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第 81 章
◎黑化中◎
暑热正浓, 恰是行商作乐好时节。
大周打了胜仗,街上百姓嘴角含着笑,往来的客商更是活跃起来。
按照往年的收入计算, 今年和城纳税能翻一倍, 是做梦都要笑醒的程度,可是田梅笑不出来,捧着八个月的肚子隐有忧色。
沈梁送上一杯热牛乳,“别想了。”
田梅将其推向一边, “怎能不想, 你看看城外是十万大军,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梁无声叹息, “那是秦大人留下的, 不会对和城不利。”
田梅忧心忡忡,正是因为秦砚初留下的,她才担忧。
旁人不知,她可是亲眼看过秦砚初有多么爱重公主, 此番公主的所作所为, 必将惹恼了他, 他一直没什么动作,实在不是朝廷众臣口中“狠辣”的形象。
对此,沈梁倒是有几分猜测, “他可能想, 把公主带走。”
田梅对上沈梁的双眸, 拧眉道:“那你还不去阻止!”
他想阻止的,可没办法。
他与秦砚初的身份本就天壤之别, 和城重商, 但不掌军, 护城军不会听他调配。
退一万步讲,秦砚初执掌三军虎符,真要惹来了护城军,还不是谁更惨些。
这些天他一直找机会面见公主,可毫无进展。
秦砚初手下的青石、青雀两大总管最近纷纷赶往和城,要知道,秦砚初出征都没有将左膀右臂带走,可见他对公主一事有多么重视。
思索片刻,“我去其他先生商量商量。”
田梅看了看天色,捧着肚子沉默很久,有些不确认,“你说,公主不知道秦砚初居心不良吗?”
赵明珠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算无遗策,和城能有今天,全靠她坐镇。赵明珠确实很辛苦,这些年她一直想四处走走,却割舍不下和城。
好不容易今年有了起色,秦砚初却来了。
夜深了,苦闷整日的两个人正欲闭着眼睛眯上一会儿。
“不好了!”
眼皮还没合实,转眼被吓了一跳,沈梁面色不善,“何事如此慌张。”还不忘安抚受惊的田梅。
小厮也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可是,“晨起时,数百人进城,送进来一顶非常豪华的轿子,现下已经往小主子的方向去了。”
田梅眼皮一跳,“他想偷偷带走公主。”
脚步匆匆,想要召集人马阻止秦砚初的偷人行为,脚还没迈出去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公子,田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青石!”
和城人今天醒来的有些早,或者说有些怕。
城外那些驻守的将士进城一部分,不知是喜是忧。
幸好,这些人没有扰民的心思,马车轮子上缠了厚厚的布,行在路上仅有细微的闷声。
看这阵仗,也不知车里是何许人物。
秦砚初抱着昏睡中的赵明珠,冷眼看着不远处被青石拦住的两个人,没有告别的想法。
侧头轻声吩咐青雀,“处理了,别留尾巴。”
青雀沉声点头。
忽地,沈梁凑上前,神色复杂的看向车厢,“秦大人且慢。”
秦砚初拧眉,挥手欲把人拉回去。
沈梁冷声道:“我劝你不要动这里的公主府,若是不想公主恨你的话。”
秦砚初双手握拳,他怎么允许那座府邸的存在,怎么能允许府里的那些人存在。
沈梁似乎没有其他话想说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被秦砚初拢在怀里的公主,最后能视线停在秦砚初的手腕上,忽而一笑,“言尽于此,祝秦大人心想事成。”
转眼人都出了城,田梅上前狠狠拧了沈梁一把,“没能力拦着,难道还不能骂两句吗?”
沈梁粲然一笑,“别着急,或许让公主走一趟是好事。”
“怎么可能,秦砚初的狠辣是出了名的,离了这里的保护,公主还能好吗?”
沈梁摇头,“陷入爱情的人总是盲目的,爱的深的人也是卑微的,看着吧,公主不会受委屈的。”
田梅蹙眉,不认同这话,“公主都被绑走了,若是公主醒着,肯定不允的。”
沈梁突然说,“你知道秦砚初最后一个命令是什么吗?”
“将公主府所有男宠遣散归家。”他加重了男宠两个字。
田梅倒吸一口冷气,惊讶破音了,“你说什么?男他把公主当什么了?那些脸公主如何能看得上!”
沈梁不语,轻笑的看着她。
田梅这才反应过来,顿觉牙酸。
秦砚初把公主府里十二个人当作了男宠,还义无反顾的留在公主府,眼巴巴独占公主半个月,一个酸字都没敢对公主说过!
沈梁补充,“不仅如此,秦砚初的身上恐怕有不少伤,”脸色发红,“床第之间留下的。”
田梅脸色古怪,“你没说那都是公主天天盯着的研究人员吗。”
沈梁拂袖,狡诈一笑,“我为何要说。”
田梅抬头看看天色,秀气的打个哈欠,“走吧走吧,我困了,睡觉。”
和城的路都是水泥制成的,坚固耐用,异常平坦,急速行驶出城后,马车不免减了几分速度。
青石透过帘子隐隐约约瞧见了秦砚初的模样,心下担忧,尤其是看到他耳后和腕间的青紫后,越发觉得心里发堵。
他们家芝兰玉树的公子,怎么就栽到了公主身上。
四年时间,十二个男宠啊,公主心里没他,是无需解释的事。
同样的公主府,唯一少了的,是关于公子的痕迹。
他不敢想公子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是怎么忍受在那张床榻上和公主耳鬓厮磨,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临走前连一个格杀令都不敢下。
因为夫人的事,公子最忌讳这等混乱的男女之事,可现在他半点看不出来。
并不是不存在,是公子全然压在心底,把最温和,最包容的一面留给了公主。
赵明珠是在一阵阵摇晃中醒来的,迷糊间,她随口唤了声,“阿初,我好累,不要了。”
自打出城,秦砚初整个人一片死寂,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强撑起寡淡的笑,柔声拍着她的肩,“公主忍忍,过几天我们走水路。”
合欢花香味扑鼻,脑中水雾越发晃得厉害,赵明珠缓缓张开眼睫,陌生的场景莫名的让人如置迷雾。
软绵无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疲惫的厉害,她喘息微微,思索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疲于应对太激烈的欢爱。
一眼便知她还没清醒过来,秦砚初贴心的撩开她耳畔垂落的几缕发丝,掌心顺势托起她的后脑,好让她更平稳些。
从朦胧中清醒后,赵明珠才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不太对。
哒哒马蹄声,车轮滚动声,这是
“你打算带我去上京城!”她很快给出了答案。
想要起身质问,却觉使不出半点力气。
双手想要捶打过去,挣扎不果,然而露出半截软嫩的粉衣,与那似有似无的沟壑。
秦砚初并未阻止她又抓又闹的动作,或许从他下决定那一刻,他就准备好了承受她的怒火。
无妨的,她能几年如一日的安居在那处小院里,也能安居在别处。
他不是非要回上京城,只是他不想在那处充满公主与别人记忆的小院。
低垂着眉眼,用轻轻的语气示弱,“那是我们的家,回去不好吗?”
赵明珠瞪大了雾眸,未料秦砚初竟变得这么无赖,她想过死缠烂打,但从未想过手段强硬!
雨露初歇不久,哪怕她睡在那里不动,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何况用这种潮湿的眼睛看着他。
不自觉咬了咬舌尖,低声解释,“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怕你挣扎,喂了些药,等到了上京,我随你处置。”
赵明珠冷笑,明白了自己引狼入室还窃喜的处境,果然安逸日子过久了,都忘记男人的劣根性了。
“你可真是个好学生啊。”赵明珠无不嘲讽道。
初相遇是赵明珠绑人,可也没喂药,后期发生关系后,她从未限制过他自由,是他自己画地为牢的。
秦砚初自觉理亏,可他不放心,再过两天,确定她跑不回去了,他自然要请罪。
一连走了三日,马车走走停停,一点也不像是赶路的人。
倒不是秦砚初不着急,京中催促的书信已经攒了厚厚一摞,全是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的。
只是赵明珠闹得厉害,在秦砚初眼里,自然是她的感受最重要。
赵明珠身上软骨散的药效早就散了,当秦砚初想再次喂药的时候,赵明珠不言不语,就那样冷冰冰的看着他,秦砚初失手打翻了药碗。
在那之后,赵明珠再也没有吃过加料的东西。
秦砚初不确定她能不能原谅自己,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消气。
在这件事情上,他决不能让步,不管未来如何,公主的身边只能有他,除非他死。
可她实在不像是大度的人,这也太平静了。
若是能冲他大吵大闹,发作一番就好了。
可她的平静,特别像是暴风雨前兆的掩人耳目。
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逃跑的念头,或许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规划好了逃跑路线,就像是曾经一样
他不清楚,她不想回京是因为京中有她不想见的人,比如他。还是有她不想面对的事,比如说他们之间。
思来想去,越发觉得心力交瘁,公主看似简单直白的性子背后,实在太多让人无法揣摩的未可知。
恐惧的心思一天比一天强烈,甚至他整晚都不敢睡觉。
她不许他同床,他只能趁着她熟睡后跪坐在床头,如珠如宝的看着她,甚至想打一副锁链,将他们缠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分开了。
82 ? 第 82 章
◎红伞伞◎
事已至此, 秦砚初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试着慢慢让公主看到他的诚心。
也许过一段时间,以公主喜新厌旧的性子, 就会把那些人忘掉。
秦砚初从不敢想, 若论新旧,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旧人。
即便如此,他也无悔。
赵明珠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私心,她不可以对他许下山盟海誓后, 又毫无缘由的弃如敝履。
在秦砚初拿捏不准赵明珠的心意时, 宫里来人了。
原是和城一纸奏疏上达天听,女帝听闻五皇姐尚在人世, 喜不自胜, 命长公主仪仗相迎。
赵明珠这才想起,跟在她身后的可怜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为大周第一女帝了。
有心想问秦砚初为何选小六,可一想到他做的混账事,就不想和他多言。
小六和她关系还算不错, 皇帝大腿她稳稳的抱着, 秦砚初再放肆也是唯皇命是从的人, 她不必惧他。
路途上,赵明珠明显胆子大了不少,待秦砚初再贴过来时, 她一把推开, 语气强硬, “回宫我就让小六撤了你的宗碟,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秦砚初闻言霎时恹恹地垂了眼睫, 笑容惨淡, “公主更相信皇上吗?”
赵明珠挑眉, “不然呢?她是我亲妹妹,还能害我这个公主不成?”
