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这件事太?匪夷所思, 即便是直白如桑宁宁,都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人若无心,绝不可?活。
换而言之, 无心而活的绝非可能是人。
而且突然问出这样毫无根据的问题, 但凡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吧?
桑宁宁很珍惜大?师兄,她不想因这些?荒谬的小事令大?师兄不悦, 更遑论当时她心情激荡,对此?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或许, 是她听漏了呢?
桑宁宁没再?继续纠结,只将这事暂且按下,记在?了心中。
两人离了客栈,沿着容诀提前规划好的路线走。
这条路的好处是人烟稀少,但有?个小小的弊端, 就是需要翻过?一座小小的山林。
正午十分,日头毒辣。
容诀找了一处树荫底下, 拉过?桑宁宁坐下, 又去小溪边舀了一瓢水递给她洗了洗手。
“我们暂且先休息一会儿, 等翻过?了这座山, 我们就能到一个小镇上,之后的路就顺畅许多了。”
容诀看着乖乖洗手的桑宁宁,话音一转。
“有?我一起, 倒是连累了师妹的速度, 陪我受累。”
桑宁宁摇摇头:“我刚成金丹, 本来也需要一个地方打坐吐息,师兄不必多虑。”
至于?那些?吃食则是桑宁宁自己的习惯。
虽是个修士, 但她总还把自己当成是个普通人。
况且吃东西有?什么不好?总比小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要好。
容诀知她会错了意,微微摇了摇头, 随手摘下了几个树上的果?子捏在?指尖上,走到了小溪边清洗。
他?背对着桑宁宁,温柔歉疚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想,倘若不是带着我,师妹独自一人大?可?以御剑行之。哪怕没有?阵法?相辅,从这里到司命洲,最慢也就五六日的时光。”
桑宁宁靠在?树上,听容诀这样说,下意识摇了摇头。
意识到容诀看不见,她又立即开口纠正:“师兄说的不对,即便没有?与你一起,我也不会御剑。”
“怕被青龙峰的人发现么?”
桑宁宁顿了一下,还是道:“不是他?们。”
容诀将洗净的果?子递给她,同样坐在?了树下,白皙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带着近乎透明的光彩。
“那是何故?”
容诀偏过?头看向了坐在?他?右侧的桑宁宁,嗓音轻柔:“是因为师妹还是不喜欢玉容剑么?”
桑宁宁摇摇头:“不是。”
她犹豫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太?多的画面,竟然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对于?桑宁宁而言,在?桑家的那段时光昏暗又落魄,更是难以启齿的羞耻。
如今乍然间提起,她竟然想不出一桩具体的事情来。
容诀也不催促,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微微合着眼,似乎在?休息。
鸟鸣山涧,春野烂漫。
倒是有?些?像那日在?青龙峰上的闲适淡然。
将脑中纷乱的记忆归拢,桑宁宁这才从那些?昏暗无光的日子里扒出了一桩事。
“我很小的时候,在?别?人家做客时,曾经被人从很高的石阶上推下来过?。”
桑宁宁咬了一口果?子,将过?程略过?,语气平常的说着那样难堪又痛苦的往事。
她强调道:“其实我摔得不重,只是后来桑家的人来了,又当众将我痛骂了一顿。”
如今谈起这件事是这样轻松简单,可?是其中辛酸却是再?难对人言说。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又能懂什么呢?她记住的,唯有?周围数不清的人,和他?们一并投来的异样的眼光罢了。
容诀睁开眼,侧眸望向她,温声道:“那现在?还怕么?”
