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41)


    失联听众:下次, 是什么时候?


    姜言一噼里啪啦按着屏幕,多少带点火气地回复道——


    【我只是个合同上?的乙方,哪有资格规定您的时间?】——嘶, 这样说是不是太嘲讽了?


    算了,删掉。


    【等您什么时候病好了再说】——不行,这样看?上?去又像是在关心他!


    删掉。


    【悉听尊】这次没打完直接删了。


    回个消息怎么这么难??正?纠结, 那边发来一个问号,吓得姜言一立马把手机扔进包里。


    她?死死掐住包口, 仿佛这样就能把尴尬的情绪扼杀。


    不行, 太羞耻了!!


    闻迟默这么忙,为什么不好好工作, 一直盯着手机看??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一想到闻迟默盯着这三行字把她?的纠结全看?在眼里, 姜言一就恨不得原地把自己埋了。


    人前:我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人后:回条消息都要?左思右想, 俨然一副任人拿捏的样子……


    呜……这都什么事儿啊!


    周一, 董璐见?姜言一蔫了吧唧的模样,就知道她?课又没上?成。


    “所以……你没回了?”董璐问。


    姜言一点了点耷拉着的脑袋,手指不安分?地绞来绞去。


    “你在怂什么啊, 我的姜老师?”


    “不是怂……”姜言一小?声辩驳,“我那是太羞耻了……”


    “不回就对了。”艾黎手里拿着沓资料,路过姜言一时, 自然地附和?道,“你不是要?调教他么?那就让他等着,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回。”


    “别再傻乎乎的人家一问你就跟着跑, 火葬场的路哪儿有那么好走?”


    “现在不调教好, 以后有你哭的。”


    姜言一眨巴着大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艾黎忽地一下从脚底心麻到天灵盖, 等等,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多这个嘴???她?是不是中邪了?!


    战术清了清嗓,假装无事发生,却听姜言一说:“艾老师,感谢你的……指点?”


    她?的语调带着拐弯的转音,似是有点疑惑又有点真心。


    总而言之她?和?艾黎两人都觉得别扭,说不出哪里怪,但就是……


    很怪。


    她?们明明之前关系水生火热,相看?两厌、针锋相对,突然之间走起?这种戏码,一下子很难适应。


    艾黎抱起?手,傲娇地微仰下巴,“谁要?你谢,我不过是看?你烦,谈个霸总而已?,至于?么?。”


    说罢,踩着她?那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出门时听见?姜言一自她?背后说,“但我真的不是要?调教他……”


    艾黎没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嘴硬。”


    艾黎走后,排课老师紧跟着来了。


    姜言一一把捂住耳朵,先发制人地开口:“知道了知道了,8个课时8个课时……在补了在补了,别催了,求求……”


    排课老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是在为谁操心?”


    姜言一弱弱举起?手。


    “你知道最好!扣钱扣的是我的钱吗?”


    “是我的……”姜言一假装乖巧地拿起?手机,“我现在就联系……”


    她?一边打字一边做作地念出声:“闻总,您看?下周三您有没有时间上?课?”她?停了停,又在排课老师的盯梢中,继续打,“如果您排不开的话,我也可以迁就您的时间。”


    “可……可以了吗?”她?冲排课老师谄媚地笑。


    排课老师审视地一抬下巴。


    姜言一有种被老师查作业的错觉,将手机展示给她?。排课老师挑眉,一脸“我就知道”,抬手替姜言一点击了发送。


    姜言一:“……”


    这是天要?亡她??


    “对了,这周开始要?给你安排新学生了哦。”


    排课老师一走,姜言一立马撤回消息!还好还好,还在2分?钟内。闻迟默这个点应该在忙,不会看?……


    失联听众:好,我安排下。


    好什么好???


    她?一点儿都不好!!!


    压着快要?心梗的胸口匐在桌上?,姜言一不愿面对这个世界。


    下一秒,她?被手机震动震得脑瓜子“嗡嗡”,不得不重新直面人生。


    甚至还得面对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微信电话持续响铃,姜言一憋到最后一刻才接起?。没办法,那是甲方,不得不接。但她?把嘴闭得死死的,打死都不愿先开口,先回应。


    闻迟默那边很嘈杂,他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


    “闻迟默!”有人高声喊,“闻迟默!”那声音由远及近,是个女声,带着很大的火气。


    “闻迟默?喊你半天了,听不见?啊?”


    “现在输液室里这么多人,要?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是要?累死人?”


    姜言一心尖一紧。


    闻迟默没有说话,只一声声地咳着,但那护士声音小?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尴尬,“哦,你这样的情况,没人陪你一起?来吗?”


    “吊哪只手?上?次是不是吊的这只?淤青还在呢。换右手吧。”


    “人都在医院了,还加班啊?”


    跟着是纸张抖动的哗啦声,“发烧39度4、肺炎,就这样还工作,命大概是不要?了。”


    护士走后,听筒里又只剩下闻迟默的咳嗽和?周遭的嘈杂。


    不知过了多久,闻迟默沙哑的声音才传过来,“姜言一?”


    姜言一咽下舌根苦涩,“是你打来的。”


    “可能、按到。”没有助听设备,他听不见?语音电话播出时的响铃,直至需要?使用手机,才发现自己竟和?姜言一通着话。


    通话时长15分?34秒……35秒……36秒……


    姜言一“嗯”了一声。


    心里湿答答的,说不上?来的难受,于?是又去糟践自己那片湿疹。


    明明都快好了……


    就像她?对闻迟默的感情,想好了要?放下,却无法真正?割舍。


    反反复复地发作。


    闻迟默用备用机打开语音转译软件,短暂的沉默过后,光标移动,黑色的字体跳转出来,打下一行——要?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随着“噔”的一声,语音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闻迟默捏着手机许久才回过神?,将那一行字保存,而后退出。


    他昏昏沉沉地看?着点滴,觉得时间很慢。


    也觉得自己活该-


    姜言一装死地倒在工位上?,一双无神?大眼一眨不眨地顶着天花板,像是被抽走了魂。


    “姜老师?”董璐不放心地抬手在她?眼前一晃,“姜老师?”


    姜言一眨眨眼,安详地应了一声“嗯。”


    “怎么了这是?”她?问,“霸总说什么了?”


    姜言一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梗着脖子硬挺了半天,委委屈屈地一瘪嘴:“董老师,我完了。”


    董璐:“?”


    姜言一:“我的心……它好像又乱了。”


    董璐呵呵一笑,重重拍拍姜言一的肩,学着当初她?发誓时的坚定表情,模仿道:“董老师!我绝对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三!次!”


    姜言一:“……”


    董璐:“所以说,人生很长,不要?随便乱发誓啊,姜老师。”


    姜言一长出了口气,“噌——”地坐起?来,“董老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


    正?发誓,手机跳出新消息。


    失联听众:周三,我回。


    回什么回!今天还在挂水的人,周三回个屁!来来回回折腾,他这病还想不想好了?


    想到周六见?面时,闻迟默手上?那团淤青,姜言一气不打一处来。


    39度4,肺炎……


    她?上?次烧了几天38度,人都快烧废了。他倒好,39度还在工作,没人陪,耳朵又听不见?……


    这是在卖什么惨呢!?


    姜言一恨恨咬牙,一时上?头,在自己脑子反应过来前,一条消息已?经敲了出去。


    姜姜酱酱:孟潇,知道闻迟默现在在哪个医院吗?


    接受到董璐揶揄的眼神?,姜言一讪讪一缩脖子,嘴里含枣地吐出一句:“你还是别信我了……”


    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不过她?给自己留了后悔的余地,没直接问闻迟默,所以去还是不去,选择权依旧在她?手里,她?随时可以退回原位。


    孟潇:boss终于?身体扛不住,倒下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孟潇:抱歉姜老师,我不太清楚。


    孟潇:boss周六晚上?已?经回婺里了。


    姜言一:……


    姜姜酱酱:那他回来是为了……?


    孟潇眼皮一跳,这题她?该怎么回答?


    如实说吧,怕多嘴,万一boss不让呢?


    扯谎吧,良心上?又过不去。


    正?纠结,姜言一直接打来了。孟潇捏着手机跟捏着烫手山芋似的,兀自在工位上?罚站。


    “姜、姜老师。”


    “紧张什么?”


    “没、没紧张。”孟潇嘿嘿笑了两声,笑完觉得还不如不笑,实在像心虚。


    “他回来就待了不到一天?”


    “嗯……”


    姜言一的沉默让孟潇后背蹿起?鸡皮疙瘩,平时阳光开朗的人,突然沉默不语,这也太吓人了……


    “姜、姜老师?”


    “嗯?”


    又没话了!又没话了!这是折磨谁呢!


    最后孟潇实在受不了了,老实交代道:“姜老师,boss回来就是为了上?课的……”


    “他回来那天还在发烧,你走之后,他没休息,处理完总部的工作,晚上?返回婺里去了。”


    姜言一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他的行程表,现在,有了吗?”


    “……”孟潇不敢呼吸了,憋着好半晌才苦得要?死地哽出一声——“有了。”


    “发给我。我好给他排课。”


    孟潇:“……”


    “上?周的也要?。”


    孟潇:“……”


    完了,这哪里是排课,这简直是……


    处刑啊!-


    很快,姜言一收到了孟潇发来的行程表。


    她?的理智啪嗒一声就断了。


    按闻迟默的习惯,他的行程若有修改,会在原本的行程上?添加删除线。


    所以姜言一清晰地知道,闻迟默原本周四下午有一场从1点到6点的研讨会,但被挪到了周五。


    原因不用想,一定是他病得严重,不得不去医院。


    于?是周五的会议从一场增加为两场,从1到5点,再从6到9点。


    开完了会,他连夜赶回新海。


    说什么12点前后到,姜言一居然天真的信了!


    简直是个大骗子!


    从婺里到贵川,末班大巴他肯定赶不上?,只能打车过去,再坐凌晨的飞机回来。


    他压根没睡几个小?时,就在DV等她?了。


    孟潇说他那天还在发烧……不烧就有鬼了!


    上?完课,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婺里,因为周日上?午还要?去技术中心。


    他这周三的行程也已?经调整过了,晚上?的会议取消,压缩到了后面几天。


    姜言一气得脸色涨红。


    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拳头攥得发酸,最后也没能忍下自己的脾气。


    电话接通,她?恶狠狠地喊出一声,“闻迟默!!”


    可惜那人耳朵不行,听不出她?的情绪,只能由翻译软件机械地打出三个音译的错别字。


    “怎么了?”他声音低哑,启口先咳。


    姜言一磨磨后槽牙,“您周三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闻迟默算了算时间,“下午,三点后。”


    好,很好,这样的话,他就得凌晨起?来,去赶早上?5点的那趟飞机。


    飞行时间3小?时40分?,别人或许可以补一会儿觉,但闻迟默不会。失去听力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下极度缺乏安全感,他定然不会合眼。


    姜言一想想就快气炸了。


    她?本不该管他,她?现在只是闻迟默的老师,把课上?完就好了。


    甚至原本连这一层关系都要?被闻迟默无情褫夺。


    但她?忍不住。她?想知道闻迟默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是为了引她?心软吗?是为了惹她?心疼吗?


    是在演什么毫无意义?的苦肉计吗!?


    姜言一冷声发问:“闻迟默,你真的有时间吗?”


    那人肯定地回答:“有。”


    姜言一呵笑一声,脾气失控,“好,那你把你这周的安排说一下,我看?能上?几节课。快到月底了,我马上?也要?接新的学生,你这里的课能多早上?完就多早上?完!”


    闻迟默:“我再、安排。”


    “大哥哥,你的手回血啦。”一道突兀的童声横叉进来,“你要?去叫护士姐姐给你重新打针了哦。”


    “大哥哥!”童声扬起?调子。


    小?臂被推了一下,闻迟默的眸光从手机屏转向自己的手背,针头移位,不仅回血还肿了。


    自己拔掉针头,对着身边的小?女孩温和?道了声谢。


    再看?手机,姜言一已?经挂断。


    闻迟默退出手机软件。他能感觉到姜言一对他的排斥,也是……他那般伤她?,现在又要?装深情,有什么用?


    谁都感动不了,倒像是一场难堪的笑话。


    20岁的盛夏在记忆里重新变得滚烫。


    那一年,他残余听力一降再降,几近全聋。


    那一年,他将姜言一的喜爱践踏得一文不值。


    那一年,他失去所爱,也失去至亲。


    怎么走过来的……他回忆着,追寻着,最后却只能从记忆的尘沙中,剥开那一句腐朽的——


    “I sad nothing.”


    (我呢?我沉默不语。*注)-


    姜言一回了陈婉语那儿。


    她?像是一只雏鸟,每每遇到危险,便会回到让她?觉得最为安全的巢中躲避。


    陈婉语也不嫌她?,任由她?前前后后地黏着。


    母女夜话时,陈婉语摸着那颗枕在她?腿上?的脑袋问,“还是因为他?”


    “嗯……”姜言一蜷缩起?来,“妈,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一想到他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生着病,又听不见?,我就特?别难受……”


    “甚至动过去找他的念头。”


    “想要?放下一个人真的有这么难吗?”


    陈婉语:“没有什么人是放不下的。除非,你根本就不想放下。”


    姜言一闷声否认:“我才没有……”


    陈婉语哄着她?说:“好,你没有~”


    “是我家小?言一同情心泛滥了,看?不得人家孤孤单单一个人受苦,也看?不得人家孤立无援。”


    姜言一耳朵红红,拿抱枕蒙到自己脸上?,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妈——”


    “你别嘲笑我了。”


    陈婉语:“你是他的老师,帮帮他,不丢人。”


    姜言一从抱枕后露出一双含着水汽的眼睛,“可是……”她?嘟哝着,“可是每次都是我追着他跑……像个舔狗一样的放不下。”


    “而他那么无情,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说完,姜言一落寞地摇头纠正?道,“不对,他从来也没要?过我。都是我一厢情愿。”


    陈婉语笑她?说气话。


    “才不是气话。”姜言一反驳道。


    陈婉语支着脑袋,笑问她?:“那他为保护你打架?”


    “……”


    “为了上?你的课,顶着高烧来来回回?”


    “……”姜言一瘪着嘴,哀嚎:“妈!!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见?陈婉语竟然真的垂眸沉思,姜言一气鼓鼓地往她?怀里一拱,“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哪有把闺女往别人那里推的?”


    陈婉语演够了,挑起?细眉,温和?地说:“言一,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像你这般热烈直白。有的人他就是不懂得,不懂得挽留,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不懂得表达。”


    “因为他所经历的,不过是不断地失去。没人告诉过他该如何?争取。”


    “他不懂的,你就去教会他。如果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


    “他那么笨……”姜言一努力压着鼻子里的酸,“笨得什么都不知道说。”


    陈婉语:“那就去教他说。”


    “我凭什么……”姜言一憋着一口气,“我和?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是么?”陈婉语轻声反问,“我倒觉得,你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站在他身边的人了。”


    姜言一心脏一紧。


    那股被她?压抑许久的难受劲头如同汹涌喷发的火山,烫得她?心底一片焦土。


    “妈妈,你还帮他……”


    陈婉语看?着那颗埋起?来的脑袋深深叹气,看?来自家闺女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到现在还傻傻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帮谁。


    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姜言一失眠了。


    陈婉语的话像是一根针,戳破了一直堵在她?心口的气球。


    谁都看?得出她?在硬撑,她?却倔犟地不愿承认。


    她?照常上?班下班,不去想周三的事。


    但周三就在眼前,她?躲不掉。


    那日上?午,闻迟默给她?发来消息,告诉她?自己1点能进公司。


    姜言一冷淡回了一字:好。


    地铁出来,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打得落叶满地。


    姜言一和?其他人一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困住,躲在地面通道内,等雨停。


    姜姜酱酱:抱歉闻总,我会晚到。


    失联听众:好。


    雷声从头顶滚过,姜言一点开天气app,上?面显示这场雨要?下到下午6点。


    天气预报果然信不了一点。


    折回地下层,想去app上?借伞,结果手慢了一拍,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把伞被人取走。


    想打车,排队要?排30分?钟以上?,直接给姜言一气笑了。


    算了,等卖伞的人来吧。


    大抵是这场雨实在来得太突然,下了一刻钟左右,卖伞人才蹬着小?车过来。


    大伙儿一拥而上?,有人调侃卖伞人道:“怎么现在才来?赚钱都不努力了?”


    “我们等得望眼欲穿啦。”


    “谁知道大好的天气说变就变,”卖伞人也同他们开玩笑,“来来,这都是我刚去进的货,新鲜的。”


    姜言一随着人流排队买伞,快排到的时候听见?闷咳,下意识地回头,便在人群中见?到了执伞而来的闻迟默。


    闻迟默身上?仅有一件单薄衬衫,铅灰色的裤腿湿了大半,手工皮鞋直接成了雨鞋。


    他咳得说不出话,只三两步地过来,将姜言一拉出人群。


    姜言一咬肌因用力微微凸起?,她?盯着他,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灼出一个洞来。


    “你来干嘛!?”


