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穿越快穿 > 夏日情书 > 15-20
    015


    窗外风雨交加, 一道惊雷突然劈过来,宋情书心跳剧烈。


    她突然偏头,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看向段书谣:“我现在分不清是被?雷声吓到了, 还是因为你的话, 心跳才会这么快。”


    她在感情方面确实有点迟钝,但也?不至于分不清喜欢不喜欢,但对面是周祁砚,她真的不敢胡乱下论?断。


    段书谣跟她这么多年朋友, 一句话就懂了意思, 她凑过?去抱了抱她:“你要是没那个心思, 就当我逗你玩的。我只是提醒你,你现在的状态很像恋爱。”


    这不是对哥哥的态度。


    她点了她一下,就没再说?什?么了。


    其实她十分笃定宋情书是心动了, 但没继续逼供, 她跟周祁砚的关系,确实太过?于复杂了点。


    到底是心动还是别的, 她得?自己想清楚。


    即便是真的心动,恐怕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毫无?负担地接触、恋爱。


    小段抱着?她揉揉捏捏了会儿,突然说?:“我们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吧。”她捏她的脸,“你把?我弄清醒了,我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宋情书却觉得?她大概是看自己没睡意怕自己失眠又多想才说?要陪她的。


    但她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也?深知自己可能确实没法睡得?着?了, 于是点点头:“我记得?附近有家烧烤店不打烊,我们去那边吧。”


    远郊的城区中心, 热闹是有的,繁华实在谈不上, 酒店附近就是老旧的街巷,巷子两旁都是食肆,晚上又突降暴雨,这会儿大部分都关门了。


    这条街以前很乱,后来在街口设置了岗亭,日夜不间断有人巡逻,所以小段才敢带她出来。


    “我以前的学校,附近就有这么一条街。”这会儿没什?么人,天气又恶劣,宋情书没有戴帽子和口罩,下楼之后又觉得?雨没那么大,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宋情书挽着?小段的胳膊,小声说?,“那会儿我还是好学生呢,那条街跟斧头帮兄弟聚集处似的,我每回见了都要绕路走?。尤其这种下雨天,特别有案发现场的氛围。”


    小段闻言笑了下,“你现在也?是乖宝宝。”


    说?着?,抬手?去捏她的脸,她是从?小城市考上去的,家里的条件远比这里差得?多,这种街道对她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感觉的。


    以前上学时候什?么人都遇到过?,如果那时候她认识宋情书,估计都不会跟她做朋友。


    长着?一张养尊处优的脸,感觉特别不食人间烟火。


    准确来说?……是距离感,她像是另一个世?界出来的,那种住在象牙塔的公主。


    “我咬你啊。”宋情书不喜欢被?人说?乖宝宝,拍她,“我就是又想起周祁砚……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她觉得?自己对周祁砚的感情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唯一变化的也?就是十年没见,年纪变化了,做什?么都没有小时候那么坦然、理直气壮了。小段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砸在她头顶,她整个人都被?震骇填满,然后陡然觉得?心虚、不安、烦躁。


    她没有逃避,但她觉得?不是。


    可她又清楚知道,她好像确实不对劲。哪怕就是单纯走?在一条街上,都能想起他。


    那种惦记跟对宋嘉澜的惦记,好像真的不一样,但是距离对异性的那种喜欢好像又有点距离。


    “我一直都很喜欢他,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喜欢。我哥以前就觉得?我学校附近乱,每天接送我上下学,我那时候特别开心,嘴上说?自己可以,不用接我送我,但每天都期待上学,每天快放学的时候就开始雀跃。”


    “回家的路程要半个小时,坐公交二十分钟,从?公交车站到家里,八分钟的步行时长,会经过?一个公园,一个湖,路边很多摆摊的小吃摊,他每次路过?,都会给我买个糖葫芦,夏天是冰激凌,我问他钱从?哪里来的,他说?妈妈给的,其实妈妈给的是早餐钱,我俩一起的早餐钱,才十块钱。”


    那年衍城的物价不高,包子五毛钱两个。


    但十块钱也?仅仅是刚好够两个人吃早餐。


    小段饶有兴味地听着?,“你俩只差了五岁,你爸妈放心把?你交给他照看?”


    宋情书思索片刻,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想了很久才说?:“小孩跟小孩,哪儿有什?么确切的照看一说?。我自己也?会收拾我自己的,平常也?没有什?么大事?,我认识的小朋友都是爸妈同事?的孩子,父母双教师职工的很多,所以也?不觉得?委屈。我哥没来我家之前,也?就是我八岁之前,我就试着?自己带钥匙上下学,自己去买早餐了。”


    所以与其说?他照看她,倒不如说?是陪伴更贴切。


    更没有谁把?她托付给他,但最后确实莫名变成了他事?无?巨细照顾她。


    “他应该只是想报答吧。所以总是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最开始只是辅导我作业,接送我上下学之类,后来慢慢的,她甚至给我洗衣服,帮我煮饭,周末陪我去上课……他从?小就看起来很冷淡,心事?也?重,我爸妈觉得?他自尊心强,就也?尽量多关心照顾他,但很少干预他怎么对我。”


    一方面是照顾他自尊心和回报欲,一方面也?是希望他有个精神寄托,如果能和妹妹处好关系,他在家里也?会有归属感。


    “那你呢?从?小就喜欢他,是出于骑士精神,还是哥控。”小段认识宋嘉澜,也?见过?挺多次,没觉得?宋情书对哥哥有什?么过?分的依赖之情。


    这确实把?宋情书问住了。


    她对他的感情,大概要从?很小很小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算了。


    “没有,就是单纯的喜欢。”宋情书回忆了一下年少时候的周祁砚,忍不住笑了下,“如果你见过?小时候的他,你也?会喜欢他的。”


    漂亮、忧郁,有着?决绝的狠戾和无?情,又兼具极致的温柔和体贴-


    暴雨声歇,但窗外还是淅淅沥沥。


    周祁砚今晚不知道点了几?根烟了,梁致远伸手?把?他烟掐了。


    “别抽了,你要是实在睡不着?你去找你妹去吧,你俩好好聊一聊,不聊感情也?可以聊别的,脱敏你懂吗?越是害怕你就越要面对,或许哪天看着?她谈恋爱结婚生子,你自己就坦然了。”梁致远开始忽悠大法。


    周祁砚抬眸瞥他一眼?:“去你妈的。”


    他好像褪下了绅士的表皮,露出内里那点市井粗俗的一面。


    梁致远笑了笑,并没有因为他的脏话而生出嫌恶,反而微微挑眉,趁机引导他敞开心扉,“跟我讲讲你小时候吧,能说?吗?”


    周祁砚第一次找他,大概是三年前,他那时候还在国外,梁致远去度假,经朋友引荐。


    那是他第一次去周祁砚的住处,一处小公寓,装修很老旧了,甚至不是买的,是租的。


    他有些惊讶,知道这是周家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少爷,周家接回家后当宝贝一样拼命补偿,而他本身也?争气,周家非常满意,各种资源都堆在他身上,但他本人竟然住在一处老公寓里。


    也?不是他清高,他只是心理原因不习惯太大的房子。


    他深受童年经历的困扰,无?法和生母一家建立感情联系,有着?轻微的感情淡漠的表现。


    “你的人生找不到支点。”梁致远曾这样评价他,并试图引导他回忆一些开心的幸福的瞬间,在意的人和事?。


    而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宋嘉宜这个名字。


    他大致了解他在宋家那段日子,但却不是很了解在那之前他的生活。


    周祁砚还是又点了一根烟,酒店的套房的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窗外的雨声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


    他指尖一点猩红,吞吐烟雾的动作缓慢而心事?重重,隔着?灰白的雾气,他的面目变得?模糊而深邃。


    “没什?么特别的,家暴的爹,哑巴的妈,疾病缠身的外婆,一堆破烂的事?,和时不时上门要债的人。”


    至于周家的孩子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真的十分巧合。


    他生母舒兰是个穷苦出身,但靠着?自己一路摸爬,考进顶尖学府,从?事?化学研究,一个生意人和一个清苦学术人,中间虽不是隔着?千山万水,但也?差不多了,两个人的恋情受到了周家的极力反对。


    倒也?不是周家看不上她,只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她主动提了分手?,两个人纠缠数月才彻底分开,舒兰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极度缺乏亲密关系,于是对这个生命充满期待,哪怕前路未卜,她还是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生孩子那天,舒兰和秦茹月在一家医院,那年头小城市的医院各种制度并不太规范,孩子抱错了。


    秦茹月和江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而周家之所以隔了十八年才把?孩子认回去,是因为舒兰独自带着?孩子长到六岁那年,还是被?周家找到了,周家派人去做亲子鉴定,发现并不是周家的孩子,舒兰将错就错撒谎说?这孩子是别人的,和周家彻底撇清了关系。


    舒兰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的亲生孩子,但当年的医院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没有留下任何的资料和线索。


    隔了很多年,周祁砚的生父周秉则才意外得?知舒兰当初生下的就是他的孩子,掘地三尺挖了数月才锁定到周祁砚身上。


    周祁砚跟他父亲是有些像的,深沉、内敛,不动声色。


    但童年的经历多少让他骨子里带着?点阴郁和戾气。


    就好像他也?会突然卸下一切伪装,用一种疲惫厌倦的表情骂一句:去你妈的。


    梁致远问他:“你对你养母感到愧疚,是吗?”