桑宁宁毫不犹豫:“不怕。”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顶,摸了摸。
容诀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柔:“撒谎。”
桑宁宁固执地否认:“我没有?撒谎,如今真的已……”
剩下的话,却在?容诀温柔的眸光中消散。
桑宁宁定定地看着容诀。
这是她第一次在?阳光下认真地打量大?师兄。
——光风霁月,天生仙骨。
这是许多人对于?大?师兄容诀的评价,然而在?此?刻的桑宁宁眼中,却又有?所不同。
比起仙人,现在?的大?师兄,却更像个人。
桑宁宁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但是总而言之,在?她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再?次扑进了容诀的怀中。
幽然花香钻入了鼻尖,桑宁宁用力?嗅了嗅,紧紧地攥着手边的东西,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怕的。”
怎么可?能不怕呢?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梦魇,束缚围绕着她度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
她是这样的想要站在?高处证明自己,但是又很怕但当她切切实实地立在?高处时,会再?次被人一推而下,遭到周围人的冷眼与哄堂大?笑。
如跳梁小丑,噩梦重现。
容诀料到如此?,却仍是轻轻叹了口气。
怀中人柔软又温暖,像是一只初生的幼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长出翅膀,确认了周围环境安全后,才敢一下扑来。
但她又怎么知道,这看似安全的环境,只是一个怨魂的精心伪装。
容诀一手抱住了桑宁宁,任由她窝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领,而眼神却垂下,越过?她,落在?了自己腕上再?次浮现出的蛇鳞。
有?那么一刹那,容诀忽得也生出了一些?模糊的期望。
或许腕上出现的是法?相青鸾温暖柔软的尾羽,而他?也还是几百年?前那个少年?意气的仙君。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拉着桑宁宁的手,变出自己的法?相青鸾,来逗她忘却烦忧,重新快乐起来。
……可?惜。
他?终究只是个怨魂。
容诀看着手腕上不断消失又浮现的鳞片,他?的眼眸也不再?是以往清润,而是和法?相相柳同归,变成了如蛇类般冷血阴森的金色浅瞳。
一个奇怪的念头莫名?浮现。
——若是桑宁宁看见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容诀眼眸微微弯起,嘴角的笑意却散了许多,他?怀着这样的恶意,垂眸望向了怀中的桑宁宁,柔声开口:“小师妹……”
“大?师兄。”闷闷的声音从怀中响起,“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容诀一顿,眼中晦暗明明灭灭的变换。
“怎么突然这样说?”他?轻声问道,语气极其平稳,手腕上的鳞片却依旧在?清晰地生长。
青蓝幽然,泛着冷光。
桑宁宁却不知晓,她窝在?容诀的右肩处,从来平静的声音带着几分厌倦。
“因为我刚才想起来了,我那时候,就是去的容家。”
每当清晰的想起那些?事,桑宁宁的心绪就会再?起波澜。
她已经许久没有?忆起这些?,也许久没有?过?这样大?的情绪起伏了。
桑宁宁静静地在?容诀右肩处窝了许久,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她刚想要抬起头,就又被容诀按下。
“……别?动。”
——罢了。
容诀声音有?些?哑。
他?垂下如蝶翼轻颤的眼睫,右手化作白骨,直接划破了左手手腕,硬生生地将那一片的蛇鳞悉数撕了下来。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明明已经记起了痛觉,却眉头也没皱一下,半点不以为意。
——她胆子其实不大?,怕黑怕鬼又爱强撑,还是别?吓到她了。
容诀无声的叹了口气,将腕上浮现的鳞片撕扯了干净,随后抛在?空中,看着它化作怨气消散。
他?咳嗽了几声,脸色也更加苍白,神色恹恹,却轻描淡写地开口:“你还记得,你去的是哪个容家么?”
“玉堂洲。”桑宁宁道,“桑家在?玉堂洲,我去的,应当也是玉堂洲的容家。”
容诀眼神颤了颤,松开了对桑宁宁的禁锢:“关于?容家,师妹可?还记得别?的什么么?”
桑宁宁坐正了身体,皱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抱歉,师兄,我记不清了。”
容诀似乎有?些?出神,许久未出声,片刻后,才扬起唇角。
“无妨。玉堂洲与司命洲毗邻而居,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若是有?转送阵则更快。待我们安顿下来后,倒是可?以去看看。”
容诀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桑宁宁从怀中拉开,牵着她站起身。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桑宁宁应了一声,两人默默走了一路未曾开口,直到下山时,望见前方小村庄的灯火,听着那传送到耳畔的热闹喧嚣,桑宁宁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事。
她扯住了容诀的袖子:“既然可?以御剑而行,又或使用阵法?传送,那日去往鸦羽镇除怨魂时,为何不用?”
容诀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容长老不许。”
桑宁宁微怔,随后意识到了什么,不发一语,心中对于?容家的厌烦却又更深了一层。
除去桑家外,容家已经荣盛成了她最厌恶的存在?。
两人稍稍乔装打扮了一番,刚刚进村,还不等找人询问可?有?落脚的地方,忽听前方传来了一阵喧嚣。
“有?鬼!有?鬼啊!”
“鬼杀人啦!”
“不好了!鬼又来杀人啦!”
“鬼?!在?哪儿?”
“段二?婶家!鬼去了段二?婶家!”
桑宁宁看了容诀一眼,他?轻轻点了下头:“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有?了这话,桑宁宁再?不迟疑,她运起灵力?,足下轻点,在?几个村民惊异交加的目光中,飞身迅速地往那人群喧嚣的中心而去。
远远的,桑宁宁就看见那一片的房屋里涌起了一阵怨气。
和婉娘的赤红不同,这片怨气呈暗黄色,如泥浆一般浑浊不堪。
桑宁宁落在?一个破败的门前,随手抓了身边一人问道:“这里是段二?婶家么?”