    她?的火气引了旁观的视线。闻迟默却只读到她?的唇。


    从她?的表情去判断,当是厌恶。


    他想。


    于?是将牵她?的手收进口袋,把另一手的伞递过去,说:“怕你没伞。”


    姜言一没接,倔犟地折回原本排队的位置,问对方:“不好意思,我还能排在这里吗?”


    对方让开一步。


    姜言一扫了码,买了伞,撑开走进雨幕。闻迟默跟在她?的身后,遥遥几步。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着伞面,吵得人心烦。


    也起?了风,轻易地掀翻伞面。仅仅几秒,身上?便湿了一片。


    姜言一闷头往前,最后不得不因脚踝的刺痛停下。


    她?站在那,背脊挺得笔直,肩头却在微微发颤。


    她?没有回身,就那般突兀地质问着空气,她?问:“闻迟默,你到底要?干嘛啊……”


    “你到底要?干嘛……”


    她?咬着唇,忍了又忍,还是没出息地哭了。


    “我已?经不想喜欢你了,我不想要?在你这里受苦了,行不行……行不行……”


    她?知道那人听不见?,却还是一声声地问,似是要?将满腔的委屈全都发泄在这场雨里。


    “我真的很讨厌你……”


    “闻迟默。”


    “你别再来招惹我了……”


    伞面忽然被撩开,那人带着潮湿水汽钻入伞下,霸道地圈她?入怀,紧紧扣住发抖的她?。


    姜言一的眼泪藏不住了,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闷在他的肩头,哭诉:“闻迟默,我不想喜欢你了。”


    “我不想喜欢你了,你听到没!”


    他灼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耳侧。


    他说:“姜言一,雨声太吵了。”


    “我听不见?。”-


    Dv会议室内。


    “姜老师,喝口热水缓缓吧。”


    孟潇倒来热水,姜言一死死埋着头不肯抬,还喝什么热水!


    刚刚在闻迟默面前情绪崩溃成那样,她?还有什么脸待在这里?


    她?简直是个笑话!


    一边说不要?喜欢他了,一边埋在人家肩头嗷嗷嗷地哭。


    一边说要?闻迟默离她?远一点,一边又跟呆头鹅一样被那人牵着回到了公司。


    这算什么啊!!!!姜言一崩溃了。


    那个拥抱算什么?闻迟默现在做的这些到底算什么?!


    “嚓嚓——”,孟潇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姜老师,你别哭……”


    姜言一含着浓重的鼻音狡辩:“我没哭。”


    孟潇还能说什么?只好闭嘴继续在会议室里手足无措地罚站。


    半个小?时前,她?家boss看?了眼手机后,急急忙忙拿着伞出去了。


    回来时,身后跟着眼睛红彤彤的姜言一,一看?就是哭过。


    而闻迟默身上?湿了大半。


    之后他们一个回了自己办公室去换衣服,一个坐进了小?会议室里准备上?课。


    一开始姜言一还好好的,端端正?正?地坐着。她?去倒个水的功夫,姜言一就把自己埋起?来了,像只紧急避难的鸵鸟。


    孟潇沉默了。想不明白她?家boss到底干了什么,有惹得姜老师这般伤心?


    不应该啊。


    她?还以为她?家boss开窍了,起?码知道要?去挽回。且不论方法对不对吧,至少他意识到自己放不开姜言一。


    刚才看?他急匆匆去接姜言一,孟潇大胆脑补了一出他与姜言一雨中拥抱,解开误会,皆大欢喜的戏码。


    现在看?来,皆大欢喜是不可能皆大欢喜了。


    但愿她?家boss没反向冲分?吧……哎。


    暗暗感叹间,她?收到闻迟默的消息。


    孟潇:“姜老师,闻总说让您稍等一会儿。”


    姜言一抬起?头,“怎么了吗?”


    孟潇摇头,将手机递给她?看?。


    姜言一“哦”了一声,趴回去不动了。


    没过几分?钟,姜言一猛然站起?来,往外走,“我去看?看?他。”


    说完,身形一顿,欲盖弥彰地补充:“我、我主要?是去问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后面还有别的课呢。”


    也不知道解释给谁听。


    敲了门,无人回应。


    姜言一:“他办公室有其他人吗?”


    孟潇摇头,“这段时间是空出来给您的。不会有人打扰。”


    姜言一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心脏在看?到闻迟默的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疼又酸。


    闻迟默半蜷在沙发上?,还穿着刚才那一身衣服,湿答答的布料黏在他清瘦背脊上?,将他的身形描得越发脆。


    他声声咳着,不间断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听不到敲门和?脚步,却如同有什么感应似地在姜言一靠近时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太湿,如同落过一场暴雨,将心底的落寞与孤寂,明晃晃地映照出来。


    像极了被丢弃的狗。


    姜言一撇开眼,忍了忍凌乱的呼吸,摆出一张不为所动的冷脸。


    不怎么温柔地伸手往闻迟默的脑门上?一盖。


    很好,烫手!


    再看?看?那人手背上?的针眼。


    很好,上?次的淤青还没消干净,又叠了新的在上?面!


    青色的血管上?结着一个一个的小?血痂,都快没地方下针了!


    她?实在拿不出多少温和?态度,反倒操着阴阳怪气的调子:“闻总,三岁小?孩子也知道发烧生病要?休息。”


    “你这是跟我演什么苦肉计呢?”


    “就算你这样做,我也不会感谢你特?地赶回来上?课。”


    梗着脖子不看?那人,生怕自己那点不中看?的演技被戳穿。


    不要?心疼他,姜言一,不要?心疼他。


    她?不断不断地告诫自己。


    “我只会烦你,觉得你在耍我,让我一次一次跑过来,又上?不了课。”


    她?觉得自己说得够狠了,没想到那人竟不知廉耻地纠缠上?来,捉了她?的手腕。


    咳嗽的时候就握得紧一些借力,不咳就松开些,指尖要?搭不搭地抵在她?的腕心。


    缠绵吗?


    本该是的。


    但现在这样的动作,在他们之间发生,显得尤为可笑。


    “闻总这是做什么?”姜言一轻嗤,嘴上?凶得要?命,心里却苦得一塌糊涂。


    这人手心太烫,如同烙铁一样钳住了她?的心,教她?甩不开。


    “姜言一……”闻迟默喊着她?的名字。


    他说:“我听不见?。”


    他又说:“面对我,姜言一。”


    说完,闻迟默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似的,将姜言一的手蜷进自己发颤的身体里。


    他说:“姜言一,我冷。”


    他又说:“姜言一,对不起?。”


    因为意识不清,又听不见?,他的音量失控,连吐字也跟着含糊。


    那是无力的,不带声调变化?的,略显怪异的音节。


    听得姜言一想哭。


    可她?咬着牙,硬生生将手抽出来,“我让孟潇送你去医院。”


    但再多的强硬此刻演出来也显多余,闻迟默根本听不见?。


    他只是霸道地、不管不顾地将她?拽回来。


    脚下失重,姜言一惊呼着摔坐在闻迟默的身上?。


    “闻迟默!”她?生气一吼,双手抵住他双肩。


    闻迟默眼睫颤动,吃力抬眼,转瞬又垂下去,不愿交流。


    他将发烫的掌覆在姜言一绷紧的腰肢,倾身纠缠上?来。


    他想吻她?的。但他不敢。怕姜言一厌恶他而逃跑。


    小?心翼翼地拉回仅存的理智,又得寸进尺地将胀痛的脑袋枕向姜言一的肩窝。


    姜言一想躲,被他握着后颈禁锢。


    “别动。”含糊启口,滚烫呼吸一口接一口,“让我靠一会儿。”


    “求你,姜言一。”


    “我很难受。”


    姜言一终是软在了他声声低求中,任由他的额贴靠在自己的脖侧,抵住她?的脉搏。


    咳嗽带起?的胸腔振动透过来,快要?将姜言一一并震碎。


    “闻迟默,这算什么……”她?问。


    而他不回答。


    ˉ


    闻迟默的烧始终不退,仅是借着药效在本该上?课的一个半小?时里勉强睡了会儿。


    醒来,已?不见?姜言一。


    想去拿手机,耳鸣带来的眩晕依旧严重,才站起?又跌坐回去。


    姜言一重新进到闻迟默办公室时,便见?他双手支在双膝,垂头兀自枯坐。


    “醒了?”她?问。


    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助听器的闻迟默,像是与外界完全断开了链接。


    姜言一没有着急触碰闻他,而是静立在那。


    闻迟默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神?不怎么聚焦,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没走?”他哑声问。


    走什么?


    她?走得掉吗?


    这人难道不记得自己刚才有多无赖?


    一想到自己竟纵容闻迟默得寸进尺的纠缠,差点让自己再一次陷入他那温柔的假象,姜言一就气。


    气自己不争气。


    总是对他心软。


    一如现在,她?知道自己应该走,却迟迟狠不下心。


    “起?来,去医院。”语气强硬地命令。


    闻迟默张口,还没出声便被她?堵了回去:“别说你不去,你病成这样,浪费我上?课的时间,让我来来回回地跑,真的很烦人。”


    “所以现在,起?来,去医院。”


    闻迟默累极了般极缓地眨了下眼,应声说“好”。


    眩晕让他不得不在起?身中途停顿,身体摇晃了一下后,一股力量抵了上?来。


    睁眼,是姜言一模糊又惊恐的脸。


    “闻迟默,你别吓我……”姜言一抱紧他的腰,“你站都站不稳了?烧坏了?”


    换做以前,闻迟默大抵会推开她?,也不会回答。


    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狼狈暴露在姜言一的眼前。


    但宋煜宇教过他,如果他想追回姜言一,首先要?做的就是不再掩藏。


    他说不来,那就对姜言一有问必答。


    痛了就是痛了,听不见?就是听不见?。


    想要?便说想要?。


    于?是他“嗯”了一声,说:“站不稳。”


    姜言一圆眼微瞪,一来惊讶于?闻迟默竟然烧到这种程度,二来不理解闻迟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诚实。


    他说:“耳鸣、前庭眩晕。”


    所以他才会声声喊着难受……


    不行,不能想了。姜言一回避开眼神?,“我让孟潇把司机喊上?来。”


    闻迟默却说:“不必。”


    他寻到姜言一的手腕,捉进手心,“这样、够了。”


    姜言一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塌陷了一块,可她?不想去深究。


    她?也害怕去弄清楚。


    她?宁可当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对闻迟默的示弱视而不见?。


    司机早已?等在楼下。


    行至门口,闻迟默忽而道:“你先、上?车。”


    姜言一立马抽出手,逃进了车里。刚坐稳,司机便起?步往前开了点。


    姜言一不解:“怎么了?”


    闻迟默还没上?车呢。


    “董事长的车进来了。”


    姜言一反身去看?,他们刚才停的地方,正?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闻迟默已?戴上?耳蜗,正?恭敬地接白胜先下车。


    他明显不适,白胜先进了大堂,他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单手抵着车门,身体难以挺直似地躬着。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他胸口急促的起?伏也清晰可辨。


    很快,闻迟默调整过来,急步跟上?白胜先,消失在姜言一的视野中。


    片刻,孟潇急匆匆而来,“姜老师,闻总让先送您回家。”


    “他得和?董事长开会。”


    姜言一气得眼睛通红,“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


    耳鸣如此厉害,还要?戴耳蜗。


    高烧,肺炎,眩晕。


    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姜言一捏着心口,他为什么这么讨厌…


    要?让她?这么心疼。


    “姜老师,boss的处境您也知道。”孟潇苦苦一笑,“其实也不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boss必须德以配位。”


    孟潇的话音截断在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


    可姜言一又怎么会不懂?


    偏爱让闻迟默成为众矢之的。


    失宠让闻迟默四面楚歌。


    即便这一切的爱与不爱都是强加在他身上?的,但他没得选。


    所以,他必须德以配位,才有可能堵住那幽幽众口。


    “boss以前生病也基本不休息。”孟潇说,“姜老师我知道我对您说这些不合适,我只是一个下属,本无权干涉。”


    “但……如果您愿意的话,能不能再帮闻总一次?”


    “现在只有您能站在他身边了。”


    “闻迟默平时一定对你们很好吧?”才会让孟潇这么帮她?。


    “很好。”孟潇不假思索,“我不能违心地否认boss是个很冷的人。但绝非冷漠。”


    “好,我知道了。”


    姜言一深吸一口气,长长闭了次眼。


    再睁开时,眸光如同雨后的太阳,明亮又温和?。


    她?说:“最后一次。”


    闻迟默,最后一次,我奔向你。


    第 42 章


    (42)


    晚上10点, 输液室。


    闻迟默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护士过来为?他打上点滴。


    因为?丧失听觉,他从不?会在陌生?的环境下休息。但眼下他的身体到达了某种临界值, 即便硬撑撑,也难以抵抗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在意识被高烧消磨殆尽前,闻迟默设下5分?钟循环闹钟, 以阻止自己?进入深度睡眠。


    他保持不?了清醒,但也不?能让自己?完全陷入无意识的状态。


    一开始, 他还能在震动?里勉强醒来, 可往后,他越难以清醒。


    当闹钟循环到第8个?5分?钟时, 他的手机被?人抽走?, 取消了闹钟。


    他手指微微蜷动?, 昏昏沉沉地问:“谁?”


    极轻的一声, 像是无意识地呢喃自语。


    姜言一冷着脸一屁股坐下,将手里抱着的毯子盖到闻迟默身上,“我, 姜言一。”


    闻迟默的眉心皱了皱,平平的眼睫快速扇动?,像是在用力睁眼, 却又被?梦魇钳住,挣脱不?开。


    但很快,他的挣扎就被?清甜的柑橘香气?安抚下来,彻底放松了神经。


    “你好, 麻烦这里换一下吊瓶。”姜言一举手示意道。


    护士长过来, 一边更换吊瓶一边欣慰地说,“终于有人来陪他了。”


    姜言一:“?”


    “怎么了吗?”


    护士长意识到自己?有些突兀, 抿了个?尴尬的笑,解释道:“我们?正盘算着要不?要给蒋主任发消息呢。”


    姜言一:“蒋主任?”


    护士长:“耳鼻喉科的,算他的主治医生?吧。”


    姜言一:“你们?都认识他?”


    护士长调整点滴速度:“认识啊,蒋主任以前陪他来挂过几次水。那个?时候蒋主任还跟我们?开玩笑呢,说让他们?记住这个?年轻人的脸,以后看到他多照顾点,说他自闭儿童。”


    姜言一瞥了眼闻迟默,轻笑出来,“是挺像。”


    “他烧得高,又肺炎,一个?人窝在这里挂水怪吓人的,我们?就想着是不?是给蒋主任发个?消息。”


    “不?过现在你来了,也就用不?着了。”


    “这瓶得慢慢吊,快了怕他吃不?消。吊完了再喊我。”


    姜言一点头应好,连连道谢。


    闻迟默睡着,姜言一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和其他陪同病患挂水的家属们?没差——偶尔去探探那人的额,看看点滴情况,再帮他掖一掖下滑的毯子。


    “啪嗒——”一声,闻迟默身侧有东西掉下来,姜言一俯身去捡起,发现是闻迟默的病历本?。


    翻开,最?开始的记录是两年前。


    姜言一平时也有些小毛小病,每年总要跑几回医院,但她的病历本?至今没换过。


    闻迟默却不?知道换过几本?,这一本?也已经快要用完。


    姜言一翻到最?新的一页,里面夹着挂号单——10月22日,21点23分?。


    再往前,是在婺里的记录,10月20日,周一,凌晨01点54分?,输液,体温38度1。


    10月18日,上周六,晚上23点34分?,闻迟默回到婺里后直接去了医院输液,体温38度9。


    10月16日,上周四,闻迟默第一次就诊,体温39度4,医生?开了3天的静脉注射。


    中间的10月17日没有记录,因为?他赶回了新海。


    再往前,贴着一张折起来测听报告。


    蓝色的圆珠笔随意在空白处写下了“53”画了两个?交叠的圈圈起,边上还有几个?笔尖敲在纸上留下的墨点。


    而后一个?向下的小箭头将“53”与“73”串联上。


    “73”的右上角写着一个?特别小的数字“3”。


    73,是闻迟默现在左耳听力的损失阈值。那53就应该是他之前的损失分?贝。


    但那是多久之前?


    回想起高中那次闻迟默耳朵上的伤,答案不?言自明?。


    十年。


    十年间闻迟默的听力从中度下降至重度耳聋。


    快吗?


    当然。可是为?什么会突然……


    姜言一不?断往前翻,试图找到那个?能印证她想法的答案。


    但翻到第一页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太久了。他伤得太久了。


    她盯着测听报告怔怔出神,直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盖在她的眼睛上,又抽走?她手里的病历本?。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等闻迟默想要抽回手时,姜言一的手却覆了上来,用力压住他的手背,让他的掌心紧贴着她发烫的眼睛。


    她又哭了。


    闻迟默想,他又把?她弄哭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地叹出一口气?,用几乎快报废的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姜言一闷在他的掌心里,不?肯抬头。


    “孟潇找你、来的?”


