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阴之淮面色苍白, 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后晕厥了过去。
不?过对于阴之淮是死是活,桑宁宁并不?关心。
她自觉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再不?多留, 直接和奚无水他们作为最后一批修士进入了鬼哭林中。
鬼哭林中瘴气弥漫, 到处都是参天大树,粗壮的枝干将天色全部掩盖, 以至于林中呈现出了一种昏暗之感,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这树木的枝干并非笔直生长, 而是弯弯绕绕,莫名让人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慌。
分明是一同踏入的鬼哭林,但在此时?此刻,身?旁同伴的身?形都变得若隐若现,好似蒙在雾中, 看不?真切。
桑宁宁等人一路上杀了好几个怨魂,所行之路十分顺利, 几乎没有费去什么功夫。
然而越往里走, 桑宁宁越是有些不?安。
周围草木寂然, 鸦雀无声?, 桑宁宁心中却陡然生出了一种警觉。
她抬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奚无水的衣袖:“奚师兄,可否点燃一张符箓照明?”
奚无水同样觉得有些不?对,不?等桑宁宁说完, 他指尖已?夹起了一张符箓, 手指翻转, 符箓被抛起后无风自燃,最?后落在掌上的, 竟是竟是一朵不?灭的三昧真火。
“桑师妹,秦师兄。”
奚无水将手伸到两人中间, 示意自己身?边的两人靠过来:“这三昧真火有辨别?妖邪怨魂之能,我分一朵与你们置于肩上,这样一旦有怨魂靠近,也可作为警示。”
桑宁宁自无不?肯,可另一位秦姓修士却不?太情?愿。
秦师兄后退了一步,一张方脸上写满了嫌弃;“小修士初出茅庐没有见识,奚师弟你还?陪着她胡闹?”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一向好脾气的奚无水都皱起了眉,桑宁宁却不?以为意。
比这更难听的话,她听过太多。
只不?过……
桑宁宁手也不?抖地将三昧真火结果放置于肩头,转过头看向秦师兄,平静道:“那?依照秦师兄的意思是?”
“小小的鬼哭林罢了,我们行至如今,其中怨魂至多也就是黄褐色的执念之怨,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秦师兄嗤笑?了一下,随意地往前走着,“我劝桑师妹还?是将那?三昧真火拿下来罢!你我三人同为如今修仙界顶级的三大门派,若是连这点东西都无法处理,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桑宁宁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说了一句“秦师兄说得很对”,然而比她的话更快的,是她手中的玉容剑!
只听一声?剑啸铮鸣,桑宁宁手中的玉容剑竟是破开了重重迷雾,如花朵盛放似的化?作漫天剑影,最?后一把更是直抵秦师兄的咽喉!
“秦师兄”悚然一惊,它没想到桑宁宁的反应竟然是如此敏锐,抵挡了几下见自己也只能僵持,便不?再恋战,立刻弃了这皮囊要跑。
但奚无水的反应同样不?慢,他早先便觉得秦师兄的态度不?太对,只是因着是相识之人故而一叶障目,然而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奚无水手指紧攥,于虚空中画了一道符,暴喝一声?:“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顷刻间,手中的玉葫芦骤然放大,直接落在了“秦师兄”头顶的虚空之中,堵住了它最?后的退路。
“秦师兄”见势不?妙本想弃了这具身?体后逃跑,谁知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难缠,它愣是被玉容剑一剑捅了个对穿,又?挑着它的脑袋到了桑宁宁面前。
是一个深褐色的怨魂,相当于筑基巅峰的修士,比先前所有的怨魂都要厉害。
桑宁宁握住玉容剑剑柄,垂下头,平静地与那?双空洞的眼眶对视:“谁派你来的?”
“谁派我来的……不?重……要……”
怨魂发?出了“嗬嗬”之声?,分明魂体已?然越来越浅淡,可它却丝毫不?惧。
“你们……都是……都是养分……!”