知晓自己在她面前的信誉度极低,也不好多说,怕她认为自己挑拨离间,更失了信任,只好旁敲侧击,“皇上乃是第一位女帝,日后肯定不是唯一的一位。”
赵明珠听了这话丝毫没有多想,直接启唇肯定,“那是自然。”
知道前方有人等自己,只要和仪仗队接头,就不必受秦砚初拿捏了。
赵明珠也不想野餐了,转头回到了车里,“启程吧,”转头呵斥秦砚初,“本宫没允许你进来,出去。”
秦砚初当众被下了脸面,将士们心头一凛,暗道公主要吃些苦头了,整个大周,连皇上都要给秦大人三分薄面。
下一刻,就看见秦砚初连人带茶盏一起被扔了出来,温热的茶水尽数淋在那张秾艳的脸上,茶汤顺着下颌线,滴滴污了白色衣袍。
赵明珠扫了一眼,瞧见他脖颈处大片的青紫,眸色微颤,转向另一侧。
她没错,对,没错。
自认不曾亏待于他,他志向远大,她也尽自己所能帮了,他觉得活着没什么趣味,她也矫正了他偏激的心思。
至于情情爱爱,她自己比谁都看得透。
情在浓时,她也愿意迁就他,虽然得了他的身心,也沉迷其中,但不代表他没享受过。
这些事本就你情我愿,如今她不愿了,想分手,没有分不成的道理。
毕竟当日她死遁后,他们也该形同陌路,差的不过是一个告别的仪式罢了。
只等她回京后,将那个莫名其妙的已婚身份取消,她依旧是个快乐开朗的单身小姑娘。
唯一棘手的,是他好像入戏太深了,日后他们多半是要撕破脸。
赵明珠有些渣女的想,太可惜了,不然还能寂寞时玩一玩,她真的很喜欢他那张脸。
早知道这几天多折腾他几次,吃个够本好了,现在她都不好意思占便宜了。
无声叹息。
在旁人看来,便是公主心里丝毫没有这位容色俱佳的公子,毫不留情的抛之弃之,甚至多看一眼都嫌烦躁。
那公子呢?显然用情极深,短短几个呼吸间,玉色公子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成了那摇摇欲坠的纸糊人一般,用不上风雨就碎了。
众人屏息,不敢多言,不敢多看。
希望秦大人看在他们劳苦功高的份上,不要过后挖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决没有看到不可一世的秦大人卑微又无助的样子。
青石不忍心看公子狼狈的样子,上前劝说,“后面马车备了衣袍”
秦砚初眸色浅淡,“不必了。”
竟也不整理,直接抢了车夫的工作,坐在车辕上车。
青石额头一跳,下意识阻止公子做这些下人的活,可见公子并无怒色,似还悄悄地偷看马车中的人,满心的劝阻卡在喉头,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时过多年,公主越来越会折腾人了。
到了傍晚时分,外头阴云密布,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将要来临。
青石抬头判断了一番,凑上前去,“公子,公主,暴雨将至,需找个地方休整一晚。”
阴云遮住了天日,半空的太阳不知藏匿到了哪里。
赵明珠语气烦躁,越发觉得老天与她作对。
明明只要赶路两三日就是重获自由了,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几日。
知晓这事也不能怪旁人,只得微微颔首,应了找客栈休息的请求。
话虽如此,荒郊野岭想找到人家也要废一番苦功,人马很多,只能一部分寻个防雨的地方安营扎寨,挑选一队精英人马随身保护。
雨越来越大,简单的斗笠早就将人打个半湿,青石三番两次出言,想让秦砚初去后面的马车避雨,秦砚初摇头不肯。
赵明珠一努鼻子,主仆二人一番你推我让衬得她是个坏人。
她才不接受这强压的道德绑架,又不是她让秦砚初驾车的,淋湿了也别找她。
掀起车帘怪气道:“别指望用苦肉计我就能心疼你,你淋上几个时辰也不是我的错。”
大雨模糊了秦砚初的视线,他轻声,“无关公主,是我想离公主近些。”
大雨滂沱,耳边嘈杂,他听不到公主的呼吸声了,此刻哪怕只看到公主的一片衣角,他也开心。
最讨厌软刀子了,赵明珠啪的一声,隔了他那如火的视线。
喜欢淋雨就淋着吧,她不会让他进来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农家肯收留他们,整队人马都已经湿漉漉的了,唯有赵明珠一人干爽如初。
那户农家明显怕惹上麻烦,隐晦的打量赵明珠一眼,全家窝在房门不出。
雨下的凶,赵明珠拂去额上的雨滴,不利有秦砚初主仆的一唱一和,提步直接进了唯一一间正经的卧房。
青石想要说什么,被秦砚初制止了,他温声:“打理一下自己,去烧些热水来,我怕公主受凉。”
青石看着浑身湿透的公子欲言又止,扁着嘴去做事了。
赵明珠没听清外面说了什么,她的衣裙虽没湿,但鞋歪湿了,秦砚初没给她准备婢女,她也不是废物的人,自己收拾干净,刚要出门,秦砚初的声音传来。
“公主,准备好了热水。”
秦砚初显然也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唯有额发湿哒哒的垂在一旁,看着他手里端着的木盆,唇抿了抿。
雨越发汹涌,泥土地很快成了一片泥泞。
再大的气性,也知道淋雨是要生病的,她不可能一个人占着大房间,让那些人干干巴巴在雨中伫立着。
侧身,“你进来吧。”
转头吩咐青石,“剩下的热水熬成姜汤,端到这里来。”
这房里大概能挤下二十几个人,足够他们这一行人了。
秦砚初不赞同,“公主贵体,怎可”
“不听话你就出去站着。”本来浑身粘腻就难受,赵明珠可不想和人唧唧歪歪。
秦砚初闭嘴了,细看去,唇角还有笑意,他就知道,公主是个嘴硬心软的。
不过这念头,等他们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被彻底击垮。
赵明珠不见了。
满屋子的人,不乏有不睡觉守夜的人,赵明珠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溜走了。
秦砚初摸着冰凉的寝榻一言不发。
四周的人坠下头,跪地请罪,他们真的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
或许去解手了,或许一会就回来了呢。
秦砚初欺骗着自己。
不会的,他知道不会的,是他强迫公主,公主为了和城的安全才跟着他回来的。
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跑,再说前面就是长公主仪仗队,有仪仗队,哪里她都去得。
可等了好一会,依旧不见踪影,秦砚初嗓音沙哑,“追!”
温润的假面被彻底踩碎,宛若恶鬼夜行。
随从丝毫不敢怠慢,却闻些许疑惑,“追什么?遭贼人了?”
赵明珠还没看清楚那人是如何苍白落魄的模样,便被一股大力扯进怀里,抱着的蘑菇落了一地,她表情沉痛,“我的蘑菇!”
周遭都惊了,公主被着他们出去竟然是为了挖毒蘑菇!
赵明珠感觉他坚硬的骨节紧紧的锁着她,让她透不过来气,可重要的是,她漂亮的小蘑菇被人踩了!
感受怀里人的体温,还有她责怪无语的表情,秦砚初如梦般惊醒,公主原来没走。
觉察自己失礼,忙放开手,不可自已的后退两步,将赵明珠上上下下囊括在眼里。
“啊啊啊,你别动了!”赵明珠简直快疯了。
她挖了一早晨的小蘑菇,快被他踩没了。
秦砚初僵直了身子,左脚抬得老高,单只脚摇摇晃晃。
青石最先反应过来,忙着将地下五颜六色的小蘑菇捡起来,一边捡一边抽嘴角。
公主一定没没见过这东西,越漂亮越诡异的越有毒。
很快,秦砚初怀里捧了一大捧色彩缤纷的小蘑菇。
赵明珠心情好,不想和他多计较,献宝似的冲着掌厨的青石道:“这些一看就好吃,过会去农家买只鸡,炖了吧。”
想到小鸡炖蘑菇,她的口水都流出来了,还没吃过这个大菜呢。
大悲大喜,激得秦砚初眼角湿润,低头去看怀里的蘑菇,饶是他不善厨艺,也知道雨后林中长出来的东西食不得。
“公主,我命人捉几条鱼来可好,这蘑菇多有毒,不可食。”
赵明珠言辞笃定,“不会的,这么漂亮一定好吃,我看有兔子啃过才采的,怕有毒你别吃啊!”
只要公主不离开,秦砚初就很好说话。
可他不相信这毒蘑菇能吃。
在青石煮饭之前,他偷偷撕了几叶吃了下去,想了想,怕剂量不够,又选了一朵颜色诡异,最大的生吃了下去。
83 ? 第 83 章
◎黄连粥◎
心心念念的小鸡炖蘑菇做好了。
青石害怕出问题, 特地找了那些看起来正常的蘑菇做的,出锅前他尝了两口,滋味确实不错, 有没有毒还要再等等。
慢吞吞的往桌子边移动, 那户农家人也起床了,小孩子被这霸道的香气勾了过来,大声嚷嚷,“阿娘, 是蘑菇, 我也要吃蘑菇!”
农村不好意思的笑笑,把孩子带走了。
经过那农妇的肯定, 青石确定这些蘑菇是可以吃的了, 心下稍定。
不过份量少,他也不好给那孩子。
赵明珠早就在桌前乖巧坐好,等待投喂了。
连秦砚初坐在她身旁也不介意。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有冤有仇, 吃饱再报。
霸道的香气勾着人的味蕾, 引得她食欲大动,不枉费她一大早晨辛苦的成果。
专注于吃上的两人没有注意到秦砚初面容古怪的颤动一下,眼神发飘。
迫不及待的夹起一筷子, 还未放到嘴里, 忽发觉秦砚初的黑眸不错的看着虚空, 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徒惹人脚底生寒。
不想吃饭的时候还要闹脾气, 赵明珠语气好了很多, “你在看什么?”
秦砚初的笑意更大了, 一手抓着虚空,“公主,你真的要嫁给我吗?”
“你怎么还飞了,”他害羞点头,“其实我也想飞。”
“为什么狗子会说话?是公主的啊,那就不奇怪了。”
青石哪里见过这场景,哇的一声炸出泪来,“公子,您怎么了,看看我,我是青石啊!”
秦砚初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还冲着虚空傻笑。
赵明珠扶额,这是中毒了?什么时候吃的?
见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掏出来一看,咬了只剩下半颗的菌子。
更无奈了,看他就像看三岁小孩子似的。
捏住他下颌,对着他的眼,嘴角含笑,“你看看我是谁。”
漆黑的眸子不转的盯着,让人头皮发麻,赵明珠被看的浑身战栗,忍不住想错开他专注的目光。
“是公主,我的公主。”秦砚初不许她看向别处,铁臂向她腰身环去,埋在他颈窝,死活不肯撒手。
赵明珠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眼前发懵,赶紧制止他越来越过分额动作,扭头吼青石,“愣着做什么?找大夫要解毒丸啊,他中毒了!”