    周祁砚闭了闭眼?:“嗯。”


    那种愧疚大概还要掺杂几?分遗憾和已经无?处发泄的恨意。


    秦茹月是个很好的母亲,她勇敢、不屈,哪怕弱小,却永远在斗争,她把?孩子和自己的母亲都托举出泥沼,她像生长在污泥里的野草,一直在奋力向着?阳光延伸,可最后还是被?按进了泥地里。


    只差一点点,哪怕只是再熬几?年,熬到他长大成人,他都能确保她过?得?越来越好。


    但命运总是捉弄人。


    他出事?那天是外婆生病,他明明知道外婆病重,秦茹月到处借钱给他外婆看病,老板也?预支了一部分工资给她。


    江勇那段时间去赌,借了不少高利贷,要债的天天堵着?他揍他,他知道老太太生病秦茹月会想方设法弄钱,所以才去偷去抢。


    周祁砚真的恨不得?他去死。


    他没忍住才追出去的。


    那一念之差的决定,他差点害死宋情书,医院的电话打给母亲的时候,外婆正好听到,情绪波动太大,突发心梗,加上身体本就强弩之末,连送去抢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咽了气。秦茹月没来得?及痛苦,赶着?去看儿子,周祁砚浑身是血躺在病床上,还在昏迷,秦茹月想问什?么,护士不知道,后来警察给周祁砚去看了监控,他母亲反复追问,会不会有后遗症。


    秦茹月的哑巴是后天造成的,她太知道残疾对一个穷苦人意味着?什?么。


    她在焦躁不安中不知道经历了怎么样的挣扎和痛苦,最后决定和江勇同归于尽。


    “那不是你的错,阿砚。”梁致远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害死你养母的是你养父,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


    周祁砚闭眼?,声音冷静:“我知道。”


    但梁致远一颗心却还是悬了起来,这种清醒的痛苦,破坏力更为惊人。


    “出去走?走?吧。”梁致远起身,走?过?去窗户前,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眼?,“雨小了点,我觉得?你恐怕也?睡不着?。”


    周祁砚在乎的东西很少,甚至于梁致远经常觉得?他对周家也?毫不在乎,但他伪装得?很好,在周家过?得?游刃有余,周家老爷子老太太和他父母叔伯,都对他不错,虽然有竞争,但也?还是有亲情的。


    他给人的感觉是:很努力地活着?,履行着?属于自己的职责,但哪怕顷刻间一切都没有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嗯。”周祁砚站了起来。


    出了门,路上寂静凄凉,走?了几?步,路过?一个小吃街,倒还有点热闹气儿,梁致远突然肚子咕噜一声,迟钝地察觉到自己有点饿,于是偏了下头,“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两个人衣服都没换,西装革履,后半夜出现在小吃街,多少显得?有点奇怪。


    路上三三两两行客,都忍不住扭头看。


    梁致远给他撑着?伞,“啧”一声,“这地方真不符合你的腔调。”


    周祁砚轻“嗤”一声,“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骨子里还保留着?市井最卑劣的那一面。


    这个点,也?只有路边的烧烤店还亮着?灯,街边的露天场地,支起的塑料雨棚里悬挂着?马灯,两个女生相对而坐,倒显得?温暖许多。


    “这个点还出来吃东西的人,多少有点故事?。”梁致远想起自己的一个顾客,每次来四十分钟的心理咨询,她会花半个小时来辱骂她的老板,其中有一条就是,她的老板是个富二代,白天要睡觉,晚上才活动,偶尔想要努力一下,都是后半夜睡不着?发癫,然后把?她拽起来一起工作,她长期睡眠不足加上过?劳,终于精神崩溃了。


    周祁砚本来表情冷淡,却似乎被?什?么感召一样,倏忽侧头看向那两个女生,然后微微蹙眉:“小书。”-


    宋情书没吃什?么,只把?烤的半条鱼挑挑吃了。


    小段吃得?肚子滚圆,小口啜着?果啤,遗憾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吃的都没有。”


    她虽然很撑,但还可以再吃点。


    宋情书非常相信她的实力,上学那会儿横扫学生街,虽然街头就吃饱了,但还是可以一直吃到街尾。


    在市区这个点依旧很多24小时开门的餐厅,但这边很少。


    “这还鸟不拉屎,上次去山里拍戏,连个像样的卫生间都没有,方圆几?里只有一个便利店。”宋情书笑着?说?,“幸好你上次没去,不然我俩就得?抱头痛哭了。”


    上次小段家里有事?陪家人了,公司临时派了个助理跟着?她。


    不熟悉,她也?没法跟着?抱头痛哭。


    小段觉得?好笑,上回她听说?了,但没仔细问,这会儿想追问细节,突然察觉里头的人一直往这边看。她警惕地盯着?那边看了下,突然皱了皱眉,试探问一句:“霍老师?”


    霍彬把?自己裹成木乃伊,跟经纪人在这边喝酒,俩人缩在角落里,只喝酒也?不吭声,段书谣根本没认出来,如果不是对方这会儿频繁往这边看,她估计也?不会注意。


    这世?界真是好小。


    又或者说?,这地方确实鸟不拉屎,能待的地方太少了。


    霍彬干脆走?过?来,拎着?酒瓶,笑得?有点谄媚:“宋老师也?在,我刚就注意到你,没敢来打扰。”


    宋情书对这种见人就喊老师的风气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如果她没记错,下午这人还一口一个小宋呢。


    小段也?注意到了,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和善地笑着?。


    莎莎姐严厉警告她出门要和气,不能给宋情书到处树敌。


    她这会儿也?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霍老师明天不是还有戏,怎么这会儿出来喝酒了。”小段帮忙寒暄一句。


    霍彬其实十分苦闷,这圈子不好混,此一时彼一时的,早些年红得?发紫,转瞬即逝,他还没能接受这种落差。


    “偶尔放纵一下,不耽误拍戏。”霍彬微笑着?看宋情书,拎起酒瓶,“我敬宋老师一杯?”


    宋情书摇摇头:“抱歉,我不太能喝。”


    其实喝一杯也?没什?么,她酒量也?不差,但她不想跟这人周旋。


    霍彬也?没强求,点点头,终于还是没憋住,“宋老师和周总……关系很好啊,怎么没陪你出来?”


    他这话问得?何止暧昧,都有些冒犯了。


    “那怎么敢劳动老板。”宋情书微笑,含糊着?说?。


    霍彬夸张地“啊”一声,“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害,抱歉,主要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宋情书知道对方故意在套话,扯了下唇角,没有回答。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话说?太多没好处。


    霍彬抿了下唇,又说?:“宋老师人漂亮,跟谁站在一起都搭,跟庄老师站一块儿也?是很养眼?。”他隐隐约约有听说?炒cp的事?儿,内部消息,但也?不是很确定,但今天片场庄寒山一直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他才确信。


    甚至觉得?庄寒山真的对宋情书有点意思,那位骨子里傲得?不行,当年他红得?发紫,是个人都礼让三分,偏偏他一点面子都不给。


    俩人早些年闹得?不太愉快。


    所以霍彬觉得?庄寒山不太可能答应炒cp,但现在看,他大概是看走?眼?了。


    宋情书这边和庄寒山那边,合同都签了,到时候就算不炒,也?是会一起上节目的,所以宋情书也?不好否认,于是笑了笑:“是吗?谢谢霍老师夸奖。”


    霍彬看她接庄寒山的话茬,却不接周总的,大概也?了解了,心里轻松了点儿,他得?罪不起周祁砚,但庄寒山还是无?所谓的。


    “他这人非常有才华,所以脾气也?傲,对你却格外体贴关照。”霍彬恭维了一句。


    宋情书垂眸,“是庄哥抬爱。”


    或许是她长得?就没什?么城府,态度也?温顺,霍彬喝了点酒,胆子也?越发大起来,“宋老师确实讨人喜欢,我就特别喜欢你,今天在片场实在是对不住了,但我这个人就是较真,可不是针对你,别放在心上,咱们工作归工作,私下归私下。其实我也?是觉得?你实在有潜力,所以才忍不住对你苛刻了点,换个人,我都懒得?提意见。”


    小段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宋情书莫名有点想笑,怕自己真笑出来,只能低下头,但看起来特别像害羞。


    霍彬说?着?说?着?自己入了戏,突然抬手?搭在她的椅子靠背上,微微倾身:“你年纪还小,这圈子里诱惑多,要珍惜敲打你的人,警惕糖衣……”话说?到这里,突然一股大力把?他身子捋直了,他抬头,就看到辰星的周总正居高临下看他,表情隐约闪过?一丝阴沉。


    他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胳膊将他胳膊拿开后,随意拖了个凳子,坐在宋情书身边。


    霍彬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却好像更糊涂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就那么看着?周祁砚坐下来,擦了擦手?,把?桌子上剩下的半盘虾全剥了,整整齐齐码在宋情书面前的盘子里。


    他侧头看她,这时候才轻声问:“怎么半夜不睡觉,下着?雨跑出来。”


    宋情书的心跳早已经彻底失控,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鼓噪着?耳膜,她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控制了,默默调整了好几?秒钟的呼吸,才敢开口:“熬……熬狠了,睡不着?。你怎么也?出来了。”


    周祁砚温声说?:“我也?睡不着?。”


    小段在对面坐,这会儿也?莫名屏气息声,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谁也?插不进去的氛围。


    霍彬缓了这么久,终于才找到自己声音,又恢复那种谄媚带着?紧张的语气:“周总好。”


    周祁砚微微颔首,但连眼?神都没移过?去,只是看着?宋情书:“那吃饱了吗?”


    宋情书早就吃饱了,而且她其实吃不下去,但还是低着?头把?他剥的虾吃了,吃得?太快有点噎到了,想找水的时候,周祁砚已经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她喝了两口才点头:“吃饱了。”


    “那我送你回去,或者你陪我走?一走?,好吗?”他问。


    宋情书稀里糊涂的,但还是下意识点头。


    她对他的信任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016


    周祁砚和宋情书起了身, 小段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当电灯泡,梁致远突然抬头:“说好来陪我吃东西,你?真是有妹妹没人性的。那你?走吧, 情书妹妹, 借你?助理陪我会儿??放心, 我待会儿一定亲自安全把她送回酒店。”


    宋情书看了一眼小段,意思是看她的意愿。


    段书谣摆摆手:“那我陪梁……哥吃点,他一个人怪无聊的。”


    她没敢叫梁医生,看心理医生没什么?, 但宋情书毕竟是个女艺人, 容易被发散。


    小段一副你?赶紧走的样子, 她宁愿陪梁致远尬聊都不想去周祁砚旁边当电灯泡,他刚刚推开霍彬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吓人的。


    霍彬这会儿?都还?在发愣, 他经纪人在旁边本来?就喝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压根儿?不敢吭声。


    梁致远捏着?桌子上的菜单,招呼老板再烤几样, 顺便问小段还?吃吗。


    段书谣忙摆手:“不了不了,梁哥我吃饱了。”


    梁致远笑了声,第一次听人叫梁哥,还?挺稀奇。


    他让老板拿了瓶牛奶过来?给她,然后才扭头看向霍彬, “不好意思啊, 周祁砚这个人有点洁癖,以前?可能给宋情书洗衣服洗习惯了, 所以都洁癖到她身上了,不喜欢别?人靠太近, 不是针对你?,他这人就这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小段看到霍彬瞬间煞白的脸色,没忍住翘了下唇角,知道梁致远八成故意拿霍彬刚说话的方?式阴阳怪气?他。


    不过他这么?在外?面到处散播周祁砚给宋情书洗衣服的事儿?,真的好吗?


    霍彬的经纪人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以前?就觉得霍彬是个煞笔,但以前?他红,再蠢都有人买单,他当然也乐意陪着?傻笑。


    现在本来?就接不到什么?活儿?,他自己的工作室早就独立出来?了,老东家有新的顶流撑门面,盛景的老板和霍彬没有合同关?系,就是沾亲带故,是霍彬的表姐夫,关?系也就一般。


    虽然现在这会儿?还?能念点情分,但他自己不支棱起来?,人能给几回面子。


    偏他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到现在还?沉浸在自己曾经是顶流的旧梦里出不来?,下午他就劝过好几回,别?看宋情书年?轻、资历浅,看起来?也好说话,能拍乌导的戏就算没靠山,自己能力也说得过去,保不齐以后大红大紫,多个朋友多条路,别?阴阳怪气?的犯病。


    更?何况宋情书本来?就有小道消息说靠山挺硬,盛炀和徐冰冰那事儿?就是有人在后面使劲。


    没成想,最?后还?是踢上铁板了。


    如果刚周祁砚对霍彬的不客气?还?能解释为脾性如此,那梁致远这会儿?的话,就是明摆着?故意敲打了。


    ——周祁砚惯出来?的人,自己都得给人洗衣服剥虾哄着?来?,你?又算什么?东西?


