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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5 章


    邵生起了个大早下山, 去了薛久的住处。


    薛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很多?,邵生给他包扎时相?当认真,毕竟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他才被砍出来的。被追杀的时候, 有几回邵生觉得可能真的要死了, 逃不?了了。


    可不知是不是他平日里喜欢积德行?善,生死关键的时候,他的运气总是占一点?上风。


    有时是砍在他脑门上的刀在落下来的前一刻歪了,有时是从他身后飞来的箭擦着耳边而过, 总之一路下来他竟然完好无损, 倒是薛久这个武功高强的镖头,差点?被打成筛子?。


    “殿下说了没,究竟何时动手, 我一刻都等不?了。”


    薛久龇牙咧嘴地忍着痛,对?邵生发着牢骚, “事不?宜迟, 既然计划都已?经定好, 证据俱全,何不?早点?行?动?”


    邵生抓了一把黑乎乎的药膏往他背上糊, “殿下说了会动他就一定会动,急什?么?”


    “眼下已?经六月, 待到七月皇上就带着那些大臣回京城去,待孙相?回了他的老窝, 再?动就难了。”薛久道:“要我看就趁着夜黑风高,宰了他就完事。”


    几人都心知肚明, 要处理孙相?, 在泠州此?地正是合适。他原先得力的左膀右臂都折在泠州,若是一举将他定罪, 满朝文武百官都赶不?及来泠州为孙相?求情,等回到京城去一切就尘埃落定。


    “殿下会安排好一切,此?时才是万万不?能着急的时候。”邵生面?容平静,给薛久包扎好之后,像是在劝他,又像是在劝自己一般,“都等了那么久,不?差这一时。”


    与薛久道别后,邵生没有回行?宫,而是转头去了西?城区,来到楚晴的豆花店前。


    刚要往里走,忽而看见迎面?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他身着一袭墨衣银丝袍子?,长?发高束,脸上如一潭死水般,没有任何涟漪地朝邵生看了一眼。


    邵生脚步一顿,当即浑身戒备,“迟大人怎么还会光顾这种小店?你想对?楚姨做什?么?”


    迟羡原本应当是视而不?见,直接离开的性格,却不?想这时候也停住。他本身就高,又踩在一层台阶之上,眸子?微微往下垂,看着邵生不?语。


    邵生非常讨厌他这副姿态,又有些惧怕。但这青天白日,街头人来人往,隔几丈远就站着一对?禁军,他不?相?信迟羡敢在这地方动手。思及前些日子?被迟羡带人追杀得四处逃窜,猪圈狗窝哪里都去过的狼狈,邵生又胆大包天地发怒了,说道:“迟大人,说来也好笑。从前我以为两条腿走路的必定是人,如今才知从前想错了,两条腿走路的,也可能是狗【看文 公 众 号:xttntn】。”


    他往前一步,踩上台阶,拉近了与迟羡的距离,低声道:“走狗。”


    迟羡面?色冷漠,大约是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如今面?上淡无波澜,并不?放在眼中?。


    邵生又道:“你和你的主子?想好应对?的办法了吗?时间可不?多?了,你说到时候你主子?落马,你还有命活吗?”


    迟羡这时候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沉,“孙大人颇负盛名?,光凭那些东西?,你们动不?了他。”


    没有任何语气,因此?这句话听起来不?像炫耀,也不?像威胁。


    “从前你们不?是也以为那些东西?会永不?见天日吗?”邵生勾着唇角,轻笑道:“你是不?是发现,我们这种人不?论怎么杀都杀不?尽?你们以为当年就已?斩草除根,实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从你们手指缝里逃脱,也该是你们偿债的时候了。”


    迟羡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像是不?打算再?与他说话,下了阶梯要走。


    邵生气不?过,猛地转身,恶狠狠道:“迟羡,你杀了那么多?人,为虎作伥,夜半梦醒之时可有良心难安?”