听到中毒这个关键词,秦砚初好像想起了什么,在怀里摸了半天,赵明珠猜测他再找那被他啃了一半的菌子,顺手塞了过去。
他握着菌子,果然安分了,冲着赵明珠乖巧的笑,“不吃,肚子疼。”
突然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情绪,他不是小孩子,吃蘑菇,是为了给她试毒。
但他不知道,有些东西煮熟了吃没关系,生着吃可就要见小人了。
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酸涩,无奈,还有那一点点的甜。
轻声点他鼻尖,“你怕不是傻哦。”
折腾了小半日,赵明珠都前胸贴后背了,秦砚初才清醒过来。
甩了甩酸痛的手指,见小人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一点都不配合,药都是她掐着他下颌骨生生灌进去的。
斜眼看着他青紫一大片的半张脸,欲盖弥彰的咳了咳,“人醒了,本宫去用膳。”
她的小鸡炖蘑菇还没吃到嘴里呢。
折腾了一早晨的秦砚初哪里还会让她吃这种东西,恨不得翻身下床把那一桌子掀翻了事。
青石也被秦砚初吓坏了,半点都不敢给赵明珠吃,万一出一个好歹,岂不是要了他们公子的命。
赵明珠捂着空荡荡的胃,忍不住翻白眼,“青石也试吃过了,他都没事,还是你人有问题。”
“不行!”
秦砚初语气强硬,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对着赵明珠,指着那一桌子菜,“将那些倒远点埋了,谁都不许吃。”
“请人为公主沐浴更衣,沾过蘑菇的衣裙通通扔掉。”
“再为公主准备一碗普通的白粥,绝不允许加任何蘑菇。”
一连串的命令下来,砸得赵明珠头晕眼花,气得久久不能言语。
人在屋檐下,屋檐低了她也要低头。
鸡飞了,蘑菇跑了,扁扁的肚子只能委委屈屈喝白粥。
青石一旁找补,“公主胃不好,饿久了确实适合喝白粥。”
赵明珠将勺子咬的咔咔作响,“呵,那为什么不能是甜粥,咸粥,肉粥,你尝尝这白粥,它好喝吗!”
这话青石不敢答。
一碗白粥下肚,赵明珠颐指气使,“饿,快给我肉吃。”
青石不敢含糊,忙奉上一份纯鸡丝面。
想着秦砚初吐了一场,肠胃肯定不太舒服,又盛了一碗白粥,准备送过去。
“等等,”赵明珠捏着从医师那里要来的东西,冷笑着要填到碗里。
青石手脚发麻,公主这是要当着他的面给公子的饭加料吗?
看清楚她手上的物品,忍不住出声,“公主,公子尝不出黄连的味道。”
赵明珠下意识不信,“不可能,不怕苦的人也吃不了这么多黄连,再说他舌头那么刁钻。”
忍不住替公子委屈,青石也不知道该怪谁,总之,怪公主公子回不高兴的,他只能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前几年公子生了场大病,缠绵于榻,药灌多了,伤了舌头,再也吃不出味道了。”
赵明珠一愣,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端庄,自持,温润,以天下先,这才是秦砚初。
他不应该受困于情,哪怕一时想不开,情也不是他首要考虑的东西。
毕竟,这么多年,他不是一直为大周鞠躬尽瘁吗?
她从不以为爱能囚禁秦砚初,他应该是广阔天地间以责任为食的第一人。
心绪复杂。
她听到了这些年秦砚初更为真实的故事,却不是她所设想的多种结果之一。
或许秦砚初不是想折磨她,也不是想报复抛弃他的仇,他只是单纯的,爱上了她。
比责任还要沉重的爱。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发麻。
余光中虚弱的身影将赵明珠拉回现实,她侧身落在秦砚初那过分单薄的身形上。
嘴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秦砚初唇色发白,惨淡的脸上牵扯一抹笑,指着泡了黄连的白粥,“这是公主为我准备的吗?”
说话间,他已经端起了粥,眼皮下垂,深吸一口气,似乎要闻清楚粥里的味道,可惜什么都没有。
脸上划过一丝失落,目光聚焦在赵明珠慌乱的脸上,轻声解释,“方才是我吓到公主了,我就是怕公主离开,也怕公主出事,这碗粥喝完,公主不生气了好不好。”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赵明珠无端想到这句话。
一把抢过他手里说不出黄连汤还是白粥的东西,“那也太便宜你了,你等着。”
再端出来时,还是一碗平平无奇的白粥,表面看不出什么,秦砚初温柔接过,看也不看,一饮而下。
赵明珠很想问,不怕她下毒吗?
可想想又没劲,都不用猜也知道答案,因为是她送的,所以毒药也无所谓。
此时此刻,赵明珠才有一种穿书的真实感,这种爱情之上的理念,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了,她需要痛快,秦砚初也需要一把快刀。
黑白分明又冷清的眸子看向秦砚初,“秦砚初,我们谈谈吧。”
很少听赵明珠连名带姓的唤他,她的目光郑重,他避无可避,狼狈闭眼,连退数步,“青石,我是不是有急事要处理,我们快去吧。”
转身那一刹,苍白的面容失了最后一丝血色,近乎逃亡似的离开了这里。
赵明珠下意识去拉,却只碰到半片衣角。
这四周人烟稀少,确实不适合说太多私密话,她也就放弃了。
余下几天,秦砚初一直很忙,赵明珠没能正眼见过他。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让她忽然想起,开始与秦砚初相遇的时候。
他也是砧板忙碌,事必躬亲。
哪怕被禁锢在公主府,也时时刻刻不能放弃关注外面的消息。
无权臣之心,可他有仁爱天下之德。
若非江山姓赵,他们又生在这个时代,这个环境,秦砚初当真比谁都更适合那个位置。
百姓兴亡苦,也是他德理想夙愿。
她没有太高的追求,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或许受制于游戏的循环往复人生,她早就对既定的历史失去了改变之心,哪怕这不知名的历史。
如果说她的志趣在乡野山间,那秦砚初的舞台就在高堂庙宇。
他们不是一路人,爱情能让人一时蒙蔽心智,却不能让人一辈子以爱为食。
赵明珠比谁都清醒,她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更喜欢的是什么。
相比于对秦砚初的喜欢,她更爱自己。
她,绝不会为他妥协。
秦砚初或许会因她而改变,但她不想接受,她无法忍受浓情蜜意后的满地鸡毛,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停留在最好的时刻。
而现在,他就那样看过来,阳光洒在他身上,如沐神光。
这将是她心里最好的秦砚初。
有梦想和追求,有坚守和怜悯,有智慧和胸襟。
似乎此刻的他,与原书剧情里的那个秦砚初在重合,忽觉恍然。
闭了闭眼,按下心中的烦忧,这对她而言是一场有血有肉的生命体验,本就应当随她心意而活,不该被这些外界的人所牵绊。
于所有人而言,她只是个局外人。
这不是她的家,她也没有家。
一个过客而已,还是不要在游戏的人生找牵绊了。
静静出现,缓缓退场,这才是她的世界。
她仿佛看见,脱轨的命运正在重新回归既定的轨道。
84 ? 第 84 章
◎破相了◎
秦砚初最近越发慌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吗, 公主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平淡,就和看到街边的草木没什么区别。
没有悲喜,没有情绪。
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 “我又哪里做错了?”
他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人说爱就能把全世界都捧到他眼前,说不爱,连一丝眼神都舍不得给。
难道说,他没有那些男宠会讨人喜欢吗?
想到这些, 他白了脸色。
没想到有一日, 他竟然还要和男宠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较高下。
向来沉稳有度的秦砚初,脸上竟然浮现了无助又迷茫的神色。
没有可以信任的长辈, 没有倾心相交的朋友, 此刻秦砚初竟然不知道该求助谁。
青石也就比秦砚初大了两岁,看见此景,简直心痛的不行,斟酌话里的语气, 他安抚安抚道:“公子没错。”
“无论是什么, 公子不亏欠公主, 也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公主。”
“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小的时候喜欢吃糖, 就把最喜欢的糖送给哥哥吃, 可哥哥哭了, 父亲还打了我一顿。”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的糖, 未必别人也喜欢。”
爱情也是一样, 不过这话青石没有明说, 他知道秦砚初会懂。
秦砚初确实明白,可依然神色不振,“那她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
人这一生,能够渴求的东西太多,大多人都是权力和欲望,还有些人渴望青史留名,还有些人希望活着就好。
秦砚初真的猜不到赵明珠想要什么。
他一心一意准备的,比如说皇位,比如说金钱,她似乎都喜欢,也都不看在眼里。
原本以为他们是一样的,拥有彼此就够了,可现在看则不然。
失去她,他活不下去。
而失去他,她似乎过得更好。
可是他不能失去她。
知晓她活着,知晓她身旁有了他人,嫉妒,扭曲,肮脏的想法啃食着他的心脏,他不能忍受。
说白了,他也是一个自私的人。
无论如何,他要公主,哪怕是强求,他也要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
公主不要他的爱,不要他的甜言蜜语,不要他的悉心照顾,无妨,她不要也没关系,他愿意给。
她骗他也好,玩弄他也罢,甚至不爱他也行,这辈子,她都别想踏出京城半步。
一日是夫妻,他们生生世世都只会是夫妻。
心慢慢沉了下来,没什么好犹豫的,不是吗?
他要公主,不惜一切代价。
靠在树下,抬首看向公主,公主一改往日冷淡的模样,和一个俊俏的侍卫喜笑颜开,好不快活。
心像是被针尖扎破,揉碎,再重组。
眸色下沉,“吩咐青雀,速速回京,清空公主府,换上我们的人,”他顿了顿,“只要侍女和婆子。”
斜眼看向青石那张雌雄难辨的脸,微微皱眉,似要说什么。
青石极其有求生欲,“公子,回去你给我指婚吧,我想娶妻了。”
秦砚初点头。
公主爱好颇广,但她不喜欢别人的男人,这样很好。
咯咯的笑声传来,他拧眉,提步上前,对着那笑到忘乎所以地侍卫沉声,“你不是要娶亲了?统领没有准你假期吗?”