说完这话后,那?魂体之中赫然响起了“滋”的一声?如同烈火焚烤的声?音,一股浓烟如游龙般骤然席卷而来。
桑宁宁一惊,立即抬手收剑,这才没有沾染上浓烟。
听着浓烟中响起的惨叫,想来那?褐色怨魂最?后也死得极为痛苦。
桑宁宁闭上眼,吐出了一口气,这才抬首看向蹲在秦师兄身?体前的奚无水。
“如何?”
奚无水收回试探的手,站起身?,摇摇头:“已?经没气了。”
他叹了口气,将秦师兄的尸体收入了芥子空间内,想着出去后,也好对方寸堂的人有个交代。
桑宁宁:“这鬼哭林,似乎没我们想得那?样简单。”
“是啊。”
说起这个,奚无水也有几分忧虑,俊朗的脸上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愁绪:“明明来之前,门中师长说这鬼哭林里至多不?过是黄褐色的怨魂,顶天了也就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谁知道……”
奚无水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前走,无意间撇过头,才突然发?现桑宁宁的脸色比往日白了许多。
奚无水一惊,脚步也慢了下来:“桑师妹可是受伤了?”
桑宁宁摇摇头,叹了口气:“未曾,只是方才被那?黄褐色怨魂吓了一跳。”
她自入了司命一脉后,已?经下山清理怨魂数次,自然不?像以前那?样害怕。
只是如方才那?样,几乎是和怨魂脸贴脸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
论起来……
上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似乎还?是和大师兄在鸦羽镇内。
想起容诀,就难免想起这次出行前他说的话,桑宁宁的嘴角瞬间拉平。
“……如今这情?况这么复杂,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勾陈洲里丢的那?几个小姑娘,要是能碰上几个熟人就好了。也不?知先前方寸堂的师伯怎么想的,非要三四人一组,这样的情?况,就需要大家在一起才好嘛。”
奚无水一边念叨,一边顺手了结了几个路过的浅褐色怨魂,转头看向了剑招利落干净,斩杀怨魂熟练的桑宁宁,眸中更是流露出了赞叹之色。
“我听沈师姐说,桑师妹马上就要择道了?”
桑宁宁翻身?从树上跃下,轻巧落地,将手中剑归于剑鞘,这才到了奚无水身?边。
她似有几分苦恼,孩子气的歪了歪头,一幅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倒是逗得奚无水忍不?住笑?了。
“桑师妹和我同行一路,也算是共患难了,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言?”
这倒也是。
桑宁宁本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得了奚无水这话更是不?在遮掩,直白道:“奚师兄可知哪种道途,可以不?需要伴侣,独自修行?”
不?需要伴侣?!
奚无水瞳孔一震,原地愣住,他看着面前姿容清丽,气质淡漠的女修,近乎脱口而出:“桑师妹你要修无情?道?”
桑宁宁眨了下眼。
无情?道?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
另一边。
钱芝兰回到了钱家,自是吃吃喝喝,漫天撒钱,极为快意地体验了久违的挥金如土的感觉。
司命峰上实?在太穷,即便是钱芝兰都不?得不?赚取灵石,哪里有在勾陈洲里挥霍自家的金银来得痛快?
尤其是借着这个机会,还?不?用去清理怨魂,能在家里躺了几天。
钱芝兰嘿嘿一笑?,刚打算进行她第五日的安详躺床活动,房门却被人敲了敲。
屋外的管家声?音很平:“钱小姐,有客来访。”
哪个客人这么不?长眼?
钱芝兰白眼一翻,刚要开口就骂,忽然意识到不?对。
首先,她离家修道许久,这次归家为了避免麻烦,对方都是借着故交之女的名头,连姓氏都图方便用了“桑”字。其次……
她一进来就在门外布下了阵法,虽然只是个最?简单的迷阵,但哪个寻常人能闯进来?!
钱芝兰心头一惊,只听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诡异,最?后竟是“嘭”的一声?,直接将门板拍得粉碎!