    迟羡脚步稍顿,这次竟又转了头,望着他冷冷道:“管好你自己。”


    随后他行?入人潮汹涌的街道,很快就被埋没了身影。邵生的拳头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落不?到实处,倒是让自己一肚子?气。他在门口又骂了两句哑巴,这才甩袖进了豆花店里。


    九灵山上的行?宫里,许君赫一连忙活好几日都没能好好休息,昨夜坐在窄榻上与纪云蘅说话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纪云蘅没将他喊醒,只往他身上搭了一层薄被,结果醒来之后许君赫的脖子?就歪了,稍微扭一下就钻心地疼。


    他觉得是纪云蘅这是故意?将他扔在窄榻上不?管,才导致自己脖子?落得这副模样,连给皇上请安都去不?了,于是让人更衣之后,就坐在窄榻上生气。


    纪云蘅拎着小水壶,提着裙摆走进来,瞥见许君赫已?经醒了,边将水壶放在架子?上便道:“良学?,日上三竿咯。”


    许君赫不?理她。


    谁知纪云蘅并不?在意?,转头又去案桌捣鼓自己昨日练的字,打算再?翻出来写一会儿。见她摆好了纸开始磨墨,当真一副不?再?搭理自己的模样,许君赫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纪云蘅头也不?抬,说道:“方才施公?公?来传话,皇上说你近日总是忙碌到深夜,白日里多?睡会儿也没什?么,就免了你早上去请安之事。你若是还瞌睡,可以再?睡会儿。”


    许君赫又哼一声,“要我说,我就该去皇爷爷那里走一趟。”


    纪云蘅抬头,疑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为何?”


    许君赫道:“你说为何?你看看我的脖子?!”


    纪云蘅搁下手里的墨块,绕过案桌走到他面?前,仔细观察半晌后,认真夸赞道:“良学?,你的脖子?真的很长?,像鸡脖子?。”


    许君赫没有狠狠一皱,“这是什?么话?”


    纪云蘅道:“我的脖子?就没你的长?。”


    “谢谢,但是我没让你丈量我的脖子?长?度。”许君赫指了指脖子?,“扭不?回来,只能这样歪着。”


    纪云蘅这才惊觉,好像从方才进门开始,许君赫的脖子?一直都是歪着的。她吓一跳,忙凑过去细看,“怎么回事?是摔了吗?”


    “你就是罪魁祸首,昨日我睡着后你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不?顾,我一早起来脖子?就动不?了。”许君赫佯装起身,“我这就去皇爷爷跟前告你一状。”


    纪云蘅吓得赶忙按住他的肩膀,说:“那我给你揉揉。而且昨夜我说了好几遍让你去床榻上睡觉,是你非要拉着我的手坐在这里说话,还不?让我走……”


    这话许君赫不?爱听,侧着身子?偏过去,用重?重?的哼声打断。


    昨夜听纪云蘅说了那番话之后,他心里高兴得想拿一挂鞭去皇帝寝宫前放,恨不?得昭告天下,哪里还有睡觉的心思,当然是想拉着她多?说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这几日累得厉害,纪云蘅身上又暖乎乎的,抱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你为何不?把我叫醒?”许君赫反问。


    “你睡得很沉,我喊你都没用。”纪云蘅道。


    “不?可能。”许君赫了解自己,他睡觉向来要在极其安静的环境里,一点?杂音都不?能有,虽然这个毛病在来到泠州之后已?经改善许多?,但他还不?至于睡得那么死,连人喊都喊不?醒。


    纪云蘅站在他身边,用手胡乱地在他脖子?上揉捏着,辩解道:“我可没有骗你。”


    许君赫舒服地哼哼两声,倒也不?再?与她争论。


    她也就捏了一会儿,嫌累了撒手不?干。许君赫转身将她拉到跟前,两条长?腿舒展着,呈现出一个把纪云蘅圈在其中?的姿势,仰头道:“早膳可吃了?”


