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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计


    “水……”


    沈兰恍惚昏沉, 喉咙仿佛干裂了一般,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她刚说完不久,一股甘甜的水流便灌入她的口中, 一瞬间,仿佛滋养了她的四肢百骸。


    “兰娘。”


    沈兰听到公主的声音, 睁开沉重的眼眸。


    还没看清眼前的人, 头痛欲裂,她又不禁难受得闭上眸子, 摁住了自己的额头。


    眩晕、恶心,呕吐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 让她几欲窒息。


    永安看到沈兰终于醒了过来,松了口气,“承渊, 金玲,你们好好照顾兰娘,有?什么事再派人来找本宫。”


    北羌竟然?趁着?年?关发兵,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刚才,前线传来消息,右将?军崇进驻守的桑兰镇失陷, 亦被北羌军所夺。


    桑兰镇是玉山重镇, 得到了桑兰镇,也就意味着?北羌在玉山草原有?了根基。


    接下来的仗,就更难打了。


    她现在得去军营里, 和萧瑞等众将?一起, 做出接下来的决断。


    永安走后,沈兰服过药, 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姐姐以后可不能再饮酒了,大?夫说,这次若是晚一步,姐姐命都难保。”金玲担心地道。


    沈兰脸上?的红疹还没退,只是脸色没有?那么红了,恢复了平日的颜色,她还是第一次喝酒,不知道竟然?会?闹出这种情?况,叹了口气,道:“以后再不会?了。”


    这世?上?,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尝试……


    沈兰知道北羌占领桑兰镇,已经是三天之后。


    她当?即不在犹豫,带着?承渊赶去了灵泉关,去与永安会?合。


    此时,所有?人,包括萧瑞,都一筹莫展。


    “我有?个办法。”


    这些天,沈兰一直在了解各国局势,她的心里渐渐产生了一个构想,但是因为不成熟,所以一直埋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现在,她不得不说,也不得不去做了。


    “兰娘请说。”永安道。


    沈兰走到永安面前,屈身跪下,道:“公主,请您下令派沈兰出使西羌,只要西羌愿意出兵,前后夹击之下,北羌一定会?退兵的。”


    “西羌怎么会?帮我们?”


    “西羌北羌本为一国,一百多年?前分裂为西北两国,西羌是羌国西塔沙部落,以前是在羌国陇海一带游牧生活,因西塔沙王争权失败,败退到如?今西羌一带。”沈兰早已经将?羌国的历史与地图熟稔于心,此刻轻松的在地图上?将?各个地方指点出来,顿了顿,道:“伽什师父说,西羌如?今屈身于渊毒大?国,年?年?上?贡,以求自保。可是,公主,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不愿意回家?的,西羌国各部都有?一个回家?的愿望,他们只是在寻找机会?,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北上?回家?。西羌北羌两国,必定会?有?一战。”


    “渊毒恐怕不会?愿意西羌回家?。”永安道。


    沈兰道:“所以需要有?人其中斡旋,只要公主和萧将?军能够夺回骁骑关,将?北羌军引到长?林峡谷,西羌各部一定会?动心的!到时候……”


    燕国和西羌两军,就能前后夹击,歼灭北羌大?军,直捣北羌王城。


    这也是,公主此行,一定要得到的赫赫战功!


    若只是夺回燕国的几座城池,又有?何功绩可言?就算得胜回到上?京,此行也大?打折扣。


    最后那句话,沈兰没有?说出口,但是,其他的人都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众人震骇不已,这些时日来,沈兰跟在公主身边不发一言,他们都把她当?做一个花瓶而已,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说出如?此惊艳绝伦的计划。


    永安知道,沈兰这个构想,确实值得一做。


    “可是,北羌军来势汹汹,如?何夺回骁骑关,把他们引到长?林峡谷呢?”


    “公主,不如?把玉山草场送给他们?”沈兰道。


    “什么?”


    “以退为进!马上?就要入春了,丰茂的草场就像一头肥羊,惹得北羌军垂涎欲滴。”沈兰指向骁骑关,“公主找个机会?,把玉山县让给北羌军,在他们发动大?军攻占玉山的时候,骁骑关必然?空虚,我们亦集齐所有?大?军攻占骁骑关!只要将?骁骑关一举拿下,进入玉山草场的北羌军就如?瓮中之鳖,再无退路了。”


    “妙!兰娘此计甚妙!”永安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真是没想到,在燕军几乎已经陷入绝境的时候,沈兰竟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计策。


    沈兰垂眸道:“此计甚险,若是不能夺回骁骑关,又失了玉山草场,我们就只能把防线退到灵泉关,以后就彻底被动了!所以,此战的关键,还要看萧将?军的本事。”


    “这个险值得一冒!萧将?军,你觉得呢?”永安看向萧瑞。


    萧瑞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沈兰,幽深的眸子里泛出几分难掩的光彩,“沈姑娘此计甚好,末将?定当?誓死夺回骁骑关!”


    他曾经看不起沈兰,觉得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一个倔强又有?些傲骨的小猫儿。


    可此刻,他对沈兰刮目相看了。


    “公主,请让沈兰出使西羌,沈兰一定不辱使命!”沈兰又开口道。


    永安走到沈兰面前,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兰娘,你身子不好,从?这里到西羌王城千里之遥,你怎么能去得了呢?你放心,我派其他人去与西羌联络,你还是留在我的身边吧。”


    “公主,请派沈兰去吧,沈兰虽然?身弱,但愿为公主效死!”


    “兰娘……”


    永安想到几日前,沈兰才刚刚从?鬼门关里脱生,心里很不落忍,可她身边,确实没有?别的人能够胜任此事。


    “好吧,我答应你,只是,你身子刚好,休息几日再出发吧。”


    “不,此行缓不得,沈兰会?立刻出发。”沈兰顿了顿,道:“公主,沈兰此行不能走漏风声,若是被北羌军知道,计划就败露了。”


    “你放心,在事情?成功之前,此事只有?我们在场的这几个人知道。”


    这里,只有?沈兰、永安、阿尹、承渊和萧瑞五个人。


    沈兰厌恶萧瑞,但也知道他不可能会?做出叛国的事情?来。


    至于承渊,就算他写信给太子,等到太子知道,一来一回,也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从?灵泉关回到青夏城,沈兰先去了惠恩寺见伽什。


    “师父可否与沈兰一同去一趟西羌?”她请求道。


    这些时日来,沈兰经常来找伽什,有?时是听他讲经,有?时是抄经礼拜,更多的是听伽什讲路上?的故事。


    伽什对沈兰有?好感,此好感并非是爱情?的好感,而是一个修行之人对凡世?之人的好感。


    沈兰对他的尊重,被他同样回馈在沈兰的身上?。


    他看出她的佛缘,对眼前这个聪慧秀美的女子发自内心的敬重。


    “施主是为了北羌与燕国的战事?”


    沈兰的心思,他早就猜到了,毕竟,这些时日来,沈兰一直乐此不疲地询问?他西羌与北羌之间的事情?。


    “请师父原谅,沈兰不能说。此去西羌,路途遥远,师父曾经在西羌游历,沈兰想请您做个向导。”


    伽什合十双手,虔诚地道:“出家?之人,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就是要在世?间修行,施主曾经救过贫僧,结下了因果,贫僧要了却这段因果,自然?不得不答应。”


    “多谢师父!”


    次日一早,下了薄薄的雪,天地一片银白?,仿佛没有?边界。


    一行人从?青夏城出来,进入辽阔的荒原之中。


    西北风凌冽如?刀,将?马车的帐子吹得呼呼作响。


    在青夏短暂的待了两个月后,沈兰又踏上?了遥远的征程,掀开车帐,看着?外面天地一色,茫茫雪原好似看不到尽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会?向公主提出,走上?这一条路。


    也许,是这个世?界太大?了。


    大?的让她很想去看看。


    马车行了一天,到夜里也没有?走出这个荒原。


    晚上?,他们在雪原上?清理?出一片空地来,搭上?了帐篷。


    刚一搭好,沈兰就看到远处的雪地里,透出几道幽绿色的光。


    那光看得人心里发冷,脊背一凉。


    “是雪狼。这片雪原上?,有?好几个雪狼群。”伽什和尚不慌不忙地说道。


    沈兰还是第一次遇到狼,虽然?漆黑的深夜看不清它们的样子,但是那幽绿的眼睛却好像能够穿透一切,直直地窜到人的心里去。


    夜里,躺在被褥上?,沈兰的脑海里还是忍不住闪过那些雪狼的眼睛,难以入睡。


    忽然?间,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起身出去看。


    刚披上?衣裳,掀开帐子去看,便?听得承渊一声冷喝。


    “去!”


    “嗷呜!”


    一声凄惨的狼叫,伴随着?摔到地上?的声音传来。


    沈兰看去,看到一只灰扑扑的野狼,被承渊踹的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它来偷东西。”承渊看到沈兰出来,解释道。


    沈兰看那只野狼呜咽的可怜,便?上?了马车里,片刻,她拿了一个布袋出来,“拿去给它吃吧。”


    “这是什么?”


    “腌的腊肉。”


    这些是军粮,可以储存很长?的时间,沈兰当?时吃不动,把每日的腊肉都收了起来。


    放了这么久,她都已经忘了,刚才忽然?想了起来。


    承渊把这些腊肉扔给了那只野狼,野狼嗅到肉香,迟疑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诱惑,叼着?那个布袋,飞也似的窜到了雪地里,消失无踪。


    “天色不早了,姑娘休息吧。”承渊看着?她只披了件袄裙出来,实在太过单薄,忍不住提醒道。


    “你也早点休息。”


    沈兰紧了紧袄裙,便?要回帐子里。


    忽然?,夜空一声苍鹰的啼啸,沈兰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苍茫的夜幕之下,万里星河,骤然?入眼。


    数不清的星辰,如?璀璨的珠宝,点缀在这漆黑的夜色里。


    如?此壮阔,如?此苍凉。


    沈兰此刻站在天地之中,痴痴地看着?这瑰丽的美景,一时呆住了。


    星星


    西羌的原野地貌只站全国的三成, 大部分都是高?山丘陵地貌,羌国人祖祖辈辈以来都是游牧而生,但分裂之后, 西羌被逼到了格里莎山脉,王城亦在山峦之下。


    北边是北羌, 南边是渊毒, 东边是燕国,西羌在三个国家形成的逼仄的空间里?, 艰难求生,如今依附于渊毒大国。


    出了燕国边界, 往西三百里?,是西羌重镇,牛堡镇。


    沈兰的马车行到牛堡镇外, 在一个茶肆里?暂时?歇息。


    老?板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给沈兰一行人上了茶,问?道:“客官,你们?不会是要到牛堡镇去吧?”


    沈兰看她似乎意有所指, 问?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哎哟,你们?可千万别去, 一进?去就会被抓起来的!”老?板娘好心?地说道。


    沈兰不解, “我们?又没有犯罪,为何会抓我们??”


    “姑娘是从燕国来的吧?你自己一个人当然没事儿,但是你身边的这?两位男人, 只?要一进?牛堡镇, 就会被抓起来充军的!渊毒最近在打仗,我们?这?儿是渊毒国多?罗伯爵的管辖地, 他奉女?王之命,要把西羌所有能够征战的男丁,都拉到战场上去呢!我们?牛堡镇的镇司大人被逼的没法子,现在只?要是见到男人就要抓走呢!”


    “女?王?”沈兰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板娘道:“是啊,两年前渊毒王后伙同她的情人克里?米尔公爵篡位,如今渊毒帝国都是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一手遮天呢!她一直对?外发动战争,却舍不得用渊毒帝国的男人上战场,让我们?这?些附属国的百姓替他们?去打仗。”


    说着?,老?板娘忽然感伤起来,“想当年,我们?羌国还没有分裂的时?候多?么强大,可现在,就像是丧家之犬……”


    沈兰抿着?茶水,想得出神?。


    她本以为,永安公主?想要谋夺皇位,是一件开天辟地前无古人的巾帼伟业,没想到,万里?之外的渊毒,在两年前,就已经有了一位女?王。


    那位女?王,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登上了王位?走到今天,又经历了多?少艰难?她为何要对?外发动战争,致使生灵涂炭?


    沈兰忽然很想去见一见那位渊毒女?王。


    “姑娘,你们?是要到哪里?去啊?”老?板娘忽然问?道。


    沈兰回过神?来,笑着?道:“我们?要去西羌王城,投奔一位亲戚。”


    “那路上可远着?呢,而且这?一路上,恐怕要有不少麻烦,你们?可千万别进?城,从城外绕过去,要不然你身边的这?两位,肯定会被抓起来的。”老?板娘提醒道。


    “多?谢老?板娘,我们?知道了。”


    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大家又回了马车处。


    沈兰拿了一张地图出来,摆在马车架前,看向伽什和尚,“伽什师父,咱们?走哪条路到王城比较好?”


    伽什走过来,手指点在地图的左边,“从这?里?出发,取道萨尔高?原,玉罗、西莱和拉科瑟,到西羌王城。”


    “从北边走,不是会更近吗?”沈兰道。


    “北边是绵延八百里?的死亡沼泽,马车无法行进?,人也很难走过去。”


    沈兰的目光落在伽什所点的那个死亡沼泽,西羌与北羌之间,便是这?一片死亡沼泽相隔。


    死亡沼泽保护西羌不受北羌战火,但也是他们?回家之路的最大障碍。


    想要让西羌出兵和燕国前后夹击,这?个死亡沼泽,也是她必须要考虑的。


    “好吧,承渊,就按伽什师父所说,咱们?从萨尔高?原这?条道去西羌王城,以防意外,一路不在各城镇停留。”


    *


    沈兰爱上了野外高?原无边无际的星空,每次晚上休息时?,她都要看好一会儿,才回帐子里?睡觉。


    兄长?曾说,天上的星象,预示着?人间的世事变迁,若是能够看得懂星象,就能知道过去与未来。


    可她每晚痴痴的看,却什么也看不明白。


    突然有一晚,一颗红色的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漆黑的夜空。


    落到了远处的高?坡后面。


    沈兰惊异万分,那个高?坡离得不远,她忍不住跑过去看。


    高?坡后面,一个野人一般的男人倒在血泊里?,鲜红的血,仿佛是那坠落星星的颜色。


    沈兰怔了一下,没敢第一时?间跑过去,转身叫了承渊来。


    “他还活着?。”承渊探了男人的鼻息,对?沈兰说道。


    沈兰道:“马车里?有药,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她想着?那颗星星,总觉得,是上天的指引,让她来救他。


    承渊把男人带了回去,给他把伤口清理包扎,等到一切处理好,已经是深夜了。


    “咳咳……”男人重重地咳了两声,醒了过来。


    他第一时?间环视了四周,把沈兰、承渊、伽什等人揽入眼眸,见没有什么威胁,那粗糙的手掌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塞进?了嘴里?。


    沈兰看到他那黢黑的眼珠,如野兽一般凶猛,脏兮兮的头?发和胡子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破旧褴褛的衣衫下的手臂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此刻的沈兰,很想用一种野兽来比喻他,但是她又觉得,她所认知中的野兽,都不如这?个男人凶猛。


    他吃了两口雪,在雪地里?坐了下来,目光落到沈兰的身上。


    他看出来,这?一行人,以沈兰为首。


    “有吃的吗?”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破落的风箱,呕哑糟咂。


    沈兰让承渊拿了一份干粮给他。


    男人接过去,毫无形象的大口吃了起来,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似的。


    沈兰耐心?地等他吃完,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把唇上的残渣舔干净,黝黑的眸子打量起沈兰,“你们?又是什么人?你们?不像是渊毒人,更不像西羌人。”


    “我们?是燕国人,到西羌王城来投奔亲戚。”沈兰道。


    男人眸子骤然一亮,“你们?要去王城?”