钱芝兰再不?迟疑,提剑而上,一番缠斗后,她成功将对方斩杀,这才气喘吁吁地收回了剑。
——一个褐色怨魂。
所谓“褐色怨魂”,皆是在人家有欲求而不?得满,这才在死后化?作怨魂吗,想要去掠夺身?前所没能拥有的一切。
钱芝兰回到前厅,确认了钱家无事后,布下阵法,又?留了几道景夜扬先前所绘制的符箓,而后立即提剑向城郊外鬼哭林的方向而去。
冥冥之中,钱芝兰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这些怨魂,似乎是从鬼哭林的方向逃出来的。
“钱师姐!”
景夜扬没想到能遇上熟人,顿时?眼睛一亮,上前打招呼:“你不?是说要回钱家么?怎么也来了鬼哭林?”
他是闲得无聊,又?不?想和沈素心一道去青龙峰,这才借故也来勾陈洲玩一圈,怎么这也能遇上熟人?
钱芝兰一抬头,果然,不?止景夜扬,还?有几个衡元宗的长老,还?有方寸堂的长老并数名弟子都在。
等等,方寸堂?
钱芝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方寸堂的季长老,嗓音都有些发?抖:“季长老,你不?该在鬼哭林中么?”
季长老被问得糊涂:“老夫也觉得奇怪,本来说好由?老夫带队,怎么一个人都没……”
他的话音蓦然止住,双方对视一眼,简单的交谈几句后,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季长老在此,那?先前那?些跟着“季长老”进入鬼哭林的弟子,到底去了哪里?
还?有……
“师父!”
一位方寸堂的弟子跑来,神色十分惊慌:“这鬼哭林似乎被封住了!我们根本进不?去!”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惶然。
在一旁听着的景夜扬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浊气。
“勿要惊慌,我去唤人来。”
放在他掌中的,是一枚尘封了许久的内门弟子令。
……
在鬼哭林中的桑宁宁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她无比庆幸在司命洲上,流光仙长和洛姨愣是逼她辟谷,否则如今恐怕还?要麻烦。
“我说桑小师妹,你的储物戒里,怎么还?常年备着糖葫芦?”
衡元宗岳师姐嫌弃的看了眼桑宁宁一眼,奚无水紧张的看了桑宁宁一眼,见她不?生气,才松了口气。
他无奈道:“岳师姐,你想与桑道友结识就好好说话,哪有你这样——”
“关你什么事?”
岳师姐被点破了心思,顿时?涨红了脸,却又?强撑着不?愿露怯,对着桑宁宁开口时?,语气愈发?骄纵道:“等出了这鬼地方,我带你来我衡元宗。我母亲是衡元宗的长老,她酿酒自是一绝,到时?候你来,我、我请你喝酒!”
他们是在半路遇上的,这位岳师姐的同路人也被怨魂附体,她以一对二,正当不?敌之时?,恰好桑宁宁路过,帮了一把,这才让她脱险。
桑宁宁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拍了拍手,又?从自己的左肩处分了一朵真火放在岳师姐的肩上,认真道:“我可以去和师姐一起喝酒,但师姐也不?能嫌弃我的糖葫芦。”
火放上去,却顷刻间熄灭了。
奚无水脸色骤然一变,然而岳师姐却仿佛毫无知觉,她嘟囔道:“好吧好吧,你就吃你的糖葫芦——”
话音未落,周遭雾气突然化?作根根银针,从四面八方猛烈袭来!
“小心!”
