙同意了,“好,可以给你你父亲手里所持股权的两成。”
姬桃稍微一算,明白了这两成从何而来——家里有亲爹、庄阿姨、立伦立韬双胞胎加上她,五口人,她占五分之一。
乍一听很合理,不过姬桃开口便道:“一半。”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岑伯礼怒了,区区一个小辈,他对她已经够客气了,“你把家里人当成什么了?”
“我也想问大伯啊。”大概是在司阎王面前锻炼久了,大伯的怒气丝毫没让她感觉害怕,姬桃反而很冷静,“两成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但是我在家里最需要的时候被推出来,没有补偿吗?两个弟弟偷进我的房间翻我的东西,打碎我妈妈的遗物,对我没有丝毫的尊重,不该付出点什么,向我道歉吗?”
“公平起见,我只要我爸爸手里的三成,另外两成等额的股份,大伯您就大方一点,补给我吧。”
“你……”
岑伯礼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恼火过,偏偏电话的另一端,女孩的嗓音清软轻快,“大伯您最好早点决断,不然我怕拖久了,岑氏的股权变得不值钱了,咱们在这里争也没意义了。”
……
从电话挂断的突兀程度,姬桃能感觉到大伯有多生气。
生气归生气,挂断电话前,他还是捏着鼻子答应了她的要求。
“可见做人就是要敢开口要价,扯着虎皮充大旗,先得有司某人的虎皮,可关键也得敢扯……”
“当然也不能扯得太过分,像我要是开口就要整个岑氏的一半,大伯估计得跟我拼命……”
姬桃揪着金砖的毛线小帽子顶端的小球球,在心里对这场酣畅淋漓的敲竹杠复了下盘,想着到手的股权,心情一点点的好了起来。
下一瞬,想到那个被打碎又被草草处理掉的陶埙,刚刚翘起来的唇角又沉了下去。
妈妈……
如果妈妈没有生病,没有离开,该有多好。她会按照正常的轨迹,进入国舞,安安心心的跳舞。
或许妈妈会在她成年后告诉她亲生父亲的事情,她可能会远远的看上一眼,知道父亲已经有妻有子,她大概率不会选择凑上去认亲。
因为她有妈妈就够了。
那样的话,她应该也不会遇见他了……
他们的人生天差地别,本来就是两条相距遥远的平行线,完全不属于一个世界。
他和程筱宁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豪门出身,名校毕业,青梅竹马年少的情谊,想必有过十分美好的过往。
如果不是隔着家族仇恨,大概也会有十分美好的现在。
“啧啧,真遗憾。”姬桃轻戳着金砖光溜溜的砖身,“见异思迁的花心大萝卜,大伯说得没错,哪天变心翻脸,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还是搞钱搞黄金好,搞男人死路一条,会变泡泡……”
“嗯,今天赚了不少钱,是愉快的一天!”姬桃给一天作结,正要起身去洗澡,扣在枕头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翻起看了一眼。
司绍廷:【宝宝睡了没?】
姬桃咬着唇,眼眸微转,回复:
【还没呢~我老公不在,哥哥要过来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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