十几年单身汉的侍卫愣神,在统领快抽筋的眼神下,终于体会到了秦砚初的题外话,说了一句多谢,一溜烟的跑了,竟然连匹马都没带走。
欢喜的氛围被不速之客打断,赵明珠不虞地看向秦砚初。
他一手扶着车辕,或是太过用力,清瘦的手腕青筋暴起,毫无血色的手背乌青。
嘴角明明还在笑着,可是眼里毫无笑意,流淌着吞噬人神魂的旋涡。
这一场冷战,创下了他们相识以来的记录,熟稔的两人之间,似乎又被隔了数座不可逾越之山。
赵明珠冷冷清清地看着他,不带什么温度,似乎含了质问。
一接触赵明珠的目光,秦砚初遍身发寒,他受不了这样的冷漠,墨色披肩的长发迎风缠绕,不遗余力的勾缠对方的发丝。
四目相对,火热与清冷的碰撞。
已经打算与秦砚初撕破了脸,赵明珠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他这个旧情人,或者说前夫。
但总归不应该是以前的亲昵调笑姿态,不善与他人冷眼相对的她,一时有些难以转换。
她静静的看着他越靠越近,靡丽照人的容貌带着似有似无的引诱,她忍不住后退。
像先发制人,像确实被枣核噎了喉咙,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秦砚初漆黑的睫毛下挡住流转的光晕,毫不介意赵明珠的冷淡,主动捡起她的指尖,用帕子一点点擦拭刚刚碰过别的男人的地方。
只那一瞬,赵明珠想把手抽开,没想他力气大的吓人,如何也挣扎不过。
秦砚初稍感意外,以公主的力气,抽出去再简单不过。脸上终于浮现些温度,手上力道轻了些。
十指相扣,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赵明珠这才发现,身前的人散发出滚烫的热意,看起来苍白又憔悴,额头的冷汗都没停过。
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质问,“你现在有时间和我聊聊了。”
在此场景下,赵明珠终究还是心软了,没把话说得更难听。
说完后,她反手钳住秦砚初,不让他溜走。
逼迫的目光直直看过去,不让他有推脱的机会。
秦砚初没有答话,而是感受掌心的温度,这是公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牵着他。
他自动忽略的骨节间被捏出的疼。
忽然笑了,秦砚初笑时很漂亮,瑰丽如昙花初绽,他笑得极为放肆,眸色越来越疯狂。
须臾后,他止了笑意,喉间发出低沉沙哑的宣告。
“公主这段时日一共偷偷发出三封信件。”
“一封是给温国公府的绝情书,一封是给和城的安抚信,一封是给皇上的求救信。”
他俯身靠近她耳畔,“公主不妨说说,和我在一起哪里有危险呢?”
“还是说公主想琵琶多抱,才极力想摆脱我这个心思狭隘,容不得旁人的旧人?”
这一声声问责,让赵明珠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看过去,他竟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他知道了一切,他看过所有的信!
赵明珠心中警铃大作,她知道秦砚初是如何忠君爱国的,若是知道她不是
秦砚初一把拦住了她的腰,不容她逃避,嗓音放低,“公主是不是害怕,我若是知道了你不是赵明珠该怎么办?”
“公主难道没有想过,我为何只叫你公主。”
“公主的身份,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公主可知道为何?”
感受怀里柔软又冰凉的身体,他轻轻抚摸着赵明珠的脊背,“那是因为,我的母亲,亲生母亲,死于同样的毒药,赵明珠吃过的毒药。”
他侧头轻吻她的耳蜗,一掌插入她的秀发,禁锢她的后脑,低低地笑了,
“中毒之人,三年必死无疑。”
“公主还觉得怕吗?”
岂止是怕,赵明珠简直毛骨悚然!
秦砚初很疯狂,也很冷静,他不知道赵明珠究竟在意什么,害怕什么,索性就把自己所有底牌亮出来给她看。
若是害怕,他就拿更多能够置他于死地的东西给她,让她不再害怕。
若是没有安全感,他也愿意把心剖给她。
若是全都不在意,那也简单,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她也别想离开他。
密密麻麻的吻,就在青天白日中落下,秦砚初带着赵明珠的手心在自己身上探索,碾压,须臾间,呼吸逐渐粗重。
眼尾发红,显然是动了情,他哑声,“公主喜欢在这等地方?喜欢这样的方式?还是说再重一点。”
话音落,指腹用力,耳畔响起他低沉的闷声。
赵明珠有一瞬的沉迷,又觉不该这样,欲推拒他,但回应她的,是他更濡湿的亲吻和更放浪的喘息。
随从们不敢再看,主动转过身去,可那水渍声盈耳,让人忽视不得。
赵明珠也没想到这个人突然就豪放了。
她不介意在人前亲吻,但介意更进一步。
推开贴过来的身体,推搡间指尖一用力,直接在对方脸上碰撞出激烈的声响,对方侧脸也留下了三道划痕。
赵明珠止住了挣扎,秦砚初也放了钳制,后怕的摸了摸脸。
赵明珠欲言又止,没想到他这么在乎那张脸,她只是推过去,没想打脸的。
可是也不想道歉,不然只能助长他动不动就强吻人的毛病。
这毛病她也有,可她有自知之明,她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秦砚初眼底一片浓雾,指腹轻轻碰了一下便要放下,忽地又遮上了,侧过那半张完好的脸对着赵明珠,“抱歉,是我失了分寸。”
“公主,无论你是谁,你只能是我的妻,公主想说什么不妨等等,我们改日再叙。”
说完便一言不发的离去了。
赵明珠见他身姿奇怪,这才恍然,他竟然是怕自己破相。
马上就要到上京城了,他们一路上并没有碰到长公主的仪仗队。
赵明珠心底沉了沉。
能被秦砚初知道,也会被其他人知道。
自她故去后,温国公府一直没有动静,而且,最先动手的,似乎是景文帝
赵明珠突然想起了被自己遗漏的部分。
这个朝代,谁都不是傻子,她与赵明珠的不同未曾刻意遮掩,即便初识不了解,稍有心机,便能探寻一二。
何况,她未离开前,府中已经有一些人开始怀疑了。
捏捏额心,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到了京城门口,来去由不得她。
作者有话说:
初娇娇啊,不要犹豫,你的小公主就是一个不想负责任的渣女。
85 ? 第 85 章
◎简直一派胡言◎
刻意被忽略的, 终究被有心人一点一滴大白于世。
秦砚初看着案头那些资料,沉默不语,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青雀。
青雀毫不退缩, 梗着脖子, 将自己所拼凑出出来的点滴悉数说清。
“当年公子病重,很多事情都是我一手料理的,当时只觉有异,今日一想或许早有谋算, 公子不妨看看。”
薄薄几张纸, 如有千钧重。
秦砚初脸色苍白,却也知道不能再欺骗自己。
几张口供, 加上几封往来书信。
内容丰富。
五年前, 赵明珠将大半财产财产转移到了和县,废除当地县令,全部换上了自己的人马,至此和县稳如铁桶。
同年, 赵明珠无意中得到秦砚初的承诺, 让他此生不得踏足和县。当时他以为这是情趣, 虽有不解也允了。
四年前,赵明珠买通了那所寺庙的主持,专门定制后山靠近悬崖的房子。
后半个月, 赵明珠突然去信, 让人往悬崖下扔些衣裙。
又过半个月, 赵明珠趁着秦砚初有事脱不开身出府,坠崖, 不知所踪。
还有一些类似于日记佐证。
写着烦闷、要死了、秦砚初好烦、想要自由、我想离开等话。
一切的一切, 都指向一个结果, 赵明珠的死遁早有预谋。
那场刺杀或许是意外,但是那日她想离开,也是真的。
保护她的那些侍卫,死的人或多或少都是身份有问题的,活着的那些人,反而是真正忠心于她的。
他早该想到。
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景文帝的人都死了,仅有温家的数人和他的人还活着。
或许她有什么神通,或许有人帮她,但所有的一切,都明晃晃的告诉他。
赵明珠想摆脱他的心是真的。
她就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顽童,招惹了他的人,却又如玩腻了的玩具一般,毫不留情的碾落成泥。
冰冷又直白的文字,终于将他所设想的美好重逢彻底碾碎。
从来没有死里逃生,也没有威胁逼迫。
她恐怕不知道,自己一路骑着老虎有多么的招摇过市。
这些年,她在和城风生水起,万人敬仰,男宠满门,她从未想过去找他,哪怕她知道自己思念明珠公主成疾的消息。
心脏翻滚着抽搐,喉咙像有什么堵住一样,忍不住干呕,最后眼泪泛滥成灾。
嗓音像是碾碎的冰渣子,孤寂又凌人,“你说,我当年跳下去是不是一了百了。”
眼角还无声垂着泪,滴滴染湿手里的纸张,只是语气淡淡,透着了无生机的腐朽。
“或许我死了,公主还是公主,也不用被逼离宫。”
“或者我伤了残了,也就没脸面肖想公主了。”
想象着没有他的日子,公主是多么的畅快明媚,或许和前朝许多公主一样,面首成群,欢歌载舞,日子过得美好又自在。
嘴角划出一条残忍的笑意,“可惜啊,我没死,也舍不得公主死,更不会自惭形秽放开公主。”
说着,他划过脸上那几道快要好了结痂。
“喜欢新鲜啊,”他顿了顿,喉咙有股腥甜的痒意往上窜,掩唇咽下所有的酸辛苦辣,嘴角的弧度十分漂亮,“去给我寻个会口技,懂易容的巧匠过来。”
“千般变化,我总是要让公主满意的。”
“对了,我想公主爱好广泛,肯定也喜欢娇纵的性子,既然这样,很多忍耐就不用做表面功夫了。”
“将和城那座公主府炸了,至于那些男宠,娶妻,做和尚,去死,任他们选择。”
“若是都不选,寻个楼子过去,开开荤。”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畅快,那些人占了公主这么久,总要付出点代价。
他并不在意别人评价,何况他本身也不是良善的人,自然不介意那些男宠是不是无辜的问题。
他舍不得用粗暴的态度对待公主,对待其=其他人,自然顺手的很。
若不是怕那些人里面有公主放在心上的,他肯定一刀砍死了事。
活着,才能让公主真正断了念想。
至于以后,或许,公主身边不需要太多未婚的男子。
赵明珠身边来了一群新婢女,各个沉默寡言,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说。
她身边的人逐渐都换了,之前几个面目清秀的,一律换成了络腮胡子矮胖子。
到她面前首先自我介绍,“公主殿下,俺是灶头伙夫,三十有二,夫妻和睦,儿子十七,”忽然哑声,他忙补了句,“比俺还丑,定亲了!”