    “是的。”


    “我是西羌卡札部落的二王子萨勒,你们?把我送到王城,本王子会重赏你们?!”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威严起来,那是一种久居高?位才能养成的气质。


    沈兰诧异,自己只?是在雪地里?捡了一个人,竟然就遇到了西羌四大部族之一的卡札部落的王子。


    不过,想到那从天而落的炽红星星,眼前男人的身份,好似也没有那么金贵了。


    沈兰答应了他的条件,能和西羌部落的王子搭上关系,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是夜,萨勒和伽什和尚住了一个帐篷,次日,他不肯和伽什一同骑马,非要挤到沈兰的马车里?来。


    这?样的要求,在燕国自然是不识礼数,但是现在在西羌,事急从权,沈兰让他上了马车。


    男人毫不客气地挤上来,马车虽然还算宽敞,但加上一个高?大的男人,便显得逼仄起来。


    而且,这?个男人不知多?久没有清洗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你那把短剑借我用一下?”萨勒看到了沈兰随身的金虹剑。


    沈兰犹疑了下,但还是将剑递给了他。


    萨勒“唰”的一下拔出金虹剑,锋利的剑身泛着?金光,他下意识的喝了一声,“豁,好剑!”


    他用这?把剑,把自己脏乱的头?发和胡须修整干净,渐渐的,沈兰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他的脸型方正硬朗,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黢黑黝亮的眼睛透着?一股高?原雪狼的坚韧与倔强,他像草原上高?高?盘旋的苍鹰,是天地间天然的上位者,孤傲而苍凉。


    “你真的是王子?”沈兰狐疑地道。


    萨勒用自己的破烂衣裳把剑身擦干净,回剑入鞘,还给沈兰,“是的,难道不像吗?”


    “不,我只?是觉得,相比于部落的王子,你更像是一位王。”沈兰顺着?自己的想法说道。


    “是吗?”萨勒高?兴得哈哈一笑,“不过可惜,我只?是一位王子。”


    沈兰收回金虹剑,小?心?翼翼的又放回了自己的身旁。


    “姑娘你是燕国的什么人呢?”萨勒问?道。


    沈兰道:“我只?是燕国一个普通的民女?。”


    “是吗?可我觉得不像。”萨勒那如鹰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兰,“我觉得你像是一位公主?。”


    沈兰反应过来,萨勒是把她刚才的话返回过来,她认真地看着?这?个男人,道:“我真的只?是一个民女?。”


    萨勒轻笑了一声,“我听说,你们?燕国的公主?在和北羌的王子打仗?”


    “是的。”沈兰回答。


    萨勒靠在马车的车壁,哼了声,“这?世道真是怪了,男人想要和平,女?人却要打仗。”


    这?话让沈兰很不舒服,她淡淡地道:“一个男人代表不了全部的男人,一个女?人也代表不了全部的女?人。战争与和平,是局势,是利益,是国家关系,并不是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的好恶。”


    萨勒惊诧地抬眸,看向沈兰。


    他没想到,沈兰一个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马车一路从萨尔高?原穿行,期间路过了好几个城镇,他们?都没有半点停留。


    萨勒好奇地道:“你们?不进?城补给吗?”


    “听说西羌各城都在抓壮丁,我们?不进?城,是为了避免麻烦。”沈兰解释道。


    “哦,挺好。”萨勒透过车窗往外看,脸上闪过一抹落寞。


    沈兰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一动,“萨勒王子,我以前听人说过,羌国还未分裂之时?,是个极其强大繁盛的国家,那个时?候,西羌部族的人生活在陇海一带,自由自在,西塔沙部落亦是羌国最强盛的一族。为什么,西羌人不选择归乡呢?”


    萨勒霎时?握紧了拳头?,眸色幽冷,“西羌人无时?无刻都想归乡,但这?种事,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王子,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倒在荒无人烟的萨尔高?原上呢?”


    沈兰这?话,仿佛踩到了萨勒的痛脚,他的眸子冷冷地扫了过来,“你最好不要问?!”


    狮子


    萨尔高原的寒风, 让人灵活的身体变得僵硬,沈兰觉得自己的脑海都变得有些混沌,渐渐得已记不清马车在高原上持续行进了多少天。


    只有每次路过城镇和村庄时, 向当地的人们打听距离西羌王城还有多少路程时,才勉强获得了一些时间与位置上的感知。


    “过了这片草原, 就到了。”


    不知是不是沈兰的错觉, 越接近西羌王城,萨勒的神情就越严肃紧绷。


    他时时刻刻关注着马车外的情况, 充满力?量感的拳头紧握,恍如一只待机而动的豹子。


    一路上, 金玲都紧张得盯着他。


    不怪金玲误会,就连沈兰都觉得,他日常的举动实在像是一个?通缉犯。


    可通缉犯只会有多远跑多远, 不会跟他们一起到王城来。


    沈兰将地?图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忽然?听到远处奔腾而来的马蹄声?,下意识地?往马车外看去。


    一行近百人衣着怪异的骑兵队伍向他们这边奔来。


    沈兰还没?来得及反应,萨勒高大?的身躯就压了过来, 但仅仅一瞬,就立刻撤开。


    “姑娘,他抢了您的剑!”金玲惊呼着叫了起来。


    话音落下之?时, 萨勒已经冲到外面, 一剑砍断马车的缰绳,纵身一跃,跳到了马上。


    而沈兰这边, 缰绳被断, 马车瞬间往前倾斜,沈兰和金玲, 以及大?批的行礼都从马车里摔了出来,大?大?的箱子压在两?个?人身上。


    承渊要去追萨勒,可远处迫近而来的骑兵让他不敢离开沈兰的身边。


    萨勒纵马跑的远了,又留下一句,“这匹马我会还给你们的!”


    金玲从大?批的行礼里爬了出来,气得不行,“这人怎么这样,早知道姑娘就不该救他!”


    她忙过来搀扶沈兰,承渊也连忙将压着沈兰的东西一一搬开,伽什和尚默默撑起马车。


    一行人,可谓是人仰马翻,十分狼狈。


    沈兰刚扶着腰站起来,那一群骑兵就将他们围住了,为首的是一个?金发碧瞳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骑马装,长发如流光一般倾斜在腰间,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浓浓的异域之?风透出强烈的攻击性的美?感。


    看着这个?人,沈兰想到了黑玉巷里的那个?当铺老板,那人和这个?男人有着相同的宛如碧玉般的瞳眸。


    那个?男人打量了沈兰金玲和承渊一番,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伽什的身上,用一种怪异的强调和语言说道:“哦?这不是伽什大?和尚?”


    沈兰听不懂他的话,但看得出他和伽什是认识的,而且也并没?有什么敌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伽什走到男人面前,行了个?礼,亦用渊毒语道:“一别?数年,斯恩伯爵大?人可还安好?”


    斯恩哈哈一笑,“我已经是公爵了,伽什。”


    他纵马打量着沈兰一行的车马,马鞭指向萨勒刚才抢马逃跑的方向,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有个?人从马车里出来,抢走了你们的马。”


    “是我们在路上救的一个?施主,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你们过来,就抢马逃走了。”伽什如实说道。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那位施主身形高大?强壮,看起来很有威严……”


    “像一头狮子,对吧?”


    伽什点头,“是的,他强壮得像一头雄狮。”


    斯恩轻蔑的一笑,“可惜,是一头不服管教的狮子,他违逆了我们的女?王陛下,从普尔克城堡里逃了出来。伽什,和你同行的是什么人?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西羌人?”


    “他们是燕国人,与贫僧颇有缘分,他们想要到西羌来,故而请贫僧为他们做个?向导。”


    “是吗?相见也是缘分,几位不如到我的圣伦堡小聚几日?伽什,我对从燕国来的这些人很感兴趣,想来女?王陛下也会感兴趣的。”炽烈的阳光下,一袭耀眼的金发骑在白马上的斯恩公爵仿佛加了一层圣光,让人无法忽略。


    伽什将斯恩的话转告给沈兰,沈兰微微蹙眉,她当然?也很想去了解这个?陌生?而新奇的国度,但是,燕国与西羌的战事紧迫,而就算她说动了西羌出兵,也需要时间来集结兵力?,再加之?渊毒帝国对西羌的限制,其?中的困难不胜枚举。


    她没?有时间在这种时候悠哉游哉的去别?的国家?闲逛。


    “师父,请你帮我转告这位公爵大?人,我很乐意到渊毒帝国去长长见识,但如今我的伯父在西羌王城性命垂危,我必须要到西羌王城去,等到回程的时候,我一定回去拜访,希望到时候公爵大?人不要嫌弃。”


    等到回程之?时,事情已经都办妥了,自然?也就不着急回去,只要能?有机会,她很愿意到渊毒去看一看那位女?王陛下的治下是什么样子。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转告沈兰的传话,并不算是说谎,他将沈兰的这些话,转告给了斯恩。


    斯恩看着伽什在他和沈兰之?间传话,得知这一行人里,是以这个?女?子为主。


    他虽然?被拒绝了,但出于对女?子的尊重,并没?有生?气,反而还让手下给了沈兰一匹马,让他们得以继续行路。


    而斯恩一行骑兵,也跟着他们一起,前往西羌王城。


    马车很快修整好,沈兰在马车里打量着这位斯恩公爵,对这位公爵来说,她只是一个?燕国的普通百姓,可他被拒绝之?后竟然?没?有生?气,还给了他们一匹马用来拉车。


    沈兰想到了刚刚进入西羌地?界时遇到的那个?茶馆的老板娘,那个?老板娘对渊毒女?王嗤之?以鼻,一路上,其?他的西羌百姓更是对渊毒恨之?入骨。


    沈兰本来也对渊毒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此刻,看到这个?如金光圣子一般的渊毒公爵,她又觉得,好像渊毒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心里,对这个?国家?更加好奇了。


    山峦之?下,一座白城傲然?矗立。


    西羌是部落式的王国,大?多百姓又都是以游牧为生?,王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浩大?,但是倚在山壁,显得十分宏伟。


    沈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建筑,眸中闪过一抹慨叹。


    斯恩公爵看到了沈兰的神色,哈哈一笑,得意地?道:“若是这位姑娘见到我们女?王陛下的普尔克城堡,一定惊讶得合不拢嘴巴的,那可是我们渊毒国最?宏伟的建筑。”


    伽什将他的话转译给了沈兰。


    沈兰笑了笑,亦自豪地?道:“我们燕国的宫楼玉宇,也同样精巧壮丽。”


    衡州府的烟雨如画,上京城的似锦繁华,亦是这些异域的王城所不能?相比的。


    伽什同样将沈兰的话转给了斯恩公爵。


    斯恩诧异地?看向沈兰,西羌的王城是当年逃难过来时渊毒帮忙建造的,极富有渊毒的建筑风格。


    没?想到沈兰在看了这样的一个?宏伟的建筑之?后,竟然?还会为燕国的建筑而自豪。


    斯恩暗暗轻笑了声?,心底觉得沈兰没?有见识,他们渊毒宏伟的城堡,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总有一日,渊毒的建筑会随着女?王的光辉,传遍整个?世界。


    王城近在眼前,但他们还没?有走到王城的城门口,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王城里冲了出来,将斯恩与沈兰一行人阻拦在了王城百丈外的高地?。


    西羌骑兵左右一退,让出一条道来。


    那个?熟悉的男人手持长矛,身披金色盔甲,在炽烈的日光下,金光灿灿,宛如战神一般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很久很久以后,沈兰亲眼看到渊毒女?王派使者送到燕国的金色狮子,才明白过来,为何渊毒女?王会把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喻成一头威猛的雄狮。


    除了狮子之?外,再没?有任何一种野兽能?如此贴切的形容这个?男人。


    相比于威武雄壮的“萨勒”,斯恩像是一朵金色的漂亮的花,他优雅从容,勒马走到前面,丝毫不惧怕眼前的男人。


    “西羌王,你辜负了女?王陛下对你的宠爱!别?忘了,西羌只是女?王陛下豢养的狮群,你这头狮子想要挣断铁链,只会带来更多的流血与牺牲,这是我们仁慈的女?王陛下不愿意看到的。”


    西羌王呼延勒冷笑一声?,长矛指向斯恩公爵,厌恶地?道:“让渊毒女?王的宠爱见鬼去吧!”


    “我劝你冷静,你这么做只会带来战争。为何要让你的臣民做无谓的牺牲呢?”斯恩公爵温柔地?说道。


    “西羌的百姓时时刻刻都在面临着战争!你们在北边打起来的仗,流的一直是我们西羌人的血!”


    “可渊毒给了西羌繁衍生?息的土地?,如成鸟庇护雏鹰一般庇护着你们。”


    “西羌王,别?忘了你的母亲和弟弟还在普尔克城堡……”斯恩眯起眸子,语带威胁。


    呼延勒冷道:“西羌已经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告诉你的女?王,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如数奉陪!”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恐怕没?有人能?帮你了。”


    斯恩公爵傲慢而轻视地?看了呼延勒一眼,纵马带着手下的骑兵离开了。


    沈兰看着他们剑拔弩张,却?听不懂一句话。


    不过,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势同水火。


    也许,这也是此刻西羌与渊毒的关系。


    斯恩公爵走后,呼延勒纵马到沈兰的马车前,从身后掏出一物,扔到了沈兰的马车上。


    “这是你的剑,还给你。”呼延勒俯视着沈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如你所见,我就是西羌的王!你救了我的性命,是我们西羌的恩人,请吧。”


    沈兰猜出这个?人不是一般的部落王子,可没?想到,他竟然?是西羌王!


    这是什么运气?她千里迢迢来到西羌,只为见西羌王而来,却?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捡到了他。


    诱惑


    西羌的男丁都被强行拉了壮丁, 如今在军营里操练,王城里人口几乎都是老弱妇孺,人口稀落。


    街市上, 基本听不到高声的叫卖和欢笑声,愁云如雾, 笼罩着每一个西羌人。


    承渊驾着马车, 跟在西羌王的后面,两边骑兵清道?, 一行人进入西羌王宫之内。


    圣洁如雪的白色城堡,赫然呈现在沈兰的面前。


    一个身披铠甲的少女正在王宫门口列队等待, 西羌王翻身下马,少女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大哥, 你终于回来了!”