桑宁宁迷乱之中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只左肩处被人推了一把,这才险险避开了最?初的那?道攻击。
她自觉已?经用最?快速度劈出了一剑,然而还?有那?雾气中骤然而起的拉扯感却比她更快,桑宁宁只觉得自己的剑尖似乎被一股力气拉扯。
对方力大无穷,像是盯住了她一样,无论她如何耗费灵力挣脱,都能牢牢控制住她的剑尖,仿佛这柄剑上天生就有能和对方相合的气息一样。
桑宁宁被这股气体举起抵在了半空,而后重重落下,她的后背摔在了那?古怪的树枝上,手腕处更是被枝干缠绕,更有一截长长的枝干直接从她的小臂处捅入,几乎要将那?块皮肉捅个对穿。
桑宁宁久违地感受到了疼痛。
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放弃。
她面不?改色地将化?出一道灵力将那?树枝砍断,右手牢牢地握着玉容剑,借机手腕翻转间,借着那?聚拢的雾气凝结成的风,将身?后数条试图缠绕住她的树枝齐齐砍断。
“哈,果然有些本事。”
雾气中传来了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桑宁宁靠在树上,勉力支撑自己不?要倒下,额上却已?然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金丹期修为,放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余光中,右肩处的火焰愈来愈小,而眼前那?浓郁的雾气凝结在一处,几乎要贴上她的面容,似乎要化?成一个——
正当此时?,一声?青鸾鸣啼忽然传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桑宁宁眼前一黑,那?黑色的雾气与右肩上的三昧真火同时?消失。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似乎是风铃之声?,又?像是金玉碰撞琳琅叮当。
完全的黑夜会令人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惶恐。
桑宁宁深知自己的弱点,所以她不?打算耗下去。
感受到束缚松动,桑宁宁顾不?得疼痛,条件反射就要去握剑,却被人握住了手。
那?人轻轻一叹:“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蓦地,桑宁宁睁大了眼。
她近乎错愕的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的青年:“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
还?能怎么?
想起当时?容诀的神情?,流光仙长都觉得头疼。
“这鬼哭林竟是与离恨天境有关?”
方寸堂的季长老长叹一声?,转向了另一边青龙峰的人:“阴师侄,在座所有人中,唯有你清楚当日情?形。如今各派长老齐聚,师侄不?妨将当日之事再说一遍。”
有了景夜扬那?内门弟子的传讯,青龙峰上的长老来的最?快,一时?间流云宗竟然快要齐聚。
看到此景,饶是流光仙长心中都有点复杂。
明堂洲的大诚真人道:“阴小友不?妨说说缘故。”
阴之淮沉着脸,将当日之事又?说了一遍。
那?日阴之淮被桑宁宁一语破开多年心结,千种思绪涌上心头,更有记忆纷杂,终是没撑住晕倒在了原地,被人带回了青龙峰上。
因他有修为倒退,心境大跌之兆,将青龙峰长老吓得不?轻,还?请了坐诊主洲的明堂洲弟子来看。
而当日坐诊主洲的恰好是沈素心。
不?过这一次,沈素心没有在场,她正和洛秋水一起,带着各大门派中的弟子在勾陈洲镇上清除那?些不?断涌出的怨魂。
于是这也导致在场再也没有人能拦下戏瘾大发?的流光仙长。
只见听完阴之淮的话,流光仙长不?可思议地倒退一步:“合着阴师侄,你欠了我小徒弟一样东西,至今未还??”
阴之淮咬牙道:“是。”
流光仙长倒吸一口凉气,斜了青龙峰的长老一眼,抑扬顿挫道:“这么些年,我收些利息也是正常吧?”
青龙峰张长老神色不?变:“流光仙长想要什么?”
流光仙长直截了当:“贵脉多忘事,一直扣着我小徒儿的溯魂灯未还?,不?如借着这次机会一并还?来?”
这话用词不?伦不?类,更是多有讽刺,青龙峰的另一位长老终是忍不?住了:“当年那?桑宁宁带着我门中罪人容诀叛逃,我们还?没论罪处置呢!”
景夜扬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了:“叛逃?叛什么逃?”他笑?嘻嘻地从流光仙长身?后伸出头,“大家都是流云宗的,怎么能算叛逃呢?不?过是从一个山峰到另一个山峰,这在别?的门派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话虽如此。
但在场谁不?知道,流云宗横跨六大洲,最?是广袤?
