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在看什么?”方世杰凑了过来。
陈姝回答:“看这个单词,这是几千年前的希伯来文。”
闻言,方世杰睁大了眼睛,立刻竖起大拇指:“哇,老大,你现在变得这么有文化了,我都有点不习惯!”
小狗当然是诚心实意的,却意外达到了欠揍的效果。
陈姝朝他伸出手,在方世杰不解的目光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嘴巴。
嗯,黏上的话感觉舒服多了。
两人往里走去。
过了门口狭窄的小道,里面大的简直称得上是‘别有洞天’。
不同的灯光叠加在一起,来回流转,变幻。中间入目一个八角格斗笼,周围分散着几十个卡座。吧台可以点酒,还可以点歌,比起格斗场更像个夜店。
方世杰掏卡的动作终于让他看起来像个矜贵的公子哥,在侍者面前潇洒地挥了挥,侍者便自觉退避。
他带着陈姝往更里面去,边走边说:“这里装修倒是变了,不过大差没差,外面这个场子以前就是给普通顾客玩的,纯粹的休闲娱乐场所。中高级顾客都是靠刷电梯到下面,也更血腥暴力,金额翻倍。我爸当时还非要考考我,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设计,我说我哪儿能知道啊,我爸就说我笨得omega都不如。”
“然后我爸就教育我,你要是只搞‘vip’,那摆明了里面的东西它有问题,所以才需要筛选客户。所以有问题的东西往往要隐藏在正规的东西里面。”
陈姝微微挑眉,脑袋里蹦出了句古语: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
怪不得会说,高手在民间。
不过方世杰这爸的‘隐’,怎么听起来歪门邪道的。
“小子。”她神色严肃地按住方世杰的肩膀,满脸的‘崽啊,阿妈很担心你’,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咱是军校生,可别走歪路。”
方世杰一怔,却也不生气:“老大不觉得我笨吗?”
“有些东西,坏了根的,不是聪明;有些东西,守住根的,不是笨。”人要有底线,没有底线收不住欲望,无法自控也就成了野兽。
世界就像天秤,善恶均衡才能运转,如果野兽成为主流,世界迎来的只会是毁灭。
陈姝以前觉得奇怪,生活在贫民区这种灰色地带,老李头为什么总对她念叨这些东西。
那时候她活得麻木,也不怎么往心里去,只是潜移默化的记住了一点,遇到事的时候就会约束一下自己,但这一套又不够适合贫民区,以至于她老吃亏。
但现在,见识到文明与和谐的城市,体会到这种祥和的美好,她就开始懂得了这些概念。
说起来,老李头又有文化,又有教养,难道以前生活在城市吗?
好好的怎么就沦落到贫民区了…
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老李头的,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回忆不起来呢…
陈姝的思绪一时飞远,以至于她的神色看起来格外凝重。
方世杰不得不安抚:“老大你放心,这些东西,我就算用心学也学不会的,早就放弃不去学了。”
说着长舒了一口气,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意:“我以前学不会这些,总遭骂,后来他们觉得我不开窍,愚不可及,也就撒手不管了,老大是第一个说我‘这样就很好’的,真好,你知道吗老大,你让我觉得,我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好,好好好!”陈姝回过神,连说了四个好。
“那我们现在去中级区域还是直接去高级区域?我爸办的是顶级vip,虽然一般顶v只会去高级区,但其实是通卡,中级区域也能看的。”
“中级吧,一点点来,给我视觉一个缓冲。”
要是真到了要靠打黑拳赚钱的地步,自然得两边掂量。
电梯很宽敞,巨大的全身镜甚至设置了三色光可调节。
陈姝好奇地玩了一下,感慨道:“照的皮肤上的毛孔都一清二楚啊,比咱宿舍厕所的镜子强太多了,你不觉得咱宿舍镜子模糊的还不如打盆水吗?”
“咱宿舍那个镜子,其实有层膜没撕来着。”方世杰弱弱地说:“还是银铄先发现的,不过毕竟都是alpha,不洗脸也正常,发现这个问题后,我和罗斯表示了惊讶。”
“然后呢?”