    霍彬这人不顶用,就会窝里横,这会儿?方?寸大乱,想要弥补,频频去看自己经纪人段宏,但段宏眼观鼻鼻观心,装喝多了直不起头。


    爱谁谁吧,老子不管了-


    刚小了的雨,没成想出去的时候就又下大了,豆大的雨滴密集地砸在伞面上,明明撑着?伞,却好像在淋雨。


    宋情书想说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吧,但余光看到他冷硬紧绷的下颌线,顿时又闭嘴了。


    只是沉默的,挽紧他的手臂。


    两个人挨得极近,原本只是怕他迁就她,自己淋湿,所以靠他近一点,好让他方?便打伞,可靠得太近,好像脸都要贴在他肩膀或者胸口了。


    “哥,你?生气?了啊?”她心跳得太快,只好找点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周祁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目光看着?前?路,暴雨迷蒙了视线,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伞下这么?点的空间,而她又靠得那么?近,说话的时候呼吸都要洒在他脖子了。


    “没有。”他微微偏过头,抬手松了下领结,有点后悔没有换套衣服。


    可从市区出门的时候好像是一瞬间的决定,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来?了之后要干什么?,也不关?心这边一切是否方?便,他甚至连套休闲点的衣服都没有带。


    路上还?记得给她和剧组人定夜宵和热饮,上次去新加坡给她带了条手链做礼物,买完又觉得太过普通,拿去叫人改了,最?近才又拿到手,他特意带上了。


    却没怎么?考虑自己。


    他今天一直觉得自己还?算理智和清醒,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是多昏了头。


    宋情书看他又不说话,默默垂了下眼眸,难过一瞬间浸透她,好像被冷落了似的,格外?委屈。


    那种委屈实?在没有道理,他对她那么?好,好到似乎都要超出兄妹关?系了。


    可她竟然还?是不满足。


    她觉得自己太过于贪心了。


    或许小段说得对,她真的……动心了吗?


    只是在心底默念这两个字,她的心跳就好像要超出正常范围了。


    跳得像是快要猝死了。


    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紧绷,周祁砚还?是察觉到了,微微侧眸看她,询问:“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宋情书还?没有从失落中缓过来?,摇摇头,闷声道:“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自己能处理。一个剧组人这么?多,难免遇到几个奇葩,我没跟他闹,是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他太过分,我不骂他小段都要骂人了。”


    莎莎姐是说过在外?面尽量和气?,但也说过,真遇到事打也好骂也好,不能吃亏,就算得罪人了被骂上热搜被穿小鞋,总能想办法摆平。


    周祁砚微微蹙眉,他到现在都没能从那种震怒中缓过来?,他和梁致远刚站在视角盲区,几乎听完了全程,梁致远听到一半都想过去了,他却把人拉住,沉默地听到了最?后。


    他想知道她平时的生活、私下里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梁致远说:“我如果有你?这么?个哥,我出门在外?头横着?走,天天拿你?狐假虎威,她竟然能忍住不透露跟你?的关?系。”


    尤其霍彬这种拜高踩低的人,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哪怕周祁砚跟他毫无利益关?系,但知道周祁砚是辰星的老总,也会巴巴地跪舔,骨子里的劣根性。


    对付这种人,搬周祁砚做靠山,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宋情书没有,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倒是对庄寒山还?能多讲两句。


    梁致远拿胳膊撞他,“怎么?回事啊,她不会真喜欢庄寒山吧?”


    周祁砚脸色很沉,并没有说话,因为意识到,宋情书本来?就是个跟谁都能相处得来?的人,她对他的依赖多半也来?自于朝夕相处,但如果换个人,她应该也能处得很好。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真诚,周祁砚忍不住想起有人曾警告过他:“你?这不是对她好,你?的保护欲已经快要演化成控制欲和占有欲了,你?不能接受她出一丁点差错,但她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出门在外?也不可能一帆风顺万事大吉,除非你?能保证你?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是的,他不能。


    甚至于离开她的十年?,她也好好长大了,健健康康,漂漂亮亮,依旧单纯可爱,纯粹美好。


    周祁砚感到一阵悲凉,有些自嘲地说了句:“抱歉,是我管太多了。”


    宋情书心一惊,怕自己话说重了,忙攥紧他的手臂,轻声说:“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很高兴你?关?心我,我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你?那么?忙,还?要操心我这种小事,我会很愧疚。”


    一滴雨水斜着?飞进来?,正好飞进她的眼睛里,她整个人一惊颤,下意识抬手,他的手却先一步到了,指腹轻擦她眼角,低声说:“这不是小事。”


    娱乐圈的事可大可小,牵扯男女?关?系,就更?容易发散,霍彬刚刚靠那么?近,到底是想要示好还?是试探她底线,她也说不好,如果周祁砚没有来?,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确实?也没有人知道。


    宋情书以为他在后怕,于是抬头笑了下,试图安抚他:“现在他知道你?是我哥了,以后肯定不敢怎么?样了。”


    周祁砚低头看她,她眼神纯粹而干净,像是毫无杂念。


    半晌,他垂下眼睫,“嗯”一声。


    这条路挺长的,可却突然变得好短,没两步路就到了她的酒店,酒店门口空无一人,宋情书刚刚是从后门出去的,后门是个仓库小门,旁边堆了不少物品,后街也不太干净,这会儿?她不好让周祁砚走后门,到了酒店门口,回身看他,忍不住调侃一句:“今天制片好像误会了,他可能觉得我是你?……”包养的情人。


    但这句话她觉得不太好听,就没说完,只是笑了下,“这会儿?要是被人看见,更?说不清了。”


    周祁砚单手插在口袋里,黑色的雨伞收拢,支在地面,蜿蜒的水流顺着?地砖流淌。


    他低头看着?,说一句:“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明天我会想办法澄清一下。”


    宋情书忙摇头,实?在不想再麻烦他了。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宋情书仰头看他,眯着?眼笑起来?,“而且被误会挺好啊,说不定以后就没人敢惹我了,我这个叫做狐假虎威。”


    周祁砚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宋情书被盯得不自在,不敢看他,说话都有些磕绊了,“不过也不太好,我要是有嫂子了,她可能……可能没办法接受。不好意思哥,我刚没想那么?多,我就……随口说的。”


    “没有。”他突兀答了一句。


    宋情书没缓过来?,迷茫看他:“嗯?”


    “没有嫂子。”周祁砚莫名觉得焦躁烦闷,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小书,我今天失眠,睡不着?,所以才出门的,没想到会碰到你?。梁致远是我自己的心理医生,这些年?他一直帮我。你?那天让我去看心理医生,我没说话。是因为我确实?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也知道我对你?有点过分关?注。但我没有恶意,也没有要控制你?的意思,你?不舒服了记得告诉我,好不好?”


    他特意把她单独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宋情书一下子有些慌乱,这一刻也分不清自己担心他心理状况更?多,还?是自责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口无遮拦更?多。


    其实?从小她就觉得他内心有些忧郁和阴沉,所以总是下意识很关?心他,大概是想让他多感受一点爱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做到。


    她什么?也没做好。


    宋情书有点难过,眼眶瞬间变得通红,眼泪悬在眼底摇摇欲坠,看起来?特别?可怜。


    周祁砚抬手,指尖悬在她脸侧,却迟迟不敢再上手。


    “别?哭。”他声音压抑而克制。


    宋情书没来?由地,握住他的手,把眼泪擦在他袖子上,好告诉他她没把她当外?人。


    她点点头:“我没有不舒服,我特别?高兴,你?那会儿?走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那年?年?底还?特别?幼稚地去跟着?姥姥去寺庙拜拜,我跟菩萨说,如果我哥能回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后来?将近十年?都没什么?你?的消息,我以为我以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见到你?了之后,我又怕你?不想理我了,怕我们没话说了,以后会疏远。所以之前?我加上你?的微信,我也不敢说话,但每天都会点开你?的朋友圈看看,可惜你?不爱发,什么?也没有。”


    “对不起。”他终于抬手,擦掉她再次掉落的眼泪。


    宋情书吸了吸鼻子,她想让他开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他又不停掉眼泪。


    她站在那里,固执地想不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气?氛尴尬又诡异。


    “回去睡觉。”他说。


    “睡不着?。”


    “那去洗个热水澡。”


    “不想洗。”


    她突然固执。


    周祁砚敛眉,盯着?她看了会儿?,她小时候犯轴就这样,就差把“你?别?走”写脸上了。


    他沉默片刻,无奈道:“但我累了,小书。”


    宋情书这才醒过神:“那你?……你?快回去休息。”


    周祁砚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了下她脑袋。


    “我明早来?陪你?吃早餐。”


    宋情书终于才开心了,点点头:“嗯。”


    017


    情书和梁致远约在一家早餐厅, 很?热闹的早餐铺子,来来往往都是?人,包子刚出笼, 冒着腾腾热气。


    “你哥临时有个电话会议, 实?在走不开, 托我来陪你吃早饭。”


    宋情书胡乱点了下头,有些心不在焉,满脸写着不信。


    在躲她吗?她忍不住想。


    脑海里反复回忆自己?昨晚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话?, 像小时?候跟爸妈撒娇无理取闹。


    可惜她不是?小孩子了, 周祁砚也不是?她亲哥。


    她忍不住有点懊悔, 继而是?挫败,思绪反反复复。


    小段在补觉,宋情书没打扰她, 这会儿只有两?个?人在。这边是?影视基地附近, 一家仿古的店铺,临街, 上下两?层楼,楼上的位置少,有悬挂的竹帘和布帘做隔断,安静一些,两?个?人靠窗坐着。


    宋情书的眼神望着窗外, 昨夜的暴雨把地面冲刷得干净, 到处都是?水渍。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缠绵潮湿, 像是?她的心情一样?。


    “他昨天临时?出门的,一些工作不好推掉。”梁致远努力替周祁砚挽救了, 不过显然宋情书已经无心追究真假,表情始终没有回缓的意思。


    “真是?麻烦你了梁医生,”过了会儿,宋情书才回过神,整理好思绪,“我其实?没什么大?事,我哥这个?人就喜欢小题大?做。”


    “谨慎是?好的,他也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有些心理问题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但就像一根毛刺,埋久了也会出大?问题的。”


    宋情书没有反驳,微微点了下头,或许是?因为周祁砚说这是?他的心理医生,宋情书看他就变得亲切很?多了,主动提出了自己?的困惑,“过度的依赖……是?一种心理疾病吗?”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把两?个?人的早餐摆上,说了句“请慢用”,然后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宋情书,可能是?认出她了。


    这个?影视基地很?小,乌导只有一小部分在基地拍,剩下的是?自己?搭的景。


    但这里也还是?经常能看到演员出没。


    宋情书甚至对店员微笑了一下,好像并不在意,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女艺人。


    她今天素面朝天,连头发?都没有扎,穿一身?休闲装,看起来纯粹干净,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她确实?年纪也不大?。


    梁致远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笑着看她:“过度依赖有各种各样?的心理因素影响,但不是?什么都是?病症的,虽然我们倡导不要讳疾忌医,但也不用草木皆兵。”


    宋情书苦笑了一下:“我哥他还好吗?他说你是?他的心理医生。”


    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这属于探听隐私了,于是?忙又摆了下手,“我知道你们要保护病人隐私,可以?捡能说的说,不能说就算了。”


    “具体的确实?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想知道可以?问问他,我觉得他会愿意告诉你的。”梁致远提醒她。


    宋情书摇了摇头,她差不多能猜到,但她不喜欢看他自揭伤疤。


    “聊聊你自己?吧!你好像格外关心他,我听他说,你们从小就认识?”