然而她却低估了自己一身青衣,翩然而落带给这些?村民的冲击,即便容貌有?所改变遮掩,但那些?村民却仍是震撼不已。
他?们呆在?原地,口中不住道:“仙、仙女……”
长得这样漂亮,和人偶似的精致,还会飞,可?不就是仙女么!
桑宁宁眉头浅皱,不知该如何再?问,还是村民中有?个机灵的,率先反应过?来,遥遥一指:“不是这个!是最左边这间!这就是段二?婶家——大?门都被鬼关死了!”
是怨气凝固,连门都推不开了。
桑宁宁再?不迟疑,直接拔出了腰间的玉容剑横向一劈,将大?门直接毁掉,冲入院中。
周围村民目瞪口呆。
桑宁宁再?顾不上其他?,这小院子里似乎原本在?庆祝什么喜事,但显然因为这怨魂生事,已经搅合得七零八乱。
桑宁宁没有?停留,她直接循声而往,进入了后房。
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孩子痛哭:“我的孩儿啊!”
她身边又三四个人围着她小心翼翼的劝说道:“诶呀!段二?婶,你就松手吧!福德是救不回来了,这、这——没必要搭上自己啊!”
他?们是看不见怨魂,然而桑宁宁却看得十分清楚。
段二?婶抱着的那个孩子之所以奄奄一息,是因为他?的脖颈上正被一双土黄色的、硕大?的手掐住了!
这孩子眼看就要没命了!
桑宁宁本想伺机而动,然而此?刻却再?也容不得她迟疑。
她手握玉容剑,大?喝一声:“都退开!”
周围人本就被被吓得不轻,如今桑宁宁悄无声息的骤然出现,他?们还以为又来了一个鬼魂的帮手,顿时一片惊叫,纷纷奔走。
眼看那满是寒光的剑锋直直冲自己而来,段二?婶搂紧了自己的孩儿,绝望地闭起了眼。
老天爷啊!他?们段家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就要这样对待他?们?
如烈火烤肉般的“滋啦”声响起,配合着虚空中传来的桀桀惨叫,几乎让人以为是生在?炼狱之中。
然而段二?婶过?了许久也没感受到疼痛。
“娘。”
一声微弱的呼唤从怀中响起,段二?婶终于?睁开眼,愣愣地看向了怀中的孩子。
还是很虚弱的模样,但那张原本已经呈僵白的小脸上,如今已然有?了血色。
这是缓过?来了。
段二?婶放声大?哭。
周围那些?村民七嘴八舌的解释道:“段二?婶喏!你是个有?福气的!来了个仙人救你呢!”
“可?不是!本来你家门都被封死了,还得是仙女娘娘厉害,一刀就给劈开了!”
“是嘞,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他?们就是先前在?外面的那群村民。
本想先逃命的,结果?看桑宁宁这样冲进去,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留了下来。
连带着刚才那些?围着段二?婶的村民也一并开口,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可?不是嘛!二?婶子你是没看到,那鬼啊,竟然被这仙女娘娘一刀就劈死了!”
“什么刀不刀的?我看这长度,像是剑呐!”
“管它剑还是刀,欸,仙女娘娘,您先坐、先坐着!”
桑宁宁从未遭遇过?这样的热情对待,她绷着脸,掩盖自己的手足无措,摇了摇头:“我不坐。”
段二?婶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踉跄着站起身,对着桑宁宁的方向就跪了下来,“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毫不含糊。
“多谢仙人大?恩大?德!”
桑宁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她心中慌乱,僵硬着身体,连看都不敢看。
……大?师兄在?哪儿?
桑宁宁心中蓦然浮现出这句话,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想要在?人群中去寻找容诀的身影。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已经沾满了村民,他?们淳朴的脸上各个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兴奋与好奇,满满当当地占了一个后院。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找人,应当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但偏偏,桑宁宁一眼就看到了容诀。
哪怕他?已经刻意掩盖了容貌,也穿上一身普通的衣裳,然而在?桑宁宁眼中,却依旧十分特别?,让她一眼就能瞧见。
长身玉立,神姿高彻。
玉容仙姿,从不在?皮囊。
“师——兄长!”
桑宁宁松了一口气,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浅浅笑意,脚步轻快地向容诀奔去。
在?她心中,只要容诀在?,眼前这种令她不知所措的局面就一定能结局。
因着桑宁宁方才那利落的出剑手势,人群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道来。
桑宁宁顺畅走到容诀身前,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脊背:“兄长,我刚才一剑就解决了那只怨鬼!”
大?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语气神情都骄傲极了,如同一个做了好事后等待夸奖的孩子。
听了这话,村民中有?几个大?娘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慈爱的神情。
呀,仙女娘娘也还是个孩子呢!