    “阿月。”呼延勒一只手将?少女揽住,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遮挡在怀里。


    呼延月抬眸含泪望向他,“母亲和玉赖呢?”


    听到呼延月提及母亲和弟弟,呼延勒神?情一黯, 脸上浮出一抹愧疚,“对不起,阿月, 我没能?把母亲和玉赖带回来。”


    呼延月抱住呼延勒, 哽咽着道?:“没关系,哥,你没事就好, 西羌不能?没有你!”


    “西羌最近怎么样?”呼延勒知道?如今形势紧迫, 平复下心情后,连忙问道?。


    “不好!”呼延月气愤地道?:“渊毒一直在逼着我们征兵, 就连十三岁的孩子都已经入了军营了,他们说,三月份之前就要完成操练,让我们的军队上北方的战场。哥,这种日子才是个头啊?你知道?,我每天带着人巡逻时,都能?听到城里的女人在哭,她们有的失去了父亲,有的失去了丈夫,有的失去了孩子,我们西羌没有一个家庭是完整的,就连身为王室的我们,也是一样……”


    她越说越哽咽,通红的眼?眶忍不住泛下泪来。


    呼延月的话,让呼延勒沉默了许久。


    良久,他握拳冷声道?:“阿月,你放心吧,这一切会改变的。”


    西羌百年的耻辱,他一定要终结。


    沈兰等人也下了马车,听到了呼延月与?呼延勒的对话,这些时日来,她已经大体?了解了如今西羌的处境,心里渐渐生出了一个构想。


    呼延勒兄妹寒暄过后,邀请沈兰一行人进了王宫。


    西羌的王宫从外表上看十分宏大壮丽,但里面却十分朴素,几乎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有一种极尽的简约的美感。


    王宫里除了护卫的卫兵之外,只有寥寥几个下人侍候。


    呼延勒差人在大殿里摆开宴席,宴请沈兰与?伽什。


    “你们不是来西羌走?亲戚的吧?”呼延勒走?到沈兰面前,目光落在她随身的宝剑上,普通的平民女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珍贵的宝剑。


    他与?渊毒打?交道?久了,拿到金虹剑的那一刹那,就注意到了剑鞘与?剑柄上呼应的那两颗价值连城的血红宝石。


    沈兰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符节,递给呼延勒,“实不相瞒,我是燕国?公主殿下派来西羌的使?者?。”


    这符节正是永安公主的象征。


    呼延勒拿了过去,在手中翻看了下,扫向沈兰,“燕国?的公主?怎么派了你一个女人来?”


    沈兰不卑不亢地对上呼延勒的眸子,道?:“您刚刚在女人的手里吃了亏,难道?还看不起女人吗?公主殿下派我来,自然有她的考量。”


    “你们公主让你来干什么?”呼延勒道?。


    沈兰道?:“燕国?与?北羌正在打?仗,公主希望西羌能?够出手,与?燕国?前后夹击,共同?对敌。”


    呼延勒嗤笑了声,“你觉得西羌现在有能?力出兵帮你们燕国?人打?仗吗?”


    “并不是帮我们燕国?,而是帮你们自己!我们燕国?有数十万大军,击退北羌军不成问题。可是这对西羌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你们还能?找到第二?个带有几十万大军帮你们对抗北羌的盟友吗?机会稍纵即逝,西羌军若是与?燕国?联合,就能?够一举击溃北羌军,夺回你们的家园,从此,西羌北羌合为一体?,重回百年前那个强大的帝国?,摆脱渊毒的控制。”


    沈兰的分析透彻入骨,这是一个呼延勒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


    如果真的如沈兰所?说,他带领西羌人民回到故乡,将?西羌北羌重合为一国?,这将?是名?垂千古的伟业。


    但是,身为一个王,他深知在谈判的时候不能?够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更不能?够被对方开出的条件而牵动。


    “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西羌出兵,第一个阻拦的就是渊毒,渊毒女王不会给西羌独立的机会,我一旦带兵出征,留在这里的西羌百姓会瞬间遭到渊毒军队的屠戮。”


    更何?况,他的母亲和弟弟,还被软禁在渊毒的都城普尔克。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困难肯定是有的,但我觉得,这件事的问题只在于西羌王您愿不愿意去做!只要您愿意去做,任何?问题都可以一一化解。”


    “比如呢?西羌军队出发后,百姓该如何?安置?”


    “西羌百姓可以悄悄度过萨尔高原,从我们来的路,暂时到燕国?去避难。”


    “你会把渊毒的军队引到燕国?去的,到时候遭殃的,将?会是燕国?人。”


    “不可能?。”


    沈兰十分笃定的回答。


    “为什么?”呼延勒不明白眼?前女子为何?如此自信。


    “你们之前提到过,渊毒的北方边境正在和别的国?家作战,燕国?二?十万大军正在边境线上,渊毒女王绝对不会愚蠢到两线作战,得罪我们燕国?这个东方的强盛国?家。尤其是,西羌与?北羌合为一国?之后,渊毒也将?面临羌国?的铁骑,在如此局势下,再得罪燕国?,渊毒只会让自己腹背受敌,所?以,渊毒与?燕国?一定会谈判,化干戈,求暂时的和睦。”


    呼延勒被沈兰说动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那么轻柔、纤弱,但是却又仿佛拥有着比他还要强大的力量。


    “我的母亲与?王弟,此刻都在王城。”


    身为王,他第一时间应该为自己的子民考虑。


    可是,母亲和王弟,是他心中的柔软。


    他带领西羌百姓脱离渊毒国?的决定,将?会成为杀死母亲和王弟的绞索。


    “如果您相信我的话,我愿意到渊毒去,以燕国?公主殿下使?者?的身份觐见女王,救出您的母亲和兄弟。”沈兰说道?。


    沈兰的决定,让呼延勒惊讶,更让他心底为这个女子颤动。


    沈兰笑道?:“我想,燕国?与?渊毒谈判之时,渊毒女王会给燕国?这个面子,放了您的母亲和王弟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恍惚间,呼延勒觉得,眼?前这个美丽而纤弱的女子像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为拯救西羌百姓于水火而来。


    “在下沈兰。”


    *


    王宫的中心广场建在山崖之间,呼延勒站在广场边上,任如刀子般的寒风刮过,矗立不动。


    他俯视着下面的王城,遥望着北方。


    那是,家的方向。


    从他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告诉他,跨过格里莎山脉,是一个叫陇海的地方,那是他们的家,是故国?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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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


    没有人不想回家,那是祖父魂牵梦萦的地方,呼延勒还记得祖父的死的时候,执意不要土葬。


    他说,把他的尸体?焚烧,将?骨灰从格里莎山脉的山间洒下去,也许有一天,风会带着他回家。


    呼延勒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地方,但故国?家乡就像是西羌人民族的烙印,世世代代的传承下来,成了每个人的执念。


    他回头往东边看去,这是西羌现在的疆土,但却不是完全属于他们的,而是渊毒施舍给他们的。


    渊毒把他们当做东方与?北方边境的屏障,又把他们当做对外征战的牛马。


    “哥。”呼延月拿着一件厚重的披风过来,披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是不是在想那个燕国?女子说的话?”


    呼延勒眸色深沉,“阿月,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吗?”


    “她说的有道?理,可是,如果我们和燕国?一起攻破北羌,燕国?会把羌国?的土地让给我们吗?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使?者?,恐怕决定不了燕国?的大事,到时候我们得罪了渊毒,国?力又耗损严重,只能?听从燕国?的摆布了。”呼延月道?。


    “你不赞同?她的建议吗?”


    “不,我想回家,西羌的每一个百姓都想回到故乡。也许她说得对,这是我们近百年来唯一的机会,以前没有,以后很可能?也不会有了。”呼延月上前拥抱自己的兄长,道?:“哥,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反正,再没有任何?情况,比现在还要再坏了!”


    “如果我们对北羌出兵,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呼延勒叹息。


    呼延月看向北方,“你是说,死亡沼泽?”


    “祖父说,当初逃难时,西羌的百姓死在死亡沼泽的,足足有上万人,那里的湿气、毒虫,都是能?要人命的。”


    “但是要回到故乡,终究要走?这一步的。这一次从死亡沼泽走?过的,是我们强壮的士兵,不是老弱妇孺的西羌百姓,伤亡不一定会有那么可怕。西羌的百姓,能?从燕国?借道?回家,如果一切顺利,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


    “我还要再想想……”


    做出这个决定实在太难了,这是关系西羌生死存亡的决定。


    呼延勒揽住呼延月的肩膀,“阿月,这几日你和那个沈兰多走?动走?动,我们最好多了解一下燕国?的情况。”


    “我明白。”呼延月点头,“不过我觉得她不是坏人,从她也会顾虑母亲和玉赖就能?看得出来。”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从她救了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


    而且,除此之外……


    他想到沈兰那双温柔又坚毅的眸子,心底泛起颤动的涟漪。


    这个女人,是他想要的。


    噩梦


    沈兰坐在卧房的窗台前, 看着西边的残阳。


    王城外,一望无际的草原,残阳如?一把血红色的刀刃, 将天与地割裂得泾渭分明。


    在更遥远的西边,是强大的渊毒帝国?, 那个由女?王掌管朝政的国?度, 那个让她心底里产生无限好奇的国?度。


    她应该过去看一看,等到回到燕国?, 将来公主即位,一定有需要学习渊毒女王的地方。


    沈兰正想着,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金玲过去开门,来的是西羌公主,呼延月。


    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食,呼延月径自走进来,“沈姑娘,夜里冷, 我让厨房准备了一碗羊肉汤,给你来暖暖身子。”


    沈兰忙起身去迎她,行?礼道:“劳烦公主殿下。”


    呼延月将她扶起来, 拉着沈兰在一旁坐下, “我听说是你救了我哥的命,若是没有你,我们西羌就完了!你是我们整个国?家的大恩人。”


    “公主言重了, 沈兰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沈姑娘, 你之前在殿前的提议,我哥已?经在考虑了, 我想,他会答应你的,只是,我实?在是有一点忧心……”呼延月道。


    沈兰问道:“公主在忧心什?么呢?”


    “我怕西羌拜托了渊毒,又要受燕国?的挟制,不得自由。”呼延月叹息道。


    沈兰抿唇,思虑了片刻,道:“公主放心,燕国?不会这样做。”


    呼延月却不相信,“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使者,又能决定得了什?么呢?”


    “燕国?不会征调西羌兵马,让西羌百姓妻离子散。若是燕国?逼不得已?出兵打仗,必定是受到他国?来犯,唇亡齿寒 ,难道西羌就能袖手旁观吗?”


    “可我不相信,你们燕国?会这么白白帮我们。”呼延月狐疑地道。


    沈兰道:“燕国?不会白白帮你们,此次两国?一共出兵击溃北羌,燕国?会占领羌国?一部分的城池土地,羌国?也要签下合约,以后和睦相处,友好通商,不可来犯燕国?边境。”


    她出来之前,燕国?与?北羌的战况胶着,燕国?最大的目的,就是击退北羌,并没有讨论?更深层次的战后分配。


    但这种?事,也不是沈兰能够决定的。


    一旦北羌溃败,燕国?不可能会把北羌原有的土地全都拱手让给西羌,这不现实?。


    所以,作为战利品,城池土地一定要有。


    西羌,也必须臣服。


    这两点,沈兰可以确信。


    不过,就她暂时对西羌的了解来看,就算燕国?分走一些北羌的土地,西羌也不得不和燕国?合作。


    主导权还在燕国?手上。


    事实?上,她猜的很对。


    不管是呼延勒还是呼延月,他们现在一心只想摆脱渊毒,回到故乡陇海,得到一个国?家应有的主权与?自由。


    就算燕国?分得一些羌国?的土地,西羌的百姓也会比现在过得更加自在。


    呼延月心底最后的一块大石落下,她对沈兰扬唇一笑,“沈姑娘,燕国?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让沈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沉默少顷,她站起身道:“一个西羌,只是我们的一个燕国?州府那么大,燕国?有十几个州府,有贫穷的地方?,也有富庶的地方?,有烟雨如?画的江南,也有繁华似锦的上京……公主殿下,很抱歉,我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我出生在衡州府,如?今定居在上京,只了解这两个地方?,”


    “上京是燕国?的王城吗?”


    “是的,上京城是一座穿城六十里,围城几百余里的巨城,一条淮清河贯穿东西,那条河从上游到下游,乘着船整整一天都看不完。上京城中?的歌楼瓦肆有几百家,大大小小的寺庙有二十来座。”


    呼延月惊讶,“你们为什?么要建那么多的寺庙?我们王城只有一个,已?经足够用了。”


    “上京城的百姓,有几十万人呢!”沈兰笑道。


    呼延月咂舌,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整个西羌,也才?几十万人。”


    沈兰邀请道:“若是有机会,公主可以到燕国?来。”


    “希望吧……”呼延月的神情骤然落寞下来。


    她想不了那么长远,眼下,摆脱渊毒的控制,才?是西羌的头等大事。


    她身为公主,要和兄长呼延勒一同?,扛起这个艰难又沉重的担子。


    “今日初见时,公主穿一身铠甲,请恕沈兰冒昧,公主也曾习武吗?”沈兰忽然问道。


    提及此,呼延月很是自豪,道:“我们西羌人,不论?男女?,从小就能骑马打猎,个个是战场上的好手!”


    “男女?之间天然有力量上的差距,女?子带兵打仗,公主会如?何应对?”


    沈兰想到了白虎武馆,试图从呼延月这里汲取一些经验。


    呼延月哈哈一笑,“男人的确力量更大,但是我告诉你,西羌军里,能打过我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女?人更敏捷,更灵巧,在战场上亦有我们的优势,而且,很多时候,决定战场胜负的,不是蛮力,而是头脑!”