赵明珠只觉得怪异,马上就要到上京城了,她不想多说话。
相比于上京城中不辨喜怒的豺狼虎豹,秦砚初是最不会害她的人。
上京城,勤政殿。
六公主,也就是如今的景明帝坐于高堂,看着骚动的人群不语。
赵明珠还活着的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彻底炸醒了逐渐浑噩想要随波逐流的人。
一时之间,昔日被明珠公主支配干活的恐惧涌上心海。
说实话,他们心思是复杂的,对明珠公主也是又爱又恨。
他们是不是人他们不知道,但公主是真的狗,完全不把他们当成人看。
可是没这个人了,他们闲着反而哪哪都不舒坦。
至于民间传言说明珠公主不是原本的明珠公主,更有甚者还说明珠公主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
简直一派胡言!
这是观音大士转生来的精怪吗,不想着做祸国妖姬,偏想着折腾他们这些老骨头,为百姓谋福祉,为世道寻公平。
这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他们心里有数,也没放在心里,这下明珠公主要回来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哪怕不破,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惹得起秦砚初那个杀神。
至于上面那位,说实话,要不是她和明珠公主关系匪浅,上位的还不一定是谁。
女帝现在也很烦闷,女人在这个世道走上高位本就艰难,赵明珠留下的余威太重,非常时期,她确实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秦砚初数次警告,她以为五姐姐真的死了,不然不会
骑虎难下,她甚至在想,如果赵明珠一辈子不回来就好了。
冷不防看到下面温家人冷然的眼神,心里一激灵。
忍不住掐自己一把,她在想什么,那是救她于水火的五姐姐,她能有今天,都是五姐姐一手栽培,怎么能因为一个皇位就伤了姐妹情分。
礼部来报,说是长公主仪仗队没有接到长公主,特来问皇上,是不是路线给错了。
女帝心里忍不住骂娘,她再舍不得皇位,有再大的抱负,都不可能对赵明珠出手,又怎么会在仪仗队这么明显的事情上做文章。
看看下首那些臣子的眼神,好像她这个女帝是看重眼前的得失,只知道和自家姐妹掐架一样。
闭了闭眼,忍住浮躁的情绪,不禁想,若是五姐姐遇到这些事该怎么处理。
赵明珠看似心软,遇到老弱妇孺都会下意识拉一把,可她心肠冷漠极了,从来不会把旁人的事放在眼里。
别人的误会于她而言不疼不痒,甚至还有沾沾自喜蠢货太多,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忽悠了那么多人。
想到这些,她突然就不气了。
这些人说得对,她永远比不上赵明珠。
可是赵明珠说过,她是独一无二的赵永宁,是赵明珠从死亡线上扒拉出来的赵永宁。
不需要别人证明,她可以很好。
她要比自己更好。
面对礼部的质问,女帝明白,这是不信服的表现,同样的事情发生生在景文帝身上,众臣只会缄默不语,装聋作哑。
说白了还是这些人小看女人,自认为没有秦砚初她什么也不是。
确实,没有秦砚初她一辈子最高的成就可能止步于大周首富,可她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证明她有资格坐,自然要拼尽全力守。
哪怕秦砚初想收回去,哪怕五姐姐想要,也要堂堂正正的夺!
想到这些,她沉眉冷哼,“礼部尚书这是质问朕?”
“仪仗队本就该礼部负责,如今五皇姐即将入城,你跑来和朕说接不到人?朕看你这项上人头也丢了,你看呢?”、
一顿恩威并施,总算压下朝堂上的蠢蠢欲动。
退朝后,她捏了捏眉心,这些老臣一直没有放弃“拨乱反正”,总觉得多涨一块肉就是香的,她这个女人不会有太大的出息。
呵,她偏不信这个邪,五姐姐那么厉害,可他们最后畏惧的依然是秦砚初,凭什么?
若是五姐姐真有心权势,怕是大周也不会有秦砚初这个人了。
内侍见准时机上来,“皇上,曾公子那边闹着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看?”
女帝拧眉,曾公子是她新纳的,模样瞧着不错,人也温顺,很适合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孩子爹。
可没想到,刚入宫不到两个月,她就无师自通了绿茶是什么意思。
实在这人矫情的手段比以前父皇的某些妃子还吓人。
今天头疼,明天眼睛疼,后天心情不畅,食欲不振。
她觉得自己不是纳了一个貌美的侍君,而是纳了一个祖宗。
前些天曾家办事不利,还想着谋取官职,被她一撸再撸,不曾想这曾公子不谨小慎微,还仗着后宫只有他一个而胡作非为。
折腾这么多次,女帝心里对他容色那点欣赏早就没了,况且,前朝的事情那么多,谁有心情和他唧唧歪歪。
冷声道:“病了就找御医,看病后就吃药,要是治不好遣送回家,朕还嫌宫中有病秧子晦气。”
内侍见女帝生气了,半点不敢求情,想着快点把手里的银子送回去。
可不能因为一张银票坏了他的前程。
86 ? 第 86 章
◎去族留子◎
等赵明珠进城的时候, 上京城传出一出热闹,不少想要凭借容色走捷径的男人们都免不得裆下生风。
女帝最宠爱的曾公子被遣送回曾府了,再不得入宫。
第二个消息可就劲爆了。
曾公子就两条腿回来了, 第三条腿永远留在了皇宫。
女帝有言, 皇帝用过的东西,旁人怕是无福消受,就留下做纪念了。
这滔天冰水彻底吓醒一些本着女子以夫为天,想要凭借自己二两肉驯服女帝的人。
宫中传旨, 日后后宫再不安分就是这个下场, 若是有了子嗣,直接去族留子。
这下好了, 凡是心里有点小九九的都消停了许多。
送进宫里一个容色不错, 貌美的公子问题不大,最多不过是废了一个人。
可这牵连九族的事情可不敢做。
以前这些人有多狂热,现在这些人就有多想划了自己的脸,坚决不让女帝看上自家的孩子, 同族的也不行。
这下好了, 女帝的婚姻由香饽饽变成了无人敢问津的滔天大祸。
赵明珠乐了, 多年不见,小六这一招不错,够狠啊。
比她做人皮鼓狠多了。
似乎知道的真相的秦砚初沉默, 决定忘记公主曾经教导女帝, “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斩草除根”的话。
礼部仪仗队将功补过前, 秦砚初找到了赵明珠。
赵明珠战略性后仰, 防备道:“你要干什么?别想用美色蛊惑我,我不上当的。”
秦砚初苦笑,“公主当真不给我一点机会?明明我没做错什么?”
赵明珠渣言渣语,“没错也是一种错,我们不是一路人。”
其实她更想说不娶何撩。
但仔细一想,人家很想娶,是她不想,也是她撩的,马上决定忘了这个话题。
秦砚初眼中有不舍,有不甘,最后化作一丝叹息,“公主说得对,我做事循规蹈矩,公主崇尚自由自在,和我在一起确实委屈了公主。”
赵明珠给了他一个明智的眼神。
见他言语中有放弃的意思,赵明珠虽不明白为什么,或许是被打了脸,他忍不了吧。
也是奇怪,以前不是没打过。
算了,不想了,有阴谋她也懒得应对,他能想开最好。
“那最好不过了,何况你大好男儿,没必要为了我耽误。”
似乎在秦砚初脸上看见了一丝阴翳,细看时,丝毫瞧不见踪迹,她只当自己看错了。
风光霁月的秦砚初怎么可能有不好的心思呢。
想到身边那些不熟悉的婢女,她有点不习惯,“腊梅”
秦砚初嘴角弧度未变,“之前的几个大丫头早已婚配,怕是不适合再伺候公主。”
赵明珠点头,不欲多言。
她也不是非要人伺候,就是身边这几个丫鬟让她觉得不舒服。
本不是大事,她也不相信秦砚初找的人,回头还是自己物色两个。
自打和秦砚初说开后,赵明珠轻松多了,完全把回上京城当作省亲,虽然没有人算是她的亲。
空夜长梦多,她不再耽误,直接奔着仪仗队去了。
不管这仪仗队是谁的人,背后有什么算盘,只要见到她本人,想来不敢放肆。
再过两刻钟就能和秦砚初分开走了,赵明珠的心情也轻快下来,这两天太尴尬了,秦砚初美色过剩,稍有不慎她就看迷了眼,半点也不像和人家画清楚界限的样子。
若是一般人家姑娘和离后被这般盯着,都能算骚扰了。
姗姗来迟的仪仗队终于到了,一个面嫩的礼官朝赵明珠行礼,“公主万安,微臣找了公主许多时日,未料公主和驸马直接进城了。”
赵明珠挥出去的手噌的一下收了回来,掀开帘子打量下面这个初见就给他下马威的人,目光定在他身旁站着的那个少年人身上。
秦砚初适时打马上前,看向礼官的眼神冰冷,看向赵明珠已经换上了温色,“公主应该不记得了,这是七皇子。”
不待赵明珠说什么,那七皇子闻言拧起眉头,呵斥秦砚初,“驸马既然知道本皇子是谁,还不下马问安?难道这就是做驸马的规矩?”
说罢凑近马车,语气亲昵,“皇姐,你不知道,你外出游历的这些年,秦砚初不知道利用驸马之名做了多少逾矩之事。”
他丝毫不惧秦砚初在侧,把秦砚初的所作所为称作混乱朝纲的乱臣贼子,绝不能姑息。
最后还重磅一击,“若不是他心思诡谲,故意隐瞒行踪,我早就见到皇姐了。”
这话说得十分重了,还是当着本人的面。
赵明珠心下唏嘘,这个便宜弟弟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脑子发育不全。
为什么笃定她不会和秦砚初统一战线呢。
不动声色瞄了秦砚初一眼,他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
当事人都没说法,她也不会说什么,不然像她死灰复燃维护旧情人一样。
她现在只想回到公主府好好睡一觉,处理好她和秦砚初的大尾巴账,就可以海阔天空了。
至于眼下这两个人,她偏头,“以前的礼部尚书呢?”
礼官不满,“臣就是礼部尚书。”
秦砚初再度充当解说员,“次年礼部尚书请辞,告老归家,同样还有户部尚书。”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没抓住,她点头,冲着礼部尚书询问,“这么说,没接到本宫,你就是第一责任人?”
那人闻言就想起身上前解释,他刚刚跪的有点远,偏生赵明珠是个没眼力见的,让堂堂尚书跪在大街上这么久。
要不是看在七殿下的面子上,他一点不想迎接这个不检点的公主。
忽然听轻轻柔柔的一句,“本宫没让你起来。”
礼部尚书抬起的膝盖又跪了下去,抬起下巴道:“公主这是何意?”