    纪云蘅点?头,“吃了。”


    “那今日想下山吗?我今日得闲,可以陪你出去玩儿。”许君赫想了想,“学?骑马射箭,或是泛舟。六月时节花开得遍地都是,也可以去赏花。”


    压在心头上的事一直没有着落,纪云蘅却没有心情出去玩,只道:“天热,不?想出去。”


    许君赫捏着她的手指关节,“先前怎么不?见你嫌弃天热,见天往外跑。”


    纪云蘅想了想,觉得许君赫说得不?对?。


    她倒不?是不?怕热,若是真的不?怕热也不?会在夏日里的夜晚总是坐在门槛边上乘凉,哪怕蚊虫叮咬也不?愿回去。只是那小院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所以她总是想往外跑,去人多?的地方,哪怕是不?与人说话在旁边看着也好。


    但是后来许君赫翻墙进了小院,从那之后一整个夏天,纪云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院中?的。因为他总是突然来,纪云蘅在屋中?的时候有许多?时间都往院中?张望,说不?清是看什?么,还是在等人。


    纪云蘅想要反驳,这时候却听见荀言在外面?道:“殿下,您请的人到了。”


    许君赫松开了她,扬声道:“传进来。”


    荀言应声,转头行?到寝宫的门外,对?着那对?年轻的夫妇道:“二位,殿下有请,跟奴才来吧。”


    在门外的两人正是盛彤和朱彦。


    先前许君赫离开的那日,其实还向他们借了一个带锁的小盒子?,然后临走时他将盒子?交给了两人,让两人暂为保管。


    许君赫并没说过什?么时候来拿,只说他报恩的时机到时,自会派人来寻两人。


    盛彤与朱彦都是老实人,仔细将盒子?藏起来,照常生活。一连多?日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家里的唯一的一头牛还没了,两人进城或是耕地都要比从前费力。二人也琢磨过,许是贵人多?忘事,皇太孙回去之后就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给忘记了。


    却不?承想,还真有人找上了门,将他们一路带进了泠州。


    盛彤是农家姑娘,进泠州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回也都是去西?城区那几条街逛逛,稍稍奢华点?的地方自是不?敢去的。而今上了山看见这辉煌气派的行?宫,处处守着人高马大的侍卫,紧张得手脚发软,出了一头的汗。


    她只觉得这行?宫里人人都穿着华贵的锦衣,看谁都像是主子?,然则一路走来也没瞧见谁摆出主子?的模样,就连现在面?前这个瞧起来跟少爷似的人物,也自称奴才。


    盛彤紧贴着丈夫的手臂,低着头不?敢乱看,怕冲撞了贵人。


    往里行?了一段,走过宽敞的院子?,就听荀言道:“殿下,人带来了。”


    “进来吧。”


    里头传来淡淡的声音,盛彤听得出来,这正是先前住在他们家的皇太孙。


    两人跨过门槛,走进奢华的宫殿里,入眼便是各种精致的摆件和从未见过的雕花金柱,层层纱帐之后,便瞧见殿中?的窄榻上,一坐一站的两人。


    昔日两人穿着粗麻布衣,一人喜欢满山地跑,一人一坐就是一下午地发呆,便是生活在山野间也没有半点?不?适应的模样。那时盛彤会与二人说笑,丈夫也会与皇太孙一同进山打猎,或是合力修建浴房。


    而今再?见两人,不?过隔着一二十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天堑。


    金童玉女,贵不?可言。


    “草民”“民妇”


    “拜见太孙殿下——”盛彤与朱彦一同跪地行?礼。


    “不?必多?礼,起身吧。”许君赫摆了摆手,让荀言将两人扶了起来,递上座椅。


    二人坐下来将盒子?放在桌上,其后便缩手缩脚,十分局促。纪云蘅见状便主动去拎了茶壶来,给两人倒了热茶,对?盛彤道:“彤姐,这些日子?你们过得可好,没再?有什?么人找你们吧?”