    “嗯,记事起就认识了。”-


    周祁砚拾阶而上,老旧的木质楼梯,走起来咯吱响,像以?前住的地方附近的旧书店,书店的老板是?宋情书父母的朋友,偶尔会把宋情书托付在那里。


    她总是?窝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拐角的平台做得宽敞,角落做了个?阅读角,刚好能放置一张三十五公分的桌子,她就坐在那里写作业,或者看绘本,木质的楼梯很?老旧了,走起来咯吱咯吱响,每次路过一个?人,她都会抬头看。


    顾客看她可爱,有时?候会逗逗她,但她其实?不高兴,大?概觉得自己?像个?没人要的小猫小狗。但她知道爸妈忙,哥哥上学时?间和她不一致,她不想给别人添乱。


    周祁砚有一天路过的时?候,有个?年纪很?大?的男人趴在桌子上逗她,表情恶心地摸摸她的耳朵和后颈,想要摸她胸口的时?候,周祁砚大?步迈了两?级台阶,过去推了他一把,男人没站稳,摔下去了,在店里大?吵大?闹。


    老板过来打圆场,问怎么回事,围观的人很?多,周祁砚不想说出那些话?污她耳朵,就拧了下眉,没吭声。


    男人像是?一瞬间找到了底气,跳起来就要揍他,骂骂咧咧骂他是?狗杂种。


    老板和两?个?店员都没按住。


    那一年,她大?概也就八九岁,还很?小的年纪,男人当然不会把他看在眼里。


    到最?后,却是?宋情书哭着挡在他面前,对着书店的叔叔大?声说:“他摸我,差点把手伸进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领口。


    她那么温吞的性格,保护别人的时?候却好像又很?勇敢。


    老板是?受朋友托付看孩子,刚店里忙,他一时?没顾得上,顿时?暴怒。


    这要是?让宋老师知道,还得了。


    后来警察来了,但没造成什么后果,顶多也就是?批评教育,不过因为男人态度极度恶劣,被带走拘留了。


    那天走的时?候,周祁砚没忍住捏了下宋情书的脸:“不舒服就喊出来,你是?小孩子,你有这个?权利,哪怕对方是?好心,你也可以?喊。”


    她懵懂地点点头。


    或许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影响,他对弱小天生带着悲观和怜悯,美丽但弱小的生物,像是?被恶魔诅咒过的存在。


    他皱着眉强调:“现在不舒服了你也可以?喊,哪怕我刚刚帮过你,坏人也是?会做好事的,你喊出来,店里的叔叔会来保护你,路过的人也会帮忙,不用担心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你是?小孩子,小孩子是?有权利被无条件保护的。”


    宋情书却似乎根本没听,抬手碰他的脸,眼神里都是?担忧:“哥哥你……疼不疼。”


    男人刚打了他一拳,嘴角流血了,这会儿肿起来了,他舔了舔,摇头,然后神色倦怠地离开了,觉得她没救了。


    但又忍不住想,下次她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尽管那跟他并没有关系。


    或许从那时?候起,他的内心就根植一种根深蒂固的念头,她需要保护。


    这么多年,他仍旧无法走出童年的黑巷子。


    明知道巷子外就是?一片坦途,可他还在泥泞里跋涉。


    就像他知道,弱小但美丽的生物会有父母和哥哥严密的保护,会有朋友的守护,会有法律的威慑和社会的温情,她自己?也会竖起小小的刺,会学着如?何?和这个?世界相处。


    她健康快乐地长到了二十三岁。


    不是?她需要他,反而是?他需要她。


    是?他不愿意放过自己?。


    楼梯的尽头,隔着半垂的竹帘,梁致远饶有兴味地问她:“大?学时?候没谈过恋爱吗?我记得你们学校盛产帅哥和美女。”


    宋情书慢吞吞吃着灌汤包,思索片刻说:“没,但有过有好感的男生。”


    其实?是?没有的,但宋情书思绪很?乱,她迫切需要梳理一下对周祁砚的感情,但不知道跟谁说,小段没办法体会她和周祁砚之?间的亲情,她其实?可以?和宋嘉澜谈,但宋嘉澜八成会骂她。


    所?以?思来想去,反而梁致远成了那个?最?佳选择,但她不敢明说,于是?这会儿隐晦地说:“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当时?还还挺困扰的,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他比我大?一点,我拿他当哥哥的。”


    梁致远挑眉:“哦?青梅竹马?”


    宋情书的眼神真挚而干净,这样?的人很?难把感情当做是?寄托,他忍不住为周祁砚点了一根蜡。


    “也不算吧!”宋情书摇摇头,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于是?颓丧道,“不是?很?熟,也不常见面,所?以?大?学那会儿偶尔约着去吃饭,都很?尴尬。也没什么,可能也没到喜欢的地步,所?以?也没什么遗憾的。”


    她仿佛在安慰自己?。


    她每次见周祁砚都很?亲切,但偶尔又特别尴尬,那种酸涩难受的感觉,她真的分不清是?喜欢,还是?只是?非典型的兄妹情时?隔多年重遇的落差感。


    ——毕竟以?前朝夕相处关系那么好,现在还是?彼此关心,但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状态了。


    周祁砚在大?脑里搜索了无数遍,能锁定很?多人。


    以?前的邻居,补习班的学长,亲戚家没血缘关系的二婚带来的哥哥,她父母同事家的小孩……


    她从小就招人喜欢,大?家都很?照顾她,她不是?只有他。


    尽管他步伐放得很?缓慢,可毕竟只有几步路,他掀开竹帘的时?候,宋情书明显愣了愣,旋即非常不自在地瑟缩了一下,像是?早恋被家长抓包一样?,羞涩又拘谨,然后礼貌地叫了声:“哥……我以?为你不来了。”


    “刚刚你助理找你,你下去跟他联系一下吧。”周祁砚在梁致远那边坐下,然后偏头跟他说了一句。


    梁致远心道我哪来的助理,助理是?个?什么东西,他只有一个?助手,人家这会儿在休假。但他还是?演技良好地露出关切的表情:“是?吗?那我得赶紧联系一下,别是?哪个?病人有急事。那个?妹妹,你陪你哥再?吃点,我先回一趟酒店。”


    宋情书点头:“那梁哥你快去吧。”


    庄哥,梁哥……


    她见了谁都叫哥,所?以?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很?多哥哥中的一个?。


    “书书,不高兴?”梁致远咚咚咚地下楼,周祁砚的注意力却全在她身?上,“脸色很?差。”


    他还是?来了,换了套衣服,但还是?西装,偏休闲的款式,没打领带,衬衣领口微敞,这会儿抬眸认真看她,他大?概昨晚一夜没睡,但也并不显得倦怠,只是?眼皮显得沉,眉眼压出深邃的褶皱,显得整个?人越发?深沉内敛。


    宋情书的委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没有消散,反而在一瞬间有了爆发?的趋势,她压抑住内心的躁动,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有,可能就是?没睡好,有点没精神。你开完会了?”


    “嗯,抱歉,答应陪你吃早餐的。”


    “没事,梁哥陪我也是?一样?的。”宋情书默默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周祁砚捏了她吃剩下的半块儿饼,尝了一口,宋情书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她惊慌地说了句:“我去……再?去给你点。”


    周祁砚表情冷淡而无所?谓,“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两?口就行,免得浪费了。”


    说着,他抬头看她一眼,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强烈的独属于他的压迫感,“我以?前也没少吃你剩下的东西吧?怎么像是?我冒犯了你。”


    他缓慢地叫她的名字,“书书。”


    仿佛在无声质询她:给我一个?你反应剧烈的理由。


    宋情书没什么胃口,点的早餐吃了一半都不到,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又忍不住舔了下因为紧张发?干的嘴唇,轻声说:“你这么大?一个?总裁,出来吃剩饭,我就是?觉得心虚愧疚。”


    周祁砚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偏头笑了声,温声说:“这儿没有总裁,只有你哥哥。”


    “哥……”宋情书莫名有些哽咽,下意识叫了他一声,但其实?也没有话?要讲。


    他抬眸看她,像是?在等问话?。


    宋情书很?久才憋出一句:“你能不能,多陪我几天。”


    018


    情书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句蠢话?, 他工作那么忙,刚刚没?来陪她吃早餐,就是?因为开了个电话?会议, 她竟然还开口问他能不能多陪她几天。


    “我开玩笑的, ”她找补了一句, “我通告排很满,其实也没有什么空闲……就是?觉得你好不容易来一次。”


    周祁砚凝视她片刻,最后折中说:“杀青我来接你。”


    他并不是?真的没?空,腾个三五天?的时间不是?难事?, 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放纵自己沉溺在这种感情里了。


    她把他当哥哥, 他也该谨守哥哥的分寸。


    是?委婉拒绝的意?思, 但还是?照顾了她的心情。


    宋情书也没?想他真的能陪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失落,不过莫名也松了一口气。


    这种复杂的情绪她处理不来, 于是?只好暂时保持沉默。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主要是?周祁砚吃, 她在旁边看着。一边觉得难为情,一边又生?出一种剥离感, 好像自己还是?十几?岁,没?有变成大人,只是?哥哥长大了,这样她会短暂地好受一点。


    她分不清这种情绪,但却清晰地知道, 自己的心脏是?如何的酸涩和闷胀。


    吃完了, 一起离开,刚刚的店员在门口叫住她, 欢迎加入企,鹅峮扒扒三凌弃七五三六递给她一小包油皮纸袋包裹的糖角,借口说是?新品请客人品尝, 说很期待她拍的《季候风》,也祝她新戏顺利。