赵明珠掩唇一笑,“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宫新回来的,理当烧一烧,就从你开始吧。”
礼部尚书梗着脖子,不满道:“你只是公主而已,还是个出嫁的公主,凭什么让本官跪。”
秦砚初寒眸冷凝,刚想抬手处置他。
赵明珠轻笑阻止,半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哎呀,你也知道本宫是公主啊,不好意思,会投胎呢。”
“本宫呢,很久没回来了,不太懂规矩,这样吧,给你个选择,你看着规矩选。”
“一条是在这里跪到明天这个时辰,本宫既往不咎你无理之罪。”
“当然,怕你跪不太久,本宫还是很仁慈的,就这个姿势,走到公主府的门口,磕三个头说自己错了,本宫肯定原谅你。”
“当然,你可以不听哦,那就是不讲理的规矩了。”
赵明珠说完就不理会期待已久的仪仗,牵过一匹马,打算谁的人也不用,自己回去。
七皇子刚要上前求情,赵明珠浅笑着看过来,“小七,你和这个混账东西不是一路人吧。”
七皇子一口气梗在喉咙,无视身后祈求的目光,咬牙道:“自然不是。”
赵明珠微笑,“那就好,不然我还以为小七这么多年没变呢。”
什么叫他这些年没变?七皇子皱眉不解。
忽然,他想到了记忆中初见赵明珠的样子。
是那个荷花池!
他故意落水,打算用亲姐姐六公主的命换他的锦绣前程!
赵明珠知道!
七皇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惊恐的看着她。
可赵明珠早就走了,只留下仪仗队还有秦砚初的车架。
刚触碰到秦砚初那没有感情的冷淡眸子,七皇子下意识心虚,又想到他是大周唯一的皇子,日后大周的江山指不定要他扛起来,顿时有底气多了。
面对礼部尚书的哭诉,七皇子皱眉,“你明知道五姐姐脾气不好,偏要直接怼上去,本殿也没主意,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
也是他计划太粗糙,以为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公主肯定又惊又怕,怕皇室不认可她,也怕被亲人抛弃,才想着让礼部尚书给一个下马威,他再做一个好人。
没想到赵明珠的气势更胜从前,还真是晦气。
要不是那些老顽固愿意给她三分脸,他也不想贴这个冷屁股。
为了大位,为了大周的未来,他必须拨乱反正,绝不能让女子坏了大周多年的积累与传承。
既然赵明珠敬酒不吃,那正好借着驸马的由头拉秦砚初下马。
一个死了公主还没有子嗣的驸马,朝臣或许能容忍他指手画脚,如果他是一个胆大包天,声名狼藉公主的驸马呢?
想到这里,他挥手招来随从耳语一番。
随从瞳孔放大,一脸震惊的走了。
重要的人物都散去了,秦砚初这才露出几分讥笑,居高临下的看着礼部尚书额角的冷汗。
转头吩咐,“礼部的人今日下职早些,都来看看。”
倍受屈辱的礼部尚书闻言一愣,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慌意。
“不可”
“你大概是忘了,我这人和公主一样,从不讲道理,好好享受礼部尚书最后的荣光吧,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不是了。”
“当然,别想着逃,谁能为你做主呢?七皇子?皇上?还是其他人?啧啧啧,也没什么能人了,希望他能保住你的家人。”
哒哒马蹄踩在礼部尚书的衣袍上,把他的骄傲,尊严,后半生全然踩在脚下。
礼部尚书彻底失了智,可无论如何,犯下的错已经犯下了,即便是赵明珠不找他麻烦,秦砚初这个大杀器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为什么要想不开找一个公主的麻烦呢?
此刻的礼部尚书后悔也晚了。
小小年纪能身居高位,自然不是靠拍马屁上的,可再多的沟壑和抱负,自今天起,再无用武之地。
87 ? 第 87 章
◎妒气重◎
一路上, 秦砚初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公主府已经人去楼空了,赵明珠甚至做好了住客栈的准备。
没想到,行至公主府门前的时候, 就看见了一群熟悉的身影。
以腊梅为首, 扶着个快要出生的肚子在门前翘首以盼。
赵明珠第一反应,秋天到了,正是硕果累累的季节。
公主府一如往昔,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景象, 她有种错觉, 似乎这些年从未离开过。
赵明珠活着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都以为明珠公主葬身悬崖, 秦砚初口中所谓的活着, 不过是他为了权力的托词。
万万没想到,明珠公主真的活着。
一朝天子一朝臣,早些年的官员,尤其是和赵明珠关系不错的官员, 在这几年里病的病, 退的退, 如今已经没有几个还活跃在朝堂了。
至于理由,或许是出于苟活的第六感,许多老臣任由女帝如何挽留, 都毅然归田。
这些人无一例外, 都曾经被赵明珠重用过, 甚至心照不宣,对那个位置有了自己的理解。
知晓赵明珠回来, 这些人第一反应不是开心, 而是质疑。
谁人不知, 这些年秦砚初几乎把大周搅的天翻地覆,明珠公主却不见半片踪影。
现在人说是回来了,是不是明珠公主还不好说。
有人会问了,明珠公主真的是明珠公主吗?
这些老家伙可不管这些,有奶就是娘,同理,有能力就能得到认同。
他们不是圣母,不会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公主争辩什么,他们认识赵明珠的时候,她已经是明珠公主了,也是他们心里唯一的明珠公主。
可他们不确定,现在回来的是不是赵明珠。
怀疑的心情,在秦砚初传出消息,明珠公主记忆有失,恐不能马上露面与众人相见时达到了顶峰。
赵明珠完全没在意那些,府里的人一个都没变,除了几个丫头身边多了几个娃娃。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人用自己的银子过自己的小日子,何况这些人乖的很,用的都是自己的俸禄。
简单交代一声,闷着头开始大睡,这段时间坐马车已经把骨头做酥了,还要抵抗秦砚初时不时的美□□惑,实在太难了。
不是不能跑,是她心里有愧,凭良心讲,她确实对不住秦砚初,虽然她没有良心。
陷入沉睡的赵明珠做了一个美梦,梦中的秦砚初十分乖巧,她在外面天南海北的浪,秦砚初在家里洗手做羹汤,帮她打理大后方。
时间久了,她有了第二秦砚初,第三个秦砚初
咂咂嘴,感觉有人在扒拉她。
愤懑地睁开眼睛,梦里实现有丝分裂的美人脸直直怼在眼前,心脏吓得绞了一个跟头。
秦砚初身着白色长衫,一根带子随意将墨发束在身后,手里握着书卷,斜倚一旁看着,眼神清淡无波。
赵明珠拔高声音,嗓音中的倦懒中和语气中的不满,更像是南边特有的吴侬软语,听起来让人酥麻。
“你怎么在这里?”
秦砚初放下手里的书卷,慢慢走近,新手捧上一杯温水,缓步送过去,“喝点水,润润唇。”
这一路上被他照顾习惯了,赵明珠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撑起上身,歪歪斜斜的领口露出些许春光,她借着秦砚初的手解渴。
满足了自己需求,赵明珠旧事重提,冷冷的质问秦砚初。
秦砚初不答,坐在床榻旁,将她揽在怀中,侵略性的将她全身包裹。
偏偏怀里的人还不自觉,主动将一双柔荑奉上,让他细细按摩。
秦砚初垂着眼皮,侧头不去看她露出来的白皙,嗅着熟悉的味道,才觉得空荡多年的心口被挡住些许风。
他读不懂赵明珠。
她嘴里说着不要他,却不拒绝他的触碰。哪怕这是一个具有侵略性的姿势,她也能安安稳稳的缩在他怀里,还能熟练的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为什么不要他呢?
他不明白。
手脚熟练的按着她的穴位,她嘴上不说,可这些日子的接触让秦砚初明白,赵明珠的身体没有看起来那般好。
他不知道当年她得了什么机遇,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想让这份幸运持久些。
他很喜欢这个动作,能够将她的气息尽数掌握,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栗。
力度适中的揉着她的肩膀,见她眉目逐渐满足,他方才开口,“公主会觉得冒犯吗?”
漆黑的眸子不错的捕捉她细微的表情。
这话让赵明珠略显尴尬。
说实话,她很喜欢秦砚初的触碰,他的气味像是有特殊的魔力,每次沾上都让人昏昏欲睡。
要说冒犯,她可能冒犯他更多,毕竟,她可不讲究这些的。
赵明珠的眼睛随着身体细微的震动,不免的往秦砚初领口里钻。
刚刚梦中还抚摸着他结实又有力道的胸膛,那几道薄薄的轮廓让人心底发颤。
抿了抿唇,将摆烂奉行到底,反正她在秦砚初面前没有长性,也没有信誉。
“不觉得,用力些。”这可是丫鬟做不到的力道。
秦砚初听她如是说,略微弯唇,眸光坦诚又漂亮。
外表伪装的再好,也不能欺骗自己的心。他很想和赵明珠肌肤相亲,哪怕一点点也好。
更加依恋的环着她,指腹加大力道,“这样呢?”
赵明珠眯着眼睛,满意的哼哼两声。
秦砚初呼吸乱了一瞬,气息发烫。
他想说,能不能不走了,或者把我带走好不好。
可是他不能说。
赵明珠看似因为愧疚迁就于他,那都是因为没有碰到她的底线。
他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是他不敢试探,也不知道边界线的鸿沟。
不能着急,只能徐徐图之。
敛下眉目,很好的掩饰心口的凉意,他浅笑开口,“公主最近不要出门可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赵明珠瞬间睁开眼睛,眸子里哪有半丝慵懒,危险的看着他。
秦砚初呼吸一滞,匆忙解释,“公主离开的缘由不好说,容我先想个法子堵住他们的嘴,日后公主在外行走也能方便些。”
锋利的眸光瞬间变得温柔,她轻声点头,“是这样啊,确实有些麻烦。”
思忖良久,她实在想不到好办法,当时她没想回来的,没想到这些人将明珠公主的画像贴到了大江南北,她想出门都麻烦。
看她眉头越皱越紧,大有炸毛的趋势,秦砚初抬手按下她眉心的愁思,“别担心,最多五天,你就可以自由出门了。”
秦砚初了解她,若是太麻烦,或者拖的时间太久,没准明天他又找不到她了。
他体贴又恰到好处的软声对她诉苦,“公主真的给我找了一个大麻烦。”
他这句清浅的控诉敲击在赵明珠耳膜上,足以唤醒她的愧疚。
就好像她是抛夫弃子的渣女,回到家里后还要原配帮她找理由瞒过家长。
脸红,不好意思继续享受秦砚初的按摩服务了。
秦砚初适时将她拉回怀里,脖颈相交,轻声叹,“吵了很多次,次次都告诉自己不要想公主了,可是不行。”
“公主,我真的很爱你,也愿意满足你的想法。”
“我不求你爱我,只求你能不能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要拒绝我。”
“我不会困着你的,可没有你的消息我会发疯。”
“将你带回上京城,是我手段激进了,可是公主,你早晚都要回来的,现在回来,时机更好些,我现在在朝堂上还说得上话。”
多余的话秦砚初没说,赵明珠明白。
死遁后,她的身份瞒不住了。
若是有心人追究,她确实难以摆脱偌大皇朝的追捕。
她也是很久后才发现的,随着她摆脱早死的命运,她身上属于赵明珠的特征也逐渐变淡。
有一次腊梅服侍她沐浴,忽然惊呼一声。
那时候她才发现,身后的胎记没了,变成了另一种符号,是她原身的标记。
景文帝后期派来那个车夫,应该已经确定她不是赵明珠本人了,那次死遁,是求生,也是逃离。
车夫誓死保护她这个冒牌公主,她最后留他一命,他活着回去,一定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她为什么舍不得秦砚初呢?