其余门派俱是露出了微妙的神情?,想笑?又?不?敢,流光仙长却合起眼,权当看不?到。
长老被气得拍案而起:“你——”
“好了。”
张长老不?悦地抬手止住了他们的争吵。
如今到底各门各派都在,他不?愿被人看了笑?话,于是只看向了流光仙长,肃容道:“容家一事,想必流光仙长也曾听说,不?知那?位容公子在司命峰上可好?”
此话一出,众人不?免心思浮动。
流光仙长睁开眼,老神在在道:“一切都好,好到我峰上众弟子俱是怀疑,你们峰是不?是中了蛊,竟然凭白说这样好的人‘居心叵测’‘勾结他人’。”
张长老皱眉:“我青龙峰未曾——”
“是我容家判定。”
这声?音远在天边,又?如近在耳边。
众人一惊,回过头,只见一老者从天边缓步而下。
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正是这一任容家家族。
容守言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落在了流光仙长身?上。
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怜悯:“仙长,那?孩子是不?是也在鬼哭林中?”
流光仙长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继而哂笑?:“是又?如何?”
“可惜啊。”容守言长叹,“我观这鬼哭林已?然被怨气包裹,若是想要清除,便只有一条路。”
“——毁掉鬼哭林。”
……
确认了面前人真的是容诀后,桑宁宁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历经了一番苦战,她也需要修整调息一番。
“你自去吧。”
容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恢复了往日的亲昵,“我来帮你守着。”
眼见桑宁宁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容诀才垂下了眼,看向了方才的几棵树,微微蹙起眉。
他嘴角含着笑?意,姿态优雅又?从容,宛如闲庭信步,可事实?上,每当他经过一处,那?扭曲的树干上都会传来阵阵惨叫,隐约还?有无数张拥挤的人脸凑在一起,似乎想要树中挤出来似的。
“抱歉。”容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又?怜悯。
“你们伤了她,我没办法放过你们。”
他的腕上已?经被蛇鳞覆盖,瞳孔也成了金色,淡淡地向林中看了一眼,抬手间,一片金玉琳琅之声?。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怨魂已?经被捆缚于面前。
“你、你快放开我!”
即便跪倒在地,那?团黑雾犹在挣扎:“我奉命……在、在为尊上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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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小小修士,若是识相就放开我!”
黑雾只听到了一声?轻笑?,下一秒,它就被人拦腰砍成了几段。
它的头被人拎在了手中——不?,这根本不?是人类的手!
这、这这是骨头!
哪怕指骨修长,颜色均匀漂亮的像是白瓷……可这、这也并不?妨碍它根本是森森白骨!
修长的手指从头顶往下扣住了黑雾的头颅,那?短了一截的小指恰好扣在了它的眼眶内,黑雾痛得惨叫一声?,容诀却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黑雾。
“你不?是怨魂。”容诀道,“你是甘愿为怨魂所驱使的伥鬼。”
倒也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你为何会盯上她?”
“她的剑,剑上有很吸引我的东西……”黑雾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惨叫。
“——我、我错了!大人饶命!饶命啊啊啊啊!”
容诀对惨叫声?恍若未闻,修长的指骨扣在黑雾之上,随着手指不?断地收缩,黑雾愈发?浅薄,最?后竟然真的成了一个修士的头颅。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者,最?是憨厚老实?的容貌。
他最?后的神情?定格在了张大的嘴上,只是容诀嫌他吵闹,问完话后,就割去了他的舌头,无趣地将头颅丢在了一旁。
几乎就是下一秒,盘腿而坐的桑宁宁睁开了眼。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团乱七八糟叠在一起的东西,然而还?不?等她走近细看,就被人遮住了眼睛。
“别?看。”
耳旁的嗓音温柔,似是在诱哄:“不?过一个怨魂伥鬼罢了,该问的东西,我已?经都问出来了。”
桑宁宁默了一下,倒是没有反抗,只是疑惑道:“那?伥鬼竟然长成这副模样么?师兄没受伤吧?”