    “嗯。”姜言一说,“你让她下次别找我了,我根本?不?想来。”


    “就算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责任,我也不?想来。”


    “姜言一,你说、什么?”闻迟默问。


    哦,对,他听不?见……可等她抬起头面对闻迟默,那违心的狠话就说不?出口了。


    用力摒着呼吸和眼泪,脖子的筋骨绷出倔犟的线条。


    喉口微动?。


    脸上忽而一冰,闻迟默捧着她的半边脸,替她把?沾染在眼尾的眼泪擦去。


    方才还埋在人手心里哭,这会儿又无情地掸开他。


    她红着一双眼问他:“闻迟默,你这样算什么?”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问,却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


    闻迟默喉结一滚,轻颤着吐字:“挽回。”


    “姜言一,”他喊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句地哑声说,“我、不?想、放开你。”-


    姜言一昏头昏脑地回到家。


    半夜三更想找个?人倾诉也找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忙碌一点,以此来忘记闻迟默刚才那些话。


    她擦了桌子,拖了地,煮了泡面,吃完去洗了澡。


    还看了一集相声。


    可时间慢得令人发指,3点46分?,4点08分?,5点19分?……


    她就这么数着一分?一秒,枯坐到天明?。


    看着熹微天光,她不?禁感叹:人呐,还是不?要沾染情爱的好。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和闻迟默的这一段纠葛,她现在该是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姜言一早早到了机构。犹豫、徘徊、踌躇不?定,指甲抠了又抠,湿疹挠了再挠。最?后还是认命地进了隔壁办公室。


    等出来时,正好遇上提着早饭进来的董璐。


    董璐捧着她的脸摆来摆去地审视,最?后总结:“昨晚没睡?”


    姜言一蔫嗒嗒地点了点脑袋,“嗯,没睡。”


    董璐嘬着豆浆问,“又是为?了霸总?”


    姜言一抿着唇咬了咬,从左边咬到右边,又打了个?来回后,把?脑袋一垂:“董老师,我认错。”


    董璐:“flag倒了?”


    姜言一闷闷:“快了……”


    董璐:“真是完全不?意外呢~”


    姜言一自己?却十分?丧气?,“可我不?知道这样下去到底是对是错。”


    “感情里的对错是无法预判的,”董璐老神在在地说,“唯有自己?去经历。”


    “这段时间你硬挺着,逼迫自己?放下,那滋味也不?好受吧?”


    姜言一:“嗯……”


    “那就再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吧。”董璐挽住姜言一的手臂,轻轻撞了她一下,“我们?姜老师可不?是这么扭扭捏捏的性子呀。”


    姜言一撅着嘴,快被?她说哭了。


    “不?过眼泪是多了点儿。”


    好的,她又不?想哭了。


    董璐笑起来,把?兜里还热腾的肉包塞给姜言一,“但这一次记得要慢慢走?。如果真的不?合适,那就及时止损。”


    姜言一郑重点头,“嗯,知道,事不?过三。”


    董璐:“?”


    这词是放在这种时候用的吗?


    中午,排课老师摸来她们?办公室,“言一已经走?啦?”


    董璐:“跑得比兔子还快。”


    排课老师神秘兮兮地拉过董璐:“我说,言一和闻总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董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才反应过来?”


    排课老师一拍手:“我就说!怎么想都不?对,言一之前说不?愿继续给闻总上课,现在又为?了给闻总上课专门请了年假,怎么看都像小情侣闹别扭分?分?合合的。”


    董璐点头,又摇头:“不?对啊,我们?不?是不?能连休3天以上的么?”


    由?于职业特殊性,她们?休息日和请假规则都和普通企业不?太一样。


    董璐平时教小班课,所以休息日比较固定,周中一天周末一天。


    姜言一主要接1v1,她的休息时间便随排课走?。


    请假则是不?能连续请3天以上,以避免影响课时打乱节奏。


    排课老师狡黠一笑:“姜老师答应我回来后多接几个?学生?。”


    董璐狐疑:“就这样?”


    排课老师:“主要闻总那儿之前给得多,校长说过要全力配合。而且上次姜老师救了小继风,被?区里点名表扬了。区里让做好对伤者的关?怀工作,所以姜老师还是有小小特权的。”


    董璐:“……”她有点心疼姜言一了,这傻妞估计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啧啧,你们?排课老师心真脏!”


    排课老师微笑:“一切为?了绩效。”-


    下午2点,姜言一坐在候机大厅,捏着机票,心哗啦哗啦地滴血。


    怎么飞贵川这么贵?早知道坐高铁了!


    打开app查了一下高铁回程,虽然价格只有机票的一半,但看到那8个?小时的路程,姜言一的腰就已经开始痛了。


    谢邀,还是飞吧。


    就是这个?钱,她回头肯定是要找闻迟默报销的。


    还有那一周的房费,原以为?小地方的酒店不?会贵到哪里去,结果找孟潇要了闻迟默下榻的酒店一查,平日379一晚,周五到周日569一晚,付钱的时候,姜言一感觉自己?呼吸都在痛了。


    孟潇:姜老师,您登机了吗?


    姜姜酱酱:还有半小时。


    孟潇:好,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姜姜酱酱:确实有一件,麻烦你帮我看看7点左右到婺里的大巴车。机场网不?好,刷不?出。


    孟潇的手脚很快,为?姜言一买了7点45分?的车票,还给姜言一发来了从机场到集散中心的路线。


    时间上有一点赶,但再晚就是9点的末班车了,到婺里要11点多,不?太安全。


    姜言一盘算了一下,她最?快6点半能出机场,如果坐机场线很有可能会遇上晚高峰。


    大巴时间卡得很紧,保险起见,她直接打了车。


    司机听她说要赶车后,一路踩油门给她送到。姜言一十分?庆幸自己?提前吃了晕车药,否则她这会儿估计抱着电线杆子吐得天昏地暗。


    晚上的集散中心,人多且乱,各个?手里都是大包小包,耳边时不?时就有人高声喊叫。


    姜言一吃力地对抗着人流,眼看着离发车不?到十分?钟了,她却还晕头转向地找不?到车,甚至不?知道自己?绕去了哪儿。


    问了路才知道走?反了,着急忙慌地往回,刚巧遇上好几辆车同时到站的客流高峰。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她独自逆行哪里挤得过?


    推搡间,她脚下步子跟着乱了。


    “挤什么挤啊?”


    耳边传来抱怨,姜言一被?人用手肘重重怼了一下,侧腰上吃痛,箱子冷不?防脱手,她也因惯性被?绊倒。


    失去重心的那一瞬,一股力量将她拽住。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人已拥她入怀。


    温热手掌抵在她的脑后与敏感腰段,将她压向他。


    冷杉气?息卷入鼻腔,闻迟默的怀抱带着冷风的寒凉,却又意外的安全。


    将姜言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慢慢安抚下来。


    她还是能感受到强烈的碰撞,连闻迟默也难以在人流中站稳。


    可他抱她抱得那样紧。


    “姜言一。”闻迟默的呼吸很重,很急,一声声的在耳边,“你,为?什么,在这里?”


    姜言一躲在他怀里闷声反问:“那你呢?”


    “你不?是早上就回婺里了吗?”


    “为?什么现在在这里?”


    第 43 章


    (43)


    为什么在这里?


    都是心知肚明又明知故问。


    她说:“为了绩效, 不得不来给你上课。”


    “你值2万。很贵。”


    而他紧了紧圈着她的?手,垂下?脖颈,贴着她耳语, “是回?了。可孟潇告诉我我你来了。”


    “我就?回?来这里等。”


    “我打了你电话,你不接。”


    “你不肯告诉我你来找我。”


    “我就?回?来这里等。”


    姜言一被他低哑的?声音磨得耳间发热,偏头让了让, 那人的?呼吸却又追过来。


    “姜言一,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胆子大得令闻迟默后怕。


    姜言一却赌气地回?:“我要钱不要命。”


    他无奈, 将她又裹得紧了些。


    人流终于散去, 闻迟默舍不得地松手。


    姜言一咽着干涩的?喉,肚子闷头往前, 走了几步又停下?, 气鼓鼓地回?头瞪着闻迟默, 一指:“大巴开走了!”


    闻迟默点头一笑, “嗯,开走了。”


    笑什么笑!


    刚才她就?是为了赶车才弄得这么狼狈,现在好?了, 抱了那么一下?,车开走了。


    她白努力了!


    一屁股坐在行李上,心情极差地拖着调子问:“闻总, 现在怎么办?”


    “等下?一辆。”


    “??”姜言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来这里都没有?车接送的?吗?”


    闻迟默摇头。


    太?惨了,就?这还DV技术总监呢,来来回?回?的?竟然没人接送?


    闻迟默去买了两?张9点的?大巴车票。


    集散中?心没有?等候的?休息区, 大家全都等在路边。


    他们也一样。姜言一百无聊赖地坐在箱子上熬时间, 熬着熬着就?困了。


    枕在拉杆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差点失重摔下?来。


    好?在闻迟默及时兜住了她。


    “……”有?点丢脸地推开那人,解释道?:“我昨晚没睡。”


    言下?之意,希望闻迟默好?好?反省,以后不要轻易地说出那种给人图添烦恼的?话。


    然而闻迟默没能领会,反而眸中?闪动,小心地问:“是……因为我?”


    “还能是因为谁?”姜言一脱口而出,而后顿住,一咬舌尖:“挂水挂到1点的?又不是别人。”


    “早知道?不陪了。”


    “对了,小毯子记得还我!”


    闻迟默从她唇上收回?视线,应声说好?。


    又等了十来分钟,末班车开始检票。


    坐这趟车的?人不多,姜言一还能挨上靠前的?位置。


    落座,摆姿势,闭眼?,一气呵成。只要她睡得够快,晕车就?赶不上她。


    她也确实是困了,车子摇摇晃晃间便睡熟了过去。


    脑袋垂下?,偶尔随着颠簸撞在车窗上。


    闻迟默将她的?脑袋掰过来,贴向自己,她却不安分,倔犟地又蜷缩回?去。


    连梦里都在躲他。


    昨日?医院,他对她说想要挽回?,放不开她时,她没有?回?应,吝啬得一个字也没留下?,逃得飞快。


    像只受过伤后,变得警觉,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兔子。


    所以闻迟默没有?追上去,如果姜言一真的?这般害怕他,他会逼自己放手。可就?在他以为终难挽回?的?时候,她却又这样突然出现。


    不知危险,不管不顾。


    抬手垫在那颗脑袋与冰凉的?玻璃之间,眉眼?柔和地替她撩开恼人的?发,看着她眉心舒展,才舍得眨眼?。


    姜言一。他看着。念着。想着。


    也爱着。


    大巴晃晃悠悠2个小时才到,姜言一没睡够,打着哈欠被闻迟默牵下?来,塞进出租。


    又坐了半个小时车才最终抵达。


    一整天?!整整一天?!揉着酸痛的?腰,姜言一狠狠瞪了闻迟默一眼?。


    照他这么折腾,病能好?就?有?鬼了。


    小城市里的?五星酒店要比大城市低好?几个档位,甚至不比新海的?四?星。


    仅大堂看上去稍微气派些,里头的?装潢和陈设相当?老旧。


    姜言一拿着身份证去登记入住。


    “抱歉女士,这里没能查到您的?预订信息。”


    “怎么会?我预订了一间大床房,从23号到28号的?。”


    “抱歉,系统里并没有?您的?订单,您要不然在您预订的?平台上看看?”


    姜言一连忙掏出手机,这才看到闻迟默给她打了14通电话。


    但她当?时正在找大巴,心急的?时候根本没去注意。


    “女士?”


    “哦。”姜言一回?过神,找到自己的?订单,上面赫然写着三个灰色的?字——已取消。????姜言一懵了,“怎……怎么会,我还付了款的?!!”


    “系统是预收款,订单如果冲突了的?话,会按照下?单顺序优先安排房间。”


    姜言一点进短信,在一堆推销短信和“婺里欢迎你”的?短信中?,看到了那一条系统退款短信,接收时间——10月23日?,傍晚6:56分。


    【尊敬的?姜女士,您在索菲亚酒店预订的?大床房(不含双早)未能成功,您支付的?2465元将在1个工作日?内,按原路径退回?。很抱歉造成您的?困扰。祝您生活愉快。】


    呵呵,她现在看着像是能愉快得起来的?样子吗?


    狗系统预订不成功为什么不派人打电话通知!AI语音也行啊!


    这年头谁看短信?


    她收件箱里都是垃圾短信好?不好?!


    姜言一缓了两?个呼吸压下?火气,冷静地问:“那现在还有?空房间吗?”


    “很抱歉,今日?已经没有?空房间了。”前台说着,查看起系统,“最早的?话……25号会有?两?间套间退出来。”


    什么?这么个小地方客房竟然这么紧张?


    “怎么回?事?”闻迟默过来问。


    姜言一哭丧着脸:“我的?订单被取消了。”


    “非常抱歉,我们之前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应该是系统平台延迟造成的?。”前台连连道?歉,“也是不巧,平时我们房源没有?这么紧张,但前两?天?来了两?波写生团队,就?全满了。”


    姜言一很想发火,但发火没用,对着人家前台出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耐下?心,打开软件搜了搜周边,离这里13.5公里之外还有?一家三星酒店还有?空房。


    她一边预订,一边说:“我去那里住,明天?等你有?……”


    话音猛然顿住,因为闻迟默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重说。”闻迟默凝眸过来,落到她的?唇。


    “我说,我去另一家酒……”


    “不准。”


    话都没说完,就?被那人霸道?否决。


    堵在胸口的?火气“噌”地一下?失控,又“突”地一下?熄灭,连火星都不剩。


    因为那人说:“你一个人,不安全。”


    “待在我身边。”


    “姜言一,待在我身边。”


    姜言一的?心跳毫无意外地乱了,在充血的?耳际砰砰砰地跳动。


    她不敢与闻迟默对视,眼?神胡乱地瞥向一旁,“这、这里客满了。你听到了的?。”


    “那就?住、我的?房间。”


    啊??这节奏会不会太?快了点?


    明明说好?这一次要守住心,慢慢来的?。现在孤男寡女的?在一间房里……她还怎么静得下?心?


    何况本来她的?心也没多坚定……


    “你睡床。”闻迟默刷开房间门?。


    哦,套间啊……那没事了,姜言一脑内的?小人儿瞬间安静下?来。


    不过说是说是个套间,但这个套间着实小了点,一间主卧加一间豆腐干大小的?客厅,比较像小房型的?商务客房。


    床就?一张,闻迟默显然打算在单人沙发上将就?一晚。


    姜言一听着他的?咳嗽,不免心软,抠着手心纠结了好?半晌,才顶着过速的?心跳开口,“闻迟默,那个……”


    视线寻过去的?时候,话音堪堪卡主。


    闻迟默背对她没听见也就?算了,这人还拿着笔电准备往外走。


    姜言一追过去,一巴掌将门?抵住,“去哪儿?”


    闻迟默落眼?过来。


    “我问你去哪儿!”


    “大堂。”


    “去干嘛?!”姜言一瞪着他,气得脸拉下?来,“别告诉我你准备在大堂加一晚上班?!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没数吗!?”


    “你的?肺炎还想不想好?了!?”


    “这床睡两?个人又不是睡不下?!多要一床被子就?好?了呀!”


    姜言一说完,拧眉喘了两?下?,“闻迟默,说话!”


    闻迟默哑了哑,垂眸看看被袖口勒红了的?手腕,“没有?……”


    “只是你洗澡、我在,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


    姜言一一怔,后知后觉地往浴室看去……


    “???”酒店浴室为什么就?这么喜欢磨砂玻璃!?


    你磨砂就?磨砂,为什么不是整面磨砂,上下?两?段为什么是透明的?!?


    这种浴室到底图什么!


    姜言一疯了!在闻迟默的?灼灼视线中?,动作一卡一顿地收回?手,垂头要逃,结果被那人拽住。


    她小小挣扎了两?下?——干嘛呀!这人看不出她很羞耻吗?!


    一点不知道?保护她的?脸面吗!


    “你放开……”姜言一的?声音微不可闻,软糯又黏腻,不似命令,倒像撒娇。


    引得闻迟默倾低过来,试图攫取那段尾音。


    门?口的?暖黄廊灯盖下?的?柔和光束被闻迟默的?身体?挡去一些,他的?影子将姜言一圈禁其中?。


    他的?冷眸沉而深,凝在姜言一的?唇。


    “什么?”他问。


    姜言一背脊轻抵着门?,劲韧的?颈段微仰,喉口咽动。


    他们四?目相接,呼吸缠绕。


    姜言一先乱了心,不自然地偏开头,答了一句:“没什么。”


    她很紧张,抗拒地推着他的?手臂。所以闻迟默没有?吻下?去,只卑微地低垂下?头,贴在她的?耳侧,低声询问——


    “所以,我也可以、睡床吗?”


    第 44 章


    (44)


    “我也可以睡床吗?”


    哪有?人这么问的!这叫人怎么回答?


    而且她本来也没不让他睡啊!