因为秦砚初,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赵明珠啊,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
秦砚初,是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世界中,唯一真实又热爱她的存在。
赵明珠突然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秦砚初低头,压着她的发顶,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丝、耳畔,克制又靡丽。
“何况,公主很喜欢我这般不是吗,既然喜欢,为什么要拒绝享受的机会呢?”
最后这句话彻底压死了最后一根稻草,赵明珠彻底沉浸在秦砚初带给她的汹涌中。
片刻后,他嘴唇濡红,眼尾含魅,粗重的呼吸压着赵明珠的。
“我只有一个请求,”秦砚初眼神幽暗,几乎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崩出来的。
“我妒气重,有我了,不能有旁人。”
赵明珠眸光微闪,启唇还未发音,便又沉沦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中。
起伏之间,她似乎听他在说,“不用承诺,公主知道就行。”
又似乎在说,“我不知道也行。”
最后那句话似乎藏着哭腔,赵明珠想看过去,却被他抵在背上,三轻两重的刺入逐渐迷失了理智。
赵明珠的柔软顺从,让秦砚初失了分寸,含着嘴里的柔软,连头发丝都诉说着快意。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爱情是这样的,也从未想象过爱情。
等他识得爱情滋味时,已经无法抽身了。
他愿意许下这场豪赌,赌他能抓住赵明珠的心。
88 ? 第 88 章
◎难题◎
秦砚初能拦住旁人, 但是拦不住女帝,第二日刚下早朝,女帝直接找来了。
不是不想提前打招呼, 实在秦砚初就没来上朝, 女帝别无办法,只能自己一探究竟。
其实她心底知道,秦砚初不是能被赝品哄骗的人,回来的这个, 一定是她认识的赵明珠。
怀着忐忑的心, 作为女帝,她时刻保持着怀疑, 赵明珠身为女子, 还是皇室公主,对她的地位有着直接的威胁,每每想到这些,她心头复杂。
秦砚初早就醒了, 或许说他没怎么睡, 看着赵明珠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够。
日上三竿, 正是上朝的时候,可他舍不得怀里的温香软玉。
好不容易人醒了,吃过早膳后, 赵明珠又将摇椅搬到院落中, 拉着秦砚初一起晒太阳。
女帝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不苟言笑的秦砚初外衫松松散散的系着, 捧着一卷书,温声细语讲着故事。
摇椅上的女子一只手挡着脸, 另一只手顺着秦砚初的衣带
女帝敛眉, 不敢多看。
毫无疑问, 这一定是赵明珠,这般姿态与昔日一般无二。
慵懒,高贵,像只优雅的猫。
秦砚初这匹孤野难驯的恶狼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温顺无害。
二人的闲适让她的紧张成了笑话。
女帝以为,五姐姐对她是有感情的,可能没有对秦砚初的深厚,但也不会差太多。
事实证明她错了,男色惑人,五姐姐难过美人关也正常。
这么一想,看秦砚初的眼神就不对了。
活脱脱像被抢了糖果的可怜孩子。
目光里的控诉太过□□,想忽视都难。
秦砚初眼皮都没颤动一下,柔着腔调继续读话本子。
赵明珠本来想忽视的,刚听到痒处,不想断章,可这个庞然大物和她身后一连贯的太监宫女们,让她无法忽视。
眼睛张开一条缝,懒懒道:“小六啊,好久不见。”
女帝心里演算过千万种重逢的方式,独独没想过这一句平平淡淡的小六。
满腔不知喜怒的情绪瞬间化作酸涩的委屈,许久没流过眼泪的女帝瞬间泪流满面。
“五姐姐。”
须臾之间,赵明珠换了个位置,身下软软的,手间薄薄的腹肌也换成软绵绵的东西,她下意识捏了捏。
那软绵还下意识往前挤了挤。
这一番动作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女帝也就有那么一点点羞涩,随后就是理直气壮。
她现在是皇帝了,谁敢笑话她!
秦砚初早在女帝凑过来时错开了眼,拢上自己的衣襟。
女帝更明目张胆把人往怀里拢了。
被抢的赵明珠:“”
她神色莫名,看向女帝的目光意味深长,“小六,爱好广泛不是你的错,朝姐妹下手可就不对了。”
女帝一时没跟上赵明珠的脑回路,对上秦砚初危险的眼,她莫名的就懂了。
再垂头看向赵明珠,眸光就有些不对味了。
赵明珠的手还在她那处放着,存在感强的很。
真不能怪女帝,谁说女帝就不能好男色呢,尤其是在赵明珠身前耳濡目染之后,她现在见到漂亮的小糯夫就想叼回家里疼爱。
当然,秦砚初这种太凶残的肯定要敬而远之。
后宫男人多了,调情的手段也越来越多,她都已经被袭击习惯了,一抱着人就下意识这样做。
赵明珠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莫名的让她耳红了。
天地良心,她对女人真的没兴趣。
可放是不能放的,她看的可清楚了,要不是赵明珠的手放的位置不对,秦砚初可能会直接上手把人抢回来。
女帝骄傲了,身为女子她骄傲,终于能让秦砚初吃瘪一次了。
她扭头看向赵明珠,一缩脖子,怎么会有点心虚呢。
“五姐姐,我好想你。”
这话是真的。
她被推上这个位置,如履薄冰,不敢擅专。人的位置一旦高了,就看不见真心了。
就比如说,她早就不信任把她推上这个位置的秦砚初,但是她相信赵明珠。
不知道为什么,没见到的时候还会胡思乱想,一见到了就只剩下委屈了。
胸口趴了一只嘤嘤怪,还是个皇帝嘤嘤怪,赵明珠整个人都傻了。
求助的目光再度落在秦砚初身上。
秦砚初神色微妙,有点不太想管。
要他做什么?把公主抢出来?从一个女子怀里?
他虽醋,但也不至于什么都醋。
见女帝不似作假的样子,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幸好女帝对公主的情谊是真的,公主的死里逃生经不起细推敲,能安然度过数度死劫,这绝非一句幸运可以形容。
这种死里逃生的本身,是许多上位者的痴心妄想,不可不防 。
比如说一门心思想要公主手里那只隐卫,见死不救的景文帝。
不知道公主对景文帝是否存在过多的情谊,不管如何,还是不要让他们再相见的好。
秦砚初的想法与女帝不谋而合。
阴谋诡计见多了,自然不会把人想的太善良。
弑父的事情她做不出来,保护父亲还是可以的。
在朝堂针锋相对数年的两人第一次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和解。
赵明珠不知道两人在沉默中打了什么官司,她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话,可惜两个人谁都没问为什么,就像是她真的外出游历多年一样。
寒暄完了,女帝小心思往出冒了,“五姐姐,秦砚初太专断了,不如你去宫里住吧,好吃的好玩的都有。”
别说,赵明珠还真有点心动。
不是公主府不好,是她知道自己的德行,受不了糖衣炮弹的蛊惑,和秦砚初厮磨久了,难免头脑不清楚,把自己绑在上京城。
这可不行。
美眸微颤,虚心躲避秦砚初的目光。
同意的话还没说出口,秦砚初淡淡望了过来,音色平平,“怕是不方便,后宫妃嫔还是很多的。”
女帝刚想反驳,妃嫔和和一个公主有什么关系,看到秦砚初微勾的嘴角,脸轰的一下红了。
在别人面前不觉得,哪怕父皇咒骂她离经叛道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可这事摆到赵明珠面前,她莫名心虚。
偏偏赵明珠语气调侃,“后宫佳丽三千?”
女帝声音发虚,“没,没那么多。”
赵明珠点点她胸口,“长进了,你这小身板,胃口可不小。”
女帝毕竟很忙,只是来了看看,不一会儿就走了,临走之前答应解除秦砚初和赵明珠的婚姻关系。
来之前她有多么烦秦砚初,走之后就有多么同情。
太渣了,明显睡了也不给名分。
和赵明珠一比,她最多算博爱。
赵明珠回到屋内,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
在皇帝面前露脸了,证明她的身份还是有效的,以后她可以明目张胆出门了。
秦砚初此时,也走出了公主府,召集了几位非要退休的老臣。
不久后,他手里拿着个卷轴进宫了。
女帝和秦砚初的相处氛围充满了火药味,一点都不像在公主府,赵明珠所熟知那样。
昏黄的宫灯点缀这座不知多少年的宫殿,冰冷肃杀,这不是一个能讲人情的地方。
所谓孤家寡人,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才会真正明白。
女帝手里握着卷轴,凤眸凌厉,“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秦砚初眸色淡淡,“公主离宫多年的理由。”
回答他的,是女帝讽刺的笑声,“呵,你怕朕伤害皇姐吗?”
秦砚初声音清朗,“皇家无情,也是这个位置无情。”
女帝的手捏紧卷轴,很想把手里的东西挥出去。
可她知道不能。
良久,她沙哑着声音,“秦砚初,你是一位好老师。”
哪怕她成长的足够快,依然难以招架秦砚初的手段。
秦砚初眉眼温润,许是得偿所愿,让他整个人如春光般温暖,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皇上很聪明,大周,日后要靠你了。”
女帝拧眉,“你什么意思?”