容诀温柔地弯起眼,摸了摸她的脑袋,夸赞道:“做得很好。”
他?自然地牵住了桑宁宁的手,望向身旁的老者:“我兄妹二?人途径于?此?,见村中有?恶鬼,便贸然出手,希望村长及诸位不要见怪。”
村长赶忙道:“您太?客气了 ,什么见不见怪的!”
他?身旁众人也道:“是啊,若非有?二?位仙人出手,这段家一家可?就毁了啊!”
六七十岁的老者对着桑宁宁和容诀拱了拱手:“二?位为我们段家村解决了个大?祸害!若是二?位不介意,不妨在?我们村儿里歇息一夜,明日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经过?几番盛情邀约,最终桑宁宁和容诀还是歇在?了段二?婶家。
段二?婶抱着孩子,脸上仍残留有?未褪去的惊惧,神情却又极其欢喜。
“二?位仙人就再?次住下,等明日当家的从镇上回来,让他?好好来谢谢你!”
容诀摇头,止住了段二?婶越来越激动的情绪,安抚道:“除怨魂本就是修士的分内之事,婶娘不必如此?客气。”
段二?婶摇了摇头,眼眶瞬间红了:“今日是福德的生辰,若非是二?位,险些?喜事就要成丧事了!”
她又说了些?话,桑宁宁却没有?在?听了,她想起方才的一幕,兀自出神。
明明一开始,他?们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好人,而其他?人也在?逃命。
但为什么,段二?婶却没有?躲?
“在?想什么?”
温柔的嗓音打断桑宁宁的沉思,她抬起眼,这才意识到段二?婶已经离去,屋内就剩下她与容诀两个人。
屋内的桌上摆满了各家送来的吃食,将不算大?的屋子填得满满当当。
桑宁宁被桌上的一盘子糕点吸引了目光。
金元宝、毛笔、书本、甚至是小桃子……
她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金元宝,掰开一看,才发现是流着红糖的馒头。
桑宁宁咽下了一口金元宝,看向了容诀:“大?师兄,是过?生辰时,都必须要有?这些?么?”
“也不一定,全看各人喜好。会出现如此?多造型奇异的小玩意儿,大?抵是段二?婶家的小孩喜欢。”
容诀顿了顿,抬眸望去:“你的生辰是在?何日?”
“十一月二?八,极冷的时候,没什么阳光,人也不大?舒服。”
桑宁宁语气不太?自然。
她觉得这事儿容诀很不必去记,毕竟她生在?寒冬腊月这样不好的日子里,也已经许久没有?过?生辰了。
于?是桑宁宁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大?师兄呢?你的生辰在?何日?”
他?的生辰么?
容诀其实有?些?记不清了。
他?依稀记得最初时,似乎也是在?冬日,白雪皑皑之际,没什么生机意趣。
只是后来这三百年?——又或是五百年?、八百年??总之日子太?久,轮回了太?多世,他?早已记不清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而这一世,一来他?早已为自己选好了结局,也从未打算将自己当成“容诀”去活,二?来容守天对他?也不甚在?意,所以哪怕有?几次生辰,过?的也十分随意。
一世而已,他?早已安排好了所有?的事。
不过?,倒是也有?例外。
容诀抬眸,迎上了桑宁宁的目光,弯眸笑了笑,用温润的目光将她笼罩,随后用轻快到近乎顽皮的语气开了口。
“前日。”
桑宁宁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的生辰,就在?前日。”
也不知是否故意,容诀的尾音向上扬起,如同一个小钩子,将人的心高高吊起。
他?的唇边酿出了一个浅笑:“四月初七,暮春槐序。”
桑宁宁被这突然的消息冲击的缓不过?神,连吃食都没了心情再?去挑选。
她于?桌边坐下,神情有?些?呆愣,嘴里轻轻念:“春天……真是个不错的时节。”
一个温暖又阳光灿烂的日子。
和大?师兄一样。
若是她也生在?这样的时节里,会不会桑家也会对她多一分喜爱,而不是将她弃之如履,认定是弃子?
许是气氛太?好,已经许久不曾想起这些?事情的桑宁宁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联想,可?身旁的容诀却摇了摇头,俯下.身注视着她,弯起了眼睫。
“一年?四季,向来是是冬为春序,春为冬延。若无冬日,亦无春光。”
桑宁宁第一次听到这话,她不自觉地转过?头,就被温柔的目光笼罩。
容诀弯唇一笑,眼中潋滟似含春水,笑意胜过?万千春景。
他?起身绕到了桑宁宁的身后,为她松开了脑后已经散乱开的发丝,耐心用手指梳理?着,嗓音轻柔。
“桑宁宁,我想,我们的生辰都在?一个很不错的日子。”
容诀笑容浅淡,却那样温柔认真。
有?那么一瞬,桑宁宁觉得自己确实在?暮春时节里,看到了春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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