    逃进浴室, 姜言一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从脸颊一直红到脖根,像只煮熟了的虾。


    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心理?重建了好一会儿?, 才堪堪平复下来。


    不是她纯爱,为了睡不睡床的事纠结。她就只是觉得……


    太快了。


    从前总盼望着闻迟默能主?动些,多靠近她一点点。现在闻迟默变了, 他会表达,会以进为退, 她却一时?难以适应。


    是她变得胆小了。


    她不确定自己再一次奔向他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暧昧关系仅仅是交心之前你来我往的拉扯, 给不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与信心。


    洗完澡,姜言一钻进被窝, 毛毛虫一样?把自己裹紧, 而后给闻迟默发消息, 告诉他可以回来了。


    闻迟默始终停留在外间, 手脚放得轻,灯光也只留下书桌旁的台灯。


    连咳嗽都压抑在臂弯间。


    很快,外间传来的水声, 连同外面突然?下起的夜雨,扰得姜言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嫌水声吵。


    也嫌水声扰她心。


    等到闻迟默洗完澡,外间重归安静, 姜言一才逐渐在雨声的白噪音里昏睡。


    她睡得不安稳,眼睫扇动,眉心紧蹙,像是躲避什么似的小幅度摆着头?。


    突然?, 一道?惊雷炸响, 姜言一心脏失重,猛然?惊醒。


    手脚僵硬发麻, 细微的疼痛随血液流经,她小口小口呼吸着,额上浮起细密冷汗。


    闻迟默也听见了雷,只是雷声在他耳朵听来,非常的微弱。


    抬头?往里间看去,没有?灯,姜言一没醒。


    重新拾起笔,顿了顿,又搁下,闷咳几声后,起身往里间走去。


    射灯亮起,将里间也微弱照亮。


    姜言一靠坐在床头?抱着膝,眼睛吃力地闭一下,又紧张地睁开。


    闻迟默敲了敲门。


    姜言一抬起头?,不太聚焦地看过来,“闻迟默……”


    “怎么了?”他问。


    “做噩梦了。”姜言一答,答完又说,“你别站在那,我说话你听不见。”


    他确实听不见。


    “闭眼。”


    姜言一从善如流。


    里间的灯亮起,姜言一慢慢睁眼,还是被刺得眼睛发胀。


    闻迟默坐到床边,替她擦去额上冷汗,指尖轻落到她红了的眼尾,“吓着了?”


    姜言一捏着他的手腕,往他的掌心里埋了埋,柔软地蹭了蹭,像只寻找安全感的猫。


    “嗯……”


    “雷声很响?”


    “很响。”


    他揽住她清瘦的肩,将她箍入怀中,温热的掌轻顺着她的后颈。


    半晌,姜言一听他微颤着问:“那我、陪你睡?”


    “……”姜言一闷了好半晌,才埋下头?去,将鼻息抵在他的肩窝,只露出一双略带委屈的眼睛。她问:“闻迟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


    可惜,那人读不到唇,没法回答。


    “早干嘛去了……”埋怨地用脑袋轻轻砸了一下他,又被那人安抚下来。


    姜言一重新躺好,她其实没什么睡意?,但?感受到闻迟默的靠近,还是欲盖弥彰地闭起了眼。


    那人自背后圈过来,隔着被子将她拢住,发烫的鼻息扫在她的发尾。


    心跳重叠。


    “闻迟默,你还在发烧吗?”姜言一问。


    隔着枕头?,闻迟默仅剩的那点听力也失去作用。


    他能感受到姜言一说话时?身体轻微的震动,再多的,便?不知晓了。


    手指寻到姜言一的手腕,缱绻地纠缠上去。


    “姜言一,闭眼,睡觉。”


    “你冷不冷?”


    “睡觉。”


    沟通失败,姜言一恨恨闭上眼,不想再去管这个霸道?的人。可她还是太乖了些,会下意?识地把多余的被子往闻迟默的手臂上盖。


    不知过了多久,姜言一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缓。


    她抱着他的小臂睡得那样?熟,没有?一点戒备心地几乎要将他的手卷进怀里。


    他一动,她便?不耐地拧眉蜷缩起来。脖颈越发低垂,粉色微张的唇瓣几乎贴上他的指节。


    他忍不住抬指,轻轻擦过那柔软唇瓣,眷恋得如同一个亲昵的吻。


    但?他今夜还有?十几项的工作要完成,不得不起身离开。


    行至门口,又折回。


    他还是想吻她。


    单膝跪在床面,虔诚地俯身,闻迟默在姜言一的唇边落下轻吻。


    到底还是贪心不足-


    姜言一7点就醒了——身体醒了,但?脑子没醒。


    走出房间看到闻迟默,她还有?些回不过神,脑子锈了一瞬才想起昨夜被某人哄睡的场景。


    “………………”


    真要命。


    闻迟默戴好耳蜗,忍过底噪,回头?见她,眉心依旧未舒。


    姜言一:“?”一大早的怎么就这么凶?


    闻迟默偏开视线:“衣服,穿好。”


    “!!!”姜言一这才发现自己睡衣的第一颗扣子开了!歪斜的衣领露出她小半个肩头


    忆樺


    ?和胸前暖软,隐约可见胸衣的黑色蕾丝边缘。


    姜言一又红了,这次全身都红了。


    她哆哆嗦嗦地扣上纽扣,尴尬地说:“我、我以为你走了。”


    那人背对着她答:“还没。”


    “在等你醒。”


    “你、你转过来吧。”姜言一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往闻迟默耳侧扫去,“?”


    “闻迟默,你是不是骗我?”


    闻迟默微微偏头?,不明?所以。


    姜言一抱着手凉飕飕地问:“耳蜗,又能用了?”


    闻迟默:“……”


    其实姜言一来都来了,哪怕他骗她,她也不会现在就回去。


    可看到她气呼呼转身的那一刻,闻迟默心下仍旧没来由地一空。


    “没骗。”他拉住姜言一的手,掰着她的肩将她转回来,“没骗你。”他重复。


    “耳蜗只能坚持半天。”他倾低了身子向她解释,“助听器,戴不了。”


    说着,怕姜言一不信,偏过左耳向她证明?。


    助听设备最怕潮湿,他的助听器罢了工,耳蜗已?经维修过一次,能用,但?大部分时?间都得放在干燥盒内。


    今早有?会才不得不戴。


    “那你平时?怎么办?”姜言一问。


    “手机转译。”


    “……”难怪项目进展困难,得亏闻迟默还能读唇,否则怕是日常交流都成问题。


    想到这里,姜言一吐出一口浊气,说:“那你带我一起去吧。”


    闻迟默一怔。


    “抽空的时?候刚好给你上课。”姜言一耳朵红红,不太自然?地接了一句。


    闻迟默眸光缱绻,颔首说好-


    姜言一之前听孟潇说过,闻迟默现在的这个项目,是个交通数据库的搭建,由于?项目运行条件比较苛刻,所以才下派了闻迟默过来。


    姜言一一开始以为就是套说辞,好顺理?成章地将闻迟默派遣过来。


    她也以为项目推进困难,是由于?闻迟默的耳蜗出现问题,导致双方沟通不顺,闻迟默这边又没有?团队作为支持,以至项目卡壳。


    谁知,刚到会场,还在寒暄阶段,就让她倍感“困难”,满脑子官司。


    对方前来参会的领导,口音重得连几句常用客套话,她都听不明?白!好在对方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的秘书陪同,那位的普通话要好些。


    对于?她的出现,对方自是好奇。


    闻迟默如实告知,说她是自己的语训师,请对方不要介意?。


    姜言一顺着他的话自然?地向对方表态——自己不会介入项目,且对项目上的所有?内容都会保密。


    对方又客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等人走后,姜言一用力一拽闻迟默的衣袖,踮脚附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问:“AI真的能给你翻译得出来?”


    这普通话和方言有?什么差别?


    闻迟墨微不可见地一勾嘴角,摇头?,“刘秘的话,勉强。”


    刘秘的普通话姜言一听着也有?些吃力,那对闻迟默而言,就绝不是“勉强”而已?。


    对于?不熟悉的人,听障人士即便?佩戴人工耳蜗,语言辨析能力也会相?对弱上许多,需要一定时?间适应。


    再加上口音……


    姜言一看着闻迟默屏幕上跳出的近似乱码的错别字,凉飕飕地夸赞,“闻总挺厉害啊,这样?都坚持下来了。”


    闻迟默莞尔:“那一会儿?,能不能麻烦姜老师,做我的、翻译?”


    姜言一一边傲娇地说他想得美,一边跟着他落座。


    “得加钱。”她小声嘀咕。


    一场会议4个小时?,听得姜言一头?昏脑胀,但?也算是听明?白了一些东西。


    婺里是个四线小城,交通设施不够完善,数据获取存在一定问题。数据清洗后,有?效数据难以支撑模型搭建。且项目资金有?限,对方又缺乏专业的对接人员,不光是前期,后期对于?数据库的管理?和维护也同样?困难。


    总而言之,哪里都是问题。


    这个项目就像一块千疮百孔的布,要求闻迟默在有?限的时?间内补全。


    闻迟默也并非没有?团队,只是这个团队很新,是DV刚刚收购的某集团下的一众技术人员。


    他们不习惯闻迟默这位听障上司的做事风格,又因走线上沟通,两厢磨合得磕磕绊绊,不少人在项目初期就提出离职,人员缺口很大。


    好在闻迟默扛了下来,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前期整合,这个项目终于?有?了落地的希望。


    但?这也仅是给了闻迟默阶段性的喘息机会,后续形势依旧艰难。


    白胜先这一步棋,一箭双雕。


    他既要闻迟默摆正自己的位置,看清自己的能力,认识到自己的残疾,吃足苦头?,也要将项目稳妥吃下,与地方政府建立合作关系。


    从会议室出来,姜言一心口前所未有?的闷,平平扯着嘴角抿住唇。


    仿佛处境艰难的不是闻迟默,而是她。


    “姜老师?”


    姜言一回神,冲来人提起公式化的笑意?,“刘秘,有?事吗?”


    刘秘不怎么好意?思地开口,“有?些事想向您请教。”


    刘秘简单阐明?来意?,他家亲戚的孩子一年前突发耳聋,刚好是学语言的关键期,听到姜言一是语训师,便?想来问一问关于?语言训练方面的事。


    姜言一没法在短时?间内向他详尽描述,便?先给了一套较为基础的训练方法。


    “刘秘,你加我一个微信吧。”姜言一道?,“之后你把孩子的情?况详细地发给我,我再看看怎么帮他。”


    “好的好的,麻烦姜老师了。”


    加完微信,刘秘又谢了好几回,谢得姜言一都不好意?思了。


    这边聊完,姜言一下意?识去找闻迟默,一转身那人就在她身后,正仰头?看着她。


    “你这么快好了?”姜言一冲他温和一笑,“那领导抓着你说什么了?AI这次……”


    在姜言一的话音中,闻迟默拾级而上。


    他停留在姜言一的下一级台阶上,眼神慢慢从仰视到平视,再近一点,近到呼吸交缠时?,他便?微微俯视着她。


    那双黑色亮面皮鞋像两道?难以逃离的禁锢,将干净的小白鞋圈禁其中。


    小白鞋微不可见地挪后,又像是受了什么力,骤然?往前一跌。


    “闻迟默!”姜言一小声惊呼。


    “聊了、什么?”闻迟默问。


    “……”


    他的耐心很好,姜言一不回答,他可以一直等。


    “就一些……语训上的事。”


    闻迟默眼眸微敛,“需要主?动加、微信?”


    “比较方便?了解对方的情?况嘛……”


    “那姜老师,”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姜言一忽而一笑,反手握住闻迟默抵在她后腰的手,恃宠而骄地扬起调子问——


    “闻迟默,你这是吃醋了?”


    第 45 章


    (45)


    吃醋。


    闻迟默念着这两个字, 偏头?不语。


    忽而手里一空,姜言一趁他失神?,挣开他逃走了。


    五指微蜷, 看向留有姜言一体温的掌心,眉心不耐地一蹙。


    吃醋。


    他又念。随即一笑,将余温握紧。


    坐回车里, 姜言一早已规矩地贴着门边坐好?,目不斜视, 背脊笔挺。


    闻迟默支着下巴, 冷眸轻落,眸色却深。


    半晌, 他俩同时开口。


    “嗯。”


    “我们接着……”


    姜言一一噎, 不知道他在嗯什么。正想问, 就听闻迟默说, “是吃醋。”


    “????”怎么还有人往回倒话题的?呢?何况车上还有司机呢!他……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


    “闻迟默,闭嘴!”姜言一咬牙警告。


    她笑着跟司机师傅在后视镜里对上一眼,表面上波澜不惊, 其实内心羞耻得想跳车!


    而闻迟默深邃眉眼微垂,长而平的?睫毛盖下来,让姜言一莫名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到了一丝苦味。


    姜言一舔了舔干涩的?唇, 试图换个话题:“那个……”


    闻迟默却问:“不可?以,承认?”


    姜言一:“……?”


    沉默半晌,闻迟默又?问:“还是我没?资格承……”


    姜言一倾身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 表情有些凶, 微拧向下的?黛眉又?显出无奈,“闻迟默, 别说了……”


    她开始怀念那个不怎么开口的?闻迟默了。


    至少那个闻迟默不会?装可?怜。


    闻迟默却执着地看着她,黑眸凝在她的?唇,似是要等到她的?回答。


    姜言一没?办法了,封在闻迟默唇上的?手?也不敢挪,只得挪动屁股贴向他,覆到他的?耳边,低声回答:“可?以承认。”


    闻迟默眼睫一扇。


    “但不要乱吃醋。”


    “刚才是刘秘来替他的?外甥问语训的?事。”


    “对方还是个在学语期的?孩子,为?了了解情况才加的?微信。”


    “这个回答,闻总还满意吗?”


    闻迟默没?说话,淡淡斜过眼瞧她。他的?眉眼深而沉,像是雾中?远山,带着湿润气?息。


    姜言一凝了一瞬的?呼吸,才发现自己几乎贴上闻迟默的?耳垂。


    没?出息地在想,这样的?距离,适合接吻。


    还未来得及撤身,车子越过减速带,将她带向他。


    闻迟默好?整以暇地接住她,揽上她的?薄腰。


    姜言一身子又?麻了,撑在那人胸口的?手?也被捉住,被他轻微一拨便?失力地摔进他的?怀中?。


    没?有支点,腰又?被那人掌着,姜言一起也起不来,索性丢脸地埋在他微凉颈项,只露出两片难耐抿起的?粉唇。


    那人低沉的?嗓音透过震动传来,教姜言一避无可?避。


    他说:“满意了。”


    他又?垂低头?,“所以……”微凉薄唇贴在她的?耳骨,轻语,“我有资格吃醋。”


    姜言一心弦一紧,被他的?呼吸染红耳垂,却是欲盖弥彰地说:“吃醋又?没?有规定。”


    那人“嗯”了一声,不再说了。


    其实闻迟默知道姜言一要说什么,姜言一也明白闻迟默在等什么。


    但他们默契地没?有在这个当下戳破那一层窗户纸。


    他们两个的?关系就这样不清不楚,不近不远地保持着,像一根被牵住两头?的?皮筋。


    偶尔暧昧,偶尔疏远。


    闻迟默没?有准许姜言一搬离他的?房间,她依旧睡床,而闻迟默睡去了沙发。虽于心不忍,姜言一也并?没?有再开口。


    之后的?时间,他们各自忙碌。


    闻迟默有开不完的?会?,讨论不完的?方案。


    而姜言一白天偶尔给闻迟默当翻译,晚上则给他上课。


    空闲的?时间用来给刘秘的?外甥制定语训的?方向,写课程总结,排课老师那也已经发来了新学生的?资料,姜言一得提前做准备。


    若在酒店办公,他们便?默契分?开,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互不打扰。


    若在闻迟默临时办公点办公,便?面对面各自专注工作。


    那日开完会?,闻迟默没?有休息,又?投入到下一场的?视频会?议中?。


    姜言一写报告写得头?大,出去溜达了一圈。


    回来还未进门,就听见炸耳的?争吵声。


    她听不清内容,但那争吵的?激烈程度,实打实地冲击着她的?耳膜。


    闻迟默似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


    不知过了多久,争吵声骤然掐断,办公室的?门被拉开,闻迟默手?上拿着烟盒走出来。


    姜言一没?地方可?以躲,尴尬地冲那人笑,“开完了?”


    “嗯。”


    闻迟默将烟盒收回口袋。


    “怎么了?不顺利吗?”


    “没?。”闻迟默惜字如金。


    姜言一不懂也无权插嘴项目上的?事,见闻迟默眉心紧锁,便?想说些什么来缓和压抑的?气?氛。


    “那个,我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吃吧?我刚才看到边上有卖炒面的?,就是那种用大铁锅炒的?,新海已经很少看到了呢。”


    她刻意扬起语气?,手?舞足蹈地比划:“那样炒出来的?炒面可?好?吃了,锅气?足就会?很……”


    话音突然顿住,手?足无措地接住向她倒来的?男人,愣了好?几秒才地将最后一个字说完——“香。”


    “言一……”那人缱绻地在耳边喊着她,双手?微微收紧,圈住她的?薄腰。


    “让我、抱一会?儿。”低哑的?嗓音带出令人心疼的?哀求之意。


    姜言一的?手?空举了会?儿,才落在闻迟默的?背脊上轻拍,“是不是头?又?疼了?”