    她自信的笑容,也感染了沈兰,沈兰心里暖盈盈的,对白虎武馆未来的发展更加有底气了。


    *


    燕国?与?北羌的战争紧迫,但西羌的局势要更加紧迫。


    呼延勒并没有考虑太久,次日傍晚,他差人把沈兰召到了广场上。


    看着眼前纤瘦美丽的女?子,呼延勒一瞬间想到了高山之上的雪兰花,寒风将沈兰的衣裳吹起,宛如?娇嫩的雪兰花瓣在风雪之中?颤动?。


    他下意识地想将这个女?子拥到怀里,为她挡住这凌冽的寒风。


    但是呼延勒忍住了。


    对现在的他来说,家国?才?是最重要的。


    母亲和兄弟在渊毒女?王的手中?做人质,西羌的百姓还处在水火之中?,他是西羌的王,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想女?人。


    “你和阿月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了。我已?决定答应燕国?的条件,和你们一起击溃北羌,夺回我们的家乡。”呼延勒说道。


    这是沈兰早已?经预想到的时刻,可此刻,听到呼延勒真真切切的说出口时,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激动?得颤栗。


    她,一个燕国?的普通女?子,在这一个时刻,拨动?了历史的□□,改变了几个国?家的命运。


    “你冷吗?”呼延勒看出她的异样,突然靠近了她,高大威武的身躯为她挡住刮过来的寒风,强烈的男人气息瞬间倾轧过来。


    沈兰只觉得呼吸一紧,瞬间清醒。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这个男人的距离,仿佛避之不及,“我不冷,我只是很高兴,此行?不负公主所托,让燕国?与?西羌结盟合作。”


    沈兰的个子在女?子中?算是高挑,但是在呼延勒的面前,却显得她格外娇小。


    她抬眸平视眼前的男人,只能看到他衣衫下肌肉紧绷饱满的胸口,这个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


    “你好像怕我?”呼延勒试探地又靠近了沈兰。


    男人的气息浓烈得像一坛酒,几乎要将沈兰溺毙,她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对上男人的眸子道:“我并不怕你,燕国?讲究男女?有别,你不应该靠我这么近。”


    “男女?有别?什?么意思?”


    沈兰并不想对眼前这个男人提起燕国?女?子的《女?则》《女?诫》,她垂下眸子,“时间紧迫,您还是快些去安排西羌军队和百姓迁徙的事吧,对您来说,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放心,西羌的军队早就已?经集结完毕,是赶赴渊毒,还是东出西羌,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百姓的迁徙,阿月已?经在准备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


    “我?”沈兰惊讶。


    呼延勒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光幽然,“你真的愿意到渊毒王城去救我母亲和王弟?”


    “是的,我会尽我所能,保住你母亲和王弟的性命,如?果可以,我会把他们平安带回燕国?,再送到你们的国?土上。”沈兰郑重地道。


    她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半分的虚伪。


    呼延勒心中?触动?,“这件事其?实?和你无关,你犯不着冒险,和阿月一起跟着迁徙队回燕国?去吧,母亲和王弟那里,我会想办法。”


    “不,我要到渊毒,是我自己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沈兰决定要做的事,就不会改变。


    她要到渊毒去,看看那个女?王治下的国?家,再把她的所见所闻,告诉永安公主。


    但这些,当然没有必要告诉呼延勒这一个外族人。


    沈兰抿了抿唇,重又看向呼延勒,道:“西羌王,您能否给我两张详细的西羌和渊毒的地图?只有熟知两国?的地形,我才?有可能把您的母亲和王弟平安带回来。”


    完整而详细的地图是战略要物,一般是不能够随便给别人看的,但呼延勒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西羌的地图我可以给你,但是我并没有完整的渊毒地图,只有部分区域。”


    晚间,呼延勒亲自将地图送到了沈兰的房间。


    沈兰亦拿出了她的燕国?北关的地图,将所有的地图,在房间的地板上摊开。


    他们甚至还将屋内的桌子都移了开,沈兰看着这个巨大的,几乎占满了半个房间地面的地图,心底震撼不已?。


    燕国?那么大,可是这么一摊开,又显得那么小。


    良久,她找到了长林峡谷,那个将决定三个国?家命运的地方?,只是这偌大地图上一个微小的点。


    “西羌王,您要带着西羌的兵马到这里去,和我们燕国?的军队会合。”沈兰顺着地图往上看,看到了必经之路上的死亡沼泽,“有没有一条道路,可以避开死亡沼泽?”


    “马匹没有办法翻山,绕到焦林海要几千里路,来不及的。”


    八百里死亡沼泽,是笼罩在西羌百姓头顶上,难以跨越的噩梦。


    征途


    呼延勒离开之后, 沈兰在铺满地图的房间里呆到了深夜,她想为西羌的将士找出一条可以绕出死亡沼泽的道路,但这是不?可能的。这条道路, 西羌人祖祖辈辈找了一百多年,都?没有找到。


    它就像是上天给西羌的一个巨大?考验, 横亘在西羌百姓的回乡之路, 用以鉴定他们的决心?。


    沈兰看着这个地图,用手指描摹, 它已经很大?,但它还不?够大?, 这里只有西羌是完整的,燕国的地图只有北关,而渊毒也只有东边与西北零零散散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还有北羌, 还有乌伏国,还有佛国、摩罗国以及更加遥远的,她从未听说过的国家。


    她将这些地图细心?的收藏起来,等?到回去的时候, 她要送给永安公主?,让公主?也看到这世?界的广大?。


    寒风凌冽的深夜,西羌王的命令从王宫里发出, 它秘密的进行着, 飞快地传达到每一个城池,每一个部落,每一户家庭。


    整个王国所有的百姓, 不?发一言, 默契地做着迁徙的准备。


    西羌的军队依旧在草原上夜以继日的训练,当?时所有人都?知道,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去为渊毒打仗,而是要跨过八百里死亡沼泽,从北羌那里,夺回自己的家园和土地。


    他们是深夜里潜伏的狼群,默默吞咽苦难,积蓄力量,等?待着发动攻击的那一刻。


    沈兰这些时日也没有闲着,她与?西羌公主?呼延月一起,在巫帐里帮忙,准备着西羌将士在死亡沼泽里需要用到的药草。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可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而且,拖得越久,天?气越转暖,死亡沼泽的湿气对人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终于,在短暂而匆忙的半个月的准备过后,渊毒的最后一批军粮送到西羌,在一个深夜里,西羌的军队出发了。


    他们表面上往西边去,实际上,将会在不?远处的卡里特山掉转,绕过格里莎山脉,进入八百里死亡沼泽,继而进军北羌。


    沈兰与?公主?呼延月一起,去为西羌的将士送行。


    她将永安公主?的令牌和一封书信交给呼延勒,“这是永安公主?令牌,这封信,是我给燕国永安公主?的亲笔信,你到长林峡谷后,先?派一队斥候将信送到燕国军营,和永安公主?取得联系。她看到令牌和我的信,定会相信你们,也会支援给你们相应的物资。”


    呼延勒将令牌和书信接过,放到自己的怀中?,他看向沈兰,目光锐利而坚定,命令一般的语气道:“沈兰,不?管你能不?能救出我的母亲和王弟,你都?一定要回到燕国,我会在燕国的骁骑关迎接我的王妹和你。”


    沈兰点头,自信地道:“我一定会重新回到燕国,与?您再相见?。”


    她绝不?会死在渊毒,兄长的血仇未报,玲珑的冤案未雪,她一定要回到上京,找陆言要一个解释,让罪恶的人得到惩罚,更要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且,一个能登上王位的女子?,一定不?会是一个愚蠢的人。


    她此行代表的是燕国公主?,只要拿着公主?的符节,就相当?于是燕国的象征,渊毒女王杀她,就相当?于是对燕国宣战。


    而潜意识里,同为女子?,她对渊毒女王,有崇敬,有好奇,亦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好感。


    这些,当?然是不?能告诉西羌人的,他们恨透了渊毒人,更恨透了那个让他们妻离子?散的女王。


    “阿月,西羌的百姓,就交给你了。”呼延勒转而看向自己的妹妹,郑重的道。


    呼延月伸出手,与?兄长紧紧相握。


    仿佛权力的交接,又如力量的流转,呼延月的眸色变得无比坚定,“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带着大?家到燕国的骁骑关,与?你会合!”


    在漫漫无边的黑夜里,呼延勒踏上了征途。


    炽烈的火把燃烧着,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沈兰将另外一封信交给了呼延月,道:“十几万的西羌百姓贸然进入燕国,一定不?会顺利,这是我给公主?写的另一封信,你可以派人托守卫边关的将士送到公主?那里,让你们能进入燕国境地。”


    “兰娘,你真的一定要去渊毒吗?”呼延月收下,心?里却忍不?住为沈兰担心?。


    她当?然想让沈兰去救母亲和王弟,可,她也担心?沈兰。


    在呼延月的心?里,渊毒女王是一个残暴又傲慢的女人,她好大?喜功,贪婪无度。


    这些时日的相处,呼延月已经把沈兰当?做了姐妹,她不?想让沈兰犯险。


    “公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就此分开,各归各路吧。”沈兰也很喜欢呼延月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见?沈兰坚定,呼延月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兰娘,如果我们真的能回到故乡,你就是我们西羌的大?恩人,我会倾尽所有,报答你!”


    “我不?图什么报答,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公主?,百姓迁徙,一旦被渊毒人发现,恐怕你们会比穿越死亡沼泽的西羌将士更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


    沈兰很少与?人这般身?体相贴,她感觉浓浓的暖流从呼延月那冰冷的铠甲下的身?体里流到她的身?上,一瞬间,她竟有些鼻酸。


    黑暗中?,沈兰与?呼延月诀别。


    她回到王宫,已经是空无一人,洁白?如雪的王城,仿佛是一座美丽的坟墓。


    “金玲,你去跟伽什师父说一声,咱们明日一早启程,去拜见?那位斯恩公爵。”


    *


    次日,太阳升起之时,沈兰一行人收拾好行礼,出了空旷的王城。


    他们依靠呼延勒给的地图,在傍晚时分,来到斯恩公爵的领地,渊毒帝国的斯科特行省。


    四?年前,伽什和尚曾经来到过这片土地,这里的很多人都?认识这位从摩罗国而来的高僧,甚至有不?少人因为伽什和尚,已经皈依了佛祖。


    因此,一进入行省境内,就有当?地的官员认出了他们,沈兰等?人被送到了斯恩公爵所在的圣比特城。


    天?色已晚,他们被安顿在城内的一个小城堡内住下,第二天?一早,在一位当?地官员的带领下,前去斯恩公爵的圣伦堡。


    马车从圣比特的街道上走过,沈兰掀起车帘,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街贩叫卖。


    虽然在不?同的国度,有着不?同的乡音,但是,却是和燕国相同的热闹。


    但和燕国不?同的是,这里的街道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女子?,她们大?大?方方的挎着篮子?在街上行走,不?必遮掩相貌,与?街边的小贩、相识的朋友热情的说笑。


    这里紧邻着西羌,可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幸福在他们的身?上蔓延,最终在这个城市里汇成温暖的海洋。


    不?过,沈兰心?里也清楚,这也是践踏在西羌百姓痛苦上的幸福。


    斯恩公爵的圣伦堡,比之西羌王宫还要华丽,它不?是纯粹的白?色,雪白?的外墙之间夹杂着仿佛玉石一般瑰丽的砖块,日光辉映之下,整个城堡光芒灿灿,十分耀眼。


    道路两旁一棵棵巨大?茂密的橡树排列,远处一片刚刚化冻、水光潋滟的湖泊,周围绿草茵茵,景色优美。


    马车沿着干净的青石道路,来到城堡门口,斯恩公爵骑着一匹马从后面的花园里出来,他一身?漂亮的骑马装,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金色的长发从帽子?里流泻在腰间,映出他优雅的身?段。


    “漂亮的燕国姑娘,很荣幸你来到我的城堡。”他从马上翻身?下来,还不?忘记拿着自己那根漂亮的手杖,手杖上一颗巨大?的价值不?菲的蓝色宝石光彩熠熠,显得这个人更加的华丽漂亮。


    沈兰觉得这个斯恩公爵漂亮得像是一个精致的装饰品,当?然,他自己也在十分精致的装饰自己。


    她走过去行礼,闻到眼前男人身?上浓烈的香味,像是万千的花朵的香气凝聚在一起,落在了这位漂亮的公爵的身?上。


    燕国的男子?,是不?会这样的,优雅的君子?往往藏器于身?,不?会把自己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


    不?过,这应当?是两国的风俗不?同,沈兰觉得这个花孔雀一样的公爵,倒有一种别有风味的可爱。


    斯恩公爵亲自引着沈兰与?伽什和尚进入城堡之内,“沈姑娘来圣伦堡的路上一定看到了我繁荣的圣比特城,你觉得和你们燕国的城市相比起来怎么样?”


    伽什和尚将他的话转译给了沈兰。


    沈兰道:“公爵大?人的圣比特城,和燕国的城池一样繁华。”


    “一样?”斯恩公爵不?以为然,“我听说,燕国的边境常常受到北羌的骚扰和劫掠,而我们伟大?的渊毒,却将西羌踩在脚下。”


    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不?相信燕国的城池有多繁华。


    既然燕国受到羌国的劫掠,那应该是比北羌更弱小的国家,怎么可能和渊毒相比呢?


    沈兰道:“如果用一种比较好理解的话,可以将北羌视作狼,对燕国来说,北羌的劫掠,只是狼从人的百万羊群的家圈里偷走了一只小羊而已,这样的损失是微乎其微的,但是燕国的威严不?可触犯,所以如今已经派了二十万大?军去攻打北羌,这场战争一定会胜利。”


    “二十万?”斯恩公爵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的,我刚才说,公爵大?人的圣比特城和燕国的城池一样繁华,不?过,燕国有大?的城池,也有小的城池,我的故乡在燕国的衡州府城,那是一座横贯三?十里,绕城二百多里的城池,我没有圣比特城的地图,不?知公爵大?人的圣比特城,占地有多少呢?”


    荣幸


    斯恩公爵带着沈兰与伽什, 参观他的城堡与花园。


    “可惜,沈姑娘要是在再晚两个月来斯科特,景色会比现在?更漂亮的, 现在?的天气,还太冷了?。”斯恩公爵惋惜地道。


    经过花匠精心照养的花园里美不胜收, 但相比之下, 外面?的风景便稍微逊色了?些。


    毕竟如?今在?才刚刚步入春天,河流化?冻, 野地里的绿意和花朵终究不能尽如人意。


    沈兰笑道:“等从?渊毒的王城回来之时,一定能够见到公爵大人治下最美的景色。”


    斯恩公爵惊讶地看向沈兰, “沈姑娘想要去王城吗?”


    “是的,我想见识一下女王治下的王城是什么?样的。”沈兰说道。


    提起女王,斯恩公爵很是自?豪, 道:“你一定会大开眼界的,渊毒的王城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


    “若是可以,我还想见一见渊毒的女王陛下。”


    斯恩公爵讪讪笑了?声,道:“沈姑娘, 请恕我无礼,我不是看不起您的意思,只是我们女王陛下可不会随便出面?见一个平民百姓。”


    沈兰不卑不亢地笑道:“我能够理解, 不过, 我相信有?公爵大人的引见,女王陛下会愿意见我的。”


    “沈姑娘有?什么?值得我为您引见的呢?”


    沈兰拿出了?永安公主的符节。


    ……


    从?圣伦堡出来,沈兰急匆匆地赶回圣比特城的住处。


    “金玲, 承渊, 帮我把马车上所有?的笔墨纸砚拿过来。”


    片刻,看着承渊拿来的拿一沓厚厚的宣纸, 沈兰松了?一口气。


    她忘了?一件大事!