秦砚初摩梭腰间破旧的香囊,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让公主再送他一个,不用亲手缝制,亲手挑选就行。
目光涣散的看着虚空,昏黄的宫灯为他渡上一层柔光,见惯了美色的女帝都不得不承认,秦砚初能被赵明珠喜欢,确实有资本。
思绪渐渐收拢,漆黑的眸子跳着希冀,“我的使命完成了,”他轻声微笑,像是长者看着远行的孩子一样,“您是一位好皇帝,比任何一个都强。”
“这份卷轴是太上皇一直在找的隐卫,也是大周最后一直潜龙卫。”
秦砚初给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老臣都知道,大周有一支隐秘的潜龙卫,又先皇交付到赵明珠母后的手里,再无踪影。
其实隐卫一直在赵明珠手上,不过被她删繁就简,摆到明面上了。
谁也没想到,赵明珠遍布大周的商业帝国,实际上都是这支隐卫在操控。
将这支隐卫交上来,也代表赵明珠将手里的商业帝国交出来。
这对女帝而言是很大的诱惑。
她本是笃定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赵明珠的过去的,拿到这份卷轴,还是忍不住心动。
大周这些年虽然好了不少,但依然不富裕。
这份卷轴,代表大周四分之一国库的收入。
她不免联想,多了这些银子她可以做什么,朝臣们天天扯皮到底是今年还是明年修沟渠不用纠结了,贫寒地区能少饿死很多人
她是一国之主,一切要以百姓的利益为重。
可拿了这个,总感觉她短了秦砚初一截,好像是她亲手把赵明珠卖给秦砚初一样。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份东西,早就在秦砚初手上了。
在赵明珠离开之前,这些东西就交给了田梅和她,那时候她们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后来赵明珠出意外,她登基,田梅远走,这些东西又回到了秦砚初手里。
不可否认,秦砚初真的很懂得出难题。
89 ? 第 89 章
◎蛔虫◎
景明五年, 注定是让人此生难忘的一年。
孱弱的景国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常年被骚扰的边境线得以安定,失去的疆土得以收回, 温家满门将帅之才再次登上舞台。
女帝到底手段稚嫩些, 这段时日全靠秦砚初撑着,惹得他好几日都没能好好休息,每每想见赵明珠了,只能趁她熟睡时看上一眼。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
秦砚初端坐案前, 人越发枯瘦, 像极了暮霭沉沉之人。
青石及时送上温着的粥,劝说道:“公子, 只吃这些不成的。”
秦砚初端起碗, 也不在乎碗中之物是什么,仰头一饮而尽。
普通膳食太浪费时间了,只有这粥,既容易果腹, 又容易克化。
秦砚初并非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相反, 他比谁都看重自己的健康。
赵明珠本就小他两岁,又是个爱颜色的,他不能老, 也不能病。
大周沉默太久, 久到人人都想欺负一下。口中的强大是没用的, 这个世界上,谁拳头大, 谁有话语权。
为了大周的和平安定, 他不得不将这些事处理妥帖, 日后,也好更放心些。
南北的战乱都平了,境内有些不通的声音,虽不足为惧,也像个寄生虫般惹人厌烦,总要有人收拾那些烂摊子。
原计划是他一并处理的,现在不同了,赵明珠回来了,他不想离开她。
不管如何,总要想办法留住她的。
幼时秦砚初并未放过风筝,每每看其他孩童扯着一根细细的线便觉得格外羡慕。
现在他不想要放风筝了,再看那条稍有不慎便断裂的线,只觉得悲凉。
他和赵明珠之间的关系,就像是这条线。
风筝能不能回来,决定权从来不在他手里,而是取决于那个风筝想飞向何方。
寸步都不能差。
垂下眼睫,长时间没有发出声音的嗓子很是暗哑,“她呢?”
无头无尾,青石却知道说的是谁。
除了公主,也没有公子主动关心的人了。
“一如既往。”不知该怎么说,青石百般斟酌,最后吐出这四个字。
听罢,秦砚初苦笑,似喜似悲,“她要离开了,对吧。”
青石低头,不敢多言。
其实他很不明白,公子之于公主,究竟意味着什么。
楼里的姑娘吗?
这个认知让他愤懑,却又不能表明。
毕竟,公子是心甘情愿的。
公主一直都像没长大,又没心没肺的稚童,随意夺了人的心,转眼就像是丢掉不喜欢的玩具一样,毫无留恋。
也不能说公主不懂,她比谁都明白,这才是最糟糕的。
公主像是活了千百年的智者,从来不会囿于情爱,也不会囿于世俗,活得恣意又潇洒。
她不是不懂公子的感情,也没有装傻,她会明明白白告诉公子,这就是她选的路,他们殊途不同归。
公子呢,天下百姓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责任,公主是他的挚爱,也是他的牵绊。
终究难两全。
青石不敢想,日后公子该如何过。
赵明珠这段时间终于想到那么一两条做公主的好处,至少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紧着她。
可再好吃再好玩也有腻了的那一天,何况这上京城跺一跺脚都能随便就出一窝皇亲国戚,她着实厌烦相见时不得不假面的寒暄,无趣极了。
唯一能陪她探索无上奥妙的秦砚初还猛地晕头转向,她再没长心也知道他忙的是正事,不能用她这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情做比。
心中微叹自己太过生在福中不知福,再看桌上的美食,半点胃口都没了。
触及腊梅越发大的肚子,她眉心一跳,忙起身扶着她,“不是说了,不让你忙了,快坐下歇歇。”
腊梅一脸不以为意,“他皮实着呢,是我想多伺候公主一会。”
赵明珠顿了顿,“别忙了,我要走了。”
腊梅身形一顿,过后又变成了了然,“奴婢猜到了,公主应当不会停留这里太久。”
想了想,试探道,“奴婢生下孩子后能去找公主吗?”
赵明珠觑了她一眼,“都是当娘的人了,围着我转什么。”
腊梅眨了眨眼,缩回眼中的泪,当年她是真的以为公主不在了的,不然也不会年初的时候成婚。
幸好公主是个好主子,不仅没计较她私自成婚的事情,还主动放了她和他们家那口子的奴籍。
秀眉微蹙,她不是很放心公主一个人照顾自己,公主回来也没带回来个丫头,一看就没有知心人。
她和夫君商量了,他们一日侍奉公主,终身都要侍奉公主,若是公主不嫌弃,他们打算拖家带口跟着公主。
赵明珠嫌弃。
她出门不喜欢带人,有秦砚初操心的时候她乐色自在,若是没有秦砚初,她也能把自己照顾好。
回来这段时间,让她更坚信了自己的信念。
她不太喜欢负责任,也不太喜欢操心别人,一个人刚好。
等到下午时分,看见青雀为自己送来了天南海北淘来的新鲜物件,赵明珠的抗拒心理达到了顶峰。
喜欢新鲜物的心思第一次被恹恹地情绪取代,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她突然问腊梅,“你之前是喜欢青雀的,为什么嫁给了府里的一个管事?”
腊梅扶着肚子,身形短暂的滞了一下,转眼恢复了正常,笑道:“奴婢以前是喜欢的脸的,不过现在更喜欢过日子的。”
说到这里时,腊梅嘴角的笑意毫不作假,赵明珠明白,哪怕现在嫁的不是一开始心动的,也是她喜欢的,满意的。
赵明珠并没有深究背后的原因,或许她猜到了。
以前腊梅和青雀总会想方设法多说两句话,要不是她突然死遁,两个人早就成婚了。
现在青雀总是有意无意的想多看看腊梅,可腊梅的冷脸不似假的,这绝不是避险的态度。
联想到青雀隐约间透露出不满意她的神色,赵明珠心下了然。
一个下人为主子鸣不平呢。
说实话,赵明珠没什么感觉,不会大度的原谅他,也不会善解人意的理解他。
不管什么感情都是相互的,他敬她,她自然回报同等的善意,他怒她,她虽不至于怒,也不会再给他好脸色了。
她和秦砚初之间,是你情我愿的□□关系,她也没骗人,关旁人什么事。
秦砚初一回来就看见自己辛苦找的东西被随意扔在一旁,赵明珠趴在窗前,目光落在虚处,好似灵魂在四海遨游,只剩下个空壳子留在这里。
听到声音,勉强抬出个笑意,“阿初回来啦。”
秦砚初走近,捡起一旁的九连环,低声解释,“这是西边番邦进贡的,不喜欢吗?”
赵明珠伸手环住秦砚初的腰,半个身子的重量靠过去,“还好。你忙完了吗?”
秦砚初不语,愧疚的看着她。
赵明珠低声叹息,就知道他忙不完。
心头堵着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确实有点没良心。
对于赵明珠低落的情绪,秦砚初浑然不觉,垂眸顺着她的发丝,许久,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公主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哪怕不太忍心,赵明珠也不会骗人,“确实,我打算走了。”
这一次沉默的吃就按更久,久到赵明珠都嗅到了秦砚初身上冰冷又缠人的掠夺。
她以为他会千方百计阻止的,像是前几次一样。
可她不会那么好糊弄了,前几次尚有新鲜感,现在新鲜感也流失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走了。
若是他再次横加阻止,正好给她气愤出逃的理由。
当晚,秦砚初什么也没说,又连续早出晚归的几日,在赵明珠收拾好行囊的时候,他裹挟着风雪回来了。
正翻着地理志找目的地的赵明珠被吓了一跳,以为他终于露出了霸道的爪牙。
他眼窝的青黑更加深了,唇色发淡,人看上去不是很好。
秦砚初低头,不去看赵明珠眼底的防备,那会让他失去理智。
将她拢在怀里,秦砚初这才肆无忌惮的看着她的侧颜,良久,“公主想好去哪里了?”
不是想阻止?
赵明珠心底的防备还没有完全卸下,秦砚初绝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对待她也不似曾经的千依百顺。
能将她强制绑回来,这说明了很多,以前不想跑是一方面,怕秦砚初做出更疯狂的事也是另一种考量。
大周很忙,大周需要他,她虽不能帮忙,但也不会因为这些不伤筋动骨的事拖后腿。
但她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以防这个人临时变了心迹。
有心补偿,她说:“有空陪我出去走走吗?”
多数情况,秦砚初都不会拒绝赵明珠的任何要求,亲自替她整理妥帖后出门了。
挑剔如赵明珠都不能不承认,秦砚初堪比她肚子里的蛔虫,熨帖极了。
秦砚初带着赵明珠去了工部,这是赵明珠没有想到的。
“不是说逛街吗?你难道还有公务?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自她这次回来以后,一直有意回避曾经接触的人,也下意识疏远曾经和她相交不错的官员。
不是什么非要见不可的人,不必为这些人增添小六的猜忌。
倒不是不相信小六,只是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多数都身不由己,命不由心。避而不见,也是另一种态度的表明。
也幸好秦砚初权倾朝野,有他拦着,能省下很多事。
现在户部的很多人都不认识赵明珠了,见秦砚初带着一个女子过来,不禁拿着异样的眼光观察这两位稀客。
秦砚初不愿意赵明珠受委屈,故意落后半步,垂着头做小。
众人惊诧,也就一会的功夫,大家都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
每每赵明珠经过,即便不是呼啦啦跪倒一片,也要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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