    “嗯。”


    “有药吗?”


    “嗯。”


    “去吃药。”


    “嗯。”


    那人全都回应,看着乖,却愈发埋向她,霸道地将她的?腰肢压弯。姜言一支撑不住,双手?抵住他的?肩,娇嗔一喊,“闻迟默……”


    楼道里的?感应灯骤然熄灭,只剩办公室里那点莹莹灯光。


    闻迟默的?呼吸带着烫,也带着忍痛时的?轻颤。


    姜言一不忍心了,软下来任由他抱着,“去吃药好?不好??抱着我也不能止痛。”


    随着她的?话音,感应灯重新亮起,又?随着那人的?沉默而熄灭。


    隔了许久,闻迟默终于松开她,问她要不要先回去。


    回什么回,他这样她能放心得下吗?!气?鼓鼓地抓着闻迟默的?手?腕,将他拽回办公室,安置在沙发上。


    “你!睡一小时!”用衣服将他一裹,抬手?盖在他充血的?眼睛上,“不到时间不准起来!”


    她在的?时候姑且还能压着他休息,但她还有两天就要回去了,到时候闻迟默肯定又?会?把自己照顾得乱七八糟。


    “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姜言一不满地戳了戳闻迟默紧绷的?唇角,“上次还好?意思凶我。”


    明明自己病得时候,也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


    手?被那人盲捉到手?心里,压在胸口上。


    姜言一也不挣扎,就这么陪着他。


    闻迟默很快睡了过去,药效上来后,眉心也渐渐舒开。


    又?守了一会?儿,确定闻迟默睡熟,姜言一决定出去买些吃的?。闻迟默一直在开会?,现在已经快9点了,他还没?吃过东西,醒来肯定会?饿。


    发烧不吃东西也没?体力。


    在楼下逛了一圈,本想买炒面,但炒面太油,不适合还在发烧的?闻迟默。


    而且闻迟默头?疼的?时候一般没?什么胃口,所以姜言一绕了点路,按照手?机的?导航去了远一些的?地方给他买粥。


    晚上吃夜宵的?人多,又?是现熬的?砂锅粥,姜言一等了20分?钟才拿到手?。


    急匆匆地往回赶,遥遥就望见那熟悉的?身影。


    她小跑几步过去,“闻迟默!”


    那人应该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但又?辨不出方向,来来回回地找寻着。


    “这里。”姜言一蹦到他面前,“怎么这么快醒了?”看着闻迟默霜白的?唇,姜言一皱眉,“烧还没?退呢,下来不知道穿外套吗?”


    闻迟默目光沉沉,冷声问她:“你去、哪里了?”


    “去给你买粥了。”姜言一皱皱鼻子,正想问问闻迟默是不是又?要没?良心地说教她,却是一下哽住。


    “你的?手?怎么了?”


    闻迟默的?左手?手?背裂开了一道口子,皮开肉绽,边缘肿起,血还在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


    姜言一吓得连忙掏出纸巾往他手?背上摁去,“怎么弄的?!?”


    “我就去给你买个粥,怎么就受伤了?”


    这人到底能不能好?了!


    “说话!”


    闻迟默半垂眼眸,淡声开口,“醒来你不在,我出来找你。”


    “没?听见车来,被撞了下。”


    “……”他这么轻描淡写,把姜言一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幸亏只是被小电驴撞了,伤了手?,要是被车撞了怎么办??


    小地方的?交通有多乱,他难道不清楚吗!没?戴耳蜗就出来……


    “我又?不会?丢!你出来找我干嘛!?”


    “我让你好?好?休息,发着烧你还乱跑!你听不见,你还乱跑!你……”


    姜言一喉口哽了哽,骂不下去了,摁在纸巾上的?指尖轻轻颤动。


    “你干嘛呀……”


    闻迟默将她拽到怀里,“小地方,晚上,不安全。”


    “能不安全到哪里去?”姜言一咬在他肩膀,“法治社会?!”


    然而那人耳朵不行,听不见,也不说话了。


    姜言一推开他,从?他怀里出来,吸着发酸的?鼻子说:“走吧,回去。”


    闻迟默立在原地没?动。


    姜言一用力拽了他一下,凶道:“走了闻总!回去还要给你处理伤口!粥也要冷了!”


    “你就乖一点吧昂!”


    闻迟默眸色微动,喉结重重一滚,“言一……”


    姜言一瞪他,“又?干嘛!”


    闻迟默靠近她,倾低,眉眼缱绻,表情温柔。


    他在昏黄路灯下,在摇曳树影中?,在晚秋的?夜风里,喑哑开口——


    “姜言一,我……可?以、吻你吗?”


    第 46 章


    (46)


    闻迟默嘴上?这么?问着, 问着“我可以?吻你吗”,其?实根本没有给姜言一逃的机会,就已?经吻了下来。


    那人掌着她的腰, 握着她的颈,教她完全软化在他的禁锢中。


    姜言一没有?经验,只晓得紧紧闭上?眼, 笨拙又?被动地被那人轻易挑开唇齿。


    发烫的舌探进来,纠缠着、舔舐着、掠夺着。


    由?浅至深, 又?轻至重。


    轻微的窒息感弥漫上?来, 沿着尾椎铺开,姜言一站不?住了, 绵绵软软地往下滑, 又?被那人握住薄瘦侧腰捞回来。


    吻得狠了, 她便?不?得不?踮起脚, 扬起脆弱脖颈迎向他。


    支撑不?住地抬手捶在那人的肩,眼里也漫上?水汽,一点一点凝起, 积蓄在发红的眼尾。


    她气他所求无度。


    怨他得寸进尺。


    怒他贪得无厌。


    却又?纵容着、迎合着。


    求饶地小声呜咽,可惜那人耳朵听不?见?。求饶也没用。


    直到眼角的泪珠滚落下来,闻迟默尝见?咸涩, 才?堪堪松开她。


    表情微怔地凝视她的唇,呼吸凌乱滚烫。薄唇轻抿,好似下一秒就会对着姜言一道歉,说一句“抱歉, 是我失控”。


    然而他没有?, 他沉静地看?着姜言一,再一次地靠过?去。


    姜言一立刻盖住自己发烫微痛的唇, 小喘着恨恨瞪向他。


    闻迟默喉结咽动,低低一笑,手掌捧上?来,拇指摩挲着她粘湿的睫毛,同她额头相抵。


    “不?吻了。”他低声轻哄。


    然而他们靠得那样近,鼻尖,唇峰,呼吸,全都纠缠着。


    如若风来,就会再次吻上?。


    呼吸逐渐和缓,姜言一不?满地撞了一下他的额,嘟嘟囔囔:“我都喘不?上?气了。”


    “混蛋。”


    被牵着往回走,姜言一的心跳在脚步声中慢下来。


    毕竟初吻,紧张也是正?常的,情有?可原。


    可想想又?觉得丢脸,活了28年,初吻还在。唯一那点恋爱经验也全都系在同一人身上?。


    说要来调教,结果被那人吃得死死的。


    怎么?想都是自己吃亏。


    艾黎说她是朵纯洁小白花还真的是没说错。


    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个吻。


    原来闻迟默那两瓣看?上?去尤为凉薄的唇,很软。浅淡的唇线吻完后会染上?粉意,诱人再度品尝。


    至于吻技……


    姜言一弹坐起来,顶着翘起的呆毛给外间?的“失联听众”发消息。


    姜姜酱酱:闻迟默,你谈过?几?任女朋友?


    外间?的人好像被她这个问题问懵了,打字声停了下来。


    姜言一支着下巴,盘坐床上?。


    闻迟默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前女友吧?


    他这么?冷,这么?坏,除了她谁还受得了他?


    不?对不?对,白绮星不?就追着闻迟默好几?年吗?但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白绮星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喜欢闻迟默吧?


    “也不?对……”姜言一倒下去,把枕头蒙在脸上?。


    她当初好像就是无缘无故喜欢上?闻迟默的。


    像个傻子。


    不?过?话说回来,撇去闻迟默的冷漠,这人的长相实在很符合颜狗的心意。


    30岁的闻迟默,眉眼比少时更深邃,眉宇间?透出沉稳与内敛。


    山根很高,架着眼镜的时候,气质便?显清冷。


    下颌分明,与颈骨形成干净利落的线条。


    而她最喜欢闻迟默的眼睛。


    即便?那双眼睛大部分的时候像一泉冷潭,透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她也还是喜欢。


    喜欢那人沉黑的瞳色,喜欢那人眼底的莹莹雾水,喜欢他看?向她时,安静的模样。


    这会让她横生出某种错觉,似乎无论她爱与不?爱,他都会在那里等着她。


    姜言一笑起来,笑自己自恋。


    又?心存侥幸地在想,或许呢?


    或许闻迟默就是那么?爱她呢?


    “嗡嗡”两声,手机收到回信。


    失联听众:没有?过?。


    姜姜酱酱:?


    姜姜酱酱:不?准骗!


    那边没了反应。片刻,姜言一耳边响起扣门声,她拉下抱枕,露出圆眼。


    闻迟默走过?来,“没骗。”


    姜言一的眼睛眨啊眨。


    闻迟默目光沉沉,“我,听障。”


    姜言一:“……?”什么?破理由?!


    闻迟默:“自以?为是。”


    姜言一:“……?”


    闻迟默:“高傲又?敏感。”


    姜言一: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闻迟默:“不?肯放下自尊心。”


    …………这是十年前分手时她同闻迟默说的话,这人居然记到现在?!


    “除了姜言一,”闻迟默拉下抱枕,双手撑在她的耳边,一瞬不?瞬地俯视她说,“没人会、那么?爱我了。”


    “扑通——”姜言一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样的强烈,一下一下,快要冲出胸膛。


    可她捏着被子的手又?是那样用力,仿佛站在悬崖边,握着唯一的绳索,摇摇欲坠。


    强烈的失重感将她拉回。


    “我现在,现在……”她偏过?头,不?去看?他,“也,没有?那么?,爱你了。”


    “嗯。”他低沉一应。


    姜言一心里发酸,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们牵手,拥抱,接吻。


    他们暧昧,缠绵,纠缠。


    感情到了这个份上?,理应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闻迟默不?再缄口不?言,姜言一也不?该再端着。


    可她总是没有?安全感,觉得还不?够,好像缺失了一块的拼图,无论图案再怎么?好看?,都不?完整。


    但姜言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没关系。”闻迟默说。


    “姜言一可以?不?爱我。”


    他来爱她。


    就够了-


    姜言一那天很晚才?睡着。


    梦里纷乱,随着外面的瓢泼雨声浮浮沉沉。


    醒来后,心情依旧浮躁,湿哒哒的,无处排解,便?不?自禁地挠向手背。


    自从来了婺里,她的湿疹又?严重了。


    只是这些日?子跟在闻迟默身边,被那人盯着,自制力也高了许多。


    但眼下,翻腾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她不?知该如何平息心里的漫天沙尘,就只能以?最笨拙的方法转移注意力。


    指尖遇上?阻力,垂眸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浮着一层白色粉末。


    闻迟默替她涂过?药膏,膏体干透后,留下了一层附着的痕迹。


    姜言一捂着手背枯坐了会儿,才?提起笑意走出去。


    她转动手腕问闻迟默,“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药膏?”


    “昨晚。”闻迟默读着她的唇回答。


    “你的手呢?”姜言一掌心朝上?,“让我看?看?。”


    “处理过?了。”


    姜言一执着地摊着掌,闻迟默无可奈何地伸手让她检查。


    确经过?一夜,那伤口看?着越发触目惊心,伤口边缘皮肤红肿异常。为了让伤口透气,闻迟默没有?缠绷带,只在伤口上?撒了一些消炎药。


    “会不?会留疤?”姜言一垂着脑袋问。


    闻迟默大抵没听见?,所以?也没回答。


    姜言一将他的手翻过?来,指尖沿着他的无名指指根慢慢摩挲到手腕,那道伤没有?留下明显的疤痕,仅细看?时才?会发现那一条极为浅淡的愈合线。


    “还好。”姜言一抿唇一笑,抬起头来的时候,莫名红了眼圈。


    她说,“长好了。没留疤。”


    “嗯。”闻迟默颔首,他将姜言一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贪恋地从背后抱着她。


    姜言一身上?暖软,带着温和的气息。


    她任由?他抱着,任由?他汲取。


    她忽而又?笑,回头对他举起他们相扣的手说,“我们好像谁也没比谁好过?。”


    可她眼底那么?湿,一点都不?像是在笑。


    所以?,闻迟默没有?说话,将她又?拢紧了一些-


    姜言一要回去的前一天晚上?,闻迟默带她去逛了夜市。


    姜言一脑子有?点锈,闻迟默最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带她来人挤人的夜市?


    “你真的是闻迟默吗?”姜言一光是在车上?就问了五六回。


    闻迟默被她弄得无语,冷着脸将她接下车。


    “为什么?带我来夜市?”


    闻迟默斜眼过?来,“需要理由??”


    “人多,牵好。”


    姜言一老实巴交地跟他扣着手,“你不?是闻迟默吧?快把闻迟默还给我!”


    闻迟默:“……”


    姜言一拽着他停下:“等等等等。”


    闻迟默拧眉不?解。


    姜言一:“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别等下头疼了。你要想放松心情,我们去……去附近的公园?”


    闻迟默没答话,单手摘下耳蜗,收进大衣口袋。


    这个动作仿佛在说——好了,我听不?见?了,不?会头疼了。


    姜言一:“?”


    小地方的夜市比大城市的要热闹很多,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这里吃烧烤,那边卖铁板。这头吆喝糖葫芦,那头套圈、捞金鱼,什么?都有?。


    姜言一这也想吃,那也想吃,一双眼睛看?都看?不?过?来。一开始还扭捏着要换地方的人,这会儿如鱼得水,在人群里乱窜。


    “闻迟默,快来!”


    “闻迟默,这里这里!”


    “闻迟默,你看?那个!”


    “闻迟……”她被那人扣下了。


    “姜言一。”闻迟默的调子冷冷,“别乱跑。”


    “我现在、听不?见?。”


    言下之意等下她丢了,他会找不?到她。


    姜言一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又?跟他牵起手。


    夜市街没有?很长,短短几?百米,姜言一却被闻迟默喂得很饱。他自己对吃的不?怎么?在意,姜言一送到嘴边,才?勉强尝上?一口。


    但他什么?都给姜言一买。


    以?至于到后来姜言一连“过?去看?看?”这四个字都不?敢说了,一说闻迟默肯定又?会不?管不?顾地买给她。


    从夜市出来,周遭的热闹一下退去,静谧地街道铺在他们脚下。


    湿漉漉的地面,将倒映的灯光晕开。


    姜言一两颊微红,吃着小小一支的棒冰,一边倒着走一边游兴未尽地说,“不?行,我还是觉得好违和。”


    说着就笑起来,眉眼弯弯,“闻迟默带我来逛夜市,被孟潇知道她会不?会吓死?”


    闻迟默脸上?没什么?表情,沉而深地望着她。


    他并不?喜欢热闹,也从未踏足过?热闹。


    热闹于他而言,是折磨。


    可姜言一应该会喜欢。


    从俄罗斯到婺里,她每次跟着他,不?是在会场,就是闷在办公室。可她生来热烈,自由?无束,不?该总这么?陪着他。


    所以?在听到刘秘提到夜市的时候,便?想带她来


    见?她如此开心,那些吵闹便?不?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了-


    街道尽头的转角是一家快要打烊的花店,店主已?拉下一小节卷帘门,正?在收外面的醒花桶。


    见?到他们走来,动作停了停,招揽道:“老板们买花吗?”


    “就剩几?支了,便?宜卖。”


    姜言一挑了挑,本来想买一株粉绣球,但一想到自己明天就回新海了,便?放了回去。


    “算了,我们走吧。”


    叮铃——,玻璃移门打开,姜言一循声看?去,闻迟默手里拿着一支佛罗伊德玫瑰,向她走来。


    “最后一支。”


    盛放的玫瑰包裹在透明的玻璃纸中,□□上?扎着黑色蝴蝶结。花心旋涡绽开,香气弥漫,将寒凉秋夜染上?令人沉醉的气息。


    姜言一接过?花,轻轻拨动花瓣,“玫瑰啊……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呢。”


    闻迟默靠近,将她和花一起拥入怀中,“也有?人、送过?我,玫瑰。”


    姜言一哽咽着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已?戴上?耳蜗,黑色接收器和那22个电极,让他得以?听清她的声音。


    于是,他垂下脖颈,虔诚地在她耳边轻声念道——


    “It is the time you have wasted for your rose that makes your rose so important.”


    (正?是因为你在你的玫瑰上?耗费的时间?,才?使得你的玫瑰如此重要。)(注1)


    第 47 章


    (47)


    姜言一回到了新?海, 带着闻迟默送的玫瑰。


    那朵佛罗伊德特别争气地坚持了一个礼拜才谢。


    姜言一给它拍了照,用作头像。


    董璐嘲笑她对着玫瑰睹物思人,一朵玫瑰倒腾了八百来遍, 俨然一副热恋期的模样。


    新?的一月,姜言一接了新?的学生,排课满满当当, 忙得几乎从?办公室里?消失。


    每每看到自己的排课老师都是一脸怨气。


    排课老师却是轻飘飘地给她加油打气,做作地掐着嗓子?:“加油加油, 姜老师你可?以的!”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哦!”