    但宋情书余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给别的客人也有送,大概是?专门给自己的。


    “谢谢。”她微微欠身?,终于露出点笑容。


    是?种被肯定?的喜悦。


    那是?她的第一部担任女?主的电影,女?主是?个单纯善良无?辜而可怜的少?女?,但她骗了所有人。


    但这部戏一直定?档失败,网上只有预告片流出。


    那是?宋情书上热搜为数不多的正面高位热搜,说她这张脸演无?辜是?真的楚楚可怜,哪怕明知道她不是?好人也会被她带入剧情当中。


    出了早餐店,宋情书把口罩带上了,但似乎也不介意?被认出,她出道就在拍戏,基本都泡在剧组里,很少?上节目,也几?乎不接受采访,如果不是?上部戏爆了一下,估计都没?人会去扒她的过往。


    可惜扒不到她什么信息,她进娱乐圈特意?改了名字,就是?怕牵连家人。


    没?什么信息,所以免不了捕风捉影,各种揣测、造谣、牵强附会的所谓“黑料”。


    她也有了自己的粉丝,每天?都会聚集在超话?和个人话?题里聊天?讨论,为她组建了后援会,并且在公开的通告行程里,尽可能地支持鼓励她的工作。


    与此同时也听到很多批评和建议,比如说她面目轮廓不够立体,显幼态,戏路窄,并且十分不满她一直在接同类型的角色。


    也有说她是?资源咖,抢占其他优秀艺人的机会。


    在这么多的声音里,该如何平衡,是?她学的第一堂课。


    ……


    所以很长时间里,她不觉得自己是?个艺人,林莎莎也不要求她必须成为一个怎么样的女?明星,但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是?个女?明星。


    那种错乱感让人沮丧。


    宋情书双手插在口袋里,慢腾腾跟在他身?边走。


    雨还在下,只是?很小,两个人都没?打伞,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水汽,宋情书无?数次落后他脚步,趁机抬头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就觉得,很重要。


    她出神的时候在想,好像是?一不小心咬了一口酸涩的果子,涩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却没?来由地,还想再尝一口。


    “哥……”宋情书叫他。


    “嗯。”他应着。


    从她放空的语气里,好像也知道她大概没?话?要讲,只是?习惯性地叫他,平静而从容地应着。


    像以前?很多次一样。


    “我23号杀青。”她突然说了句,好像怕他只是?客套似的。


    无?声在说:记得来接我。


    那种近乎执拗的心思,让周祁砚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却正好看到一片叶子打着旋,从高空中坠落到她头顶。


    他没?忍住抬手,帮她摘掉叶子,低头看她的时候,她正垂着睫毛,眼底泛着点点泪意?,或许是?昨晚的记忆突然袭来,他顿时手指微僵。


    她以前?……也这么爱哭吗?


    印象里是?没?有的,甚至活泼可爱的时候多,除了偶尔有些黏人的时候会忧郁几?分,大部分时间都是?无?忧无?虑的。


    或许是?长大了性格也变了,但又总觉得她还跟从前?一样。或许多少?还是?会有些变化的吧,他忍不住想。


    九月份,银杏叶子还是?绿的,但已经开始落叶了。


    他以前?很少?注意?这些,日月更迭,四季轮替……包括这个世界,跟他的关系都不大。


    时间对他来说,就像是?桌面摆放的流沙沙漏,急促、均匀、毫无?变化。


    但好像最近时间从主观上变慢了,他开始注意?到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就像现在,专注地看着她,和身?边的一切微小的变化。


    他捏着银杏的叶梗,指尖轻捻,却没?扔掉,心念微转,攥进手里,潮润的叶片贴在掌心,他微微拧着眉,似乎这时才突然惊觉,十年是?多么漫长的时间。


    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她大学是?什么样,又遇到过什么人,为什么感觉变化了很多。


    昨晚到现在,她都是?在黏他,跟小时候一样,他感受得到。


    大约是?明白他很忙,知道不应该,但又期待,暗暗委屈,沉默地任性,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因为看得明白,所以留下来陪她觉得不合适,看她失落难过又不忍心,找了个折中的法?子,她却好像也没?有开心点。


    “我知道,会来接你的。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低头看着她。


    宋情书点点头,难过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可最后还是?仰着看他,露出一点笑意?:“我没?不高兴,你不用哄我,我就是?没?睡好,又有点……舍不得你走。”


    


    “嗯。”


    明明那么伤心,却还是?很努力在哄他,他的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


    “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黏人。”


    他装坦然的技巧并不怎么高明。


    那语气真的很像是?长辈对晚辈,宋情书有些苦涩,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是?啊,我妈妈每次都会劝诫你,你就直接走就行了,我也就难过一会儿。你总是?学不会,所以注定?被我烦。”


    是?吗?就难过一会儿……


    昨晚还在说,十年前?他离开,她有多难过。


    周祁砚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他确实也不太会当哥哥,除了帮她辅导过作业,洗过衣服,煮过饭,陪她上下学……好像也没?做过什么。


    因为江勇那件事?,还害她到现在对雷雨天?都有阴影。


    她全心全意?信任他,从没?对他有过防备心,甚至连家门密码都设置他的生?日,可是?他在想什么?


    他那些心思显得龌龊肮脏又不堪。


    “不舍得看你伤心却无?动于衷。”


    长辈对付难缠的小孩,总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孩子视线,然后偷偷溜走,或者冷着面装作冷酷无?情直接离开,反正小孩也不能怎么样。


    他不是?不会,只是?不忍心。


    这话?不该说,但他还是?说了。


    宋情书吸了吸鼻子,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回忆,所以一句话?叠着无?数的经历,从前?种种,历历在目,十年好像也没?那么久了。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他离开前?一个月,他亲生?父母已经联系到了宋家,在核实身?份以及做交接,敏感的宋情书那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分离,黏他黏得特别紧,有个周末他答应同学去参加生?日会,一大早就要走,一向?喜欢赖床的宋情书听到动静就爬了起来,追着问他去哪里,谁的生?日会,叫什么名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她紧张而惊恐,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最后周祁砚无?奈地捏了下她的脸:“那你跟我一块儿去?”


    临出门的时候,妈妈送两个人出门,拽着宋情书的胳膊还在试图劝说她不要打扰哥哥的聚会,并且暗示周祁砚自己偷偷离开,她会哄好她的。


    宋情书紧张地攥住周祁砚的袖子,周祁砚任由她抓着,最后捏着她后脖领,跟她妈妈说:“没?事?,我喜欢她跟着我。我的同学也都很喜欢她,去玩一会儿,不碍事?的。”


    但十二三岁实在不能称之为小朋友了,又实在不像一个大人,哪怕她再讨人喜欢,哥哥姐姐们去玩的时候,怎么可能喜欢她跟着。


    送完礼物,给了祝福,吃了蛋糕和午饭,周祁砚就带着宋情书离开了。


    宋情书也知道自己打扰他了,低着头不说话?,有些闷闷不乐,他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半晌憋出一句谎言:“我腿疼。”


    她每次找借口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怕露馅,就随口说了个自己没?说过的,大概心虚,还要补充解释:“可能要长个子了。”


    宋情书发育晚,小时候爸妈都以为她长不高。


    周祁砚还是?发现了她在撒谎,但没?有戳穿她,只是?蹲下身?:“那哥背你。”


    她不太好意?思,也不想劳累他,但大概是?想留下多一点的回忆,于是?趴在他的背上。


    少?年的背脊尚显得单薄,但肩膀已经很宽了,宋情书从背后看他,慢慢地把脸贴在他的肩膀,小声说:“哥我骗你的,我腿不疼。”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嗯”一声,“我知道。”


    她也没?问,那你知道,为什么还愿意?背我。就好像这是?不需要问的事?。


    宋情书好像终于可以放心哭出来了,她的灵魂在内里哭得声嘶力竭嚎啕悲痛,但她其实也不过是?无?声掉了两滴眼泪。


    真的很奇怪,明明小时候很难过都不怎么哭的,这会儿却像是?回到十年前?得知他要回亲生?父母家庭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哭得整个人都要断气了,微微仰着头,甚至发不出声音。


    这会儿掉两滴眼泪,却还要忙侧头,装作眼睛不舒服,轻轻揩拭一下。


    周祁砚眉头狠蹙,下意?识抬手想给她擦,看她装得这么辛苦,实在不忍心戳穿她。


    “你对我这么好,对我以后找男朋友很不友好,还没?我哥对我好的,我肯定?不考虑。”宋情书选了个并不明智的话?题。


    她今天?一直在说错话?,但她对自己也无?能为力。


    又或者……他的偏爱,也给了她无?尽的底气,她忍不住去反复刺探他的底线-


    “他要是?我亲哥哥该多好。”


    23号似乎转瞬就到,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周祁砚的脑海里反复回放这句话?,最终拧着眉,重重搁置钢笔,仰头靠在椅背,松了下领结,好让自己喘口气。


    这句话?是?梁致远转达给他的,他给宋情书做了心理咨询,但效果不理想,说原本对他态度和缓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吃顿早饭的功夫,宋情书对他又竖起心墙,莫名变得防备,并不对他袒露心扉。


    “我这张充满亲和感的脸,病人都对我充满信任和依赖的好吗?本来早上吃饭我俩还聊得好好的,她还跟我说她大学里有好感的对象,从你到场后,什么都变了。你对她做什么了?”


    周祁砚寒着脸,一言不发。


    “我感觉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你能不能反思一下。”梁致远说。


    “我无?时无?刻不在反思。”他回,继而自嘲笑了声,“或许我不该靠她太近。”


    “那你放心,她绝对心理问题急转直下,比你十年后没?再跟她相遇都还要糟糕。”


    人是?很难承受这种失而复得复失的。


    但也变相在提醒他:你对她来说很重要。


    那天?离开的时候,没?有人是?高兴的,那场潮湿的雨好像到现在都下在他的头顶。


    他的情绪向?来稳定?到让人发毛,以至于他有明显不耐烦的时候,都是?不可挽回的大事?。徐泽大气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看老板状态和他熟悉的并不太一样,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周总,这是?几?份需要您签署的文件。待会儿五点的会议改到四点了,我已经让人通知下去了。”


    最后,他看了眼周总,轻声说:“宋小姐剧组的杀青宴在晚上,会议结束过去来得及。”


    周祁砚指骨轻敲桌面,似在思考,半晌才微微直起身?。


    “嗯。”


    神色又恢复无?波无?澜的状态-


    宋情书的杀青戏在昨天?,剧组的杀青宴定?在了今天?晚上,几?乎都能到场,导演和制片都挺高兴,杀青宴摆在开机的酒店。


    导演在做拍摄总结的时候,宋情书就开始心不在焉了。


    在想周祁砚会不会来。


    他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会来的,可她还是?会担心。大概是?太在意?了,太想要了,就会患得患失。


    他最近又不太理她,她经常翻开聊天?框看看,他没?有给自己发过消息,也没?有打电话?。


    小段说:“你又不是?人家女?朋友,难不成还要每天?都嘘寒问暖?你跟嘉澜哥多久没?联系了?”