“然后就继续这么用了。”
“…”
靠。
有时候真分不清alpha宿舍和贫民区的区别。
陈姝回忆起自己辛辛苦苦叠出的豆腐块,被方世杰一屁股坐成了面饼,感觉有哪里硬了,低头一看,原来是拳头硬了。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陈姝和方世杰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就听一阵尖锐的几乎能刺穿耳膜的嚎叫传来。
向右走是逃生通道,再一个卫生间,向左就是赛场,再没有吧台、dj这种东西。
但红色的灯光仍然像极了兴奋剂,让在场的每个人没有喝酒更胜喝酒。他们嘶吼着,脸红脖粗,满目猩红。就好像好几个日夜没有得到休息,精神已经崩到了岌岌可危。
同时伴随着惨叫与求饶,高昂而尖细的音频像针一般,这就是电梯门打开时扑面而来的源头。
而那声音出乎预料的并非来自擂台,而在观众席。
上一场的赛事已经打出了结果,输掉的拳手失去了自己累积下来的奖金。
他古铜色的肌肤让人联想起猎豹,看起来就充满了野性和力量。肌肉结实而有力,鼓起的血管不时地抽动,如果头被他夹上一下,应该当场会流出脑花。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威猛的拳手,还是被打得只出气不进气的模样。陈姝有点瞠目结舌了。
他被工作人员抬了下去,没有当场死亡或许算是不幸里的万幸。如果活下来,概率上他还是会为钱返场,反复地打到幸运之神不再眷顾。
但台下的赌狗们却是于此时此刻就要付出代价。
他们曾经对那个拳手寄予厚望,把他当作自己的摇钱树,然而现在,他们的希望破灭了,他们的财富也随之化为乌有。
正如方世杰说的,金额从小到大,到了这一层,他们已经疯狂,不惜压上全部身家,以博得更多的资产。也有借钱复赌的,幻想自己逆风翻盘,最后又一败涂地。
陈姝目光落在叫得最突出的那一堆人里,赢家是个少了一只耳的女alpha,她手握刀具,将一个赌狗反手擒拿压制在桌面上,扬言拿不出钱就剁了他的手脚,然后把他扒光丢到街上去要饭。
那赌狗淅淅沥沥地吓湿了裤子,惹来细碎的嘲笑。
陈姝看到他被箍住的双手,十根手指已经被剁掉过两个,那切口都愈合完好了,看样这次还是复赌。
果然,女alpha说:“你上次已经拿你的omega妻子抵过一次账了,那这次你还有什么东西可抵?嗯?”
陈姝眼皮子一跳,就听那赌狗为自保高声求饶,喊着:“我,我还有一个omega儿子,给你们,都给你们!求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
于是女alpha带着自己的手下,拽着那个赌狗往场外去了。
大概是去收债。
其他一窝窝的人里大同小异的事情持续发生着,陈姝还没去高级区就已经感到一阵恶心。
她强忍着翻涌的胃酸,问了方世杰一句很傻很天真的话:“他们提到的那个omega孩子,如果被抓到了,会怎么样?”
方世杰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怎么来过一次就难受得再也不肯来了。他拧巴着脸回答:“这里全是灰色产业链,大概率…会被玩弄后卖进夜场。”
“…”于是陈姝不再说话。
她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并不是真的不明白,只是基于心底的难受,而报以那么一丝幻想,希望能听到和自己所想截然相反的回答,自欺欺人的舒服一点点。
方世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倒也心安了两分:“老大,你还好吗?”
“这里不适合我,我们快点走吧,高级区也不用看了。”陈姝声音嘶哑而艰涩,她感到一丝眩晕,满脑子都是‘好恶心’。
如果她站上擂台,那么她也将成为,推动那些可怜无辜的妻子、孩子被卖掉的凶手。
怪不得老师说赌是害人又害己,绝对沾不得碰不得。
这条产业链上的每一个人,彼此间形成了闭环,而他们可怜的妻子孩子,将成为他们欲望之下彻头彻尾的牺牲品。
自己家破人亡,也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就在输赢之间永无止境的陷入命运的漩涡,犹如亡命徒般,不死不休。
“太好了,我早就想走了!”方世杰非常有眼力地搀住陈姝。
两人正准备离场,就见第二组对战的时间到了,新的挑战者走了上去。
争吵声被拖拽着远去,人群里开始叫嚷着下注。
出于下意识,陈姝和方世杰还是抬头朝着擂台看了一眼,而就是这么一眼,惊得两人四肢发凉,脚步似被钉了钉子,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个人,是…,银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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