    姜言一哑巴吃黄连, 把嘴一闭,奔赴下一节课去了。


    忙忙碌碌, 等再回神时, 已经是冬天了。


    姜言一拉下围巾, 轻呵出一口白气, 点开置顶聊天,拍了一张街景传过去。


    姜姜酱酱:[照片]


    姜姜酱酱:要感恩节了。


    闻迟默大抵在开会,回复得格外简单——我回。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她与闻迟默分开两?地。


    他们谁都没有?说过在一起的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相处着。


    刚回来的时候,姜言一表面看上去很好, 实则心里?空空落落,像是悬在半空,随时随地都有?坠落的风险。


    那是因?为她和?闻迟默又走回了令她恐惧的分岔路口。


    她不确定?闻迟默的主?动到底能持续多久。


    不确定?闻迟默的温柔是不是又一场限时体验。


    她忐忑、彷徨、忧心忡忡,害怕看到感情冷却后的狼藉。


    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闪躲与犹豫, 到底是在等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 闻迟默大部分时候依旧沉默寡言。但她的消息,他都回, 也不再完全?被动的等待。


    他会在某个清晨发来消息,提醒她:带伞。


    或是在某个夜晚打来电话,问:“今天,累吗?”。


    又或者,像现在这样,简单地答复一句“我回”。


    他在给姜言一回答,也在给姜言一承诺。


    于是姜言一寻到了她要的答案,原来就算没有?婺里?的风,不见婺里?的雨,离开婺里?的烟火气,她的奔赴依然值得。


    指尖点在屏幕,姜言一含笑打下一句没头没尾的“闻迟默,你要珍惜我。”


    因?为她真的很好骗,很好哄,不需要甜言蜜语,仅仅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常点滴,便能让她感受到爱意。


    那人回:好。


    姜言一又打:要好好爱我。


    那人又回:好。


    手机收进口袋时,再次震动。


    场外连线听众:我一直都很爱姜言一。


    姜言一痴痴一笑,戳着那人头像糯糯骂了一声,“不要脸。”


    闻迟默如?期而归。


    姜言一回家时,他正等在她家楼下。


    姜言一奔向?他,被他用力接住。


    他们拥抱,接吻,呼吸相抵。


    姜言一的心跳从?未如?此快过,她小喘着,笑得眉眼弯弯,“你回来了。”


    想念的重量太重,不去想的时候,便一点点累积。


    等到见面时,就倾泻下来。


    “嗯。”他回答,“待两?天。”


    “你想不……”


    “想。”不待她问完,他便答。


    姜言一埋在他肩窝闷闷地笑,“都学会抢答了啊。”


    “闻总有?进步呀。”


    大抵是听到“闻总”这样的称呼,让他不太开心,于是恶劣地握了一下姜言一的侧腰。


    “别……”姜言一推推他,她腰侧敏感,每次被他这么握着就酥麻了半边身,再下去又要站不住了。


    可?某人不放她,在她耳边问:“那,姜言一、能不能,多爱我一点?”


    姜言一不答,他便吻。


    无赖得要命。


    姜言一忽然觉得还是暧昧期比较好,至少闻迟默还收敛!


    “闻迟默,你!”


    “回答。”似是恳求,又似索求,“姜言一,回答我。”


    姜言一撑着他圈过来的手臂,不断后仰,也被不断地逮回来。


    她没办法?了,敷衍地回答:“爱你,爱你。”


    那人挑眉,收紧五指。


    姜言一腰侧抖得不行,眼底被激出水汽,忙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努力多爱你一点,好不好?”


    闻迟默这才放过她。


    因?为是感恩节,出行的人很多,刚刚回来的地铁差点没把姜言一挤扁,闻迟默也赶了一天的路,所?以他们不打算再往外跑,但回去吃什么又成了个问题。


    “家里?只有?泡面和?速食,要不然我们叫外卖?”


    “好。”


    进了电梯厅,灯光明亮起来,姜言一注意到闻迟默的脸色并?不好。


    唇很白。眉心也皱着。脸上倦意很重。


    难怪刚才那么粘人,多半是又头痛了。姜言一抬手轻轻擦过他的唇线,“很累么?”


    闻迟默眨了下眼。


    姜言一张开手,“要不要再抱一下,充充电?”


    然而随着她的话音响起“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姜言一憋着笑,假装正儿八经地说:“没办法?,是电梯不让抱的。”


    “……”闻迟默眸色深了深,又拿这个古灵精没有?一点办法?。


    进了门,姜言一吧嗒吧嗒地按着开关?,来来回回按了好几遍也没反应。


    跳闸了?


    她踮脚去够电闸,人不太稳,摇晃了一下,手腕被捉住,腰也被微凉的掌抵住。


    姜言一不自禁地抖了抖,像只被摸到敏感地带的猫。


    得亏屋里?没有?光线,闻迟默不会看到她红透了的脸。


    从?闻迟默的掌下逃离,姜言一咽着干涩的喉,“你来……”


    玄关?逼仄,她想让出空间给闻迟默,却被闻迟默从?后搂住薄腰,压向?墙面。


    姜言一的细腰他单臂就能圈住。柔软似水,仿佛没有?半分支撑力,下一秒就会融化在他的禁锢之中。


    教他贪恋。


    闻迟默打开电闸盒,拨了两?下开关?,“没用。”


    “电路,烧了。”


    姜言一哪里?听得到他讲话,心里?的小人都疯了,满世界上蹿下跳——哪有?人用这样的姿势开电闸的?非要从?她身后抱着她开是吗!


    闻迟默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肢体接触了!?


    呜呜呜呜呜,还是暧昧期好!


    他现在也太敢了点!


    “姜言一。”闻迟默意欲不明地喊道。


    姜言一撑着面前的鞋柜,手肘软得快要支撑不住,“闻迟默,你、你先放开我……”


    “跟我回家。”


    “?”姜言一挣了挣,“我找师傅上门来修就好了……”


    “你说什么?”


    姜言一扬起调子?,“我说我找师傅……”


    不对,闻迟默明明戴着耳蜗!


    还没来得及质问,那人就贴了过来,呼吸落到她的耳后,嗓子?喑哑又带着些许忍痛的轻颤。


    他说:“跟我回去吧,言一。”-


    姜言一真的被闻迟默带回了家。


    直至进门,她都在深刻反省自己——怎么这么不矜持!轻易地就被闻迟默拐骗回来了。


    而且……


    她含恨看向?闻迟默,这人现在很会拿捏她!


    好像知道她会对他心软一样,动不动就露出那般祈求的、依赖的姿态。


    她便拿他没有?办法?了。


    姜言一蔫了吧唧的窝在沙发上,想着要不然等上班的时候再去找艾黎问问?


    她没把闻迟默调教好,倒是快被那人调教得有?应必求。


    而闻迟默吃了药,正端着水杯靠在吧台欣赏姜言一的表情。


    也不知道这人又在捉摸什么,独自坐在那表情都能如?此精彩丰富。


    一会儿咬唇,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鼓着腮帮,现在……又瞪着他。


    闻迟默好笑地走过去,挑动眉梢。


    姜言一扬起脖颈,“饿了。”


    闻迟默掏出手机给她,姜言一接过来,划拉了两看最新完结文加Qqun吴尔寺九呤吧衣灸贰?下又还给他——闻迟默的手机里?连外卖软件都没有?!


    老年人吗!?


    姜言一拿自己的手机点了外卖,挑了可?能有?半个点,最后点了清淡的粤菜馆。


    等她抬起头来,闻迟默已经支着脑袋,睡了过去。


    他睡得浅,姜言一一靠近便醒了,微凉眼神慢慢凝在姜言一的唇。


    “外卖还要一会儿,你好好睡。”说着,姜言一将手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闻迟默又闭起眼,但捉了她的手,握紧。


    感受着姜言一的温度与心跳,紧拧的眉心逐渐舒开。跳痛的神经亦被安抚。


    闻迟默以前总以为自己能习惯疼痛与耳鸣,习惯无声的世界。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变得娇气。


    头痛的时候在想姜言一。


    耳鸣的时候在想姜言一。


    听不见的时候,也想姜言一。


    姜言一这三个字完完全?全?侵入了他的世界,像一段植入他人生代码里?的病毒。


    无论?他如?何做,都逃脱不开。


    所?以他不再逃了,他认命了。


    他这一辈子?,都会爱姜言一。


    于是他睁开眼,又向?姜言一索要了一个吻。


    姜言一被他亲怕了,捂着嘴,只露出一双滚圆的眼睛:“你这人!”


    闻迟默低笑,“抱歉,太疼了。”


    他又来了!姜言一心里?的小人叫嚣着。他又开始了!


    还道歉呢!道得哪门子?歉?


    是在对不起把她嘴唇吻肿了,还是在对不起把她吻到差点窒息引她掉眼泪?


    “混蛋!”姜言一娇嗔地戳着他的心口,“我要是知道你那冷冰冰的外表下,是这般……”


    禽兽。


    “我才不要你呢。”


    闻迟默眼神暗了暗,似是当真地问:“姜言一,你真的,不要我吗?”


    姜言一被他的语气弄得心里?一紧,抬手盖住那人深邃眼睛,低吻他的唇。


    将那些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患得患失碎在唇齿间。


    “要的。”她在他并?不敏感的耳边回答,郑重且真诚。


    闻迟默捧上来,想要加深那一吻,却被门铃打断。


    可?视门铃不断闪着光,催促着。


    闻迟默不耐地蹙眉,指尖扣紧了姜言一的颈。


    姜言一笑起来,拇指揉开他的眉心,“没办法?,这次是门铃不让吻。”


    “我去开门。”


    怀里?一空,姜言一又跟兔子?一样跑了。


    闻迟默重新?闭上胀痛的眼,嘴角轻勾。


    现在,姜言一不仅欠他一个拥抱,还欠他一个吻了。


    第 48 章


    (48)


    吃完了饭, 姜言一说是要看着闻迟默休息,最后却不知道怎么变成她?窝在?闻迟默的?怀里,开始审阅起闻迟默的这套公寓。


    “我原以?为身为霸总, 你至少会买一套大平层,那种客厅可以骑自行车的!”


    然而闻迟默的这套房仅是普通的精装两室一厅,看着只有一百多平。


    “或者是好几层的别墅!”


    闻迟默读完姜言一的?唇, 深深皱起眉。


    有些无奈地对着那颗暖栗色的?脑袋揉了一把,从以?前到现在?, 他都很难追上姜言一的?跳跃思维。


    不知道姜言一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喜欢?”他问。


    姜言一眯起眼, 想?了半秒说,“还是这样好。太大住着冷清。你本来就够冷的?了。不合适不合适。”


    “……”闻迟默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姜言一其实知道的?, 太大的?房子对闻迟默而言没有安全感。他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熟悉的?、甚至是狭小?的?空间, 来补足他听觉上的?缺失。


    “言一。”


    “嗯?”


    “要不要、出去, 看电影?”因?为没戴助听设备, 所?以?闻迟默说话又带上了轻微的?停顿。


    而姜言一跟应激了似地一口回绝道:“不看!”


    闻迟默拧眉。


    姜言一尴尬地咳了两声?,“最、最近没什么电影……而且今天过节,外面人可多了……”


    是啊, 过节。


    他却头疼,让姜言一不得不窝在?家里陪他。


    可他的?头疼耳鸣无可避免,难道以?后也要姜言一来迁就他吗?


    不应该的?。


    他也想?带姜言一去做一些情侣会做的?事, 陪她?逛街、看电影,给?她?抓娃娃,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而不是总被他的?残疾困住。


    姜言一注意到了闻迟默情绪的?变化,那种骤然冷下来的?气氛, 让人难以?忽略, 也无法跳过。


    姜言一拍了拍闻迟默,让他看她?, 而后说:“我承认,高中那次看电影的?确给?我留下了阴影。”


    闻迟默似是猜到,薄唇微抿。


    那天的?不欢而散,此刻也依然清晰。


    “不是因?为你最后不舒服,又不理人。”姜言一皱了一下脸,“是因?为如果我没有硬要你去看那场电影,我就不会一整个暑假都在?惦记着和你道歉。”


    “后面也不会因?为太关注你,而以?为自己喜欢你。”


    “……?”发现闻迟默的?脸色越来越沉,姜言一果断收了声?。


    完了,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大实话。


    正寻思怎么补救,刚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势,下一秒那人便压了过来。


    “你一个暑假、都在?想?我?”闻迟默语调沉沉。


    “我就是想?道……”


    “以?为喜欢我,其实呢?是什么?”闻迟默捏住姜言一的?下巴,野兽玩弄猎物般睨着她?。


    姜言一把嘴抿成一条短线,打死都不准备再开口。


    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同情?怜悯?还是因?为我的?残疾、对你而言,很新?鲜?”


    闻迟默的?眼神太凶了,姜言一抵挡不住,于是主?动吻上了他。


    献祭一般的?,任由闻迟默握住她?脆弱的?脖子,被引诱得挺起腰肢迎合。


    “闻迟默……”


    她?被吻得晕晕乎乎,眼角擎上泪。但这人太霸道了,直到自己消了气才肯放过她?。


    姜言一软在?他怀里,吸着鼻子,“你还好意思跟我生?气……”


    “是你先不要我的?。”


    闻迟默眉眼低垂,抬指抵在?她?湿润的?眼角,哄她?,“我的?错。”


    姜言一嫌弃地皱着鼻子,点了点他的?脸,“以?后那种言情桥段少看少学!什么为了‘保护你,而分手’太狗血了,我不喜欢。”


    “你应该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解决。而不是不要我。”


    “知不知道?”


    闻迟默有些读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见过王琦。”


    闻迟默一顿,眉眼间几?乎立马浮上戾气。


    “先别凶。”姜言一抚平他的?眉心?,“是意外。”


    她?这才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闻迟默。


    闻迟默听完,沉默许久。他抱过姜言一,让她?坐进自己的?怀里,似是这样就能将她?保护起来。


    姜言一安抚地拍拍他,“没事了。”


    闻迟默却撩开她?的?衣袖,那些伤留下的?疤还没完全褪去,隐约还能看见印痕。


    姜言一倒是不在?意,“没关系的?,再过几?年就会褪掉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闻迟默问了和当初一样的?话。


    姜言一也还是回答:“不知道。”


    但这一次她?没有口是心?非地说“没有必要”,而是回忆着当初的?心?境,道:“好像是怕你生?气……”


    “很奇怪。”她?笑了笑,“明明我们那个时候,又没在?一起。”


    “但我老觉得满身伤的?去见你,你会生?气。”


    “而且当时我脸上也花了,”姜言一侧头,冲他指了指眼睛,“破了好久的?相?呢。”


    “所?以?没告诉你,也没告诉我妈。”


    “你看,你和我妈在?我心?里的?分量一样重?,我都怕你们为我担心?。”


    “你倒好……直接就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闻迟默说。


    姜言一轻轻撞着他的?脑袋,“你说解约的?,合同而已?。”


    闻迟默圈紧姜言一,喉头微哽,隔了许久才道出一句:“对不起。”


    姜言一摇摇头,“话是我先说出口的?。虽然我是口是心?非,但你这个转不过来弯的?傻子,肯定以?为我说的?是真心?话。”


    “又以?为我不想?去给?你上课,所?以?想?着,‘既然她?不愿意,那就没必要强求’了,对不对?”


    你看,她?都知道。


    她?那样好。


    连受过的?伤都会自己捂住,然后再来爱他。


    如果可以?,他愿意把心?都掏出来,好教姜言一知道,他也很爱她?。


    他一直在?爱她?。


    但他很笨,笨到不会表达,他不断经历失去与抛弃,没有人教过他怎么爱一个人,怎么维系一段感情。


    于是爱意变成双刃剑。


    伤己伤人。


    “以?后不准了。”姜言一勒令。


    他应声?说好。


    “当初,耳朵伤得严重?吗?”姜言一又问。


    闻迟默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傻子!”


    “笨蛋!”


    “你以?为,你……你……”姜言一说不下去了,她?抿住颤动的?唇,呼吸缓了又缓,才又说出一句抖得不像话的?句子,“你以?为你多本事……就、就这点听力了……还、还要……还要……”


    “姜言一,别哭了。”闻迟默的?眉心?又皱了起来,不是凶,而是不知道怎么办。


    姜言一老为他掉眼泪。


    姜言一倔强地说:“我是被你气哭的?!”


    “……”


    “因?为那么傻的?理由就不要我,闻迟默,你还讲不讲道理了!你知道当年我多伤心?吗,知道我为你哭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吗!我成绩都下滑了!”


    闻迟默没忍住,笑了出来。


    姜言一头一次见他这般笑,那双冷眸弯起的?温柔弧度,成为他脸上的?柔和一笔。


    薄唇要绷不绷地抿着,最后还是没忍住地露出贝齿。他肩头随笑而颤,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却还是止不住。


    “笑什么笑……”因?为一句话笑成这样,也真是个笨蛋。


    姜言一嘴上埋怨,又莫名心?疼,因?为闻迟默好像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他总把情绪藏得很好,如同一只害怕露出柔软的?蚌。


    “与他无关。”


    “嗯?”