    委婉提醒她,亲兄妹都没?这么黏着的。


    她垂眸,自嘲一笑,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到底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导演说到动情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哽咽。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绷不住,这部戏宋情书的戏份不算多,都觉得十分艰难,其他人更甚。


    就像那天?虽然霍彬很烦人,但宋情书本身?的表现也算不上好,之后好几?天?也都处在一种怀疑自己其实压根儿不会拍戏的沮丧里,每天?收工后回到酒店都很崩溃,小段每天?都要给她加油打气,莎莎姐也每天?都会陪她聊一会儿。


    或许是?太难过了,就格外?想他,想和他说话?。可偏偏他并不理她。


    宋情书认真听了会儿,也忍不住有些动容,鼻子微酸。


    可即便沉浸在氛围里,偶尔的空闲,脑子里还是?会不由自主为周祁砚留一丝缝隙。


    只是?每次想到他,都会忍不住有点失落。


    觉得他冷漠,但也清楚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从来不会怪罪宋嘉澜一个月两个月不理自己,甚至都不会注意?,偶尔想起来他,也会直接一个视频拨过去。


    可虽然宋情书获得了下次可以拨视频给周祁砚的权利,她依旧不敢随意?去打扰他。


    脑子乱糟糟的,她悄声跟小段说:“我好难过。”


    小段以为她舍不得杀青,于是?倾身?拍拍她:“抱抱我的书书宝宝。”


    宋情书被逗笑,也回抱她:“谢谢我的段段宝宝。”


    两个人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然后一同笑起来。


    或许这就是?灵魂共通的感觉,她每次都能从小段这些简单的反应里获得极大的满足和幸福。


    现场吵吵闹闹,谁也不会发现两个人。


    只是?分神的时候,情书还是?想起周祁砚,她对哥哥的期待,似乎确实是?超越了亲情的,所以哪怕他对她再照顾,也总是?不满足,总是?难过。


    她在拥抱小段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瞬间的念头:想和他拥抱。


    没?有妹妹想和哥哥拥抱的,宋嘉澜每次拥抱她,她都很嫌弃。


    她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些,加上现场氛围太浓烈,大家都非常的感慨和不舍,她也陷进情绪里出不来,一直在喝酒。


    她的酒量还可以,不算好,也不算坏,应付大部分酒局都没?问题,但今天?竟然有点醉了。


    杀青宴结束,人群陆陆续续散了,小段抬腕看了表,小声说:“周总今天?应该不来了吧,幸好我准备了备用方案,保姆车在外?面等了,待会儿我们直接回公寓。”


    宋情书觉得自己没?醉,但走了两步,小段夸张地扶住她:“哎哎,你怎么走路都打飘了。”


    “没?,没?有。”宋情书摇头,“我很稳当的。”


    她立正,差点给她敬个礼。


    小段一言难尽看她一眼,突然弯腰笑起来:“你喝醉了怎么是?这样。”


    她给司机打电话?,想让人过来帮忙,不然她感觉她现在走路能飘成S线的状态,她可能弄不住。


    制片主任还没?走,过来关心一句:“小宋没?事?吧?要不我找人……”


    小段忙打断他,“没?事?没?事?,我们司机在外?头,我待会儿就给她弄上车了。”


    宋情书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剧组人都不错,除了霍彬那个死?东西,其他人都很照顾宋情书。


    宋情书对黄主任挥手:“我哥哥来接我,我有哥哥。”


    她突然又迟疑,“嗯,哥哥……”


    哥哥在哪儿?哥哥不来了。


    她突然又沮丧起来,趴在小段的肩膀上,“我要找我哥哥。”


    好在她这一看就是?喝多了,说话?也含含糊糊不清晰,小段捂住她的嘴,抱歉地跟黄主任说:“她喝多了,真的不好意?思。”


    “害,没?事?,今天?高兴嘛!”黄主任看她们不需要帮忙,就去忙别的去了。


    庄寒山来了,他来参加杀青宴是?凑热闹,来得晚,一直也没?跟宋情书说上话?,这会儿走过来,微微挑眉:“喝醉了?要不给我吧,我扶她,我感觉你弄不住她。”


    小段正在犹豫,旋转门被推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大步流星走过来,因为气压低,整个人显得冰冷严肃。


    他抬手挡了下庄寒山伸出的手,无?声接过宋情书,熟练地把人托在自己肩上,轻轻拍她的脸,“小书。”


    段书谣甚至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好似宋情书就应该他来管似的。


    他每一次照顾她的动作都太过于熟练了,好像十年的时间差在他那里不存在似的。


    段书谣对他的信任度也随着时间有了提升,毕竟宋情书无?条件相信他,而她还是?相信宋情书的。


    庄寒山下意?识皱眉,莫名觉得不妥。


    可下一秒,宋情书微微睁开眼,看到周祁砚,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她单手勾着他的脖子,贴得有些近,嘴唇几?乎都要贴到他耳朵了,她很小声地说:“你跟我哥哥长得好像啊,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加个微信啊,我哥哥都不陪我聊天?,我挺不开心的。”


    她说话?突然利索,甚至都听不出喝醉了,如果不是?她实在胡言乱语的话?,段书谣都要怀疑她装醉了。


    周祁砚微微偏头,躲开了她灼热的呼吸,指尖蜷缩几?下,最后抬手,揽住她的腰,直接悬空把她拎起来,“你哪个哥哥?”


    他扭头,一边大步离开,一边凝视她不太清醒的眼睛。他从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继而偏过头微微自嘲,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问她到底在她哥哥们里算什么。


    宋情书双脚离地,下意?识抱住他脖子,周祁砚怕她被人拍,单手护着她的脑袋,走侧门离开,叫司机把车开到侧门来。


    两个人站在阴影里,小段的脚步声匆匆而至。


    正好听到宋情书说:“哥你来接我了。我还以为……以为你不来了。”


    “嗯,答应你会来,就会来的。”他的确没?骗过她。


    “我想去你家,你的公寓我还、还没?有去过。”宋情书垂着头,突然沮丧,“你好冷漠。”


    周祁砚停顿许久,久到小段都忍不住开口:“周总,书书喝醉了,还是?我……”


    他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倦怠:”她似乎对我怨念很深。“


    段书谣听出他的潜台词:告诉我为什么。


    她脑子里转了几?圈,斟酌着说了句:“周总您带她回你公寓吧,我知道我应该拦着你,但如果你现在丢下她,她可能会哭一整夜,然后懊悔三天?三夜为什么喝醉了,之后十天?半个月都会不高兴。她不是?这么敏感的性格,但对你的事?,真的一丝一毫都格外?在意?。”


    这就是?她的回答。


    019


    林莎莎今天有事, 来接宋情书的时候已经散场了,她跑去跟导演还有几?个熟悉的人打了个招呼,回来只看到周祁砚带宋情书走的背影。


    小段没瞒她, 所以她一早就知道宋情书的心思, 这会儿没追上去, 但?忍不住拧了下眉。


    低头给小段发了个消息:周总要是?带人走,别拦着。


    小段在社会上吃过苦,见过人性卑劣,又?觉得宋情书人过于单纯, 难免紧张些。


    但?周祁砚这种人, 想干的事没人拦得住。想要的东西, 也不需要费尽心思。


    他要是?对宋情书有别的意思,有的是?别的手段,没必要下这么大血本?, 还装绅士。


    她这几?天闲着没事净琢磨这事了, 结论就是?,宋情书大概是?要伤心一阵的。


    周祁砚显然没那么心思。


    她现在就盼着这孩子别作?妖, 别是?那种受了情伤要死要活的。


    她带艺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没见过,多糟糕的状况对她来说都不是?事儿,就怕艺人自己?心气儿散了。


    而?且年轻艺人就容易这点毛病,荷尔蒙乱蹿, 心思不定。


    宋情书的野心不够,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只是?慢性子, 难得对演戏还有几?分追求,所以她才愿意带她。


    这些时间的接触来看, 她对周祁砚的警惕心没那么大了,现在反而?更怕他对宋情书毫无意思。俩人点到为止倒也算圆满,真闹得不可收拾……其实她也不怕,辰星给宋情书的合同,几?乎是?单方面承诺书,对她毫无要求,她也有权随时解约。


    想清楚这些,林莎莎就放松了很多。


    所以叮嘱小段,不要强加干涉。


    宋情书很可能就是?一时上头,越拦着越容易出事,真让她去接受一下“哥哥”的疏离,指不定明天就清醒了。


    庄寒山在一旁抽烟区等梁冬,林莎莎看到了,过去寒暄一句:“庄哥也来了。”


    电影里,庄寒山大概加起来只有几?分钟的客串戏份,他这个咖位,就算跟乌导关系好,也没有什么来的必要。


    庄寒山刚点了一根烟,这会儿掐灭了,微微支起倚靠墙壁的身子,扯了下唇角:“林经?纪。”


    他目睹了林莎莎去而?复返的全过程,忍不住笑了下:“这么放心,不去看看?我?以为你们经?纪人看艺人都跟看孩子似的严格。”


    梁冬就是?,事无巨细操心他一切大小事务,他的抑郁症算得上严重,对生?活几?乎失去兴趣,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正?常一点,有一阵梁冬给他接了很多戏,但?发现他很难出戏,尤其一些负面情绪比较重的角色,他总是?内化为自己?的痛苦来一并承受。


    从那之后,梁冬就减少?给他接戏的频率了。


    他闲下来,又?什么也不做,大脑似乎也变得迟钝了,总是?坐着看碟片电影,一看就是?一整天。


    梁冬看他难得对宋情书感兴趣,所以这次杀青宴,无论如何也要带他来,但?一晚上都被人情绊着,到这会儿才有机会上前跟她说句话,没想到她竟然喝醉了。


    更没想到,辰星的周总突然会来。


    他倒也没想做什么,只是?突然之间好像无所事事了。


    林莎莎看他情绪不太对,忍不住问?了句:“梁哥不在?”


    “他去开车了。”庄寒山扯了下唇角,看林莎莎眼珠子乱转,似乎很想问?他为什么来,主动?坦白,“上次吃饭,梁冬看我?主动?给宋情书介绍资源,以为我?对她感兴趣,我?最近情绪不佳,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带我?来。”


    林莎莎点点头,单刀直入道:“那庄哥对我?们小书有意思吗?”