    她一个外邦之人,想要觐见女王,却连一件礼物也没有?准备。


    这次的行程,太仓促,太草率了?。


    来之前,她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到渊毒来,甚至还要觐见渊毒女王。


    她的手?里,现在?并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唯一值钱的,就是一些珠宝首饰,这些对平民百姓来说,还算贵重,但对掌握一个庞大国家的女王来说,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若是她这么?小家子气的把这些东西送上去,恐怕还会让渊毒女王对燕国生出轻视之心。


    她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自?己亲自?来制作礼物了?。


    和斯恩公爵告别之前,她要了?七天的准备时间,但愿,还来得及。


    *


    当初,从?燕国上京到北关,燕国军队用?了?一个多月。


    而从?斯科特行省到渊毒王城,沈兰亦用?了?大半个月,渊毒广阔的领土,与燕国相比,不遑多让。


    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沈兰开始向伽什和尚和周边的人学习渊毒的语言。


    渐渐的,也能听懂几句。


    斯恩公爵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不只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迷人,还很喜欢和沈兰聊天。


    而他的话里,不出三句话总要提起渊毒女王,言语之间,说不尽的倾慕之意。


    沈兰也爱听他讲话,一是可以学习渊毒的语言,二是她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渊毒女王的事情。


    “沈姑娘,你可知?道之前西羌王为何会逃窜到萨尔高原之上?”


    “为何?”


    对这件事,沈兰也一直十分好奇。


    斯恩公爵冷哼了?声,“女王陛下不知?为何,自?从?见到西羌王之后就改了?胃口,竟然?有?心想要宠幸那个野蛮的男人。他倒是识趣,自?知?配不上女王陛下,不敢承宠,可他竟然?在?女王陛下宠幸他的当晚,从?女王陛下的闺房里破窗逃走了?,实在?是粗蛮无礼!克里米尔公爵让我派兵把他追回去,后来的事你也见到了?,他是在?是一个极其?野蛮的男人。我回来之后,将?此事上报了?女王陛下,女王陛下还是仁慈,没有?追究此事。”


    沈兰艰难地从?斯恩公爵反反复复的措辞里听懂了?他的意思,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那天,呼延勒身?受重伤,狼狈得差点死在?萨尔高原,竟是从?渊毒女王的闺房里跑出来的。


    怪不得那日她问及缘由,呼延勒会那般恼羞成怒。


    顿了?顿,她看向斯恩公爵,用?渊毒语磕磕巴巴地说道:“斯恩公爵是否也希望能得到女王的宠幸呢?”


    “那当然?,得到女王的宠爱,是每一个渊毒子民的荣幸。”他一瞬间挺直了?腰板,昂头挺胸,仿佛将?自?己优雅的身?姿展示给那位遥远的女王一般。


    阳光下的斯恩公爵,格外的漂亮,像一幅优美的画作。


    沈兰从?马车里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渊毒与燕国,相隔着几千里的距离,如?此遥远,以至于文化?、习俗都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沈兰亲眼所见,她会将?这些当做天方夜谭。


    但是,这些事情就是如?此真真切切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一片辽阔浩大的土地之上。


    天尊地卑,男尊女卑,在?渊毒都并不存在?。


    对他们来说,只有?那位挚爱的女王。


    还没有?靠近王城,周围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路边的车队、马商来来往往。


    远远的一座白色巨城,两边的城墙蔓延得仿佛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从?莱纳城门?进入王城,道路两旁,一排排高大的多层建筑映入沈兰的眼帘,与上京的小桥流水、琼楼玉宇相比,这里的建筑更多一种让人不敢仰视的肃穆,宽阔的街道两旁几乎没有?什么?街边小贩,道路十分干净整洁,只有?行人与车水马龙。


    斯恩公爵带着他们,前往自?己在?王城的官邸,但却在?一个漂亮的青蓝色建筑前停了?下来,他看到两个漂亮的女人从?那个建筑里走出来。


    “娜莎公主!李斯特伯爵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你们两位简直越来越光彩照人了?!”


    斯恩公爵翻身?下马走过去,轻轻亲吻那两位女子的手?背。


    李斯特伯爵手?里拿着一把丝绒折扇,半捂着下唇,露出美艳的上半张脸,笑逐颜开,“斯恩公爵还是和以前一样嘴甜,您这次到普尔克来,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觐见女王陛下,不知?陛下近来是否有?空?”


    李斯特伯爵看了?一眼身?旁的娜莎公主,别有?深意地笑道:“女王陛下被那位西羌蛮子伤透了?心,最近克兰米尔大人一直在?陪着她,恐怕没有?时间见斯恩公爵您了?。”


    “我可是有?正事。”斯恩公爵讨好一般地看向娜莎公主,“娜莎公主,请您为我说说情吧,让女王陛下见我一面?。”


    娜莎公主笑了?笑,目光看向了?沈兰的马车,问斯恩公爵道:“这辆马车,看起来不像是咱们渊毒人的马车,公爵大人想要见女王,可是为此?”


    斯恩公爵让两位稍等,转身?到马车这边,请了?沈兰出来。


    沈兰在?马车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她不好贸然?出去,直等到斯恩公爵过来,她才下了?马车,跟着斯恩公爵向渊毒的娜莎公主和李斯特伯爵行了?礼。


    “噢,好漂亮的外邦姑娘,看起来不像是西羌人?”李斯特伯爵道。


    斯恩公爵道:“这位是从?燕国来的,沈兰姑娘。”


    “燕国?”娜莎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燕国人,好奇地打量着沈兰。


    李斯特伯爵玩味地笑道:“斯恩公爵想要宽慰女王陛下,也许应该找一位俊俏的燕国男人,一个姑娘,恐怕没办法抚慰女王陛下受伤的心。”


    “沈兰姑娘远道而来,是有?礼物想要送给女王陛下,她也是燕国公主的朋友。”斯恩公爵说道。


    李斯特伯爵惊讶地看向沈兰,“燕国公主?沈兰姑娘是代表两国邦交而来?”


    沈兰用?渊毒语回道:“伯爵大人,沈兰虽然?是燕国公主的朋友,但此行是以个人的名义而来,等沈兰回国之后,定会请求公主殿下派遣正式的使节前来渊毒,与贵国交好。”


    “你竟然?会我们渊毒的语言!”娜莎公主惊讶地道。


    斯恩公爵夸赞沈兰道:“沈兰姑娘十分聪明,她到我的圣比特城之后,才开始学习我们渊毒的语言,到现在?才一个多月,已经能够正常的交流了?。”


    娜莎公主叹道:“那真是太聪明了?!沈兰姑娘,燕国人都像你一样聪明的吗?”


    沈兰道:“公主殿下,一个人并不能代表一个国家,我想,渊毒的女子也并不全都像娜莎公主您这般漂亮。”


    她这一番讨巧的话,让娜莎公主笑意颜开,她转身?对李斯特伯爵道:“瞧啊,这世上还有?比斯恩公爵大人更会说话的人呢?”


    沈兰让承渊把自?己为渊毒女王准备的礼物拿了?过来,她对娜莎公主道:“公主殿下,这是沈兰为女王陛下准备的礼物,希望您能帮忙代为转交。”


    “哦?这是什么??”娜莎公主好奇地走到那个漂亮的檀木箱子前。


    “是燕国的十二幅山河风景图。沈兰猜测,女王陛下一定见惯了?珠宝,再贵重的宝石对陛下来说也只是俗物罢了?,所以特意准备了?这十二幅山河图画,女王陛下看着这山河图,就能了?解到我们燕国的大好河山。”


    沈兰说得娜莎公主心动不已,她回头对李斯特伯爵笑道:“我真想看看燕国的山河风景是什么?样子呢,陛下前些时日还说,想去西伯利尔雪山看看,克兰米尔大人请了?画师到西伯利尔雪山,说是要把那里的风景给陛下采下来,如?今他的画还没有?送来,这位沈兰姑娘便来了?。陛下定然?会喜欢。”


    说着,她又看向沈兰,“沈兰姑娘,你放心吧,你的礼物我会帮你转交给陛下的。”


    “多谢公主殿下。”沈兰笑道。


    娜莎公主与李斯特伯爵上了?马车,离开之后,斯恩公爵一脸懊悔地看向沈兰,“沈兰姑娘,你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呢?早知?道你准备是这样的礼物,应该让我亲自?交给女王陛下才对。”


    这样,他就能在?女王陛下面?前露脸了?,也许那一天,女王陛下欢心一悦,他也能像克兰米尔那样承宠。


    他自?认为自?己的相貌可不比克兰米尔差。


    女王


    初春的普尔克城堡, 是?上千名城堡仆人细心装点的送给女王的礼物,在?空寂了一个冬天之后,花朵重新绽放, 占满了这个金碧辉煌又浩大的城堡。


    晨光从七彩的琉璃格子窗外洒进来,五彩斑斓地落在?柔软雪白的床褥上, 金色柔滑的卷发映衬着雪白的肌肤, 三十?七岁的女王伊捷芙琳依旧美得像一幅油画。


    窗子被打开,清冽而芬芳的清风流入房间里, 伊捷芙琳发出了一声轻吟。


    密长卷翘的睫毛轻颤,还未睁开眼眸, 轻柔的一吻落在她的眉间?,“您醒了,我的女王陛下。”


    她睁开眼, 面?前那美得令人惊艳的俊颜不管看多少遍都让人难忘又喜欢,克兰米尔公爵,她的情人,拥有着整个渊毒男子都难以企及的美貌。


    伊捷芙琳在?克兰米尔的服侍下起来, 她嗅到清软的花香,向窗外看去。


    窗外的蔷薇园,一夜之间?竟然全都开花了。


    伊捷芙琳惊喜不已, “哦, 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听说多罗公爵治下有一位出色的药剂师,能够使?花朵提前开花,所以特意请了他来, 让城堡里的花匠忙活了一夜, 看来他们不负我的期望。陛下,您喜欢吗?”克兰米尔从身?后轻轻的拥起女王那曼妙的腰肢。


    伊捷芙琳回?头捧着克兰米尔的俊脸, 开心得赏赐了他一个轻吻,“我太喜欢了,克兰,你总是?能给我这么?多惊喜。”


    “陛下,我只希望您能够忘却和那个西羌蛮子之间?所有的不愉快,把您的爱,再重新交还给我。”克兰米尔看着眼前的女子,眸中充斥着炽烈的占有欲.望。


    这些年来,不管女王有多少宠侍,克兰米尔都不放在?眼里,他知道,那些家伙不可能动摇他的地位。


    但是?,那个西羌的蛮子,是?不一样的,他能感觉道,女王对那个家伙独特的欣赏与宠爱。


    提及呼延勒,伊捷芙琳的脸色冷静下来,一瞬间?,她不再是?那个床榻上柔情蜜意的小女人,而重新成为了那个执掌大权杀伐决断的王。


    “那真是?头不听话的狮子。”伊捷芙琳回?身?看向窗外的蔷薇园,不久之前,呼延勒将这个窗子打破,粗鲁的从这里逃了出去,让她颜面?尽失。


    不过,呼延勒越是?如?此,越让她觉得难忘。


    片刻的沉默过后,女王问道:“怎么?样?西羌的军队抵达北方的战场了吗?”


    “他们一个月前已经启程了,但是?,前线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我想,也就在?这两天了。”克兰米尔道。


    “但愿一切顺利,只要能打胜轮图的这一仗,渊毒就能在?我四十?岁之前统一西方,到时候集整个西方之力南下,取佛国、魔罗,然后再东出燕国,北上西羌、乌伏。”伊捷芙琳看向克兰米尔,“克兰,你说,我能在?有生?之年统一整个世界吗?”


    “陛下一定?能得偿所愿。”克兰米尔恭敬地道。


    伊捷芙琳却叹了口气,“难啊,但愿渊毒的下一任王,能继承我的志愿。”


    在?众女仆的侍奉下,伊捷芙琳换上紧身?的胸.衣,穿上那独属于女王的华丽洋装,戴上珠宝璀璨的王冠。


    “陛下,娜莎公主求见。”


    伊捷芙琳优雅地抬手示意,“让她进?来吧。”


    片刻,身?着一袭蓝色长裙的娜莎在?女仆的引领下进?来,向女王屈身?行?礼。


    伊捷芙琳将她扶起,“我亲爱的娜莎,听说你这些时日一直在?忙活肯尼行?省那群孤儿的事情,他们过得都还好吗?”


    “托陛下的福,那些孤儿都已经安顿下来了,现?在?也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娜莎道。


    伊捷芙琳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他们的父母都是?为渊毒大业而死的英雄,我们应该好好的照顾他们。”


    娜莎看伊捷芙琳如?此,不禁想开口劝阻女王不要再进?行?对外战争,可,她心里也清楚,伊捷芙琳女王野心勃勃,想要得到更高的荣耀,任何?劝阻都是?没有用的。


    “陛下,昨日我在?王城遇到了斯恩公爵,他带了一位燕国姑娘,想要觐见您。”


    “燕国姑娘?”伊捷芙琳道:“是?东边的那个燕国?”


    “是?的,那位燕国姑娘还给陛下您带来了礼物,托我转交给您。”


    “是?什?么?样的礼物?”


    “是?十?二幅燕国的山河图,我已经带过来了,就在?外面?的大厅里。”


    燕国的山河图!


    伊捷芙琳立刻来了兴趣,让人把礼物拿进?来。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应该是?没机会将燕国收入渊毒的囊中了,但她还是?想看看,燕国是?什?么?样的。


    十?二幅山河图画在?伊捷芙琳面?前展开,每一幅画只是?简单的风景画,但意蕴深远的水墨勾勒出神秘与空幽,却让人觉得心灵平静,沉浸在?这画中独特的风景里。


    这和渊毒的绘画方式完全不一样,他们觉得十?分新奇又惊艳,对东方的燕国也更加好奇。


    “我喜欢这十?二幅画,燕国真是?个有意思的国家,请那位燕国姑娘到王宫里来吧,我想见见她。”


    正说着,忽然仆人来报。


    “陛下,阿德烈将军送来前线战报。”


    “快呈上来!”伊捷芙琳道。


    在?看到战报的那一刻,伊捷芙琳本?来和颜悦色的漂亮脸蛋一瞬间?因为愤怒而扭曲了。


    “该死的!他竟然跑了!”