容诀面色不?改,他走在桑宁宁身?边,闻言似乎笑?了笑?。
“我没事。至于伥鬼……它本就丑陋,加之我身?上有景师弟送的符箓,这才能将它变成了这样。”
桑宁宁将先前自己和奚无水的那?番遭遇说出,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位岳师姐……”
容诀摇头:“恐怕已?遭不?测。你们所见的,不?过是魂魄执念一缕,她固执的逃脱出来,想让人避开此地,却没想到正是她引来了那?个伥鬼。”
“不?过,那?位奚道友身?上更有她庇护,应当是无事的。”
猜测真诚,桑宁宁却并不?高兴。
她抿唇:“那?镇上的其他女子呢?”
“那?些人被关押的地方……若是我没猜错,应当是在在树林中西面,那?一处最?有可能是聚灵阵法的阵眼所在,这一出一旦闭合,就会让鬼哭林形成一个迷阵,困在其中的修士自然就出不?去,而别?的修士也进不?来了。”
桑宁宁:“那?大师兄是怎么进来的?”
容诀摇摇头,却道:“这法阵判定我并非修士。”
金丹被挖,已?是个废人了。
桑宁宁一顿,生硬地转移话题:“那?其他修士还?活着么?”
“肯定有人还?活着。”容诀笑?了笑?,牵起桑宁宁的手,一如往日那?样。
“我们往阵眼去,只要破了这阵法,我们就可以离开鬼哭林了。”
安静地听完了容诀的话,心中觉得有些异样。
不?知为何,大师兄如今越是温柔,反倒越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而是大师兄的话,似乎比往日更多了些?
桑宁宁歪了歪头,随手解决了一个路上的怨魂,哪怕掌心还?在流血,却也浑不?在意。
她收起剑,背对着容诀道:“师兄不?必说这么多,我信师兄,我会跟着师兄走。”
下一秒,手腕却被人扣住,桑宁宁从不?对容诀设防,一不?留神间竟是直接被容诀拉到了身?前。
冰凉的体温让桑宁宁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想要抽回手,然而这一次,容诀却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
桑宁宁疑惑地抬起头:“师兄?”
两人靠得太近了,气息都纠缠在一起,随着桑宁宁这一抬头,对方的发?丝更是直接落在了她的脖子上,甚至探入了衣领中。
有些痒。
鼻尖再次涌入了独属于容诀身?上的花香,耳旁也想起了对方歉疚的声?音。
“抱歉,先前你下山时?,我该与你一起的。”
桑宁宁蹙眉,摇摇头:“这和师兄有什么关系?事发?突然,师兄不?必道歉。”
容诀却道:“我只是想,倘若我在,或许师妹就不?用受这样重的伤。”
这话说得奇怪,可从容诀口中,却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桑宁宁一怔。
她停下脚步,望向了容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对方在说话时?轻颤的睫毛,以及眼下那?颗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愈发?显眼夺目的泪痣,心头忽然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很想要……舔一舔。
桑宁宁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抬手,轻轻按在了容诀的眼下。
她的指尖还?带着血腥与黏腻,落在肌肤上,更有一种温暖又?怪异的感受。
十分动人。
容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想,他应当是无法忍受桑宁宁同旁人做这种事。
想也不?行。
光是想象,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只想将对方剖去血肉,再切成一万段,再与神魂一起,抛到烈火中去。
容诀轻轻叹了口气,他侧过脸,蹭了蹭桑宁宁的指尖,抬起手拢了拢桑宁宁的头发?,又?虚虚挡在了她的颈后,动作温柔的胜过春日微风。
“我上次说的话……”
“师兄上次说的话,我已?经想好了。”
桑宁宁将贴在容诀脸上的手一路下滑,最?后握住了对方冰凉的手指,平静又?认真地开口。
“我想择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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