    闻迟默眼底的?笑意化为某种浓烈的?情绪,但他太笨,这个时候反而说不来那些肉麻的?话。


    所?以?他没有告诉姜言一,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受伤。


    他会用自己的?一切去保护她?。


    他仅是平静地对她?说,“是因?为,自卑。”


    姜言一一怔。


    “我那个时候,几?近全聋。”闻迟默说,“能不能恢复,是未知数。”


    他说到这里,停顿良久,“我害怕,你会……厌弃,这样的?我。”


    姜言一又骂他是笨蛋。


    闻迟默含笑回应,“嗯。我是。”


    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仅是故事,那些挣扎与痛苦,闻迟默不会说与姜言一听。


    当年坐在?诊室外,捏着检查单,他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的?耳朵能争气一些,至少不要全聋,能恢复一些残余听力都是好的?。


    哪怕20分贝。


    这样,他会努力去打工赚钱,给?自己配好一点的?助听器。


    他会训练自己发声?,不让自己的?发音随着听损时间增长而模糊。


    不让自己的?声?带麻痹,不让自己的?唇齿僵化。


    他还想?听见姜言一的?声?音。


    可当他尝试说话,然而音量失控,吞音且模糊,他在?众人眼里看到惊讶、怜惜与同情,那一刻他的?心?重?重?砸到地上。


    他可以?挡住其他人对姜言一的?伤害,唯独挡不住自身的?残疾。


    他不想?有一天在?姜言一的?眼里看到对他的?失望与厌烦。


    所?以?宁可那样伤她?。


    说到底,是他自私,是他悲观。是他蠢得不知道珍惜姜言一。


    也因?当时太过年少-


    气氛有一点虐,姜言一不喜欢这么煽情的?环节。于是收干眼泪,提议道:“电影就不看了,但节还是要过。”


    “嗯,去哪?”


    姜言一努着嘴想?了想?,“去超市怎么样?”


    闻迟默蹙眉,表示不怎么样,但还是跟着出门了。


    附近就有个大卖场,门口挂起了超大的?感恩节折扣立牌,里面的?布置却昭示着圣诞的?到来。


    一进去就是毛绒玩具展台,姜言一抱着个姜饼人逛了一圈,走时恋恋不舍地放了回去。


    闻迟默又给?拿上,塞进她?怀里。


    “好贵……”一个姜饼人399,她?可以?吃顿好的?。


    但在?闻迟默的?概念里,姜言一喜欢的?,就买。


    姜言一抱着姜饼人走在?前,闻迟默冷着脸推着车跟在?后。


    姜言一逛了一路,也说了一路。


    “这个很好吃!”


    “闻迟默,快来,有试吃!”


    “闻迟默,你看那只澳龙是不是在?吃它的?同事?”


    “我们买点食材明天吃火锅好不好?”


    “嘶——好贵,还是让这块肉牛安静待在?这里等它的?有缘人吧,我们看看别的?。”


    “这个打折诶!好便宜!”


    闻迟默哪里听得清,就算带了耳蜗,在?这样的?环境里,也顶不了什么用。


    读唇也读不全,姜言一太跳腾。


    他仅仅是被姜言一拽着东一下,西一下地跑。


    偏又觉得幸福。


    因?为姜言一从未松开他的?手。


    她?如同他在?这个喧闹尘世的?导游,将原本无声?灰黑的?世界,染上她?的?热烈。


    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毫无保留地献给?他。


    想?要他也来爱这个世界。


    于是闻迟默的?家,真正成为了家。


    黑白灰的?极简风格里,融进了属于姜言一的?颜色。


    姜言一买了红色的?牙刷杯,说好认。买了一粉一蓝的?毛巾,说自古红蓝出cp。


    买了一束玫瑰,放在?冷调的?客厅里,说增加过节气氛。


    买了很多的?食材,塞进那空空荡荡几?乎成为摆设的?冰箱。


    姜饼人被她?安置在?沙发上,有两个,结账前闻迟默又拿了一个。


    一个戴着红色蝴蝶结,一个戴着深蓝色领带。


    还买一套小?黄鸭的?陶瓷水杯,替换掉闻迟默家里千篇一律的?玻璃杯。


    她?穿着兔子拖鞋,摇晃着脚丫,满意地弯起笑眼。


    “很好,总算有生?活气息了!”


    闻迟默捉着她?的?脚踝,单手抵在?沙发,将她?吻倒。


    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如同舔舐。


    贪恋又缱绻。


    可他神色恹恹,似有心?事。姜言一低声?问他怎么了。


    闻迟默不说话,抱着她?许久。


    久到两个人的?体温交融在?一起,姜言一方才听见他哽咽着,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


    “那姜言一,什么时候、愿意,住进我的?、生?命里?”


    第 49 章


    这是一句很重的话。


    重到姜言一沉默良久, 想不好要怎么回答。


    闻迟默安抚地亲吻她的发尾,“没关系,你不用、现在回答。”


    “我可以等。”


    “等到你, 愿意回答。”


    姜言一问:“那如果我就一直这么吊着你呢?”


    闻迟默答:“那就一直、吊着我。”


    “我说过?,姜言一,可以不爱我。”


    姜言一笑起来, 带着浓重鼻音说:“原来你那么爱我?”


    “嗯。”


    闻迟默往她手心埋了埋,“我以前, 只是, 不会说。”


    “现在会了?”


    “不太会。”闻迟默道,“还请, 姜老师, 教。”


    姜言一耳朵烧起红, 他?怎么在这种时刻喊她老师!真要命。


    而且他?哪里还需要她教?


    “明明什?么都会。”手指绞着闻迟默的衣领, 姜言一鼓起腮帮,“你就是装的。”


    闻迟默莞尔。


    “再给?我我点?时间。”


    “好。”


    姜言一圈住他?的颈项,却不看他?, 害羞地闪躲着眼神,“不是为了装矜持。”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我,我还适应不过?来。”


    姜言一越说越小声, 脖颈也泛起诱人粉色。


    “我会给?你答案的。”


    “好。”


    “而且,你还没跟我表过?白呢!”姜言一娇嗔地说。


    闻迟默模糊低笑一声,“那我重新……”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姜言一捂住了嘴:“我、我今天哭够了。你还是先别表白了。”


    “别再来乱我心曲。”


    闻迟默无奈, 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古灵精怎么办才好。


    但他?都会依着她。


    “好, 那我先去?、学一学。”


    这下姜言一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又被闻迟默惩罚似地揉红了锁骨处的皮肤。


    那一夜, 他?们相拥而眠,单纯地汲取着对方的呼吸与温度-


    闻迟默只回来两天,虽然很想一直跟他?窝在家里,享受热恋,但姜言一还有课要上?,闻迟默也还得?回公司处理?事务。


    出?门?前,闻迟默拉着姜言一问,“能不能、再留一晚?”


    姜言一垫脚亲了亲他?的唇,弯着眉眼回答:“昨天买的火锅还没吃呢。”


    闻迟默唇角微扬,神色温柔。


    路上?,姜言一给?陈婉语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和闻迟默在一起了。


    “不错。”陈婉语评价道,“你们两个小傻子总算都开窍了。”


    “我才不傻呢……”


    陈婉语笑笑,“别的妈妈不多说,就有一句得?提醒你,婚前尽量做好保护措施。”


    “……”姜言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咳咳咳,妈……你、你说什?么呢!”她调小手机音量,做贼似地压着声。


    陈婉语倒是淡然,“怎么了?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姜言一嘴里含枣:“我们、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陈婉语自顾自:“你们两个现在感情正浓烈,大?抵不太能控制自己,总之呢,记得?要小心些,别被他?弄伤了。”


    “……………………妈!!”姜言一脸色爆红,在地铁上?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虽然妈妈是不介意你们未婚先孕的,不过?吧……”


    “妈!妈!”姜言一急得?都想顺着信号过?去?捂住陈婉语的嘴,“不跟您说了!”


    放下被挂断的电话?,陈婉语悠哉地抿了口红茶,挖了勺蛋糕品着。


    她家闺女怎么脸皮这么薄?这样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姜言一顶着脸上?降不下来的热度去?上?今天的第一堂课,虽然她有些抗拒。


    抵达别墅,姜言一站在门?禁处拍了拍自己的脸,“加油姜言一,闭眼赚钱就好了!你可以的!”


    “世上?没有容易赚到的钱!”


    对方的管家很快过?来接她,“姜老师,请。”


    姜言一上?车,又坐了一小会儿,才到达。


    管家领着她前行,姜言一其实来过?两回了,但还是记不住这里的路。


    这群有钱人真的不会在自己家里迷路吗?跟迷宫一样……


    “姜老师。”


    姜言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烦,她换上?职业假笑,回身,“童少?爷。”


    管家被童少?挥退,“不如我带姜老师过?去?我弟弟那。”


    姜言一心里翻着白眼,嘴上?也不得?不说一句,“麻烦童少?。”


    她不知道这个童少?到底叫什?么,她不关心,她只觉得?烦。因为他?老对她动手动脚,就像现在这样贴近她,几乎要将她挤到墙里。


    “姜老师还是这么香。”


    “……”看着他?一头?黄毛,加上?夸张的表情,姜言一一阵反胃。


    还是闻迟默帅气。


    深邃的眉眼,薄薄的唇,连睫毛也是好看的,很长,平平地铺开。姜言一今早还用指尖去?拨动,硬是将闻迟默弄醒。


    童少?深深嗅了下空气,“是柑橘香。”


    姜言一厌恶地皱眉,她决定?下次不喷了,这可是用念小王子的钱买的,不能让这种人闻去?。


    “姜老师今天的妆容也很好看,用的什?么腮红?”他?刻意用了气泡音,“唇色也美。看上?去?很好吻。”


    姜言一咬牙,想举报他?职场性骚扰!


    她一语不发,引得?童少?又问,“姜老师对人都这么高冷吗?”


    “这么冷淡,是在……”说着,抬起手,似是要碰姜言一的脸。


    姜言一攥紧拳头?,她发誓,他?要是碰上?来,她一定?揍他?!


    好在这个时候另一道声音及时打断了他?的动作,“姜老师来了。”


    女人打扮雍容,手里牵着自己的儿子,姜言一这次的教学对象,10岁的童家小少?爷。


    童少?在见到女人后,鄙夷地吐出?一句“扫兴”,拉着脸离开。


    有钱人家里的关系复杂,姜言一没兴趣探究。


    她只负责上?课。


    好在童家小少?爷是个很乖很有礼貌的孩子,让姜言一的心情好了些。


    上?完课出?来,姜言一又遇见那位童少?。


    童少?装逼地将油门?轰到姜言一面前停下,摇下车窗,“sorry,要不是我着急走,真想送姜老师一程。”


    姜言一忍住白眼。


    “那姜老师,我们下次再见吧。”他?笑着摇上?车窗,眼神暧昧又露骨,仿佛下次见面他?们之间就会发生什?么一样。


    姜言一气得?站在那站了好一会儿,才忍下恶心。


    路上?,她给?闻迟默发去?消息。


    姜姜酱酱:闻迟默,你今天来接我下班好不好?


    心动男嘉宾:好。


    闻迟默正在开小组会,收到消息后稍稍开了个小差。


    “闻总?”赵琳姗不确定?地喊道。


    他?点?头?示意赵琳姗继续,同时又给?姜言一发了条消息——怎么了?


    姜言一不怎么黏人,性格可谓独立。毕竟是个连受伤也不肯说,还独自不管不顾冲去?婺里的人。


    如果没发生什?么……


    姜姜酱酱:没什?么,撒个娇嘛~[比心]


    闻迟默挑起眉峰,嘴角带上?笑意。


    心动男嘉宾:好。


    出?了会议室,赵琳姗喊住闻迟默,“闻总,我这里项目快要结尾了,婺里的case……”


    “做好你自己的事。”


    他?这句话?说得?不近人情,赵琳姗非但不气,反而愁眉苦脸。


    孟潇过?来拍拍她,“你也别坚持了,你知道boss肯定?不会让你插手的。”


    赵琳姗自然是知道的,闻迟默不想牵连任何人。


    但他?的处境难,他?们下面的人也不好过?,处处被打压,事事看人脸色。


    自家boss被这么“流放”了两个月,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动摇。


    “你就帮boss管好部?门?,别等他?回来,部?门?散了。”


    “知道了。”


    “boss也还在坚持着呢。”-


    姜姜酱酱:报告,到四季路了!


    心动男嘉宾:好。


    姜言一从电梯口上?来,一眼就看到执伞立在那的闻迟默。


    那人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怀里抱着一束粉白色的玫瑰,他?眉眼低垂正在单手回消息。


    姜言一心里读着秒,计算着闻迟默多久才会发现她。


    但那人在下一秒就看了过?来,脸上?表情很淡,眸色却深。


    姜言一以前老看到别的情侣在地铁口拥抱,有时还嫌他?们挡道,不理?解真的有爱得?那么深吗?连这么一会儿功夫都忍耐不了了是吗?


    但当她自己扑进闻迟默怀里,被他?用力抱住的时候,她便能明白了。


    那种见到对方的雀跃是难以自控的,明明人就在眼前,也还是想念。


    见到他?,被他?裹紧,感受着那样的温度与力度,就好像一下疲累的世界里逃脱出?来,烦躁情绪被安抚,心里的不愉快也跟着烟消云散。


    姜言一抱着花,用指尖抚去?落在花瓣上?的雨点?。


    “是什?么品种?”


    “白荔枝。”闻迟默将雨伞倾斜向她。


    他?知道姜言一会问,于是提前询问了店家。


    “为什?么又送我花?”


    这个问题似是把?闻迟默难倒了,走出?去?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拧着眉心不确定?地问:“送花,一定?要理?由?”


    姜言一笑得?花枝乱颤,被闻迟默冷着脸撸了一把?她的脑袋。


    姜言一拥有了两束花,自己买的放在客厅,白荔枝则放在卧室。


    香气弥漫。


    外面正下着暴雨,他?们刚好窝在家里,吃火锅。


    耳边听?着“咕噜咕噜”声,眼前弥漫氤氲热气,姜言一餍足地眯起眼。


    半晌却又唰地站起,表情发苦:“完了,忘了让师傅上?门?修保险丝!”


    闻迟默:“……”


    亏她这会儿还能想得?起来。他?早就给?她安排好了。


    姜言一:“闻总,靠谱!”


    闻迟默闻言冷下脸,而姜言一像只诡计得?逞的狐狸,逗完人摇头?晃脑地逃了。


    火锅将身上?染了味道,两个人消化了会儿轮流去?洗澡。


    姜言一洗完,还要写课程报告,拿着笔电进了闻迟默的书房。


    闻迟默的家里有保洁定?期打扫,一个月多没人用的书房,也是纤尘不染。


    姜言一打开电脑,删了写,写嘞删,最后没了耐心,拿起手机含泪发送一条朋友圈——做人到底为什?么要写课程报告!


    lulu莱蒙:别忘了还有月度小结哟~


    排课老师:还有两天就要交了哟~


    呜呜呜,这个报告她是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姜言一一边痛苦一边摸鱼,盯着闻迟默的书橱发呆。


    眼神落到某一处,引她好奇起身。


    那是书橱里唯一一本包了封皮的书。


    姜言一将它小心地抽出?来,封皮摸在手里很不一样,像是专门?定?制的牛皮封套,已经有些年岁了,皮上?有许多细小痕迹。


    皮子也有些打油。


    应该是闻迟默很喜欢的书,才会那么经常地翻阅。


    里头?书页陈旧,边缘泛黄,无可避免的磨损出?毛痕。


    姜言一心跳一声声回荡在耳边,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知道这本书一定?和她想的是同一本。


    指尖发颤地翻开揭开封皮,里面果然是她十?年前送给?闻迟默的《小王子》。


    猝不及防地,有东西从封套里掉落。


    是一张已经没了粘性的粉色兔子贴纸。那人撕得?足够小心,但还是撕坏了兔子的耳朵。


    还有一张边缘撕得?坑坑洼洼、折了好几折的纸片。


    姜言一打开那张纸片,是毕业最后那一天,她写给?闻迟默的。


    【闻迟默,愿你能走在光明的坦途上?,遇见更好的人生。】


    背面,某道折痕上?,写着一行小字——要健康,好好保护耳朵。


    没想到他?都留着。


    姜言一怕自己的眼泪弄脏它们,赶紧用手背抹掉。


    重新拿起那本《小王子》,姜言一翻开扉页,上?面有着她的笔迹——


    赠予闻迟默:


    愿你今后的人生也能拥有童话?。


    姜言一。


    油墨已经微微晕开,姜言一摸着那朵傻里傻气的小花,痴痴地笑。


    她现在会画一笔玫瑰了,她后来练了很多很多次。


    翻过?这一页,在这张纸的背后,同样的地方,是闻迟默的笔迹,上?面写着——


    姜言一,生日快乐。


    要健康、平安,要被爱着。


    落款时间,是高三那一年的1月1日——她的生日。


    那一年的生日她过?得?很不开心,在眼泪里度过?,连吃蛋糕都还在哭,在埋怨闻迟默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为什?么可以那样曲解她。


    但原来……原来,他?如此爱她。


    他?真的,一直在爱她。


    身后传来响动,姜言一却不肯回头?。她哭得?太难看了,满脸眼泪,止都止不住。


    闻迟默无奈将她转过?来,“怎么,这么爱哭。”


    姜言一哭得?喘不上?气,“那是谁……弄、弄哭我的……”


    闻迟默莞尔,托着姜言一的腰将她抱上?写字台,替她擦眼泪。


    姜言一不看他?还好,一看他?便越哭越凶,圈着他?的脖颈,埋在他?的颈窝,将他?新换的衣领哭湿一大?片。


    闻迟默耐心地轻拂姜言一颤动的清瘦脊背。


    姜言一哭了很久,哭得?眼睛红,脸也红,连鼻尖都是红红的。


    闻迟默好笑地擦着她的眼角,“哭够了?”