    她气愤地将战报扔给了一旁的克兰米尔,“请执政官来,召开会议。”


    *


    在?斯恩公爵的官邸入住的第一天下午,沈兰就受到了女王的召见。


    带她进?入王宫的是?那日和娜莎公主一起的李斯特伯爵,一位女伯爵大人。


    沈兰暗暗打量着她,在?燕国,这样爵位的人是?不可能作为引见人的,也更不可能是?一名女子,渊毒的官制真的与燕国大不一样。


    她跟着李斯特伯爵进?入王宫,这个高大雄伟的城堡,有着难以亵渎的威严,亦流露出独属于女性的优雅与轻柔。


    伊捷芙琳女王在?一个大厅里接见了她。


    沈兰向伊捷芙琳女王行?礼,“燕国来使?沈兰,拜见女王陛下。”


    她暗暗的打量这位女王,伊捷芙琳那宽大柔软的多层裙摆,几乎蔓延到台阶前,盈盈一握的腰肢在?宽大裙摆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纤细娇柔,紧紧的束胸托起她饱满的胸.部,雪白的肌肤仿佛牛奶一般滑嫩。


    伊捷芙琳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性,但在?她精致柔美的外表下,是?那杀伐决断、勃勃不息的野心,华丽璀璨的王冠,映照着她碧玉色的漂亮眸子里那难以掩饰的欲.望。


    伊捷芙琳没有让沈兰起身?,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审视着这位从燕国而来的女子。


    无声无息的压迫感,在?这偌大的厅中肆意蔓延。


    终于,女王开口,“听说,你从燕国而来,曾经在?西羌停留?”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接待一位贵客,更像在?审问一个犯人。


    沈兰默默挺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道:“是?的。”


    “你从西羌离开之后,西羌的军队和百姓也全都跑了!这件事,是?否和你有关系呢?”


    方才在?会议之时,阿德烈的线报再次传来,更详细的报告了西羌的情况。


    克兰米尔亦从斯恩的口中,了解到了沈兰这一路的行?迹。


    燕国的使?者到了西羌王城之后,西羌的军队和百姓便举国逃走了,任何?人都会怀疑甚至肯定?,二者之间?必定?有关系。


    “是?的。”沈兰没有隐瞒,她知道,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我奉燕国公主之命,出使?西羌,让西羌出兵,与燕国军队一起共退北羌。”


    “那你知不知道,西羌是?我们渊毒帝国的附属国,我们渊毒的北方战场正等待着西羌的军队北上,征战轮图!”伊捷芙琳女王愤怒地说道。


    沈兰淡淡道:“陛下,我只是?向西羌王转达了我们公主殿下的计划,做出决定?的是?西羌王,是?他选择了和燕国合作,回?归故土。”


    “是?吗?”伊捷芙琳冷笑,“那我也可以选择,派兵绞杀西羌的所有百姓!他们现?在?可还在?我们渊毒的土地上!”


    “对毫无寸铁的百姓下手,绝对不是?一位英明的女王会做的事情。”沈兰道。


    在?沈兰平静的声音里,伊捷芙琳女王也冷静下来,她道:“你说得对,我当然不会对毫无寸铁的百姓下手,我会派兵将西羌的百姓追回?,让他们回?到原来的位置,可是?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也只能对他们痛下杀手了。西羌是?属于我们渊毒的,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脱离渊毒的掌控!”


    她要一统诸国,需要西羌这个马背上的民族而组成的军队。


    只要还有可能,渊毒就决不能失去西羌。


    “陛下,渊毒已经如?此强大,您为什?么?还要执意再发动战争呢?战争只会让百姓流离失所,带来痛苦,我想,您一直对外战争,不只是?西羌的百姓深受其害,渊毒的百姓一定?也有很多人在?战火中失去了家人。”沈兰蹙眉道。


    伊捷芙琳道:“我当然讨厌战争,我希望在?我的治下,百姓能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


    “可是?您现?在?所做的,与您想要的,却是?背道而驰。”


    “你一个小小的燕国使?者当然不能够明白,只有战争才能够带来和平,就像你们燕国,不也是?对北羌出兵了吗?”


    沈兰道:“北羌频频侵犯燕国边境,我们是?为守卫国土而出兵。”


    “听说燕国出兵二十?万征战北羌?”


    “是?的。”


    “既然燕国有二十?万大军,足以征战北羌,何?必要派你千里迢迢到西羌去呢 ?”


    “陛下,打仗讲究战术,燕国的每一位将士的生?命都珍贵无比,我们希望尽可能的付出更少的代价得到胜利。”沈兰道。


    她看起来自?信无比,不过,沈兰自?己心里也清楚,燕国的这二十?万大军,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新兵,并没有太强的战斗力。


    若真是?二十?万虎狼之师,骁骑关早就已经拿下了。


    血战


    伊捷芙琳重又走到王座之上, 悠然坐下,举止优雅,“我们渊毒并不想与燕国为敌, 不过,关于西?羌, 我是不会让步的。西羌王的母亲和王弟, 还在我们渊毒的?王宫里得到很好的?照顾,如果他们识趣, 就应该重新回到轮图的战场上,否则, 西?羌王的?愚蠢只会害死他的家人和西羌的百姓。当?然,这些说给你听是没?有什么用的?,我只是希望在你回到燕国之后,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就像燕国无法忍受北羌的?骚扰一样,我们渊毒也无法忍受西?羌的?背叛。”


    “陛下,我能和您打个赌吗?”沈兰说道。


    伊捷芙琳轻笑, “你有什么筹码和我赌呢?”


    “我的筹码,在于陛下。”


    “如果我赢了?之后,让你做我的?仆人, 从此以后听从我的?指令, 你也愿意吗?”


    沈兰道?:“如果我赢了?,希望陛下您能够放了?西?羌王的?母亲和王弟。”


    “很好,那?你想要赌什么呢?”伊捷芙琳饶有兴趣。


    “就赌西?羌的?百姓能否冲破渊毒军队的?封锁, 到达燕国。”


    伊捷芙琳自?信一笑, “你恐怕低估了?渊毒军队的?实力。”


    如果是西?羌的?军队,伊捷芙琳还会头疼, 但面对西?羌拖家带口?的?普通百姓,渊毒的?军队可以很轻易的?击溃他们。


    “我相信渊毒军队的?实力,但我也相信西?羌的?百姓。”沈兰坚定?地说道?。


    伊捷芙琳轻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着看结果吧。沈兰姑娘,我很愿意通过你多了?解一些关于燕国的?事?情,这些时日你就住在王宫里吧,和我说一说燕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沈兰道?:“我很乐意,陛下。”


    *


    萨尔高原上的?春雪早早消融,天气渐渐转暖,变得温和,这对西?羌百姓来说,是件好事?情,经过一个月的?迁徙,他们已?经到达了?萨尔高原的?边缘,只要能够走出这个宽广辽阔的?高原,就能马上进入燕国的?境内。


    十几万老弱妇孺,带着成千上万的?马匹、牛羊、辎重,队伍如同一条巨大的?长虫蠕动着,前进十分缓慢。


    呼延月心里着急,可举国迁徙已?经让百姓损失惨重,她不可能让百姓们把所有的?家产丢掉,尤其是各个部落的?贵族,他们不会舍得丢弃财产,强行逼迫,只会带来麻烦。


    幸好,人烟罕至的?萨尔高原,是当?初渊毒分给西?羌游牧的?土地,渊毒人很少到这个荒凉稀薄的?地方?,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被渊毒发现踪迹。


    但愿……但愿一切能够顺利。


    呼延月在心里祈求。


    可,就在他们快要走出萨尔高原之时,呼延月还是看到了?远处黑压压的?渊毒军队。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悔恨非常。


    早知道?,不管会发生什么,都应该轻车简从的?,若是如此,他们现在早就已?经到达燕国境内了?。


    可后悔没?有用。


    “准备战斗。”呼延月低声命令自?己身旁的?扈从。


    虽然他们的?队伍里只剩下了?老弱妇孺,但西?羌的?女子也从小驱鹰纵犬、骑马征战。


    在出发之时,她就料到会遇到渊毒的?阻拦,让自?己的?亲卫队临时组建起?了?一支军队。


    西?羌的?队伍停了?下来,女人们拿出了?长刀,翻身上马。


    远处的?渊毒军队之中,一人纵马来到队伍的?最前面,呼延月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个红头发的?多罗公爵。


    “公主殿下,您带着这么多西?羌百姓,这是要去哪儿啊?”多罗公爵身材微胖,红色的?糙乱头发和胡须又?卷又?翘,他是标准的?渊毒贵族血统,家族显赫,只是长相实在有些抱歉,不得女王陛下的?宠爱。


    西?羌东部的?土地,是属于多罗公爵的?管辖,百年来,他们一直被多罗家族吸血,每年的?税赋不仅要上交渊毒国,还要被多罗家族抽取一份。


    呼延月清清楚楚的?记得,三年前多罗公爵要修建新的?城堡,强征了?三千西?羌的?男丁,而在修建城堡的?期间,他们将?西?羌人当?做奴隶一般的?蹂躏,最后回来的?竟不到一千人!


    兄长呼延勒前去渊毒王城,去讨这两千多人的?血债,渊毒女王却不以为然,最后只让多罗公爵赔偿了?西?羌两千头牛羊而已?。


    两千多身强体壮的?人,竟只值两千头牛羊!


    呼延月恨这个人!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的?皮!


    她策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冷冷说道?:“多罗公爵,这里是属于西?羌的?土地,我带着西?羌的?百姓在西?羌土地上行走,难道?还要向你报告不成?”


    “如果只是公主你一个人在这里游猎,我当?然不会在意,可是你带着西?羌百姓举兵东进,难道?还想让我坐视不管吗?”多罗公爵冷笑一声,道?:“我劝你们乖乖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难道?你以前对我们客气过吗?你对西?羌的?血债,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讨还的?!”呼延月悲愤地道?。


    多罗公爵轻视地看着西?羌的?老弱妇孺,道?:“是吗?那?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们的?本事?。”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渊毒军队如江河倾泻,向西?羌百姓冲了?过来。


    呼延月亦举起?长刀,率先带兵冲了?上去。


    “杀!”


    西?羌的?这支女兵中,几乎大半的?人,都因为渊毒死了?丈夫、兄弟、父亲和孩子,更有在三年前,在多罗修建城堡时被蹂躏致死之人的?家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渊毒人本以为对这些老弱妇孺,必定?是一边倒的?屠.杀,可没?想到,这些西?羌女人,竟然比他们还要骁勇。


    很快,渊毒军队就出现了?大批的?伤亡。


    多罗公爵脸色一黑,女王知道?,西?羌的?人一直都对渊毒不满,所以特意下了?命令,让他严密防视西?羌的?动静,在渊毒西?北战争局势极其胶着的?时候,女王都没?有调动他领地里的?军队,就是为此。


    若是他不能把这些西?羌人拦在这里,让他们突破了?防线,他就完了?!


    “上!快给我上!去杀他们的?老人和孩子,让他们自?乱阵脚!绝对不能让他们从这里突破!”


    他毫无底线,发布着暴虐的?命令!


    血腥的?残杀,空气里漂浮着浓烈的?铁锈的?气味,血液在高原上流淌,染红大片大片的?草地。


    “传我命令,用我们的?牛羊冲散他们的?队伍!留出两队人马保护老人和孩子,其他人跟我冲!”


    数以千万的?牲畜加入战场,情势越来越混乱。


    渊毒的?军队无法保持冲锋,西?羌女人敏捷灵巧的?身手在牛羊与马群之中穿梭,收割着一个个渊毒人的?生命。


    在这猛烈的?冲杀之下,渊毒的?士兵怕了?,多罗公爵也怕了?。


    他没?想到,西?羌的?女人竟然有这样的?战斗力,而他的?骑兵队无法展开队形,在惨重的?伤亡之下,多罗公爵只能喝令撤兵。


    渊毒的?士兵撤退了?,但西?羌的?伤亡更加惨重,损失的?牲畜不算什么,但是有不少老人和孩子被杀,这对西?羌的?女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痛苦。


    哭声从一辆辎重牛车上响起?了?第一声,如同点燃了?悲伤的?引线,许多人都再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许哭!收拾战场,我们要继续走!多罗公爵还会再回来的?!”呼延月咬唇,下达命令。


    悲伤是无法用命令来化解的?,但想到渊毒军队还会再返回来,他们只能忍着悲痛,收拾好亲人的?尸体,整理好辎重和散乱的?牲畜,继续出发。


    傍晚时分,呼延月派出的?斥候带回了?更严重的?消息。


    “公主,多罗公爵占据了?牛堡镇!”


    牛堡镇是西?羌边关重镇,地处险要,易守难攻。


    西?羌百姓想要到达燕国,必须要突破牛堡镇的?防线,呼延月从来没?有打过攻城战,她带着这些百姓,也不可能去打攻城战,只能突破牛堡镇的?外围防线,从附近绕过去。


    在西?羌百姓从牛堡镇外围度过的?期间,她们要一直对抗渊毒的?冲锋。


    渊毒还会有持续的?增员和补给,可西?羌,只有伤亡惨重的?百姓,和没?有补给的?不断损耗。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扛过去!只要进入燕国,我们就安全了?。”


    呼延月叫了?自?己的?一个亲卫扈从来,将?沈兰的?信交给她,“玉娜,以防万一,你带一队人,先去把这封信送到燕国去,我们这么大批的?人马忽然进入燕国,可能会遭到阻拦,如果不能进入燕国境地,我们被夹在燕国和渊毒军队之间,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们得先去打通燕国的?关系,让他们知道?事?情的?始末,接纳我们进去。”


    “是!公主!”


    办完了?这件事?,呼延月心里才松了?口?气,她骑在马上,目光坚定?地看向牛堡镇的?方?向。


    一定?要,闯过去!


    闯过去,就能摆脱渊毒的?奴役,回到故乡去。


    在牛堡镇的?十里外,呼延月让所有人就地扎营。


    一夜的?修整过后,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她下令出发了?。


    日出是她从未见过的?鲜红,仿佛是在昭示接下来这一场惨烈的?战斗。


    她握着长刀的?手微微出汗,想到了?远在格里莎山脉另一边的?兄长。


    一个月了?,兄长一定?也已?经走过了?死亡沼泽。


    现在,是否也带着西?羌的?军队在战斗呢?


    同一时刻,两支西?羌的?军队都在战斗,她不能输,兄长也不能输!


    但愿,上天站在他们这一边!


    西?羌百姓一步步向牛堡镇靠近。


    十里。


    七里。


    五里。


    四里……


    四里外的?石苍山下,通往燕国的?必经之路上,渊毒的?军队一字摆开。


    多罗公爵在石苍山的?半山腰,高高在上地俯望着对面的?西?羌百姓。


    这一次,他将?自?己麾下的?两万兵马全都调了?过来。


    绝不能把这些西?羌人放过去!


    阿瑾(三合一)


    “冲!”


    呼延月还是让牲畜打了头阵, 数以千计的畜群冲向渊毒的军队。


    渊毒人哪怕是提前有了准备,面对这排山倒海般而来的牲畜,也依旧觉得胆寒。


    “撤开队伍, 把这些畜群放过去!”


    “弓箭手准备,放火箭!烧掉他们的辎重, 破坏辎重车马!”


    “用他们自己的辎重, 把大路挡住!”


    多罗公爵俯视着下面的战况,发出?一道道命令。


    当最前线的牲畜冲出?渊毒人的防线, 只有一小部分的百姓侥幸跟随着牲畜逃跑,大部分的西羌百姓还在后面。


    一支支火箭落在辎重的车马上, 拉车的牛马受惊,再不受控制,疯狂的乱窜, 不少西羌的百姓都被牵连着无法前进。


    辎重燃烧起来,粮食、衣物、帐篷……还有不忍舍弃的亲人的尸体……


    石苍山下,宛若人间炼狱。


    “放弃所有辎重,保护老人和孩子, 让他们先过去!”