    这事可大可小,那恋综本?来就不算一个正?经?的恋综,是?个创新节目,把剧本?杀和恋综结合在了一起,直接告诉观众有剧本?的,上一季口碑其实一般,但?热度意外很高,观众喜欢乱磕cp,节目组安排好的没几?对儿能炒热,反倒各种连话都没说几?句的大家直呼带感。


    所以这一期导演只给了大纲,全看艺人自己?发挥。


    太过自由是?好是?坏,等播了才知道。


    但?林莎莎已经?预料到,如果庄寒山真对情书有意思,节目里假如真情流露,她这边舆论控制会非常难控制。


    林莎莎考虑接这个综艺也犹豫了很久,宋情书的性格不太适合真人秀,她太过于腼腆放不开,遇到合适的队友能带动?一下她,但?遇到奇葩的组员,她的表现有可能非常僵硬差劲,她想给她接一个综艺试水,这个已经?是?她对比她目前能接到的综艺中最合适的。


    只是?如果风险太大,就算是?赔上违约金,她也不能让宋情书冒这个险。


    庄寒山笑了笑:“我?有个妹妹,跟她差不多大。有点把她当妹妹了,挺乖一小孩,就忍不住照顾一下,放心,我?对这么大点的孩子没兴趣。”


    这话如果是?周祁砚说,她都未必敢全信,更何况是?庄寒山,但?她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微微挑了下眉,说:“庄哥竟然还有个妹妹,从没听说过。”


    “同父异母,跟着我?后妈在国外,没见过几?次,小时候很黏我?,长大了……有点恨我?了。”


    他忍不住想,可能是?一种补偿心态。


    宋情书跟他妹妹,是?有点像的。


    庄寒山有段挺悲惨的童年经?历,后妈对他父亲恨之入骨,这些网上都能查到,只是?没想到还有个妹妹。


    林莎莎沉默片刻,说了声:“抱歉。”


    抱歉提起。


    庄寒山寂寥一笑,没再说话,梁冬来的时候林莎莎正?好告辞离开,没看到宋情书,扭头问?一句:“人呢?”


    “有人来接,已经?走了。”庄寒山没多嘴-


    宋情书半夜醒过来上厕所,在屋子里横冲直撞,因为找不到路,一头撞在柜子上,疼得掉眼泪,不停在思索,怎么这里还有个柜子。


    周祁砚披了衣服起身,拎着她后衣领,把她塞进卫生?间的门,顺带叮嘱一句:“看路。”


    睡了大概四五个小时,酒劲早过了,这会儿本?来还困得睁不开眼,突然一下子就清醒了。


    卫生?间是?深灰色的地?砖,看起来清冷压抑,一看就不是?她的房间。


    她在哪儿?酒店吗?


    周祁砚怎么也在?


    在这之前,她在干什么来着?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突然失去了一大截记忆似的,她越努力想越焦躁不安,越是?焦躁越想不起来。


    她磨蹭了很久才想起来出去,站起身的时候,终于回忆起自己?在参加杀青宴来着,哥哥说来接她,但?迟迟没有来。


    她很难过,所以很容易就喝醉了。


    然后呢?然后周祁砚来接她了,他勾着她的脖子说他长得跟自己?哥哥好像,还要加他微信……


    好像还控诉他冷漠,嚷着要去他公?寓。


    ……


    她腿软了一下,灵台霎时一片清明,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手指握上门把手的时候,又?想起周祁砚把她带回公?寓的时候,她径直走向主卧。


    她自己?的公?寓布局很不一样?,但?意外卧室方位差不多,习惯性就过去了,周祁砚跟在她身后,也没说什么,似乎是?说了句让她等一下,他换一下床单被套,但?她已经?躺下去了,嘀咕他很烦。


    他沉默片刻,大概拿她无能为力,微微叹了口气,但?最后还是?连哄带骗把她带去洗漱。


    她化了妆,小段交代要记得给她卸妆,他并不懂,一手撑着站不稳的她,一手拿手机搜索,她不安分,一直夺他手机,不开心他一直看手机,不和她说话。


    “……”


    宋情书就那么僵立在卫生?间门口,怎么都迈不动?出去的步伐。


    她抬起一只手压在眉眼处,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长这么大,喝醉的次数寥寥无几?,偏偏最不堪的一次是?在他面前,说不上是?沮丧更多,还是?难为情更多。


    片刻后,门被敲了下:“书书,不舒服吗?”


    大概是?怕她昏倒在卫生?间吧。


    心跳得剧烈,宋情书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打开门:“哥……”


    声音里都是?沮丧。


    周祁砚尚且穿着昨晚的衣服,只是?衬衣都有些皱了,西裤也有几?道压痕,他也不知道睡哪儿了。


    “不舒服?”他低头看她,再次问?。


    凌晨两三点钟,夜静得骇人,宋情书恍惚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摇摇头,沉默许久才说:“昨晚……对不起。”


    “没事。”他轻声说。


    那语气带着坦然和理所应当,好像在说,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宋情书却心虚不已,微微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还早,继续去睡吧。”他说,顺便告诉她,“灯的开关就在你右手边,下次下床别再乱撞了。”


    宋情书点点头,又?抬头看他:“那你睡哪儿?”


    “沙发。”他看她瞬间难过的神色,没来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解释了句,“家里没来过人,也没待客的准备,没客房。去睡吧,不用管我?。没那么娇气。”


    宋情书觉得自己?打扰他了,可又?不愿意不打扰他。


    这种矛盾又?酸涩的心情,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拧起来了。


    觉得离他远点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并没有,靠他太近又?总是?不理智。


    周祁砚往外走,宋情书也跟着他往外走。


    他回头看她,表情带了点无奈:“怎么了?”


    宋情书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么闷着实在是?不像话,可憋了许久也才憋出一句:“哥,我?昨晚没惹你生?气吧。”


    “没有。”


    “真的吗?”


    “嗯。”


    “你衣服都没换。”她忍不住提了句。


    周祁砚微微笑了声,“快去睡,我?真的没有生?气,你喝醉了有点黏人,但?还算听话,没费什么劲,不是?嚷着要来我?公?寓,怎么一副不想住的样?子。”


    她忙摇头:“没有,就是?让你睡沙发我?过意不去,感觉会睡不着。”


    “那总不能我?跟你挤,小时候还行,现在不可以。”周祁砚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听话,去睡觉,什么事明天再说,哥哥也很困。”


    宋情书转身的时候,却想起昨晚在洗手间里,他要给她卸妆,她突然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肩上,潜意识里还记得想抱他,于是?很满足地?叹口气。


    他随口问?她:“怎么叹气了,不开心?”


    他手很自然地?扣在她腰上,将她整个人托抱在怀里,身子半倚墙壁,支撑着她,姿势那么自然,好像哥哥天生?就应该抱妹妹。


    可宋嘉澜已经?不会这样?对她了。


    宋情书微微抿了下唇,再次转身去看他,他已经?走到了沙发,敞开腿坐着,身子微微下压,手肘撑在膝盖,极困倦似的,双手托着额头,缓慢揉了下太阳穴。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倏忽抬头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昏暗的灯光像是?在两个人中间划了一条真空带。


    “怎么了?”他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过来,被她折腾到现在,却好像没半点不耐烦。


    宋情书轻声说了句:“哥哥,晚安。”


    “嗯,晚安。”


    她却还是?不走,停顿几?秒:“明早起来,你还在吗?”


    “在。”


    “你不用上班,就在家里,可以跟我?一起吃早饭,是?吗?”她再次确认。


    周祁砚耐心十足地?应着:“是?,可以陪你吃早饭的意思,我?不走,你睡到几?点起都可以,所以现在马上去睡觉,好吗?”


    于是?宋情书那片刻的清明在一瞬间变得混沌起来,大脑像是?自动?解除戒备,迅速陷入待机模式,她含糊又?说了句晚安,终于进了卧室,爬上床继续睡了。


    这一觉睡到天亮,她在睡梦中惊醒的,梦到自己?身在一个花园,花园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可每一支花,都是?一个味道,她觉得这个味道好熟悉,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是?周祁砚身上的味道。


    于是?她猝然惊醒,拥着深灰色的被子,看到陌生?的卧室布置,意识到自己?躺在周祁砚的床上。


    她懊恼地?又?躺回去,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她听到外头有声音,整个人陡然紧张起来,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来偷情的绿茶精,满脑子都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周祁砚和那人一直在说话,模糊感觉是?个女孩子。但?房间隔音好,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越是?听不清越想听,想得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仿佛在被凌迟。


    终于她忍不住,穿上拖鞋出门看,好奇他到底跟谁在说话。


    拉开卧室门,客厅里三三两两坐了一圈人,刚刚全都尽量保持沉默,或者压着声音,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多人。


    她大概是?被吓得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周祁砚淡声说了句:“家里人和一些朋友,凑巧上门。他们马上就走了。先?去洗漱吧,待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他拦了,没拦住。他惯喜欢冷清,每次都各种借口回避非必要的社交场合,连周家的小辈上门大多数时间他也不接待,这次遇到大姐即将生?日,几?个人借口这个突然过来,好不容易逮到他在家,又?找了他在周家最疼爱的妹妹来镇场,确保不会被他骂。


    怎么都不肯相信家里有人不方便接待客人。


    一群人压着声音只是?演戏装配合,哄他不发火的。


    谁能想到家里真有个人。


    这会儿七八双眼睛齐刷刷看他,周祁砚压着唇角,脸色有些泛冷:“以前收养我?的妹妹,第一次来这里住,你们懂事些的话,就现在马上离开我?家。”


    “三哥别生?气,我?们现在就走,立马就滚。”


    周初月却过去抱住周祁砚的胳膊:“你妹妹就是?我?们妹妹,自家的妹妹有什么不能看的,你带妹妹回家又?不是?金屋藏娇,我?们替你好好谢谢妹妹也行啊。话说我?们都还没见过……”


    周初月是?周祁砚同父异母的亲妹,他回周家后和周家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倒是?对这个妹妹比别人亲近些。


    但?这会儿却拧着眉看她一眼,意外寒了脸:“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宋情书的表情太过于惊恐了,她从小就有点怕生?人,而?且梁致远说她独占欲很强,很在意在他这里是?不是?特别的,恐怕很难消化他在周家有很多弟弟妹妹这件事。


    020


    门没?关严, 宋情书听见了,踯躅片刻,拉开门探出个头, 微微笑着:“不好意思, 我刚睡懵了, 没?有打招呼,我先收拾一下。你们聊,不用顾忌我。”


    说完,她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去。


    她一眼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周祁砚身边的周初月, 她知道这个名字, 也在网上看到过照片, 但和?真正看到,感受很不一样。


    周祁砚的亲妹妹,看长相其实都能看出来, 两个人的眉眼非常相似, 盖住下半张脸,几乎一模一样。


    她去洗漱, 卫生?间?里很多东西她都不会用,于是她发着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才发现自己?穿着的睡衣是他的运动衣裤。


    她自己?穿上的吗?想不起来,大?概是, 周祁砚怎么可能给?她换睡衣。


    好丢脸, 也好尴尬,尽管她自己?都搞不懂, 自己?到底在沮丧什么。


    镜子里的自己?垮着一张脸,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很低落。


    哥哥……


    她默念几句, 很多时?候,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是很温暖的存在,仿佛一个咒语,念一念就能抚平一切不开心。


    但现在好像失效了,念一念就开始酸胀难过。


    他也是别人的哥哥。


    她拧开水龙头,又关上,半晌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过了会儿想起自己?要洗漱,又忘记从哪里开始。


    多么荒唐,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笑了,大?概在嘲笑自己?的狼狈。


    可不该觉得狼狈的。


    为什么会这样,她反复叩问自己?。


    答案呼之欲出,可每次都要追寻到那个答案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回避。


    卫生?间?的门开了,镜子里映照出他的脸,心脏噗通一跳,大?脑里仿佛有根弦,被骤然拨了一下,她呼吸都快要暂停了。


    “哥……”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周祁砚扶着卫生?间?的门,倾身,把粉色的牙刷递给?她:“昨晚你用的。”


    宋情书点点头。


    “毛巾用那个蓝色小象的,昨晚给?你拆的新的,其他护肤品在你右手边的抽屉,也是昨晚临时?叫人送的,你捡能用的用,还有什么不懂的给?我发消息,我出去把他们弄走。”周祁砚声?音温和?,低着头看她。


    宋情书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他对?家里的弟弟妹妹也这么好吗?所以?他们才会来闹他,他虽然性子很冷,话也很少,但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人,很……称职的哥哥。


    她闷声?应了句“嗯”,然后忽然又摇头:“没?事,不用,我也没?见过你的家人呢。他们对?你好吗?”