    姜言一打着哭噎,没一会儿眼里又蓄上?泪。


    闻迟默没办法了,他?亲她,吻她,最后哀求她,“别哭了,言一。”


    “求你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言一被他?整个拢住,她揪着他?的衣领,扬起脸,“闻迟默。”


    “嗯。”


    “你都不告诉我……”姜言一哽咽着,“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他?哑言,又低语,“是我太笨。”


    “你不可以不告诉我。”


    “好。”


    “你要告诉姜言一,”姜言一声音抖得?不像话?,可她还是一字一句,“你要告诉姜言一,你很爱她。”


    “你要告诉她呀。”


    “你要告诉她。”


    她一声声念。似是要将那空白的十?年填满。


    “好。”他?捧起她的脸,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说——


    “姜言一,我很爱你。”


    “一直。一直。”


    他?将她吻倒在书桌,从安抚的亲吻到索取的舔舐,到贪恋的夺取。


    姜言一的肩抵在冰凉桌面,冷得?她想缩起来,腰窝却被温热的掌托着,滚烫一片。


    她难耐地呜咽,试图逃离地抬起腰肢,又被那人恶劣压下。


    “闻迟默……”她想求饶,只喊出?一个名字,便咬住了颤动的唇。


    他?握住她脆弱扬起的颈段。


    他?听?不见,于是用这样温柔又粗暴的方式,感受她。


    闻迟默咬过?来,在姜言一的皮肤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姜言一沉溺在轻微的窒息感中,眼底满漫上?湿意,眼前模糊失焦。


    书桌上?的纸张被她攥在手里,又拂到地上?。


    沾着薄汗的纸页散落满地。


    有东西摔落下去?,姜言一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是摆件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姜言一感觉自己也在失重,但她没有坠落,她被闻迟默捧着,抱着,吻着。


    可她身上?有裂痕,痛得?她几乎快要碎掉。


    又被闻迟默用滚烫的吻修补。


    “闻迟默……”


    “嗯。”


    “闻迟默……”


    她的眼泪似珍珠般掉下来。


    她觉得?闻迟默大?概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坏的人了。


    连她的求饶都无法教他?心软。


    可他?又是那样卑微地向她臣服。


    喑哑地,模糊地贴着她的耳朵说——


    “驯养我吧。姜言一。”


    “Please——tame me.”


    第 50 章


    闻迟默一早便要回婺里。


    姜言一嘴上说着, “我想送你的……”人却还在被子里窝着。


    闻迟默挑着眉,“什?么?”说完,装模作样?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姜言一重新蒙回被子里, “才不上当受骗呢我……”


    没几秒,她感觉闻迟默坐在了?床边,但那人什?么也没干没说, 就那般坐着,仿佛是打?算看看她到底能在被子里蒙多?久。


    “……”


    “闻迟默, 你怎么还不走!要赶不上飞机了?!”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闻迟默贴向那一团,问?:“姜言一, 你说什?么?”


    姜言一钻出来, 瞪着他:“你再不走, 赶不上飞机了?!!”


    “你赶我?”闻迟默尾调微沉。


    “是呀是呀!”姜言一冷着脸说, “快走!我不想看到你了?!”


    闻迟默莞尔,抬手触上姜言一的颈段,摩挲过凌乱吻痕, 低笑一声:“是我过火。”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厚的颗粒感,似是还没从昨夜那场情事中抽离。


    “你知道就好……”姜言一用力一咽喉, 脖侧的筋骨在闻迟默的掌下清晰。


    她的眼?尾还红,像是不耐酒精的人显在脸上的红晕,从两颊蔓延至眼?尾,最后铺向耳尖。


    被闻迟默连人带被地抱起来, 就这么窝在他怀里, 团成脆弱又令人怜惜的一小?团。


    闻迟默顺着她清瘦的脊背安抚。


    姜言一吸吸鼻子,带着醒后的浓重鼻音, 黏黏糊糊地开口:“你让我今天,还怎么去上课……”


    身上全?是吻痕,脖子更是重灾区。


    “我错。”闻迟默道。


    姜言一不满地拿脑袋蹭他不敏感的耳朵,“昨晚你怎么不知道错……”


    “我都求饶了?……”她越说越小?声,人也烫起来。


    昨日种种,意乱情迷。


    她小?声呜咽,哭哭啼啼,声声求饶,却又攀着眼?前人的脊背不放。


    她伏在他的肩头,埋着呼吸,给予心跳与温度。


    被欺负得狠了?,便咬他。


    咬在肩头,咬在喉结,咬在那两片只有她吻过,留下过温度的唇。


    姜言一指尖拨动被她咬破的唇,后悔自?己是不是太用了?,那么深……


    可一想到这人的“恶行”,又觉得自?己应该再用力一些!


    “要走了?。”闻迟默轻轻吻了?她的额。


    真到这个时候,姜言一又舍不得了?。


    她拿起闻迟默的手,指尖缠绕着玩弄,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闻迟默也想给个肯定的答复,却做不到。


    姜言一带着他的手握住自?己的颈侧,将自?己说话时的震动传向他。


    她说,“要早点回来。”


    “我会,很想你。”-


    闻迟默走后,姜言一的生活恢复成了?之前的步调。


    忙忙碌碌中就迎来了?圣诞,她的生日也就快到了?。


    那天她刚上完课回来,冻得不行,连口热水还没来得及喝,立马被董璐抓着问?,“姜老师,今年生日准备和霸总怎么过呀?”


    “诶,这可是你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想好怎么过了?吗?”


    姜言一疲惫叹气,“他回不来。”


    “什?么叫回不来?”说话的是艾黎,她从工位后“噌”地站起,手里还举着睫毛膏,眼?睛只画了?一只,“他要是真的爱你,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得回来!”


    “又是你生日,又是新一年,他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怎么?当霸总不过元旦?就一天假期也匀不出来?”


    “匀不出来就去挤,从别的地方挤也得挤出时间来陪你!”


    “别他说回不来,你就真的不让他回来了?!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这句话,姜言一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还有,他回来了?你也别着急感动。”


    “要是回来了?只想和你上床,那你还是把他踹了?吧。”


    “被欲望驱使的男人,最恶心。”


    她说完,董璐默默竖起大拇指,“艾老师这波道德绑架,强啊!”


    姜言一也竖起手指,跟她拇指对拇指地一碰。


    艾黎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了?回去,娇嗔地骂了?一句:“蠢死了?。”


    留下姜言一和董璐“咯咯咯”地捂嘴笑着。


    姜言一一向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和闻迟默在一起后,大方地告诉了?董璐和艾黎。


    艾黎当时一脸嫌弃地皱了?皱脸:“你告诉我干嘛?”


    “我跟你很熟吗?”


    姜言一知道她傲娇,好脾气地恭维道:“谢谢艾老师当初的指点。”


    艾黎红着脸,一跺脚,“谁、谁指点你了?。我那就是……”


    姜言一替她接下去:“看不惯我谈个霸总还叽叽歪歪,哭哭啼啼,要死不活,做作到不行……”


    “是吧?”


    艾黎扬起下巴,憋着笑,“嗯……”


    董璐第一个笑出声,然后是艾黎,最后三个人笑得停不下来。


    董璐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恭喜我们?姜老师,有情人终成眷属。”


    “先?说好,我可是要坐主桌的人!”


    排课老师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听到后半句忙跑来凑一嘴儿,“什?么什?么?我也要坐主桌!”


    “姜老师,是不是终于和闻总成了??”


    姜言一:“你怎么也知道了?……”


    艾黎冷笑,“就你当初那样?,机构上下谁不知道啊?”


    排课老师:“我也要主桌!”


    姜言一羞得不行:“我们?还没……”


    艾黎打?断:“这不是迟早的事?”


    “那什?么……”她欲盖弥彰地抠着指甲,“我也不是真心要帮你,但是,我确实也帮了?。”


    剩下三个又开始笑。


    艾黎瞪起眼?:“笑什?么笑!我也没有很想坐主桌!傻死了?。”


    姜言一花枝乱颤抱着董璐,道:“知道啦,一定让艾老师也坐主桌!”


    虽然艾黎至今都还是一副傲娇模样?,但姜言一知道她也就剩嘴巴毒点儿了?。


    “虽然霸总回不来过生日,但我们?可以?给你过呀!”董璐提议。


    艾黎冒出声:“别算我。”


    董璐:“烤肉还是火锅,还是撸串?”


    姜言一:“火锅吧,红红火火又一年!”


    说完,和董璐异口同声:“艾老师,去不去呀?”


    艾黎那过了?好半晌,传来一句:“知道了?。烦死了?。是你们?硬要我去的。”


    董璐和姜言一相视一笑:“对对对。”


    下午,姜言一又得去童家上课。


    坐上地铁她就开始烦躁,祈祷不要碰上童少。


    正焦虑,董璐给她来了?消息。


    lulu莱蒙:[图片]


    lulu莱蒙:替你查了?,不用谢,就是这么爱你。


    NASA发布的生日宇宙,最近风靡。5G冲浪的董璐自?然不会错过,顺便连姜言一的份也算上了?。


    点开图片,姜言一微微一怔,总觉得特别眼?熟。


    放大了?左上角那一朵最亮的橘色星云,她确定了?——是闻迟默的头像。


    切去置顶聊天,顶着砰砰砰的心跳,给那人发消息。


    姜姜酱酱:闻迟默,你的头像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


    却还是忍不住想听那人说,像是期待着一场来自?宇宙的告白。


    准室友:你生日那一天的宇宙。


    姜姜酱酱:为什?么是这一颗星?


    准室友:最像你。


    姜姜酱酱:难道我是照亮你的那颗星吗?


    本来没期待着闻迟默回答,因为她自?己都觉得太肉麻了?,还羞耻做作。


    闻迟默那也没了?反应。


    但等她快要到童家的时候,手机震了?。


    准室友:是。


    姜姜酱酱:你真的好爱我。


    这个头像从他们?认识开始,闻迟默便在用了?。


    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闻迟默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发来消息:没有换过。


    姜言一抱着手机花痴了?很久,几乎要把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念上百遍千遍。


    “爱”之一字说起来太容易,也太轻易,本就是无?法说清道明的东西,虚无?缥缈的,像是漂浮的尘埃。


    抓不住,留不下。


    但闻迟默的爱,是他从来没有换过的头像,是他留下与她相关的每一样?旧物,是他会送她玫瑰,姿态卑微地说一句,“驯养我吧,姜言一。”


    他的爱,如此具象。


    如此深。


    他一直都在爱她。


    群星如此说道-


    元旦那天,姜言一和董璐、艾黎一起吃了?跨年加生日大餐。


    排课老师也在最后一刻加入了?她们?。


    姜言一特地给闻迟默拍了?照,本想气气他,结果闻迟默什?么也没说,直接转来了?一万的红包,让姜言一玩得开心。


    把姜言一的话直接堵死了?。


    董璐和排课老师看着气势一下蔫下来的姜言一,笑得前俯后仰。


    艾黎喝得微醺,敲着酒杯:“啧,用钱收买自?己老婆的心,败类。”


    “不过也不算笨,好歹知道要发红包。”


    姜言一抿了?口酒:“什?么……老婆不老婆的……”


    “小?白花,你可别害羞了?。”艾黎点点姜言一的手机,“都改成准室友了?,一看就是睡过了?呗?”


    姜言一被酒精呛着,没咳出个好歹来。


    艾黎嫌弃得要命,缩着下巴,“干嘛呀?这你都要害羞?”


    “你这样?,是要被人吃干抹净的。”


    姜言一想,她早就被他欺负了?个遍了?……


    快零点的时候,姜言一点上蜡烛。


    “许愿许愿!”


    “许了?什?么愿?”


    “许愿怎么能说出来!”


    “诶,你们?还给不给姜言一唱生日歌了??”


    “哦对对,太兴奋忘了?,预备齐~祝你生日快乐~”


    “快点,倒数计时了?,5——4——3——”


    “姜言一生日快乐~”


    “1——新年快乐!”


    吵吵闹闹中,姜言一吹灭蜡烛,“新年快乐!”


    散了?场,外?面的街道依旧热闹,姜言一走到江边,冻得声音在抖,还给闻迟默拍了?江景视频。


    “你也算是看到‘我爱新海’的人了?!”


    “超越了?全?国99.9%的人!”


    视频里,江风几乎淹没她的声音,她自?己都听不清。但她手冻僵了?,上了?出租暖了?一会儿才给闻迟默重新打?下了?视频里的话。


    车还是停在小?区口。


    “师傅新年快乐。”


    “你也快乐。”


    姜言一笑着下车,路上还在和闻迟默发语音,同他说司机师傅跟她聊了?一路,天南海北地要复述给闻迟默听。


    随着一声“咻”的发送音效,指尖松了?力道。


    一段话没说完便发了?出去。


    “嗡嗡——”离她几步之遥的那人手机震动,他把手机掏出来,没有语音转文字,而是贴着右耳播放,眉眼?温柔,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姜言一走过去,等他听完最后那儿,问?他:“想不想知道师傅后来说了?什?么?”


    闻迟默贴了?贴她被冻红了?的脸,将她拢进怀里,“我听着。”


    姜言一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骨上落下轻柔的吻。


    “记不得了?。”


    “因为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想你。”-


    艾黎说,如果闻迟默回来只是为了?跟她上/床,那这样?的男人还是撇了?的好。


    姜言一很想告诉艾黎,她好像才是被欲望驱使上头,没出息的色批。


    她窝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的眼?睛,眨啊眨地问?:“闻迟默,我们?……就……这样?,盖被纯聊天?”


    闻迟默把她蒙在脸上的被子拉下来,凝视她的唇。


    姜言一这么蒙着,他什?么也听不见。


    可姜言一没脸再问?第二遍,她挪过去,抱住闻迟默,“睡醒就走么?”


    “嗯。”闻迟默低吻她的发。


    “那你赶回来做什?么……”


    “见你。”


    “见到了?,然后呢……”


    闻迟默在她耳边模糊地轻笑,将她耳朵染成粉红色,他问?:“原谅、我了??”


    姜言一顿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上一次……


    她哭着说再也不理他了?。


    这个时候记得了???姜言一咬牙,背过身去。


    算了?,男人,呵。


    闻迟默从背后圈着她的腰,将她拢


    YH


    过,“你这样?,背对我、是在,欺负我、听不见?”


    姜言一憋了?两秒又转回去,“好好说话!”


    闻迟默吻过来,轻咬她的唇,“言一,我还在等、你的回答。”


    姜言一顶着粉扑扑的脸蛋,嘟囔:“还要怎么给?人都是你的了?,还不够?你可赚了?好吗?”


    “嗯。”


    “赚了?。”


    闻迟默眉眼?落下来,沉静、深邃,他看向姜言一,“那我,现在可以?,表白了?吗?”


    姜言一又气又笑,她戳在闻迟默的心口,“闻总,你是不是就喜欢这么以?退为进?”


    “可怜巴巴地问?着,这样?可以?吗,那样?可以?吗,然后等我自?己撞上……唔……别……”


    敏感侧腰在那人掌下抖着,耳垂被那人含住,濡湿一片。


    “重说。”


    “嗯?……”姜言一眼?底含上水汽,手绵软抵在闻迟默的虎口。


    “重说。”


    “闻、闻迟默……”


    可他还是不满意,掌着姜言一敏感的腰蹂躏。


    姜言一咬着唇,泪眼?汪汪地控诉他。


    最后感觉自?己实在逃不过,索性作罢,但也不想这般被人掌控。


    于是恶劣地圈住闻迟默的脖子,覆在他耳边,娇嗔地喊道:“迟默哥哥~”


    如果知道这四?个字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姜言一打?死都不会喊的。


    但谁让她要逗人,只能含泪吞下“苦果”。


    第二天,她的朋友圈多?了?一条警醒——不要随便喊人哥哥。


    董璐:对方也有可能是你弟弟。


    艾黎:男人一听这两个字容易疯。这点都不知道吗?


    排课老师回复艾黎:是我肤浅了?,还得是艾老师[强]


    lulu莱蒙回复艾黎:是我肤浅了?,还得是艾老师[强]


    准室友:可以?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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