    呼延月扯着嗓子嘶喊,可场面实在太混乱,她的命令已经无法传达下去。


    看?着自己的百姓在火焰之中挣扎、哭泣, 呼延月心底亦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上天并?没有站在西羌百姓的这一边, 他们是被抛弃的孩子。


    “玛吉,你带着你们卡札部落的人冲出?去,我给你做掩护!”


    呼延月找到了一个手持双刀的强壮少女, 对她命令道。


    “公主!”


    “别犹豫了!西羌人不能全都死在这里!”


    就算十?几万西羌百姓都会死在这里, 她也要为?西羌留下种子,给兄长一个交代?。


    而她自己, 会用生命,给他们打开一条通道。


    玛吉是卡札部落族长的女儿,她的战斗能力不在呼延月之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你要小心!”她一咬牙,转身立刻去召集自己部落的百姓。


    呼延月知道,这一次,应该就是永别了。


    她再无犹豫,再无畏惧,提起长刀向渊毒的士兵砍去,一步步地把自己的扈从召集起来,完成这最后的计划。


    日照高空,将这地狱般的石苍山映照得越发炽烈。


    忽然?,燕国?方向那?四?散的畜群之后,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骑兵队伍。


    “公主!燕国?的军队来接应我们了!”


    一骑枣红大马从那?支队伍里冲了出?来,正是昨日呼延月派去送信的玉娜。


    呼延月不敢置信地看?着燕国?的方向,燕国?竟然?派兵来接应他们?这……怎么可能?


    他们此举,会得罪渊毒的!


    燕国?犯不着做这种事情!


    可是,不管她如何震撼,眼前真真切切的现实不是假的!


    一瞬间,呼延月身体里涌出?了无穷的力量,她纵马跳上高地,高声喊道:“我们的救兵来了!大家?不要慌,把挡路的辎重清理掉,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是西羌百姓百年的心愿!


    一时间,所有人都眼含热泪,求生的意志再次战胜了死亡的恐惧,他们用生命将挡路的辎重清理掉,宛如无法抵抗的洪流。


    燕国?骑兵数以万计,亦冲到石苍山下。


    场面越发混乱,渊毒的士气被冲击得一败涂地,从此节节败退,被一个个收割着生命。


    “公爵大人,不好了!燕国?人竟然?派兵冲过来了!”


    “废话!难道我是瞎子吗!”


    多罗公爵气得脸色涨红,一脚将来报告的士兵踹翻在地。


    他看?着下面的战况,在燕国?的军队出?现的那?一刹那?,就知道,渊毒已经不可能再阻止西羌了。


    “撤退。”


    既然?燕国?的军队介入,那?他就有了向女王交代?的借口。


    这场战斗,他手下的士兵也死伤惨重,这可都是他自己的家?业,肉疼得很。


    战争在巳时三刻结束。


    渊毒的军队全部撤去,只留下西羌百姓的满目疮痍。


    呼延月没有时间悲伤,她找到玉娜,让她带着自己来到了燕国?的军队。


    “我是西羌公主呼延月,我要见你们燕国?的将军……”


    她的话音刚落,对面燕国?的士兵还没有回答,忽然?听到身后残余的战场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呼延月回头看?去,一个身着黑色玄甲的男子向她飞奔而来。


    那?男子二十?出?头,容貌俊美,哪怕是在这疮痍的战场之上,漂亮的身姿依旧显得那?么优雅清贵。


    呼延月见惯了糙汉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俊雅的男子,一时愣了。


    荀瑾脸色黑沉如水,他冲到呼延月的面前,迫切紧张地问道:“沈兰呢?”


    他在战场上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沈兰的踪影。


    想到沈兰可能死在渊毒人的刀下,他就紧张得颤抖不已。


    “沈兰姑娘她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呼延月被他质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


    荀瑾沉眸,“可是她也没有跟呼延勒一起到北羌战场!”


    他刚刚从北羌战场回来,并?没有见到沈兰的踪影。


    “她去渊毒了。”呼延月微微抿了抿唇,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道:“沈姑娘说,她要到渊毒王城,请求渊毒女王放了我母亲和王弟。”


    “什?么?”荀瑾下意识地向渊毒的方向看?去。


    片刻,他叫了燕国?军队之中的一个将军来,“你带着西羌人转道骁骑关?,让他们和西羌军会合!”


    言罢,荀瑾立刻召集自己手下的护卫队,纵马赶赴渊毒。


    *


    渊毒王宫,普尔克堡。


    几个渊毒血统的小孩正在花园里对一个少年拳打脚踢。


    “你们西羌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们竟然?敢背叛我们渊毒,打死你!”


    “你哥哥不要你了,女王陛下会把你和你母亲一起处死!”


    “……”


    少年蜷缩着倒在地上,他不敢反抗这些渊毒贵族的孩子,只能抱着头哭泣。


    “住手!”


    一声女子的厉喝,让这些小孩停止了施暴。


    他们恭敬地向过来的女子行礼,“娜莎公主。”


    娜莎看?了眼身旁的沈兰,她本来是带着沈兰在花园里散步,没想到竟然?看?到这样?的一幕,实在是丢渊毒帝国?的脸。


    她忙过去将呼延玉赖扶了起来,对那?些小孩呵斥道:“玉赖王子是我们渊毒尊贵的客人,你们怎么能对他做出?这种事来?向玉赖王子道歉!”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心里不情不愿,但在娜莎公主的呵斥下,还是乖乖向呼延玉赖行礼道歉。


    “玉赖,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们带着呼延玉赖,回到王宫里西羌太后夏金氏的住处。


    沈兰一直想要见西羌的太后与王子,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没想到今日与娜莎公主散步,竟然?遇到了他们。


    她很想把西羌王和西羌公主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们,但碍于娜莎公主在一旁,她没有开口。


    而沈兰虽没有说话,那?位夏金氏却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她一眼就认出?,沈兰是东方血统,只是她还不确定?,沈兰是西羌混血,还是燕国?人,出?现在渊毒王宫又是为?了什?么?


    沈兰注意到了夏金氏的目光,从房间里走出?去的时候,她刻意落在了后面,无声地对夏金氏道:“我会想办法带你们回家?。”


    她说完,没等夏金氏反应,便跟着娜莎一同出?去了。


    夏金氏激动得颤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她听说西羌已经举国?迁徙,猜测到呼延勒已经在无奈之下抛弃了他们,等到他们对渊毒来说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是她和玉赖的死期。


    没想到,西羌竟然?派人来救他们了。


    可是,为?什?么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呢?夏金氏觉得,这个女子身娇体弱,恐怕连刀都拿不起来,这样?,要如何才?能把他们救出?去?


    *


    多罗公爵的请罪书,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送到了伊捷芙琳女王的桌案上。


    渊毒最高执政会议的所有成员,都出?现在这个肃然?的房间里,气氛因?女王隐忍不发的怒火而阴气沉沉。


    所有人都知道,女王陛下和那?位燕国?来的女子打了一个赌。


    而如今,这个赌,女王输了。


    西羌百姓突破了渊毒的军队封锁,已经进入了燕国?境内。


    而渊毒派在北羌的探子,也得到消息,燕国?与西羌在北羌的战场上节节胜利,一路高歌,如今已经逼近到北羌的王城。


    西羌,这把渊毒用了百年的利刃,已经再不可能回到女王的手中。


    那?头挣断锁链的傲慢狮子,将会彻底的成长起来,成为?渊毒帝国?新的威胁。


    “陛下,西羌的太后和王子不能够放走,只要他们还在普尔克堡,就能够成为?西羌的顾虑,我们可以借此继续掌控他们。”李斯特女伯爵第一个站了出?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伊捷芙琳沉着脸,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沈兰,如果西羌的百姓到了燕国?,就要放走夏金氏和呼延玉赖。”


    “只要陛下不告诉她,她就永远不会知道。”


    “她是燕国?公主的使者,终究是要回到燕国?去的!难道我们能把她扣留在这里吗?”


    “陛下,扣留她,也未尝不可。燕国?刚刚打完与北羌的战争,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使者而对渊毒出?兵的。”


    伊捷芙琳冷冷扫了她一眼,“可是我们已经和西羌结了仇恨,如果再得罪燕国?,只会让渊毒腹背受敌。”


    她是想成为?渊毒伟大的女王,为?渊毒拓展疆土,称霸世界,而不是在时机还没有成熟之时就腹背受敌,如此行事,只会留下愚蠢的骂名。


    伊捷芙琳无奈地叹了口气,“让我再考虑考虑。”


    沈兰是不能随便扣留的,但夏金氏和呼延玉赖,她也不想放走。


    他们可是对付西羌很好的筹码。


    深夜,晚风习习。


    沈兰坐在柔软的长椅上出?神,她在这里已经呆了大半个月了,不管西羌百姓有没有平安到达燕国?境内,消息在这几天恐怕就会传来。


    如果她赢了,渊毒女王会遵守约定?,让她把西羌太后和王子带走吗?


    这大半个月的相处,她依旧不能摸清渊毒女王的脾气,这位女王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善良,对待她也十?分和蔼亲切,可真实的性情却让人捉摸不定?。


    就在她想得出?神时,房间的露台上忽然?闪过一个身影,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就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


    正是承渊。


    这到处都是空旷露台的城堡,要比燕国?的皇宫好闯入多了,以承渊的轻功,在这里宛如置于无人之境。


    这也是沈兰安心呆在这里的底气。


    虽然?承渊是陆言派来监视她的,但沈兰能够感?觉出?,他心底的纯正。


    承渊并?不知道陆言所做的那?些事情,她自然?不会迁怒于他。


    “有什?么事吗?”沈兰问道。


    “我刚才?听到那?几个参加政事会议的公爵伯爵的对话,西羌公主已经带着西羌百姓进入了燕国?境内,不过,女王似乎并?不打算履行你与她的约定?,甚至,我听到他们说,要把你扣留在这里。”承渊沉吟了下,道:“姑娘,渊毒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让我带您回去吧。”


    以他的功夫,轻易地就能带着沈兰脱身。


    “可是,西羌王的母亲和王弟该怎么办?我们得带他们一起离开。”沈兰凝眸思索。


    承渊抿唇,没有回答。


    对他来说,那?些人根本不重要。


    他所要做的,只是保护沈兰的安全。


    *


    四?月初四?,清明佳节。


    沈兰远在燕国?上京万里之遥的渊毒帝国?,在朦胧熹微的晨光下,她和娜莎公主一起骑马,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出?了王宫,到了王城郊外。


    绿草茵茵的原野,仿佛蔓延至天际,娜莎一袭珠光灿灿的蓝色大摆长裙,在晨光里熠熠生辉,美丽的宛如晨间精灵。


    她与沈兰一起在草地散步,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太阳,笑?着道:“在你们燕国?,这个叫踏青是吗?”


    “是的,每逢清明节,我们燕国?人都会出?门到郊外游赏春光,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沈兰温柔地道。


    “我真想到你们燕国?去看?看?,那?里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娜莎向往地到。


    沈兰眸中却闪过一抹伤感?,“的确美丽,但是……我们燕国?的女子并?不能像渊毒女子一样?这么自由。在燕国?,女子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哦?为?什?么?”娜莎不明白。


    沈兰沉吟了片刻,“这件事,很难说得清楚。不过,一切已经在改变了,很多燕国?的女子都在为?此而努力。”


    娜莎笑?道:“就像你,从燕国?不远万里,来到渊毒。”


    “可是这条路太遥远了。”沈兰抿唇,淡淡地笑?了笑?,转眸看?向娜莎,“公主,要不要比赛骑马?”


    “好啊!”娜莎一口答应。


    两个人重新回到马匹旁边,各自上了马。


    沈兰扬起马鞭,指向日出?的东方,“咱们就比试,谁先到那?片树林。”


    远处,是一片白桦林,在日出?蕴出?的红光下,显得勃勃生机。


    “要是我赢了,今天晚上你就到我的房里来,给我画一幅肖像。”娜莎看?过沈兰的风景画,她很想看?看?,在沈兰的笔下,会把她画成什?么样?子。


    沈兰道:“如果我赢了,希望能得到公主的一个赦免。”


    “赦免?”


    “公主!开始了!”


    沈兰话音落下,双腿一夹马肚,轻喝一声,便纵马向白桦林的方向冲了过去。


    娜莎没来得及多想,连忙追赶过去。


    后面的士兵亦纵马追赶,不过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她们的后面。


    沈兰从来没有这么快速的纵马狂奔,远处的白桦林向她靠近,脚下的大地往后流淌。


    身后的娜莎追不上她,看?到沈兰抵挡白桦林时,不由放慢了马匹的速度,畅然?地笑?道:“沈姑娘,你赢了。”


    可沈兰却没有停下来,她纵马沿着白桦林继续往前奔去,回头看?向娜莎,高声道:“公主,沈兰告辞了!请转告女王陛下,那?场打赌是我赢了,我带走我赢得的赌注,也希望女王陛下能选择和平。”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暗中谋划,等待着机会。


    她让承渊悄悄通知了夏金氏与呼延玉赖,让玉赖以生病为?由,不再去和那?些贵族子弟一起读书,母子二人减少外出?,切勿引起外界太多的注意,等待着离开的那?一刻。


    娜莎公主主动来找她时,沈兰就知道,机会来了。


    她引着娜莎主动邀请她到王宫外面,提出?了清明节郊外踏青的意见。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承渊应该已经带着金玲、夏金氏和呼延玉赖离开了王城,到了他们约定?好的地方等她。


    而就在前面的清莱河畔,伽什?和尚会在那?里接应她。


    因?为?呼延玉赖的“病情日益严重”,王宫的守卫对他们的看?管十?分放松。


    承渊之前已经摸清楚了王宫守卫的换班时间和巡逻路线,以他的身手,将夏金氏母子带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沈兰回头看?了一眼,娜莎公主此刻已经错愕的停住,看?着她的方向,神色茫然?。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沈兰松了一口气。


    事情到现在,还算顺利。


    娜莎终于明白,沈兰刚才?为?什?么会说,希望得到她的赦免。


    是因?为?她邀请沈兰,才?给了她离开的机会,女王陛下知道,一定?会牵连到她。


    “快,把她追回来!”


    犹豫了片刻之后,娜莎连忙对身后的士兵下令道。


    把沈兰当做朋友,她很喜欢这个燕国?的姑娘。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不在意渊毒的利益,放任沈兰的离开。


    渊毒的士兵本来还以为?沈兰与和娜莎公主在做什?么娱乐的游戏,看?着沈兰跑远,也并?没有当一回事。


    毕竟,渊毒的王室对沈兰以礼相待,沈兰没必要逃跑。


    直到娜莎的命令传来,他们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娜莎也纵马追去,她琢磨着沈兰刚才?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她带走了她赢得的赌注?