    纪云蘅说话慢,声音又有着少女的软和清糯,让盛彤一下子?放松不?少,笑着道:“没有,日子?倒也安生,只是会时时惦记着二位何时来取回东西?。”


    许君赫道:“你们辛苦了,这次请你们过来不?仅仅是为了拿回东西?,先前所说的报恩自然也作数。今日在殿里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


    盛彤快速瞧了身边的丈夫一眼。


    夫妻俩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商议过,救人性命是人之本能,不?论当日来求救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都会去救,并非为了贪图恩情。


    朱彦道:“太孙殿下,我与妻子?生活圆满,并无所求,那日能够救回殿下,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奢求其他。”


    许君赫问:“你们是被村中?人抢占了屋子?和田地,被赶去了山腰上住,也不?打算要回来?”


    “自然是要拿回来的。”朱彦道:“只不?过这等小事,不?敢劳烦殿下。”


    许君赫又转头望向盛彤,“你也是如此?想的?”


    盛彤点?头,“能为殿下尽绵薄之力,我和彦哥都觉得此?为幸事。”


    纪云蘅听着这话,也跟着问道:“彤姐,我们给你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当真不?向殿下讨要些什?么吗?”


    盛彤冲她笑了笑,“怎么能算麻烦,你们来了之后家中?热闹许多?,况且还有了浴房呢。”


    许君赫的手指搭在靠椅上轻轻敲了几下,随后道:“朱彦,我看你孔武有力,身姿矫健,只在山野打猎有些屈才,你可愿入朝为将,保家卫国?”


    朱彦二人当即愣住,面?上满是惊色。


    许君赫又道:“如今太平盛世,边关安宁倒也用不?着你上场打仗,若是你能做出功绩,将来封侯拜相?倒也不?是绝无可能。”


    这话说得巧妙。许君赫说的是将来,谁人不?知他是储君,将来天下的国君也必然是他,这金口一诺是什?么份量,几人心知肚明。


    朱彦二人一时惊诧得反应不?过来,没有应答。


    许君赫又道:“倘若你们不?愿也无妨,我不?过是随口一提。我记得朱夫人一手织工精妙,如若你们愿意?,也可随我一同去京城,届时我选个好地段给你们开一纺织楼,若你们经营有善,或许能直接与织造厂对?接。”


    许君赫给了足够的时间让两人考虑,殿中?安静了许久。


    纪云蘅抠抠手指头,凑到他的耳边,小小声,“良学?,我还以为你会帮他们抢回房子?。”


    怎么可能!许君赫想,他这一条命还是很贵的,总归不?是那几亩田地,几间破屋子?能抵,要出手自然是大手笔。只不?过他许出口的虽是光明前程,但也都是个机遇,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二人的选择和能力。不?过再?怎么说也比那些小恩小惠来得好。


    机遇就在眼前,抓不?住就什?么都没了。朱彦没有多?考虑,当即拉着盛彤跪在地上,高声道:“谢殿下大恩大德,让朱某此?生有实现心中?抱负的机会!日后必定抛头颅洒热血,一心报效大晏,忠心国主!”


    许君赫眯着眼睛笑了,懒洋洋的,有几分满意?之色,“荀言,让程渝带他们下山安排好住处。”


    荀言躬身应是,接着将两人给带了出去。


    殿中?又静下来,摆在桌上被红布紧紧包裹着的盒子?被许君赫打开,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纪云蘅看看那些证据,又看看许君赫,其后道:“良学?,东西?也送来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许君赫沉思了片刻,忽而问:“泠州在六七月份有什?么节日吗?”


    “六月有花船节,但是已?经过了。”她道:“七月有乞巧节。”


    许君赫琢磨了一下,“还有别的吗?”


    纪云蘅想说还有我的生辰,但旋即一想这个并不?能算作节日,而且看许君赫的样子?,似乎已?经忘记了。


    她摇摇头。


    许君赫像是自言自语,“五六月是冬麦收成之期。民以食为天,自然要大庆丰收。”


    他倏尔抬头,身后揽着纪云蘅的腰,往她往怀里按了按,然后在她的侧脸落下几个轻吻,低声说:“十九岁生辰是不?是要到了?赶在你生辰前把事情了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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