    她仰着头看他,眼神里都是关切。


    仿佛他们真的是亲兄妹,只是分居在两个家庭,所以?关心他新的家人对?他好不好。


    明明是很温馨的场景,周祁砚却觉得有些酸楚,连笑容都带上几分苦涩:“还不错,长辈们多算计,小辈之间?关系还算融洽。”


    周家是很平静的漆黑海面,无论?多么暗潮汹涌,表面总是风平浪静,甚至是和?谐的。


    “那就好。”宋情书点头。


    只是明明由衷为他高兴,可为什么还是闷闷不乐。


    因为自己?不是那个唯一的妹妹了吗?她一直都知道周家的小辈很多,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原来自己?一点也不特别,他对?她好,也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好哥哥。


    但是这些还不够吗?她怎么这么贪心。


    宋情书强撑着,等周祁砚离开卫生?间?,整个人才颓下来,他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只能强忍住想要把他独占的欲望。


    毕竟她才是没?有血缘关系那个。


    可是他一而再地?允许她侵犯他私人的领地?。


    他也很过分,她突然连他都开始迁怒了-


    公寓里,宋情书盘腿坐在沙发上,林莎莎把胡瑞平下部戏的剧本弄来了,她拍戏的间?隙一直在研读,明天就要去试戏,她这会儿还在揣摩。


    “所以?你后来和?他的弟弟妹妹们见过面了吗?”


    两个人一边研究剧本一边闲聊,小段看出她这会儿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索性抽了剧本,让她歇一会儿。她很难想象,周祁砚这种人对?待周家的弟弟妹妹会是什么样。


    然后惊觉自己?从来都没?有把周祁砚和?宋情书看作是兄妹过。


    这俩人的氛围……好像暧昧多一点。


    她摇摇头,暗叹自己?疯魔了。


    “见了。”宋情书晃了晃手上的手链,“他妹妹送的,比我大?一岁,性格很好,很活泼明媚,看起来很有教?养,情商也很高。”


    她毫不吝啬赞美地?褒扬她,小段却听出了问题,小声?说:“那你呢?周祁砚有这么好的家人,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我开心啊。”宋情书点点头,“特别开心。”


    以?前就希望他有完满的家庭,希望他有很多的爱,有更多的家人朋友,如今都实现了。


    小段拿过来镜子给?她看:“你都快哭出来了。”


    宋情书压抑许久的难过顷刻间?爆发,她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小段的肩窝里,眼泪顷刻间?滑落,濡湿了她的衣襟。


    她微微偏过头,把整张脸都埋进去,不想自己?显得太狼狈。


    段书谣没?想到她会这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隔了好久才敢开口?。


    “书宝,承认自己?喜欢上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爱不丢人。我知道你所有的顾虑,但你扪心自问愿意他只做你哥哥吗?你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你会有很多超出兄妹情的欲望,你能在不断地?情绪对?抗中和?他维持兄妹情吗?如果你能做到,那就退回来,安安分分做个妹妹,别难过了,他对?你很好了,作为一个哥哥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如果你做不到,这层关系迟早是要挑破的,是早是晚都一样。”


    宋情书像是终于无能为力似的,呢喃:“我真的……喜欢他。”


    不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无论?她多么害怕、恐惧,都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但她最害怕的,也是自己?喜欢上自己?哥哥,她已经预想到很多很多的阻力,她没?有信心可以?解决,也没?有信心他会喜欢自己?。


    所以?她害怕,他们连“兄妹”都没?得做。


    “但我甚至想象不到,我们谈恋爱会怎么相处。”宋情书重新陷入迷茫,“爱……好抽象啊。”


    “抽什么像,”小段更迷茫,“你是不是读文艺剧本读傻了,爱有什么抽象的,谈恋爱能怎么相处,接吻拥抱上床,你不中用,喝醉了竟然什么也没?做。亏我还费心让他把你带走,还以?为你俩至少能碰撞点火花。”


    “其实……有拥抱。”宋情书说,“他要给?我卸妆,不会卸,就站在卫生?间?搜,我站不稳,而且想抱他,他就任我抱,还揽住了我的……腰。”宋情书越说越自我怀疑,甚至都疑心自己?是不是把梦境当现实了。


    段书谣掐自己?人中:“……搞暧昧呢,其实是一种冒犯的艺术,你抱他他没?反应那你不能亲他啊?好过你在这里纠结他什么意思。”


    宋情书哑口?无言,半晌才自嘲一笑,半开玩笑道:“那我觉得他可能因为我分不清依赖和?爱而再次送我去看心理医生?。”


    段书谣拊掌:“你看,你第一反应都不是他会打死?你或者跟你绝交,那我感觉有戏。”


    宋情书给?她竖了个拇指。


    这逻辑令人叹服-


    周初月坐在茶桌前,漫不经心地?烫着青瓷茶具,余光里观察着几个哥哥,大?哥眼角一道疤,早些年被人伤了,显得那张冷淡的脸越发肃杀冷厉,二哥长得漂亮,眉眼却深邃,眉骨压得低,眼尾略往上挑,为人又乖张些,显得邪气横生?。


    家里兄弟姐妹,三哥倒显得各方面柔和?一些,但骨子里其实更为冷漠薄情一点,跟谁都保持一种疏离感。


    都说三哥对?她最好,她总是笑笑说:“那当然啦。”


    但心里却知道,他和?她之间?永远也无法像寻常兄妹那样相处。


    快到晚饭的时?候,孙妈才扶着奶奶下了楼,小辈们起身,叫一声?:“奶奶。”


    老太太眼神慈祥中带着凌厉,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周祁砚身上:“小砚今天也来了?”


    惯常催促一句,“不小了,你哥哥们都带嫂子回来,你什么时?候也带回来个。”


    周祁砚以?往不大?接话,这次难得“嗯”一声?,“有机会带回来给?您看。”


    他语气平淡,旁人都没?听出来端倪,老太太却微微挑眉,“有属意的了?哪家的千金。”


    周家几代经营,底子深厚,早就不需要姻亲来铺路,长辈对?小辈的婚事大?多是不加干涉的,反倒是有心家族事业的小辈,各自都有考量,本闻由鹅君羊吧把三另弃其雾散六整理上传大?哥娶了珠宝大?亨的小女儿,他对?集团没?什么兴趣,自己?经营一家服装公司,主攻快消市场,这两年打算分出一部分精力做高端线。


    完全不看家世的,反倒没?几个。周祁砚如今接权,在集团里站稳脚跟并?不容易,这些年一直片叶不沾身,都觉得他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不好追,还在头疼,哪天她愿意跟我回来,还请奶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


    周祁砚认回家之后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情绪,一直都很礼貌,但谁都看得出来,他骨子里凉薄居多,并?不太看重亲情,都只当他没?从小在家里长大?,以?及童年不幸,才会这样,便没?有横加干预。


    这还是他第一次服软,语气真诚而谦卑,也不知道哪家的千金能让他如此爱重,老太太面容慈祥地?笑了笑:“奶奶为难她做什么,你中意就好,日子是你们要过的。”


    周祁砚颔首:“谢谢奶奶。”


    晚饭开始的时?候,周初月坐在周祁砚身旁,倏忽偏头,小声?问:“是你从前那个妹妹吗?”


    周祁砚垂眸吃饭,并?不搭话。


    “她喜欢你。”周初月肯定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不好追?”


    周祁砚还是不说话。


    “是你不敢表白吧?”周初月故意激他,“小心被别人捷足先?登,她明显因为喜欢你很困扰,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哦……还是我猜错了?”


    她看他始终不说话,故意气他,“那太可惜了,我很喜欢她,要是能来我们家就太好了。不过阿嵘挺喜欢她的,今天还加上了微信呢,说不定他们两个有戏。”


    周少嵘行六,正好和?宋情书是同岁。


    周祁砚终于拧了下眉,开口?:“让他离宋情书远点,不然别怪我翻脸。”


    周少嵘是个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的。


    周初月撇撇嘴:“没?有阿嵘还会有别人,你能全都防得住吗?”


    周祁砚本就有些心不在焉,提前离了席,开车从老宅离开。


    偌大?的A市,对?他来说却没?有多少目的地?,车子最后停在宋情书的公寓楼下,然后拨她的电话。


    “小书。”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扯了下领口?,眯着眼叫她名字。


    宋情书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低落:“哥……”


    “今天抱歉,没?能好好陪你。”他说。


    “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陪。”


    宋情书还在读剧本,刚刚哭过,鼻子有些堵,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周祁砚太了解她,于是问一句:“哭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再也回不去完全的做妹妹的心态了,只是两个字,她就有些绷不住,于是闷声?说了句:“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敏锐。”


    “不开心可以?跟我讲。”他轻声?说。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开心。”宋情书带着点无理取闹讲,“我想吃你做的牛奶汤圆。”


    周祁砚抬腕看了下表:“好,我去给?你做。”


    宋情书愕然,终于才恢复正常:“别,我逗你玩的,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我在你楼下。”他说。


    宋情书惊讶,赤脚跳下沙发,过去窗户往楼下看,黑色的迈巴赫盘踞在那里,存在感十足,她鼻子莫名有点酸,“哥你怎么来了。”


    “觉得我们小书今天不开心,想来哄哄她。”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宋情书觉得像梦呓,很不真实。


    她觉得她现在见到他,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


    也想到周初月今天在他身边的样子,她再也做不到像他亲妹妹那样从容地?撒娇耍赖了。


    所以?她有些逃避似的,合上窗帘,弯着腰蹲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膝盖,低声?说:“没?有不开心,就是喝多了觉得丢脸,而且我刚刚哭是因为在看剧本,剧本很感人,我就有点入戏,不是因为别的,不用担心我。我不邀请你上楼了,我和?小段一起住,总带你回来不合适。你快回去休息吧。”


    那边沉默很久,然后周祁砚说:“那跟我回去,吃完饭我再送你回来,下来。”


    “不用了哥……”宋情书为数不多的意志力快要崩塌了。


    “下来跟我说,我不信你说的话,我想亲眼看看你。”


    宋情书挣扎。


    “小书,别让我一直等,好吗?这里不让长时?间?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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