    可是,沈兰和女王打赌,是要让女王释放西羌太后和西羌王子……


    娜莎忽然?反应了过来,猛的勒马。


    难道,沈兰私下里带走了夏金氏和呼延玉赖不成?


    “你们两个,快回王宫报告女王陛下!西羌的太后和王子可能也已经逃跑了!”


    看?着沈兰远去的背影,娜莎的心里有些懊恼。


    她那?么相信沈兰,可是沈兰却利用了她!


    身后的渊毒追兵在逐渐靠近,沈兰并?不慌张,她早已通过地图对这里的环境了解得清清楚楚,只要和伽什?和尚会合,过了清莱河,前面就是一个热闹的贸易集市,人多的地方更容易藏身,而承渊就在那?个集市前面的喀里特大桥等着他们。


    和承渊会合之后,他们将会调转方向,前往北方斯恩公爵的领地,通过斯科特行省,到达西羌,翻越格里莎山脉,直接前往北羌。


    而渊毒人一定?会以为?他们会往东方燕国?的方向。


    远处,她已经看?到了等在清莱河畔的伽什?,伽什?特意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帽檐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样?貌。


    不过,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除了伽什?,没有第二个人了。


    沈兰纵马即将冲到他的面前,身后的追兵还在迫近,她不敢有半点?的停留,“快走!”


    他们要沿着清莱河往上游去,沈兰勒着马缰,调整马儿的方向。


    河边的砂石难行,竟在这个时候,她的这匹马脚下一滑。


    沈兰一时间懵了,她急忙调整,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身体从马上摔了出?去。


    要是就这么摔下去,等到再上马,一定?会被追上了。


    她有自信,娜莎公主不会把她怎么样?,可是,她曾经跟承渊笃定?过自己会到喀里特大桥与他会合,如果她没有到,承渊绝对不会丢下她带着夏金氏和玉赖回燕国?去!


    渊毒人会重新把夏金氏和玉赖抓回去,到时候一定?会严加看?管,再不可能利用渊毒的掉以轻心把他们救出?去了。


    沈兰的脑筋疯狂的转动,思考着应对此刻危机的办法。


    就在她快要摔落到地上之时,一只手忽然?揽住了她,正是伽什?纵马而来,过来接住了她。


    他的力气那?样?的大,沈兰借着他的力气,脚尖在地面上一点?,被他拉上了马,落到了他的怀里。


    “你太莽撞了。”


    与伽什?和尚完全不同的声音落到沈兰的耳中,沈兰愣住了。


    这个声音,她再清楚不过,可是……


    她不是在做梦吧?


    怎么可能呢?


    夜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沈兰回头,看?到了帽檐下男子清隽俊美的容颜,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长相,可是那?双在她心里几乎烙印下来的幽深漂亮的眸子,让她完全确信眼前的人,就是燕国?上京的那?位夜公子。


    “是公主让我来接应你,七天前我就到了,从承渊那?里知道了你们的计划。西羌太后和王子玉赖已经安全,我的人也在那?里保护他们。”


    沈兰还是愣愣地扭着头看?着身后的男人,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好一会儿,她抿了抿唇,“可是,你之前说过,你不是公主的人。”


    “我不是她的属下,是她的朋友。”荀瑾说道。


    朋友……


    也是,毕竟当初是公主推荐她到葫芦斋的,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荀瑾的马,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他的马术精湛,很轻易地就甩掉了娜莎公主的卫兵。


    他们甚至没有在那?个热闹的集市停留,直接前去了喀里特大桥。


    与众人会合,荀瑾放开了怀中紧紧抱着的女子,利落的翻身下马,将沈兰扶了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沈兰说道。


    虽然?现在多了荀瑾带来的人一路保护,可他们的人终究太少,渊毒不知会多少人来追缉,还是要谨慎为?上。


    沈兰上了马车,金玲后怕地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自从沈兰进宫,她只能在斯恩公爵的住处等着,从承渊那?里知道一些沈兰的消息。


    在异国?他乡,孤单一人,她真的很害怕。


    “沈姑娘,谢谢你……”夏金氏此刻抱着呼延玉赖,感?激得看?着沈兰。


    要是没有沈兰的出?现,她和玉赖就是渊毒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是承渊和夜公子把你们救出?来的,我并?没有做什?么。”沈兰想到方才?自己的失误,如果不是夜公子的出?现,她恐怕已经被抓回去了,此刻,夏金氏与玉赖也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夜公子说得对,她的确太莽撞了。


    可是,渊毒女王不肯履行诺言,她只能出?此下策。


    一行人依照沈兰一开始的计划,前往斯恩公爵的斯科特行省。


    沈兰掀起车窗的车帘,忍不住打量起外面的情况。


    荀瑾带来的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人,但每一个人都是马术娴熟,看?起来一等一的好手。


    渊毒地广人稀,城市之外的宽阔原野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这也为?他们的踪迹做了很好的掩护。


    沈兰松了口气,目光不由又转到荀瑾身上。


    不知是为?什?么,他这一次出?现,没有蒙着面,而是以真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初,只是那?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就已经可以窥见他那?必定?出?众的相貌,但男子俊朗如玉的相貌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瞬间,沈兰理解了他在上京时为?何总是蒙着脸。


    身为?夜行之人,这样?的相貌,实在扎眼,只是看?一眼,便让人难忘。


    只是,不知道为?何,沈兰觉得,这个人和在上京时相比,微妙的变了。


    她也说不上是哪里改变,只是隐隐的感?觉,他那?幽邃漆黑的眸子里,透出?了几分沉闷与悲伤。


    ……


    娜莎没能追回沈兰,带着卫兵回到了王宫,刚一回去,她就被女王召到了会事厅。


    “她走了?”伊捷芙琳的手里捏着一封信,坐在王座上,说不清喜怒地俯视着眼前的少女。


    娜莎单膝跪下,愧意地道:“陛下恕罪,是我一时疏忽。”


    她对沈兰一片赤诚,完全没有想到沈兰会跑。


    “如果你有罪,那?王宫这些放走了夏金氏和呼延玉赖的疏忽职守的守卫,岂不是都要上绞刑架了?”伊捷芙琳靠在王座之上,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一瞬间,她仿佛老了十?岁,“起来吧,娜莎。”


    “陛下,沈兰应该走得不远,我们现在派兵,还是能追上他们的。”娜莎说道。


    伊捷芙琳道:“克兰米尔已经去追了,娜莎,这是沈兰留下的信,你看?看?吧。”


    她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娜莎。


    娜莎将信纸打开。


    “尊敬的女王陛下,感?谢您在这些时日以来给我的宽容与自由,渊毒在您的治理下是如此的繁荣强大,我热爱您的这个国?家?,它如此的尊重女子,让女子在这个世界也拥有着和男子同等的权力与自由,而您,更是我所崇敬的存在。”


    “我能理解您渴望将渊毒变得更加强大的愿望,更相信您将来会在渊毒的历史上留下辉煌的一页,但是,这样?的辉煌不应该建立在另一个国?家?的痛苦之上,您频频的发动战争,也会为?您自己埋下祸端。”


    “渊毒已经如此强大,它广阔的领土足以施展您宏伟的抱负。我知道您是宽容且慈悲的女王,请您放过西羌的太后与玉赖王子,让西羌王室能够一家?团聚,回到故土的羌国?会感?念您的仁慈,而您的光辉,也会在您仁慈的举措里,遍布整个世界。”


    “沈兰敬上。”


    从字里行间,娜莎能够感?觉到沈兰对伊捷芙琳的尊重与敬仰,她实在是太真诚了,真诚得让人几乎无法拒绝。


    沉吟了下,娜莎道:“陛下,沈兰临走之前让我给您传句话。”


    “她说什?么?”


    “沈兰说,那?场打赌是她赢了,她带走她赢得的赌注,也希望陛下您能够选择和平。”


    伊捷芙琳纤长漂亮的手指轻扣在王座上,良久,她无奈地轻笑?了声。


    “她真是个,让人难忘的燕国?女子。”


    *


    马车在辽阔的草原上持续行进了整整一天,直到月上高空,已是到深夜子时的时刻,才?停了下来。


    沈兰等人在野外搭了帐篷,升起了篝火。


    简单的吃过东西之后,便各自入帐休息。


    伽什?来到沈兰面前,道:“沈施主,贫僧来向您告辞。”


    沈兰惊讶,“伽什?师父,您要去哪儿?这里还是渊毒。”


    “贫僧是修行之人,四?海为?家?。在青夏城之时,贫僧是因?沈施主善心相救,为?了还因?果,故而为?您到西羌做个向导。如今,因?果已结,贫僧也该告辞了。”伽什?行礼说道。


    “您不回燕国?了吗?”


    “也许将来有缘,还会到燕国?去的。”伽什?道。


    沈兰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挽留,她到马车里的行李里,取出?一包金叶子,递给伽什?,“此行若非师父,沈兰必不能平安,请您把这些收下,这是沈兰的一些心意。”


    “出?家?人,一箪食,一瓢饮,便已足够,无须这些黄白之物。沈施主,告辞了。”


    他终究是没有收下沈兰的谢礼,手持锡杖,翻身上了马,往西北的方向而去。


    轻薄稀落的月光下,一人一骑,渐渐再见不到踪影。


    沈兰将金叶子重新放回行李之中,从马车上下来时,忽然?被腰间的金虹剑梗了一下。


    她拿起这把短剑,想到了离开上京前的那?一天晚上,夜公子将这把剑借给了她。


    她当时承诺,回到燕国?之后,会亲自把这把剑还给他。


    但现在,她已经见到他了。


    沈兰从马车上下来,下意识地去寻找荀瑾的身影,在不远处的一个高坡处看?到了他。


    他坐在草地上,背对着所有人,身影显得很是寂寥。


    之前在上京,每一次见到他,沈兰都觉得他是那?么的贵气、从容,仿佛所有的事情都难不倒他。


    可现在,他变了,他比以前更加沉默,仿佛一种言说的孤独吞噬了他。


    沈兰握紧手中的剑,深吸了口气,走到了他的身旁。


    “夜公子,你好像很不开心。”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荀瑾看?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但又抿起,转眸又看?向了远处,“没什?么。”


    “夜公子曾经说,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朋友说的呢?”


    沈兰眉眼温柔,声音恍如天上的云朵,又轻又软,仿佛能够抚平他心里的创伤。


    荀瑾再一次看?向她,这个让他心动的女子,有着比他更加坚韧勇敢的力量。


    柔和的月光下,沈兰的眸子仿佛温柔的春水,他被沉溺了进去。


    “我父亲,过世了。”


    荀瑾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两个多月前,在皇家?春季围猎上出?现了刺客,东澜王当时为?了“保护”太子,死在了刺客的暗箭之下。


    荀瑾没有参加那?场围猎,当时,他正被东澜王关?在王府的书房里,悠哉悠哉地学那?些经史子集。


    消息传回王府的时候,他的父王已经不治身亡。


    皇帝送来了滔天的赏赐,感?念东澜王保护他那?唯一的血脉。


    可荀瑾,却从东澜王手下的王府密探那?里,得到了一切的真相,亦知道了皇帝决定?在北羌战争平定?之后,结束永安的生命。


    他办理好父亲的丧事,以沉湎悲痛为?由,把王府交给亲信打理,暗暗带着手下的人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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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北关?,亦知道了沈兰受公主之命出?使西羌之事。


    父亲已经过世,他不希望沈兰再出?意外,便留了一部分人保护永安,亲自到西羌来接应沈兰。


    此刻,他忍着自己内心的悲痛,目光忧伤又悲悯地看?向沈兰。


    一切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


    真正的皇子,是已死的沈章,陆言正是害死沈章的凶手。


    可是,在沈兰眼里,陆言已经是这世上她仅存的唯一的亲人……


    她怎么能受得了?


    沈兰对上荀瑾的眸子,她感?受到他的痛苦与悲伤,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看?着自己露出?悲悯的神色?


    恍惚间,沈兰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荀瑾的时候。


    那?时候,她艰难地从萧瑞的房间里逃出?来,倒在雪地里。


    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沈兰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荀瑾垂下眸子,仿佛那?一闪而逝的悲悯,是她的错觉。


    “我父亲,真的很疼爱我。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他虽然?对我严厉,但却永远给我充足的自由,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


    “我所在的家?族,是一个很庞大,很复杂的家?族,其他的家?族子弟都被严格的限制,只有我,在父亲的庇护下,得以自由。他从不让我参与家?族的纷争,一个人把一切都扛起来,为?我筹谋。”


    荀瑾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诉说着自己的过去,仿佛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我知道,他也有野心,想要得到更多的权势,他也曾经糊涂过,做过错事……也许,走到那?一步,是他应得的报应……”


    在来北关?的路上,荀瑾曾经想过,如果他的父王没有帮助陆言以假乱真,沈章也许就不会死。


    因?果报应,如此昭昭。


    “夜公子,不管过去曾经发生什?么,你父亲都已经去世了,死者为?大,就让一切都过去吧。我们应该往前看?。”


    沈兰看?着眼前神情低落忧伤的荀瑾,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想要拥抱他的念头,她在西羌、在渊毒久了,好像也受到了这两个国?家?的人的影响似的。


    她当然?不能这么做,她终究还是个燕国?人,而眼前的夜公子,也是燕国?人。


    沈兰将手里的那?把金虹剑递给荀瑾,放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你当初借给我的剑,我现在履行承诺,把它还给你。”


    第一次,她没有匆忙地收回自己的手,清透粉嫩的指甲轻轻的触碰到他的掌心。


    两个人的手,隔着一把剑,仿佛握在了一起。


    “夜公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荀瑾知道沈兰是一个多么在意礼节的女子,她温柔的、小心翼翼的,用这种方式安慰着他。


    感?觉到掌心里轻柔的温度,荀瑾的心口一颤,心跳不可自控得加速。


    他想要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揉在自己的怀里,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


    可是,脑海里最后遗留的冷静,让他不能这么做。


    他想要的,是身旁女子的真心,而不是想要利用她的同情,得到一时的慰藉。


    这样?,非君子所为?。


    “我们还没有回到上京,这把剑还是你留着防身之用。”


    他握剑翻转,又重新放到沈兰的掌心里。


    这次,沈兰没有退让,接过了金虹剑。


    “夜公子,多谢你。”她对他扬起温柔的笑?意。


    荀瑾心底一阵涟漪,忙避开她的视线,道:“叫我阿瑾吧,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夜公子,太生分了,他听了不舒服。


    沈兰看?着他,低声念了句,“阿瑾。”


    不知为?何,念着他的名字,沈兰的唇角自然?而然?地扬起了笑?意。


    轻轻的两个字,从沈兰的唇间,落到了荀瑾的心里。


    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能被叫得这么百转千肠。


    刹那?间,血气方刚的男子,心底已是酥软一片。


    沈兰脸色微微泛红,笑?着道:“阿瑾,你也可以叫我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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